[史詩奇幻] 打開你的任務日誌 作者:幽夜荊棘(連載中)

 
BloomCaVod 2018-2-8 15:07:5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707916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34
第二十九章 林中的第一場戰鬥(下)

    巴裡特以前看見過雪崩的,在諾德,在他家鄉附近的安納布爾峰上。

    安納布爾峰是諾德王國境內的最高峰,也是整個大陸的第二高峰。在諾德語中,安納布爾的意思是「雄鷹折翼之地」。

    山峰的腳下坐落著許多的城鎮、村莊,而巴裡特的家鄉就是其中之一。一個典型的諾德式城鎮,全是石頭房子,緊鄰著一處山峰雪水匯聚而成的河流,人口不多也不少,村民樸實而勤勞。

    巴裡特記得有一年的夏天,家鄉的城鎮發生了地震。在他的印象中,年幼的他並沒有感覺那次地震有多強烈。巴裡特記得當時城鎮內只有很少量的建築被震塌,也許還砸死了一、兩個人,但他沒有太多印象,這至少說明城鎮在地震中的損失並不嚴重。

    但緊接著,城鎮遠處的安納布爾峰卻傳來了轟鳴般的巨大聲響,那聲音低沉而澎湃,彷彿一個蠻荒時期的古老巨獸從漫長的沉睡中甦醒過來,向世界彰顯著它的存在。下一刻,峰上厚重的積雪帶著洶湧的氣勢和大量的霜霧滾滾而下,其傾瀉的方向正是他家鄉那座城鎮的附近。

    鎮上的居民驚恐萬狀,巴裡特聽到無數人在恐慌的尖叫著、大喊著。

    「天哪,是雪流沙!」那是諾德對雪崩的稱呼。

    「該死的,朝鎮上來了!」所有人都看的見。

    「快去找法師!」可惜鎮上並沒有魔法協會的分會。

    ......

    巴裡特看到一位母親將自己的孩子緊緊摟在懷裡,而懷裡的幼兒還在不明所以的咯咯傻笑;看到一個禿子絕望的抓著自己的頭頂,似乎忘了那上面和白煮蛋一樣光滑;還看到一位婦人殺雞殺到一半便呆住了,任憑那隻喉管被割開的母雞到處亂跑,雞血飛濺的到處都是。

    還有許多人擁擠的想要逃離城鎮,但即便逃出了城鎮,他們也無法逃離雪崩的範圍。更多的人則是站在原地,無助的發愣。

    巴裡特記得自己的父親當時很悠然的從屋內踱步出來,手裡還拿著半個熟透的番茄,吃的滿嘴都是汁液。

    「放心,過不來的。」巴裡特記得父親是這麼說的,「安納布爾峰不會傷害諾德人。」那個提前退役的諾德皇家衛士自信滿滿的說完這番話後,還想用髒兮兮的手去摸巴裡特的頭,但被幼年的他躲開了。

    後來的事實證明,父親「蒙」對了。雪崩離城鎮還有段距離時便已經停下,所有人都流露著「逃出生天」的表情,除了他父親。

    巴裡特到現在仍然記得那個男人當時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彷彿在看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他還將剩下小半的番茄全部仍在了嘴裡,又吮吸了下自己滿是汁液的手指,樣子既從容又讓人感到有些噁心。

    當時父親手裡的那個番茄,可真紅啊!巴裡特突然想道,就像眼前的鮮血一樣!

    ......

    一抹滾燙的鮮血濺到了巴裡特的臉上,他一腳將撕咬過來的狼頭踢開,「火美人」劃過一片弧形,逼退了身邊一擁而上的數頭冬狼。

    戰鬥進入了白熱化。

    這種說法其實並不準確。戰鬥雖然很激烈,但並不熾熱,周圍空氣的溫度在噴吐攻擊的影響下,變的異常的低。對於寒冬種來說,這個溫度剛剛好,而對於巴裡特來說,哪怕有老威爾魔法的保護,他依然感到頗為寒冷。

    淡藍色的錐型凍氣被野獸們一團接一團的噴吐了過來,三人狹窄的防禦圈沒有給巴裡特多少騰挪的空間,他只能選擇用身體硬抗。

    還好老威爾不斷的給他加持著那種能防禦凍氣的魔法護盾,這才沒有讓他被凍成冰雕。而老威爾也似乎因為要頻繁給他和半精靈施加保護,攻擊法術放的少之又少。

    這次冒險過後,我應該去選擇一些防禦類的魔法飾品,巴裡特百忙之中胡思亂想著,如果買的起的話……

    「小心你的身後!」蠻子聽到身側的半精靈大聲喊道。

    蠻子扭頭望去,發現一隻冬狼躍在了半空中。它跳的十分的高,越過了半精靈,直直撲向自己。事出突然,巴裡特來不及做其餘動作,只能雙手持劍,直刺向冬這隻狼的右眼。

    他瞄的很準,利劍應聲而入,冬狼巨大的身軀一瞬間失去了生機。屍體順著慣性撞向巴裡特,被他側身躲開。

    第六隻,巴裡特在心裡數著,而且又是一張完好的毛皮。

    他不知道半精靈艾斯特爾的戰績是多少,估計應該和自己差不太多。半精靈雙劍的攻擊連綿不絕,但太過花哨,鮮有一擊致命的時候。被他攻擊到的冬狼雖然受傷頗重,可是都還能活動。不像自己,被「火美人」攻擊到冬狼幾乎沒有活口。

    巴裡特對自己的表現還算滿意,攻擊簡單而直接,在造成了最大傷害的同時,又沒有浪費過多的體力。

    可蠻子的洋洋自得還沒持續半次心跳的時間,便感到自己的周身又有數隻冬狼襲來。不過還沒等他有所反應,一個巨大的陰影便將那些攻擊全數擋下。

    那是食人魔的塔盾,已經救過巴裡特數次。全副武裝的食人魔不需要額外保護自己,利齒和凍氣都不能傷它分毫。雖然莫格洛克的攻擊效率並不高(對於靈活的冬狼來說,殺傷力巨大但速度偏慢的戰錘十分容易躲避),但它能像一座堡壘一樣,對巴裡特和半精靈提供足夠的保護。

    在塔盾抬起的一瞬間,兩雙猩紅的野獸之眼隨之綻放。巴裡特用『火美人』逼退了其中一隻,用右手的橡木盾迎了上了另一隻。

    那隻冬狼瘋狂的撕咬巴裡特右手的橡木盾牌,彷彿那是蠻子身體的一部分。包裹著薄鐵的橡木盾受到多次攻擊後,終於在這只冬狼的利齒下崩碎開來。鐵片割傷了這只冬狼的口腔,但它渾然不覺,一門心思的要品嚐巴裡特血肉的味道。

    蠻子匆忙將右手從狼吻中抽出,卻被鋒利的狼牙劃出了一道長的傷口。傷口不深,卻鮮血如注,讓攻擊者更加瘋狂。所幸上空的一道火焰箭將這只幾乎快要建功的冬狼點成了火炬。

    巴裡特一腳將這只燃燒著的「火炬」踹到了狼群之中,趁著狼群躲避火炬的空隙,及時喘了口氣。

    他對頭頂上的人問道,「嘿,我說,還有那種火球麼?就是會爆炸的那種。」

    「還需要一會兒。」老威爾聲音從上空傳來,語氣依舊輕鬆,「塑能系的法術並不是我的強項,低等級的法術還好,可是要是施放和我等級相同的塑能系法術時,靈魂震顫的時間就會有點長。」

    塑能系?靈魂震顫?巴裡特其實並不太懂這些詞語究竟是干什麼用的,但這並不妨礙他理解老威爾話語中的含義,那就是其中的第一句話——還需要等會兒。

    已經有將近二十個「獵人」被「獵物」幹掉,巴裡特不知狼群還能承受多少損失,如果冬狼的智力比家狗高上一些的話,它們理應退去,但實際看上去雙方卻要不死不休一般。

    那隻頭狼肯定得了失心瘋,巴裡特想道,就像諾德的第五任國王——拉森二世一樣。

    拉森二世那個癲狂的國王居然想起兵反抗魔法協會,他甚至還和某個神靈、當然,也可能是魔鬼,達成了某種交易,以奢望獲得足以對抗法師的力量。

    可惜,那個神明或者魔鬼欺騙了他,拉森二世雖然武技出眾,卻沒有其他任何超凡之處。除了一些無論什麼時候都忠於國王的諾德皇家衛士外,沒有任何人追隨他。後來的拉森二世被自己的侄子用諾德雙刃戰斧砍碎了腦殼,結束了自己有些荒唐的一生。

    也應該有人去砍碎那隻頭狼的腦殼。巴裡特很樂意做這件事,前提是雙方之間不要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和數量依然眾多的冬狼。

    等等,也許有人已經去做這件事情了。蠻子突然發現侏儒馬普拉從戰鬥開始一直到現在,從沒有出現過一次。他並不相信對方已經逃跑,這不太可能。除開對『下流小說』團隊本身的信任不說,在夜晚的迷霧森林,不明方向的亂跑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那麼,一個並不擅長正面群戰的刺客、或者盜賊,借助著陰影的力量,他能去哪呢?

    巧的是,巴裡特剛想到這,遠處的黑暗就很配合的傳來了一聲慘烈的嗥叫,那聲音中不僅有痛苦,似乎還夾雜著憤怒和不甘。

    哀嚎之後,狼群開始慌亂,它們從連綿不斷的攻擊中停了下來,原地駐足,並同時向一個方向望去。巴裡特沒有絲毫猶豫,趁機從「堡壘」中衝出,用手中的武器刺入了最近一隻冬狼的腹部。

    冬狼哀嚎著扭頭想要撕咬,蠻子側身躲了一步,順勢用武器將冬狼的身體劃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滾燙的鮮血夾雜著內臟流了一地,冬狼應聲倒下。

    蠻子將被鮮血澆灌後滋滋作響的武器豎在胸前戒備,但其他冬狼並沒有攻擊他,而是彼此呼應的嚎叫著。在這之後,狼群像潮水一般開始後撤,隱沒在了黑暗和霧氣之中,就像它們出現時一樣突然。

    時間剛剛好,巴裡特想道。但願熱身之後能睡個好覺,但願。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36
第三十章 戰後的收穫

    狼群退去之後,馬普拉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侏儒手裡反握著一柄顏色黝黑的長匕首。雖然是匕首,但和侏儒的身材相比,也和長劍沒什麼分別。灰黑色的皮甲上沾著一些泥土,頭髮上還掛著幾片苔蘚和枯葉,樣子微微有些狼狽。

    「我沒殺掉它。」這是侏儒回來後說的第一句話。緊跟著,他又補充道,「不過它應該也活不了多久。」馬普拉揚了揚手裡的匕首,回到了篝火旁,坐了下去。

    侏儒沒有費力去解釋「它」指代的是什麼,沒有說過程中遇到的危險和困難,也沒有說他究竟是怎麼躲過那些「狗鼻子」的,更沒有說為什麼「它」沒死卻活不長。他雖然任何細節都沒說,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去詢問。

    巴裡特看著坐在篝火旁的侏儒,這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想道,不善言語,也不擅交流。

    沉默並不是缺點,但也稱不上優點,至少對於冒險者這個職業稱不上優點。如果冒險者不會吹牛,不會將自己幹掉一隻地精的戰鬥過程誇耀的猶如和巨龍大戰了三百回合,那他就不是個合格的冒險者。但刺客不需要。

    「歡迎儀式雖然遲了一天,但比我想像的要熱烈不少。」老威爾從空中降了下來,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笑著說道,「這是在對我們說『歡迎來到迷霧森林』麼?」

    「可惜我們沒有接受這種好意。」巴裡特正在將死掉的冬狼歸攏到一起,「我們沒能參加接下來的聚餐。」

    「聚餐?我們當『食物』?」半精靈聽出了巴裡特話語中隱含的意思。「這種歡迎宴會可不太好參加。」

    「『食物』的確不是個好的角色,但總得有人去演不是。」巴裡特回答。

    「那你為什麼會被叫做『喂食者』呢?」半精靈發現蠻子似乎對自己的綽號並不反感,便出聲打趣著。

    「因為我不太擅長扮演『食物』這個角色,也總是演砸。」巴裡特淡淡的回答。不過我的同伴總是很擅長,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蠻子一邊速度飛快的將一些還算完好的狼皮剝下來,一邊在心裡盤算著。一張完整的冬狼皮應該能賣上三枚金幣,也許會更高,但不會超過五枚。可上面有瑕疵、有傷痕的毛皮甚至不值一枚金幣。

    狼皮這樣的毛皮衣物在獅鷲王國其實並不搶手,但終歸還是值些錢的。

    狼皮不夠堅韌,做不了皮甲。哪怕是冬狼皮,也比不上牛皮鞣質的雙層皮甲,所以在冒險者它中並沒有多少市場。獅鷲王國整體氣候溫暖潮濕,即便是冬天也不會太冷,穿毛皮服飾的時節少之又少,所以普通人即便有些閒錢,也不會買來禦寒。就只有富人或貴族們會買來充點自己的衣櫃。

    獅鷲王國北方——諾德倒是用的上這些毛皮,但諾德那擁有廣袤丘陵、山巒、森林的地形環境中,狼這種生物,是數不勝數的。

    巴裡特能從那些屍體上分辨出哪些是他殺掉的,而哪些是半精靈和老威爾的傑作。

    所有毛皮保存完好的冬狼屍體都是出自巴裡特的劍下,所有!常年的冒險者生涯讓他在出手的瞬間,下意識的讓獵物保有更高的價值——儘量完整的毛皮,如果毛皮值錢;完整的內臟或器官,如果那些內臟有人要;或者某種生物的眼球能賣上大價錢,那巴裡特在殺它的時候,會比生物自己都愛惜它那雙「黃橙橙」的眼球。

    巴裡特不需要刻意這麼做,一切都是出自下意識的反應。他不知道半精靈和老威爾從事冒險者這個職業究竟多久,按他對『下流小說』一行人的瞭解,應該並不算短才對,但這些人卻沒能養成像巴裡特一樣的良好習慣。

    那些支離破碎、佈滿傷痕的狼屍肯定出自半精靈之手,這個俊俏的「長耳朵」可以在眨眼的瞬間就出手數次,炙紅的雙劍宛如雷霆般閃耀,他的戰鬥風格比巴裡特想像的還要狠辣,和那些高貴優雅的森林精靈一點都不同,反而更像是地底卓爾精靈的風格。

    而在老威爾法術下的屍體更是一文不值。哦,這麼說也不確切,至少那些屍體還未烤焦的部分能夠當做食物。

    「食物」的確不是個好的角色,但無論是森林還是冒險者,都離不開它。

    至於食人魔,我們強壯的莫格洛克一隻冬狼都沒殺掉,只用塔盾砸傷過兩隻,不過它很好的保護了巴裡特和半精靈。

    當然,冬狼作為魔法生物,擁有著一天噴吐一次凍氣的類法術能力。擁有這種能力是因為冬狼胃部旁邊有個類似鳥類嗉囊的奇怪器官,那是一處額外生長出的內臟組織,本質其實和腫瘤差不太多,不過可以緩慢的儲存魔力,並將魔力沿著一定的規律釋放出去。

    摘除並獲取這種器髒是個十分細緻的活,哪怕傷到一頂點,整個器官就都毫無用處。半精靈拿著一枚被施放了「光亮術」的銀幣,站在巴裡特旁,為他照亮,以便後者能夠從一坨鮮血和內臟中,尋找那一小塊有價值的「戰利品」。

    「以前這些事情都是厄倫德做到。」半精靈突然開口說道。

    「厄倫德?那是誰?」巴裡特隨口問著,他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眼前的屍體上,小心翼翼的將一個淡藍色、上面佈滿奇怪紋路的肉塊從狼屍的胸腔中割了出來,放進了旁邊一個專門附加有「戰利品保存」法術的盒子裡。只要中間不打開,就可以保證一個月都不腐爛。

    「戰利品保存」是一個零環法術,哪怕是不入流的魔法學徒都可以從容施放。它是法師們從「保存器官」的法術中演化而來的。這個法術通常被附魔於一些器具上,用來存放那種比較容易腐爛的植物或者器官。這種附魔「戰利品保存」的工具價格並不算貴,所以深受冒險者們的喜愛。

    半精靈看著巴裡特成功將肉塊放入盒子內後,才開口說道,「厄倫德曾經是我們隊伍中的一員,他也是一個諾德人。」

    巴裡特突然想起了那些奇怪文字中的內容——下流小說』隊伍之前死掉的一名同伴也是諾德人。

    「曾經?」巴裡特不動聲色的問道,「這個人怎麼了?」

    半精靈沒有回答,直到巴裡特起身看向他的時候,才開口說道,「厄倫德死了,為了救我們。」

    巴裡特聽到這樣的話,心裡不由得一顫,突然產生了一種莫以名狀的恐慌。

    他恐慌並非是因為這個叫『厄倫德』的人的死亡,蠻子不認識這個和他來自同一個國家的冒險者,也不關心厄倫德怎麼會因為救人而死去,更不在乎為什麼半精靈會和他聊起這件事,他在意的是那些文字。

    那些文字在他毫不知情的時候,就提前透露出了些許信息,而那些信息居然是正確的。這意味著什麼?巴裡特不知道;誰,或者什麼東西,在向他傳遞著這些消息?巴裡特同樣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麼詭異的事情,其目的又是什麼?他依然一無所知。

    「怎麼?受傷了?」半精靈看到巴裡特的臉色有些差,開口詢問。

    「不,只是有些疲憊而已,沒事。」巴裡特掩飾著。思考並不是他擅長的事情,蠻子再一次將這些複雜的問題拋之腦後,繼續著戰利品的收集。

    有價值的戰利品統一由老威爾收進了空間指環內。一共有六張毛皮,九個魔力器官,收穫還算不錯,而且他們還幾乎一點損失都沒有。

    「我們應該離開了。」巴裡特思索著。雖然夜間行路並不是個好主意,但留下來可能會更糟糕。「這裡的血腥味太重,麻煩也許會接踵而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37
第三十一章 山洞(上)

    夜晚,仍在繼續;黎明,尚未來臨。

    在與狼群大戰一番後,此時的巴裡特和『下流小說』一行人已經離開了原本那處已經雜亂的不成樣子的宿營地,正在黑暗的森林中摸索的前行著。

    營地不久之後就會舉辦一場宴席,只是還不清楚會來哪些「嘉賓」。巴裡特不知道二十多條的冬狼屍體是否會滿足那些嘉賓們的胃口,如果食物不夠,它們也許會相互吞噬。

    森林內的屍體從不會腐爛,因為等不到那個時候就會被消滅乾淨。

    巴裡特在夜晚極力的辨別著方向,依靠一些特殊的植物和常年在森林冒險鍛鍊出來的獨有直覺領著眾人前行。是的,直覺,有時候很重要,這是巴裡特從他的那個矮人夥伴身上學來的。

    空氣中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巴裡特分辨不出這味道究竟來自何方,至少不會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雖然經歷了一場大戰,所有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了鮮血(除了老威爾),但此時的他們衣物卻都很乾淨,因為老威爾用『清潔術』清理了他們身上的一些血漬和污穢。

    當巴裡特看到他那身被冬狼鮮血染盡了的皮甲,在法術的作用下頃刻間就恢復了原本的銀青色時,他著實驚呆了,魔法居然還能幹這個?

    霎時間,蠻子腦海中就又有了新的想法——等我的金幣再次填滿牛皮口袋時,我一定要買個帶這種『清潔術』的魔法飾品!

    不,還是應該先買個空間指環。畢竟在攜帶和使用方面,指環比袋子要更加方便。只是那價格......

    「清潔術——協會這幾年發明的法術之一,一個零環的小法術。」巴裡特記得老威爾當時是這麼說的,「每一個法術的發明,哪怕是最低等的零環法術,都是一個漫長且危險的過程。沒想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傢伙們還會發明這種......嗯,怎麼形容呢?」

    老威爾在戰後又把他的那根石楠煙斗拿了出來,一邊抽,一邊思索了下。

    「發明這種如此貼近生活的法術。對,貼近生活!」巴裡特看到兩百歲的法師高興的拍了下手,看樣子很滿意自己找到的形容詞。

    法師吞吐著煙霧,火光在煙斗中忽明忽暗,「這實在是很讓人意外。我原以為那些人會拚命的去研究那種等級更低、殺傷力更強的法術。或是將火球術這樣的經典法術再改良一番。比如,讓火球爆炸之後再通過溢出的元素能量,從爆炸中心召喚出一個**火焰。相信我,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還沒有攻克在爆炸後如何形成召喚法陣這個難題的話,現在的火球術恐怕早就改名字了。叫什麼呢?火人術?火球人?**火球?嗯,這個名字不賴!」

    巴裡特不關心這些,他只是再次讚歎魔法能夠居然如此的萬能!

    有了『清潔術』,法師們似乎連洗澡都省了,這實在是太方便了。巴裡特不喜歡洗澡,他經常一個月只洗一次,沒有哪個冒險者喜歡洗澡,因為那是一件麻煩事,很麻煩!還得打水,或是找條清澈河......

    河、洗澡,一位紅頭髮女孩的**又跳進了巴裡特的腦海中。他皺了下眉,將思緒收攏,專心的尋找著可以再次休息的地方。

    黑暗的深處偶爾會傳來某種生物痛苦的嗚咽,似乎是生命在做最後的掙扎;或是某處茂密的樹葉在他們接近時發出窸窣的聲響,似乎有某種東西將要從中跳出;亦或是在樹與樹之間的縫隙處,一雙或幽綠、或橙黃的豎瞳在悄悄的蟄伏……

    一條藤蔓從樹梢的陰影間伸了出來,那動作像情人的雙手一樣安靜而溫柔。它環過巴裡特的脖頸,想要一些私密的親近,卻被蠻子不解風情的用『鋼鐵新娘』一劍斬斷。

    我已經有主,巴裡特摸著劍柄,在心裡說道。

    這只是行進途中不值一提的小插曲。他們一路行來並不順暢,被各種奇怪的事物騷擾著,食人魔甚至還掉進了一處深度頗深的「陷阱」中,大個子被陷阱埋進去大半個身子,費了好一番力氣才爬上來。

    說是陷阱,其實在巴裡特看來,那應該是某種生物挖出來的一條地洞,其他人走過去都沒事,但這並不意味著那條地洞能承載住食人魔和它全身鎧的噸位。

    半精靈還發現一處模糊的陰影整隱藏在不遠的樹幹之後,直直的盯著他們,這讓半精靈心裡有些不舒服,但他看到巴裡特和侏儒都沒有在意這件事情,便也放下心來。不過出於安全考慮,仍舊向巴裡特示意了一下。

    「一隻普通的凶暴猿,不會攻過來,除非它長了一個冬狼的腦子。」巴裡特對半精靈說道,他早就發現了那隻猴子。「如果是四臂魔猿的話,我們才需要擔心一下。雖然都是猴子,但是四臂魔猿更強壯、更暴躁、更冷血,不過迷霧森林內已經看不到這種生物了。」

    森林內已知的唯一一隻四臂魔猿『凱撒』,已經被巴裡特斬於劍下,那是蠻子十分引以為傲的事情。

    「夜晚的森林似乎格外危險。」半精靈壓低聲音。

    「現在是初春,那些只在冬天出來活動的生物,估計馬上又要鑽回它們的老巢裡去睡大覺了。」巴裡特解釋著,「但是在睡覺之前,這些傢伙終歸要大吃一頓,畢竟接下來的大半年時間,它們可能都吃不到東西。而那些結束了冬眠,剛剛甦醒過來的傢伙們,卻正在餓著肚子。」

    「一個想要填飽肚子,一個想要儲蓄能量。」半精靈對此感到有趣。「食物這個角色果然不太好扮演。」

    相比之下,『喂食者』就簡單多了,巴裡特在心裡默念了一句。「所以初春和秋末是森林最為暴躁的時候,危險性也會比其他時節更高一些。當然,冬天除外。」普通人是無法在冬天的迷霧森林存活的,哪怕一天都不行。

    「迷霧森林的確有著獨特的魅力和存在意義。」老威爾接過話題,「如果沒有這坐美麗而詭異的森林的話,我們想要完成這個任務,去尋找一些活的霜蟲的話,就只能一直往北,穿過諾德,再穿過獸人和巨人們盤踞的貧瘠之地,在大陸的最北面——永凍苔原上才能找到它們的蹤跡。相信我,沒人願意去那個地方,除了少許冰系物種,那裡只有蒼白和寒冷。」

    「氣溫回暖後,森林內那些像冬狼和霜蟲一樣的寒系生物會去哪裡?」半精靈又問,「地下麼?」

    「大部分應該是。」巴裡特語氣不太確定,「除了地下,也沒有其他可知的地方可以供這麼多種類、數量的生物躲藏了。也有人認為某個平行位面正連接著這片森林,每當季節交替時,位面便會打開,生物依次輪換。但這種說法實在過於離奇,超出大多數人的想像。更主要的是,其實沒人會去真正關心這些事情,至少冒險者不會。」

    「魔法協會應該會知道一些。」半精靈看了一眼隊伍中的法師。

    「有這個可能,但也僅僅是可能。」老威爾點了點頭,「這片森林很獨特,我不相信那些在浮空之城上的法師們會忍住好奇心。但是,想要安全的對迷霧森林進行全面調查,估計需要那些等級至少達到七級的高階法師才能辦到。而這個等級的法師大多混跡於多元宇宙的其他位面之中,畢竟相比於整個浩瀚的多元宇宙,這片森林和它隱藏的秘密還是顯得過於渺小了些。」

    「嘿,莫格洛克餓了!」食人魔突然開口打斷了話題,甕聲甕氣的說道,「那個能吃麼?」它指著身旁樹幹上的一隻拳頭大小的蝸牛,吞了下口水。

    這傢伙的眼神也很好,巴裡特在心裡說道。他上前仔細看了一眼,又把那隻大蝸牛從樹上拿了下來,遞給了食人魔,「生吃不行,會讓人四肢抽搐,但烤一下就沒問題了。」

    斑紋蝸牛,冒險者們在食物不太多的時候偶爾也會抓來吃。這種蝸牛味道其實不賴,但很多冒險者,包括巴裡特,心裡都不太能接受。

    「烤一下,就像蛤蜊?」食人魔問。

    「就像蛤蜊。但想要靠它填飽你的肚子應該不太容易。」

    「莫格洛克喜歡吃帶殼的。」食人魔又吞了下口水,「莫格洛克會找到更多!」

    大塊頭說到做到,它一改平時對任何事情都興趣缺缺的狀態,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周圍的環境中。並且有了它肩膀上侏儒的幫助,還真讓食人魔找到了不少的斑紋蝸牛。

    一行人就這樣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前行著,不久之後,數座綿延的嶙峋矮山從黑暗中漸漸顯露出了身形,而他們正對面那座小山的山底,一個黝黑的山洞直直的對著眾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38
第三十二章 山洞(下)

    「蜥蜴之牙」,這是豬灣的冒險者們對這片矮山的稱呼。

    相比於那些高大的冷杉樹,這些所謂的山峰實在是太矮太小了些,高度僅有十多米。山峰一座連著一座,很奇怪的成弧形排成一線,就像蜥蜴的那口小細牙一般,如果不離近了觀察,很難被人發現。

    在迷霧森林,你無法真正掌握自己的路線,只能沿著大概的方向,摸索的前進,所以冒險者們每次的行進路線都不盡相同——一棵冷杉擋住了你的去路,你選擇從左側繞過,和選擇從右側繞過,很可能就是兩條大不相同的冒險路線。

    不過,森林被光顧的次數實在太多了,有很多具有鮮明特點的區域或事物,便被冒險者們標記並推廣開來,而「蜥蜴之牙」便是其中之一。

    有傳言說這片矮山是某種死亡的巨獸暴露在外的利齒,而它那更為龐大的身軀則被深埋在了凍土之下。但這種傳言顯然並不可信,如果連一根牙齒都高達十多米,那這隻巨獸的身軀得有多高?「擎天」二字很可能都不足以形容,主物質世界估計沒有辦法承載這麼大的巨獸的。

    「這些像尖牙一樣的山峰可以說是迷霧森林中的一個標誌性區域。」巴裡特對眾人說道,「跨過這裡,我們就算是離開了森林的外層,到達了森林的中層。」

    「中層?」半精靈不明所以。

    「這只是一種說法。」巴裡特解釋,「迷霧堡的金苜蓿騎士團常年都會清剿的區域被稱為外層,外層在大多數時候都比較安全,但並不絕對,你懂我的意思。【】而冒險者們經常在森林狩獵(或被狩獵)的區域就叫做中層。這是一片很廣袤的地盤,所有懸賞欄上的生物都在這裡。」

    「這麼說還有內層?」半精靈問。

    「從沒有冒險者踏足過的地方就是內層,或者應該說,即便到達了,也沒有或者離開。也許有些冒險者迷失了方向,去往了不為人知的地方;也許有冒險者一直往西,橫穿迷霧森林到達了西海岸;但這些僅僅只是也許,並沒有人真正知道。實話實說,豬灣的冒險者們並不愛好探險,當有了一些收穫時,他們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把那些值錢的東西活著帶回去,而不是往深處繼續前進。貪婪之人在迷霧森林活不長久。」

    「想得到的越多,便失去的越多。」煙霧伴隨著話語,從法師的嘴裡飄出。

    「這處山洞是否能作為我們今晚,以及明天的休息之所呢?」半精靈指著眾人面前猶如一樣的漆黑洞口,煞有介事的說,「至少我們得找個地方來填飽莫格洛克的胃,這很重要!你不會想知道一個餓著肚子的食人魔會幹出什麼。」

    「至少不會吃人。」食人魔小聲嘀咕著,但並沒有反駁。

    巴裡特有些猶豫,「蜥蜴之牙」他來過不止一次,這個山洞也曾進去休息過。但進去休息的那兩次,其中一次,他和他帶來的食物,不,是同伴們,和兩隻森林巨魔打了一場;而另一次,他們被一隻鐵背暴熊趕了出去。

    不止他們會喜歡這處能遮風避雨的山洞,森林內的大多數生物都喜歡。

    「也許『房子』裡已經有主人了。」巴裡特說道,「也許『房子』的主人外出未歸,總之,它未必像我們想像的那麼安全。」

    「但它至少是一個『房子』。」老威爾說道,「一個石頭房子,如果再有冬狼或者其他什麼,我們只需要把『門』關上即可,任何攻擊都上不到我們。」他指了指高大的食人魔,「不過是這扇門可是要吃肉的!」

    食人魔又小聲的嘀咕著什麼,之後老威爾和半精靈都笑了起來。可是巴裡特沒有聽懂,它說的不是通用語,像是獸人語或者食人魔語,巴裡特不知道是否有食人魔語這種語言。

    「這麼說也沒錯。」他點了點頭,「不過得先確定下,這裡是否已經被什麼東西給佔了。」

    山洞漆黑一片,似乎比周圍的黑暗還要深邃。巴裡特將「鋼鐵新娘」橫在胸前,小心翼翼的走到洞口,停了下來,側身對老威爾點了下頭。

    老威爾拿出一枚銅幣,施放了光亮術,朝山洞裡扔了進去。

    閃著光芒的銅幣打著旋落盡了山洞之中,裡面空空的,像是食人魔的胃。巴裡特沒有看到什麼活的東西,也許會有東西隱藏在暗處,但想要在這並不算太大的山洞中隱藏起來,那它的體型肯定也不能太大。

    「似乎什麼都沒有,看來這裡很安全。」半精靈的聲音從巴裡特身後傳來,「或者一枚銅幣的價格不足以讓它出來。」

    「我先進去看看,如果沒有問題,我們今晚就在這裡休息。」巴裡特對身後的眾人說道。

    老威爾和半精靈點了點頭,侏儒在觀察著四周,而食人魔此時正盯著手上的一袋子蝸牛,嘴裡哼起了歌謠,顯然將要進行的『夜宵』很能讓它心情愉悅。

    巴裡特小心走了進去,山洞內長滿了墨綠色的苔蘚,雖然有老威爾『忍耐環境』法術的幫助,但巴裡特依然能感受到一種特殊的陰冷。在洞穴的最深處有一堆不知道什麼生物的骸骨,蠻子蹲下仔細看了看,那骨頭早已風乾,帶著死寂的蒼白。

    不是人類,他根據骨頭的形狀判斷著,應該是一隻羚羊。

    地上還有一些智慧生物活動過的痕跡——篝火熄滅後留下的灰燼、一柄生鏽的鐵質勺子、一柄斷裂的小刀、少許木屑、以及,一枚手掌大小的半身像雕刻。

    巴裡特將雕像和散發著柔和光芒的銅幣都撿了起來,將雕像拿在手裡仔細看了看。

    雕像是一個穿著長袍的女人,沒有雕出五官,手法也略顯粗糙,顯然雕刻者並不擅長這門手藝,似乎只是通過雕刻來宣洩自己心中的思念。

    巴裡特沒有在意,直接將雕像放進了腰間的牛皮口袋中。他和老威爾們有過協議,冒險途中他發現的東西,比如寒霜草或邪霧草,都歸他自己所有。而像冬狼毛皮和魔力嗉囊這樣,通過團隊協作獲得的東西,才會在之後根據情況進行分配。

    他又將銅幣舉過頭,藉著銅幣的光芒觀察著山洞的頂部。

    整個山洞約5-6米高,其上垂下了幾縷藤蔓,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那藤蔓也並非是帥哥傑克家族養的那種殺手藤或者寄生藤,看樣子只是普通的常春藤。不過出於安全考慮,巴裡特依然準備讓老威爾將它們都消滅乾淨。

    他又仔細環視了一圈,再次確定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便轉身退出了山洞。

    「看來我們找到了一個新家。」他對眾人說道,「雖然沒有門,但至少四壁還足夠結實。不過最好烘烤一番再入駐,我想沒人會喜歡被不知名的蟲子咬了屁股。」

    「如你所願。」老威爾將煙斗從嘴裡拿出,笑著對巴裡特致敬了一下,後者慌忙還禮,側身將洞口讓給了法師。

    法師走到巴裡特身邊,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少許木炭粉末,吹到了洞內。然後老威爾將右手對準洞口,錐形的火焰從法師的手掌間噴湧而出,火焰瞬間便在洞內蔓延開來,撞到洞壁後又洶湧的回捲,反覆灼燒著山洞的所有事物。

    巴裡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雖然他接觸到的法師和魔法並不算少,但魔法的力量依然會讓像他這樣的普通人感到畏懼。

    「法師閣下,別忘了洞頂。」他低聲提醒著。

    老威爾又將手掌抬起,火焰再次席捲了山洞上方,這時,洞頂卻傳來了一種奇怪的「吱吱」聲,像是什麼活物在火中的慘叫。

    巴裡特皺了下眉,難道我漏掉了什麼東西沒有發現?但不管如何,這東西在這場魔法火焰的侵蝕下,應該已經構不成威脅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46
第三十三章 雕像(上)

    居所帶來的安全感,除了外在實質方面的,還有很多是出於生物內心的本能。一有風吹草動,雛雞便會第一時間藏在母雞的翅膀之下,幼貓也會躲在母貓腹部的陰影之中。無論是胎生還是卵生,居所和這種母體或蛋殼所帶來的保護和遮蔽,其實是有很多相同之處的。

    進了洞內,眾人都下意識的舒了一口氣,巴裡特感覺自己緊繃的神經一瞬間舒緩了起來,胃部也傳來了陣陣餓意。

    其實真正的冒險者體質都很不錯(弱的都被淘汰了),包括在忍耐飢餓方面。巴裡特曾經在一週的時間內只靠少量漿果和昆蟲活命,而且還是在逃命和不斷流血的前提下。

    那是他第一次和四臂魔猿『凱撒』相遇,它巨大的身影敏捷而靈動,不僅會借助茂密的冷杉隱藏自己的身形,還會悄無聲息的繞到你的身後,給予雷霆一擊。

    雖然巴裡特當時的實力已經足夠的強,但戰鬥時依然在一絲疏忽中,被『凱撒』那鋒利的指甲抓破了咽喉。那可以說是巴裡特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經歷。

    他之所以能在那次困境中得以逃脫,不單單是因為自身的命夠硬,體質夠好,而且森林本身也給與了他很大的幫助。

    迷霧森林青睞他這個『喂食者』,在『凱撒』追擊他的時候,森林曾用一些強悍的生物糾纏住了四臂魔猿的腳步,當然,也可能是戰鬥的聲響吸引了那些生物的到來。

    當巴裡特被『凱撒』抓破咽喉時,下一擊他就要被四臂魔猿捏碎腦殼,那是魔猿最喜歡的殺戮方式。但是當時離他倒下地方最近的那棵冷杉樹上,好巧不巧的正盤踞著一隻泰坦巨蟒。巨蟒當時也相中了蠻子,從樹上竄下想要將他生吞。

    『凱撒』的性格是極其驕傲、殘酷、暴躁的,它不允許其他生物染指自己的獵物。『凱撒』憤怒的吼叫著,和這只泰坦巨蟒戰在了一起。

    巴裡特正是趁著這個機會才得以逃脫,而這樣的橋段在之後的追擊和逃跑中,上演了數次。

    ......

    忙活了一個晚上,又是惡戰,又是趕路的,不僅是食人魔和巴裡特,其他人同樣也是有些飢餓。

    巴裡特作為被僱傭的嚮導,照例在張羅著夜宵。

    他將柴薪堆好,在上面架上湯鍋。老威爾憑空打了響指,柴薪變成了燃燒的篝火,噼啪作響。

    不得不說,法師可比火石好用多了,巴裡特在心裡想道。要是能夠一直隨身攜帶一位法師,那對於冒險的旅程可真是太方便了。

    巴裡特把一些路上採摘的一些可食用蘑菇和洋蔥、馬鈴薯一起放入湯鍋中,又加了大半塊山羊奶酪、鹽和黑胡椒,還打入了一隻鳥蛋,是食人魔在找蝸牛時發現的。

    巴裡特分辨不出那是什麼種類的鳥蛋——青灰色的外殼上點綴著棕褐色的斑點,有侏儒的頭那麼大,如果成長起來會是個大傢伙,但它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所有鳥蛋都不會有毒,這是冒險者們的常識,所以蠻子很放心的將鳥蛋打成了一鍋蛋花。至於那些比巴裡特拳頭小不了多少的大蝸牛,則被他一股腦的扔進了篝火中。

    貴族們對飲食也許會精細一些,很多食物都會有其他不同的吃法,但冒險者們大多只有燉和烤兩種方式。簡單、直接,味道也並不會差。

    雖然老威爾他們準備的食物足夠支撐數週的時間,但如果有條件,冒險者們其實都更想在旅途中吃口熱食。

    「等蝸牛殼燒的微微開裂就可以吃了。」巴裡特對食人魔說道,「到時外殼只要輕輕一敲就會碎掉,裡面的那條黏黏糊糊的鼻涕蟲已經被烤的縮成了一塊長條形乾肉。」至少在賣相上會更容易接受些,這點尤為主要。

    「如果有條件,吃的時候最好蘸上少許椰棗醋,不用撒鹽,這種蝸牛天生帶著一種奇怪的鹹味,就像那些海魚一樣。不過這種鹹味會微微有些苦澀,所以最好配上些醋或者葡萄酒什麼的。」巴裡特繼續說道,「而如果選擇生吃,這種苦澀的味道就會很重,就像是直接在生吃胡椒一樣。」

    「哦?這可真是一種奢侈的吃法。」老威爾打趣道,「我是說生吃胡椒。這和直接吃金幣也沒什麼區別了。」

    「也許更貴,當然,這要取決於你的飯量。」半精靈笑著說。

    不,我並沒有這麼吃過,這都是我老爹告訴我的。巴裡特張了下嘴,但終究沒有將話語出口,因為他感覺解釋後反而會更丟人。

    蝸牛殼在火堆裡發出了細碎的開裂聲,這輕微的聲響一瞬間就被全神貫注觀察它們的莫格洛克給撲捉到了。

    「好像能吃了!」食人魔看向巴裡特,目光中有些焦急。如果不是因為後者說這種蝸牛生吃帶毒,它早就直接拿出來一個用舌頭去判斷了。莫格洛克不介意吃半生不熟的食物,這種吃法反而是他的最愛。

    吃的時候,所有人都嘗了下那烤蝸牛,老威爾認為那口感有點像牛肉,而且還是牛身上帶著少許筋腱的那部分。半精靈認為那味道像沙漠王國塔卡拉的一種用風乾羊肉做出來的傳統食物。

    而侏儒說吃起來更像是海豚的腸子,可是巴裡特沒吃過海豚的場子,他甚至連海豚都沒吃過,而其他人也表示並不清楚那是一種什麼味道。

    但不管怎樣,莫格洛克很喜歡這種食物。他用兩根樹枝,一個又一個的從篝火中撈取著蝸牛,連外殼都不敲碎,只是吹了吹上面的灰,就直接扔進了嘴裡。

    巴裡特聽到從食人魔嘴裡傳出的、蝸牛外殼被嚼碎的那種吱嘎聲,感覺自己的後槽牙都隱隱發疼。

    有個好胃口的人,首先要有好牙口,而食人魔在這兩方面均是佼佼者。

    夜宵過後,眾人準備休息,這個夜晚發生的事情頗多,著實讓大家有些疲憊。尤其是『下流小說』中的幾個人,因為是第一次來迷霧森林,對這裡並不像巴裡特一樣熟悉,所以或多或少都會受森林內詭異環境的影響。

    巴裡特計算了下時間,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天明,便提議休息到當天的中午再繼續旅程,眾人對此欣然同意。

    老威爾在洞口外佈置了數道魔法陷阱,食人魔則負責堵住洞口。它那龐大的身軀躺下之後,其他生物想要再進來可著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身著附魔全身鎧,防禦力超強的它,哪怕被不明生物偷襲,也不會有多少危險。

    但即便有魔法陷阱和「食人魔大門」的雙重保護,休息依然需要有放哨之人以防萬一。這個職位又當人不讓的落到了巴裡特的頭上,誰讓他對這片森林的環境最為瞭解呢,而且他的精神狀態也很好,這種程度的戰鬥和趕路並不足以讓他感到疲乏。

    不過他需要值夜的時間也並不會太長,待天亮之後侏儒便會將他替換下來。

    不一會兒,其他人便都已睡去,食人魔低沉的鼾聲在洞內有規律的迴響著。老威爾提前在洞內釋放了靜音結界,以保證莫格洛克那悠揚的鼾聲不會傳到太遠,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至於洞內『下流小說』中的這幾個人,顯然已經很習慣食人魔的鼾聲了。

    獨自值夜的巴裡特坐在篝火旁,目光望向晦暗的洞外,感到有些無聊。他想起了之前從洞內獲得的那個半身雕像,便從牛皮袋子中將其拿了出來,放在手中仔細觀摩著。

    突然,蠻子的心中冒出了一個想法,他想用剛獲得不救的那種獨特能力來觀察雕像,想知道那些奇怪的文字會怎麼形容這件事物。

    想到就做,於是乎,巴裡特一眨不眨的凝神盯住了雕像。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47
第三十四章 雕像(下)

    在篝火旁,巴裡特凝神盯住半身雕像,有了之前的數次經驗,他現在做起來更加遊刃有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一件事物的樣子確實有些傻,而且還有些詭異,所幸此時周圍並沒有旁人觀察他。

    巴裡特在以前冒險時,曾遇到過一位同伴居然睜著眼睛也能睡覺。當初蠻子第一次發現這件事情時,那位同伴的奇怪狀態著實嚇了他一跳。

    而當他和那位同伴相處久了,並且對此漸漸有些習慣時,那種詭異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反而愈來愈濃。以至於之後那位同伴被一隻野獸咬斷脖子時,巴裡特看著那句雙目圓睜的屍體,恍惚著感覺他似乎依然還活著。

    ……

    片刻之後,那些奇怪的文字不負眾望的跳了出來,漂浮在了雕像的上方。

    出乎巴裡特意料的是,這次出現的文字比之前在觀察物品時顯示的要長很多,並不是簡單的用一句話或兩句話將這件物品概況描述,而是像接「活捉霜蟲」任務一樣,將長篇的文字鋪滿了他的面前。

    文字的開頭居然還有一首歌謠,歌謠並不像酒館中傳唱的那種歡快而誘惑的情趣小調,而是像廣場上的吟遊詩人彈奏著魯特琴,用清揚的嗓音歌唱著的那種愛情歌謠:

    【「你用雙手將我腰肢輕攬

    俯身在我耳邊溫柔的呢喃:

    『待金黃的麥穗漸漸枯萎,

    我會帶著收穫從遠方回歸』;

    可新種的杏樹都已豐碩,

    而你我卻依然天水相隔;

    不求能身披金邊的婚紗,

    只願你為我戴一朵茶花。

    ......」】

    在歌謠的下方還有著很長的一段話,上面寫著:

    【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冒險者,在雕刻時,將其滿溢的眷戀灌注到了這座用冷杉樹枝刻成的小雕像中。可惜的是,雕像並沒有完成,也永遠無法完成。但這種永遠也無法完成的遺憾,卻讓思念的情感變的猶如實質。

    裝備:將雕像佩戴在身上(空間裝備內除外),可提升2點感知。——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任務「歸途」:將雕像歸還給獅鷲王國莫亞村的多麗絲,可獲得50點靈魂能量。——我來了,等著我,在那片白樺林。」】

    巴裡特翻來覆去的看著這座木質雕像,心裡的疑惑更深。這東西居然像魔法飾品一樣,還能提升擁有者的感知?

    蠻子和法師打過的交道其實並不算少,他知道大多數的魔法飾品都是只能提供一些諸如「每天施放一次光亮術」、「每週施放一次酸液濺射」之類的小把戲,畢竟普通人的精神力無法駕馭高等級的法術,哪怕通過魔法飾品來施放也不行。

    只有那些數量稀少、價格高昂的高級魔法飾品才有改變擁有者體質的作用,可以為佩戴者提供一些既奇怪,又強大的能力。

    豬灣內曾有一位被人叫做「灰熊勞爾」的冒險者,他有一雙帶著尖刺的金屬拳套。每當「灰熊勞爾」佩戴拳套時,他的力量就會變的比往常要大很多,猛力出拳甚至連鋼劍都能輕鬆砸斷,對力量、體質、以及戰力的提升十分明顯。

    可是佩戴拳套的時間久了,『灰熊勞爾』卻越來越喜歡吃帶有蜂蜜的食物,脾氣也變的愈加暴躁,稍有爭執就會無所顧忌的大打出手。

    之後在一次普通的爭吵中,他殘忍的殺掉了4個和他吵架的冒險者,然後又突破了聞訊趕來的其他冒險者們的包圍,趁著夜色逃離了豬灣,消失在了廣袤的天地間,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裡。

    當然,更多供普通人所使用的魔法飾品提不會提供像「灰熊勞爾」的拳套那麼大的作用,而其隱含的副作用同樣也不會這麼嚴重。畢竟那些精通煉金的法師們製作魔法飾品最主要的目的是用來賣錢的,在賺取千百倍般暴利的同時,順道也幫助普通人實現一下施法的夢想,而不是專門為了坑害魔法飾品的使用者。

    呃,也不排除個別法師的惡趣味。

    ……

    難道眼前的這尊雕像是一件凡人做出的魔法飾品?巴裡特看著手中的雕像,不由得感到疑惑。但更讓他感到不解的,是提升所謂的「2點感知」究竟能帶來多大的變化?他從沒有聽說過「感覺」這種東西居然也能夠量化。

    難道這意味著他只要隨身帶著這個半身雕像,就能看的更遠、聽的更遠,嗅覺也會變的更靈敏?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這個雕像的功能還是很實用的,就是攜帶起來不太方便——按照文字的描述,想要雕像發揮作用,就不能將其放入空間裝備中。

    巴裡特右手握著雕像,直起身來,目光越過那扇」食人魔大門」,眺望向洞外的黑暗之中。許久之後,他並沒有發現自己能夠看的更遠。晦暗之處依然晦暗,深邃之處也依然深邃。

    他知道這並不意味著那些文字欺騙了他,也不代表雕像沒有起作用,而是因為夜晚所帶來的觀察範圍並不是由視力決定的,而是取決於光源所能恩賜的界限有多大。

    不過也並非任何改變都沒有,當巴裡特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其他感官方面時,他終於發覺了一些與之前略有不同的地方。

    蠻子發現自己的嗅覺似乎比之前更敏銳了些——那些被掩埋的食物殘渣的味道,透過被壓實的泥土,一絲絲的傳進了他的鼻腔內。他甚至能在那一絲絲駁雜的氣息中分辨出山羊奶酪和黑胡椒的獨特香味。

    如果之前他想要做到這一點,只能將鼻子貼近泥土,像一隻狗一樣用力的去聞。這沒什麼,他以前經常這麼去做。

    在迷霧森林中追捕獵物,聽覺的作用往往最大,而視覺的用處則最小。

    當然,這種情況並不是常態。當巴裡特並沒有全神貫注時,那些氣息就會被大腦直接忽略了。因為這些氣味並不危險,常年的冒險生涯能夠讓巴裡特下意識的在環境中提煉出那些有一定危險的因素,而不需要隨時處在一種聚精會神的狀態。

    除此之外,那個所謂的「靈魂能量」再一次出現在了獎勵中,但數量比之眼下正在做的這項任務,卻少了足有一半。

    這難道是根據任務的難易度決定的?巴裡特不得而知,他只能憑空去猜測。而這種靈魂能力具體能用來做什麼,巴裡特更是一點都不清楚。在奇怪文字直接灌輸給他的含義中,這種東西就是一種靈魂層面上的能量,僅此而已。

    既然毫無頭緒,巴裡特再次選擇將問題擱置。等老威爾的這次任務做完,將獎勵拿到手後,到時再仔細琢磨應該也不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49
第三十五章 魔鬼與信仰

    從「蜥蜴之牙」的縫隙中穿過,後面的景色與之前的並沒有什麼不同。

    粗壯茂密的冷杉依然滿目皆是,慘淡的陽光被霧氣打散,使整個森林一直都處於一種陰霾灰濛的狀態。

    所幸每棵冷杉樹之間的距離都足夠的大,否則的話,陽光受到樹蔭和霧氣的雙重遮蔽,就只能有斑斑點點墜落林間,那樣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整片森林都將被幽暗的夜色所統治。

    第三天,在得到了還算充分的休息後,巴裡特和下流小說一行人再次出發,繼續著他們的冒險旅程。

    這是相對比較平淡的一天,除了被幾隻三、四米長的食腐獸攔住去路外,一切都還算順利。當然,這些大型的、張著一張帶有利齒的巨口、巨口邊緣還有多條觸鬚的、大毛蟲一樣的怪物並不是專門站在林地中央針對他們的。

    它們只是在吃飯,樣子不太斯文,但你不能要求食腐獸在進餐時,還會使用刀叉,甚至優雅的翹起小指頭。哦,抱歉,它們沒有指頭。

    這些醜陋的異怪圍在了一個比全副武裝的食人魔還要大半圈的不明屍體旁,咕嘰咕嘰的吃個高興。待發現巴裡特他們接近後,食腐獸們也並沒有從屍體上蠕動半步。

    只有一隻比其他同類們都稍大一些的食腐獸,從屍體的殘骸中懶洋洋的抬了下頭,示威性的對著巴裡特他們張了下大口,彷彿在說,「嘿,滾遠點,別惹我不高興!」

    巴裡特一行人並沒有選擇戰鬥,而是繞了一個遠遠的弧線才繼續前進。雖然老威爾只需要用一發火球術,估計就可以將這些正好聚在一起的異怪們解決掉大半,但是這些專門吃死屍或者腐肉的食腐動物,卻沒有多大的經濟價值。

    冒險者是不會去做這種吃力卻得不到收益的事情的。

    蠻子帶著『下流小說』眾人利用一下午的時間,行進了足有10公里左右。巴裡特估計照現在的速度,運氣好的話應該會在第五天有所發現;而運氣如果並不打算眷顧他們的話,或許就應該在半個月後,著手準備去往永凍苔原了。

    這樣的行進速度在林中屬於正常,畢竟冒險者們在森林中並不以趕路為目的,他們經常會在原地盤亙許久,忽左忽右,甚至倒退,或者突然消失。

    ……

    『下流小說』一行人如果想要發現霜蟲的蹤跡,應該還要再深入森林許多。但巴裡特卻不敢走的太快,畢竟這裡是迷霧森林。哪怕除卻其他一切詭異、危險、不可預測的因素不談,單就在這充滿大霧,並且景色頗為雷同的森林中辨別方向這一點,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蠻子經常需要停下來觀察周圍的環境——查看某塊石頭附近的草木、研究冷杉樹的樹皮,甚至會從某個喬木上摘下幾片葉子放入口中咀嚼......

    總之,這著實是個技術活。

    巴裡特知道,如果自己偷偷的離開,那麼『下流小說』一行人多半永遠也走不出這片森林。那樣的話,他又成功的當了一次『喂食者』。森林如果真的有意識的話,會因此而獎勵他麼?用什麼獎勵?

    一個冷杉木做的雕像?

    蠻子想到這,神情突然恍惚了下,下一刻,他被自己的這種詭異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下一刻,巴裡特深呼一口氣,趕緊把這種莫名其妙的思緒從腦海中驅逐了出去。

    不過隊伍中一旦有了法師,凡事就都會有例外。如果老威爾這位遊蕩法師本身的魔法造詣足夠的深,能夠獨自搭建傳送法陣,而且隨身還攜帶有足夠多的、能滿足法陣運轉的魔石的話。那麼不僅迷霧森林不能困住他,他甚至能從大陸上的任何一個地方傳送回幕雅城邦,或是魔法協會的任意一座分會,只要他知道坐標。

    「你們聽說過麼,一個人曾被自己的胃給吃掉了。」老威爾對眾人說道。這是個喜歡聊天的老人,喜歡傾訴,更喜歡聆聽。

    「應該不大可能。」艾斯特爾用精靈長劍砍斷了一截帶刺的灌木,又揮手將幾片掉在頭頂的枯葉打落,「難道這個人的胃從他自己的嘴裡跳了出來?然後又把自己的身體裹了進去?」

    「並沒有這麼麻煩。」老威爾回答,他正了正被樹枝掛歪的長袍,「那個人是一個薩琳教派的信奉者,就是那個信仰魔鬼、裡面所有人神經都不太正常的教派。」

    「再沒有比這個教派的人更能惹是生非的了。」半精靈語氣不屑的說道,「哦,不對,還有奧術真理會的那些法師......抱歉,您繼續說。」

    巴裡特知道薩琳教派,聽說諾德的第五任國王拉森二世就是被這個教派所蠱惑的。在人們口中流傳的那些離奇、詭異的慘案,其中大多也都有這個教派的影子。至於奧術真理會,他同樣也有所耳聞。那是一個有別於魔法協會的法師組織。

    當千年的魔法帝國轟然倒塌之後,魔法協會作為嫡長子從帝國的屍體上成長了起來,繼承了帝國的絕大部分遺產。與此同時,很多與協會理念不同的法師組織也在暗地裡悄然興起,而奧術真理會就是其中比較出名的一個。

    「在與魔鬼的溝通或者交易中,不知因為什麼原因,這個人似乎惹惱了魔鬼。」老威爾繼續著他的故事,「你們知道,那些邪惡的傢伙們對於詛咒和折磨還是很有一手的。魔鬼們將那個人的胃從他的身體中掏了出來,變成了一個不受身體控制的單獨個體。不得不說,哪怕是以法師的思維來判斷,這也是一個十分有創意的想法。」老威爾充滿讚歎的說道,「變成八九個體『胃』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利用自己天然的消化能力肆意吞噬,我們都知道,進食是生物最原始的本能.....」

    「昆頓傳奇法師說,繁衍才是......」

    「哦,我的好艾斯特爾,這種爭論還是留給那些高階或傳奇法師們。」老威爾笑著擺了擺手,並不想爭論。「據說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一週的時間,但是卻始終沒有人發現。畢竟那些腦子不太正常的薩琳教派的信奉者想要溝通魔鬼、或者舉行獻祭儀式的話,總歸是要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那這個傢伙是怎麼被發現的?」

    「魔鬼們溢出的墮落氣息污染了周圍的土地和植物,引起了附近居民的注意。嚇壞了的村民們將事件報告給了自己的領主,而領主又通知了魔法協會的分會。至此,這件事情才被分會的法師用時光追溯查出了始末。聽說,那個奇特的『胃』至今還保存在協會的一處展覽館裡,而那個人的靈魂,估計已經『如願以償』的落入到了某個魔鬼的手中。」

    這不是一個好的話題,與魔鬼有關的話題都不好,巴裡特想道。就像拉森二世一樣,魔鬼總是會讓人變得精神失常、毫無理智,行事癲狂而不可捉摸。

    「這是罪有應得!」半精靈語氣透出一絲冷酷,「我聽說這個薩琳教派自魔法帝國還未興起時就已經存在,帝國的法師們與神明開戰,打壓了所有的信仰,無數的宗教都化為塵埃,而這個邪惡的教派居然還能延續至今,不得不說,無論是混亂還是和平,任何時期的愚昧之人都未曾見少!」

    「這並不單純是因為愚昧,還有貪婪、仇恨、孤獨、甚至是對美好的嚮往。是的,那種對美好的嚮往,卻又不能抓住的無力感。人們受各種各樣的慾望所困擾,模糊了對錯、不明辯進退,連法師也不例外。」老威爾淡淡的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50
第三十六章 蹤跡初現

    第四天,「幸運」親吻了巴裡特那滿是胡茬的粗糙面頰——他們發現了霜蟲的蹤跡。

    蹤跡出現的比蠻子預想的最好結果還要早,那是一道直直橫在了眾人面前的、寬度2米左右的溝壑狀痕跡,痕跡左右延展進霧氣的深處,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我聽說這種怪物是在地底鑽洞的,只有捕獵時才會冒出地面。」半精靈蹲在巴裡特旁邊,像蠻子一樣拿起痕跡上的土塊,仔細觀察著,「但現在看來,它們似乎挺喜歡在地面上『閒逛』的。」

    「諺語中說過『拉開帷帳,才能知道姑娘是否漂亮。』,聽別人說和自己親眼所見,終歸會有所不同。」老威爾站在二人身後,發表著自己的觀點。

    「永凍苔原上的霜蟲或許是這樣,但它們在迷霧森林中表親卻沒有這種習慣,畢竟這裡是迷霧森林。」巴裡特解釋,『畢竟這裡是迷霧森林』,這句話他不知道已經說過了多少次。「這裡並不像永凍苔原那樣,是一年四季都被冰雪覆蓋的白色世界。在迷霧森林,霜蟲只有在冬季才能出來活動。」

    「你說過,它們其餘的時間會躲起來一直沉睡。」半精靈看著巴裡特,「就像蛇冬眠一樣?」

    「像蛇一樣!豬灣的冒險者習慣稱呼這種沉睡為『夏蟄』。但不僅是在夏季,這種沉睡會持續春、夏、秋三個季節,那是一場長達兩百多天的夢。」巴裡特答,「而像永凍苔原上霜蟲的那種等待獵物自己上門的捕獵方式,顯然並不能讓迷霧森林中的霜蟲積累到足夠消耗三個季節的能量,所以森林中的那些霜蟲會更積極的,嗯……,更積極的『閒逛』。」

    「有人發現過這些『夏蟄』的生物麼?」半精靈又問道,「我是說,在不是冬季的其他幾個季節裡發現它們。」

    「這個......」巴裡特思索了下,「我以前的一個同伴。」那個生死不明的矮人,「曾找到過一個霜蟲的巢穴。不過最開始我們發現的僅僅只是一個圓形的、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的通道,然後我們迫不得已的進去了......」

    半精靈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巴裡特重複,「當時我們被一隻八條腿的成年石化蜥蜴追的無路可逃......」

    「莫格洛克不喜歡石化蜥蜴。」食人魔突然開口說道,「它們的眼神很不友善!」

    「沒人喜歡那些傢伙。」巴裡特附和著,「畢竟變成石頭可不是一件讓人舒服的事情。追我們的是一隻巨大的,足有四米長的雌性石化蜥蜴,普通的石化蜥蜴體型甚至不足它的一半。那只有著石頭雕刻愛好的蜥蜴渾身長滿了棕褐色的厚重鱗片,額頭還有一塊被戰錘打的凹陷進去的疤痕。」

    「你們造成的?」半精靈問。

    「我同伴用戰錘造成的。」巴裡特說,那個矮人扔戰錘是一把好手。「不過它追我們並不是因為那塊疤痕,而是我的那位同伴曾不小心打碎過那隻雌性石化蜥蜴的蛋。喔,應該說是一窩蛋。」這是他製造的眾多麻煩中,並不起眼的一個。「我得說那是一隻十分記仇的石化蜥蜴,自那時起,每次我們進入迷霧森林,那隻石化蜥蜴都會千里迢迢的從遠方朝我們奔過來,比『**羊羔』酒館中的女招待還要『熱情』。」

    「哦?『**羊羔』酒館中的女招待?」半精靈笑了笑,「有機會應該見識一下。」

    就憑藉著你那張臉,她們甚至會把『國王』都倒貼給你,巴裡特心裡腹誹著。

    「看護幼崽的母獸有時會比巨龍更危險。」老威爾說道。

    「您說的沒錯,法師閣下。」巴裡特直起身,「那隻石化蜥蜴嘶吼著,眼中閃爍著恐怖的『石化凝視』。您知道,那要比石化牛的噴吐還難以抵擋。我們當時別無他法,只能逃跑,巧合之下,才逃進了那處通往不知名地方的山洞之中。迷霧森林有不少這樣的山洞,但是如非必要,冒險者們一般不會深入其中。」

    「然後呢?」半精靈又問。

    「然後我們發生了分歧。他想要往深處走,但那太危險了。」很多人都不能管好自己的好奇心,「而我打算留在原地,等那隻石化蜥蜴離開後,再從通道中出去。但是我的同伴並沒有聽從我的安排,獨自往深處走去。」那個該死的、只會惹禍的矮人很少會聽話,「但是沒到一頓飯的功夫,他又跑了回來,後面還跟著一隻霜蟲......」

    「在狹窄的通道中,前面堵著一隻石化蜥蜴,後面追著一隻霜蟲,你們能活下來實在有夠幸運。」法師感嘆著。

    那傢伙總是能化險為夷,除了最後那次。巴裡特回憶著,「閉著眼睛戰鬥可不是一種好的方式,但如果你面對的是一隻會『石化凝視』的魔法生物,那這無疑也算是一種選擇。當時我是閉著眼睛,將長劍平舉向前方,悶頭往前衝的。很幸運,那隻石化蜥蜴從洞口躲開了,我們衝了出去,整個過程只有我的手臂被蜥蜴咬傷。」那個矮人毫髮無損。

    「那隻追你們的霜蟲呢?」

    「跟著我們出了洞口。不知道是因為我們打擾了它的睡眠,還是那燥熱的氣溫讓它不安,總之,它很憤怒,我能感覺到。不過它似乎對那隻石化蜥蜴更感興趣,霜蟲出來後拋下了我們,徑直朝石化蜥蜴衝了過去。」巴裡特說道,「而蜥蜴的『石化凝視』顯然無法將那隻十多米長的霜蟲完全石化。霜蟲只是頓了一下,長達十多米的身體只有少部分血肉變成了石質的灰白。但下一刻,它便更加憤怒的用兩隻巨顎夾向了石化蜥蜴......」

    巴裡特嘆了一口氣,「留在原地看戲顯然並不是一個好的主意,我們沒有等它們分出勝負便提前跑掉。不過自此以後,那隻石化蜥蜴卻再也沒出現過......」

    「現在發現的這只霜蟲,有可能是你們當時遇到的那隻麼?」半精靈指著眼前霜蟲爬過時壓出來的痕跡說道。

    巴裡特向痕跡的左右兩邊都望瞭望,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永凍苔原的霜蟲有多大,但眼前這只霜蟲在迷霧森林裡,應該是屬於『侏儒』級別的。」剛說完,蠻子便意識到自己的話語似乎對某人來講不太禮貌,「抱歉,我是說,這只霜蟲的體型比我之前遇到的那隻,要小很多。」

    坐在食人魔肩膀上的侏儒馬普拉麵無表情的聳了下肩,表示並不在意。

    「哦?小個子的?這無疑是個好消息!」老威爾高興的挑了下眉毛,「任務中只標明了數量,但是對霜蟲的體型卻沒有任何要求。如果它能比我們昨天烤的那條長著藍色花紋的蛇還要小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那這個任務就不值50枚金幣的起始僱傭價,也可能不值那100點靈魂能量,巴裡特在心裡想道。如果我接到一個狩獵『藍環蛇』的任務,會給多少靈魂能量呢?哪怕一條蛇只獎勵一點靈魂能量,也比眼下的這個任務簡單許多。

    話說,這種靈魂能量如果真的很有用的話,我應該去哪兒再接到這些會跳出奇怪文字的任務呢?幕雅的冒險者協會?還是說任意一個城市的冒險者協會都可以?巴裡特陷入了沉思。

    「你能判斷出那隻霜蟲離開這裡有多長時間麼?」半精靈打斷了蠻子的思考,「還有,我們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左手邊是它離開的方向,至於離開的時間,應該不長,最多不超過半天,從這些被它碾過的泥土中還能找到少許的白霜殘留,這只能是霜蟲留下的,因為迷霧森林從不結霜。」巴裡特回答,「哪怕是溫度極低的冬天,森林也不會下雪,更不會有冰,甚至連溪水都不會凍結。」

    「哦?這是因為什麼」老威爾對此感到好奇。

    「因為森林中的霧氣,只會從活著的生物體內,汲取溫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50
第三十七章 霧與冒險者的故事(上)

    巴裡特一行人沿著霜蟲留下的痕跡前行著,到處都是被壓倒的灌木和草叢,霜蟲蠻橫的在森林中橫衝直撞,至少省去了他們重新開闢道路的煩惱。

    蠻子深吸了下空氣,林間散發著一種**和鮮嫩交織在一起的氣味,還感受到了微微刺痛鼻腔的冰冷潮濕。他被強化了的敏銳視覺甚至可以看到遠處一片藍雀花結出的點點花蕾,這個節氣並不是藍雀花花開的時節,但是,怎麼說呢,這裡畢竟是迷霧森林。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沒有霧氣,這裡的溫度和外面的也沒什麼不同?」老威爾走在隊伍中間,叼著他那似乎從不離口的煙斗。

    煙絲炙紅如同火山,不住的向外噴湧著煙氣,只是沒有岩漿。

    巴裡特依然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側身望了一眼法師,又繼續前行,「可以這麼說,法師閣下,因為有人親身經歷過。」他用左手撫摸了下『鋼鐵新娘』的劍柄,上面粗糙的綁帶緊致且吸汗,手掌握上去十分舒服貼合。「豬灣曾有一位被稱為『跳臉』西奧多的冒險者,他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位從冬季的迷霧森林中逃出來的人。」

    「哦?我能預感到,這又是一個不錯的故事。」半精靈走在巴裡特的身後,身形輕盈而敏捷,「著名的文學家雅力士?艾爾曾寫過一本很著名的、以冒險者為主人公的——《像弗列德一樣活著》,我推薦你有機會時可以看一下。在書的扉頁中,他寫下過這樣一段話:『每一位合格的冒險者,都是一本精彩的故事合集』。」

    「這個人很瞭解冒險者。」巴裡特點了點頭,「如果有機會,我會去看他的這本書的。」他漫不經心的說道,轉眼便連書名都忘卻了。這無疑是一種託辭,從家鄉出來之後,巴裡特就再也沒有完整的看過任何一本書。

    哦,這麼說不對。應該說,是沒有完整的看過任何一本「正經」的書。至少《女公爵奧維拉》和《風流法師伍德傳》這兩本廣為流傳的情趣書籍,他還是研讀過許多遍的。

    在夜晚、在荊棘帳篷中、在那些可人兒的懷抱裡。

    「嘿,先生們,關於文學的話題還是讓我們先放到一邊吧。」老威爾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我們是冒險者,而不是那些喜歡靠此來吸引異性注意的吟遊詩人,或是那些無所事事的、滿腦子都是文學和風花雪月的年輕貴族。讓我們把話題回到那個叫『跳臉』的冒險者身上,我想知道他是怎麼從冬季的迷霧森林中活著走出來的。」

    老威爾對森林中霧氣的興趣似乎越來越高,這不奇怪,遊蕩法師畢竟也是法師中的一員。

    「如您所願。」巴裡特向四周望瞭望,一邊繼續前行,一邊開始了他的講訴,「豬灣中有很多的冒險者都會在冬季剛剛降臨的那幾天,去往迷霧森林。這無疑是一種極其危險的行為,但冬季的第一波收穫往往也會比冬春交替之際的,也就是現在,更為豐富。西奧多就是這些亡命之徒中的一員。」

    亡命之徒麼?其實我們都是,巴裡特在心裡默念。他又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冷的霧氣,「但是很不幸,因為某些意外,在那次冒險中,西奧多和他的隊伍失散了。而當時,迷霧森林內的冬天已經降臨。相信我,法師閣下,在森林真正的冬天中,那刺骨的冬霧就連法師都會感到寒顫不已,連魔法都不能將其完全抵擋。」

    蠻子冒險者又蹲下查看了下沿途的痕跡,從壓倒的草叢中拾起了一根樹枝,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他將樹枝握在手中,起身繼續前行,並延續著剛才的故事。

    「西奧多不是第一個在冬季迷失在森林的冒險者,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從沒有冒險者能在那樣的冬霧下存活下來,沒有!當時他隊伍中的其他人都以為西奧多早已死去,就像曾經迷失在森林中的那些人一樣,進到了森林中某個生物的肚子裡,並成為了一坨凍得像石頭一樣硬的排泄物。沒有人在意這件事情,連悲傷的人都沒有。我不知道作為大陸的中心,幕雅城邦的冒險者會怎樣,但這就是豬灣,這就是豬灣的冒險者。」巴裡特轉身,對身後的眾人聳了下肩。

    老威爾將煙斗從嘴中拿出,沉吟了下,「幕雅城邦內的冒險者可能會更文明些,畢竟偉大的浮空之城就在頭頂。」他在說『浮空之城』時,語氣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了崇敬。「但也僅此而已,至於冒險者們的本質,這兩處地方並沒有任何不同。」

    巴裡特隱隱的能理解老威爾所說的『冒險者本質』指是什麼,但要他用詞語來具體去形容,卻又感覺腦海內一片模糊。

    「但是他活下來了,不是麼,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活了下來。」半精靈插口說道。巴裡特越來越感覺到他不是一個好的聆聽者,「我是說『跳臉』。」

    蠻子扭頭看了這個叫艾斯特爾的半精靈一眼,繼續道,「是的,一個多月後,當所有人都已忘卻這件事情時,西奧多卻突然出現在了迷霧堡的城牆下,他皮膚潰爛,渾身滿是嚴重的凍瘡,昏迷在了城門邊上,幸好被城牆上金苜蓿騎士團的守衛及時發現。」

    「他是怎麼活下來的?」老威爾又問。純白色的煙氣順著他的呼吸瀰散開來,比森林中的霧更濃,卻並不持久,須臾便消散乾淨,不留痕跡。

    這樣的提問才是正確的聽故事的方式,而不是直接把結果說出來。「西奧多事後對眾人講訴了他那段在森林中的神奇經歷。」巴裡特說道,「據『跳臉』所說,當他與同伴失散的前兩天還算比較好過。當時森林內的溫度還勉強能讓人忍受。『跳臉』將身上的皮襖反穿,將皮毛沖裡,以保存溫度。但是第三天,霧氣突然間變的濃厚了起來,森林內的溫度瞬間就急轉直下。霧氣像水裡的螞蝗一樣,往西奧多任何裸露在外的皮膚內鑽;又像是利劍一樣,割開西奧多身上厚重的衣物,將能凍結靈魂的寒冷帶給他……」

    「其實,螞蝗是不會鑽到皮膚內的。」半精靈又插嘴說道。

    「什麼?」巴裡特不明所以。

    「我是說,螞蝗不會鑽到皮膚內部的,它只會依附在皮膚表面,大量的吸血,但是卻不會鑽進去。」半精靈解釋,「所以這個比喻並不準確。」

    蠻子面無表情的看著艾斯而特,「抱歉,西奧多原話就是這麼說的,您不能指望一個普通的冒險者像您,或者法師閣下一樣博學。」

    「我的錯。」半精靈笑了笑,「您繼續。」

    巴裡特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僅僅不到一杯酒的時間,西奧多就渾身滿是凍瘡。他的皮膚變的慘白、乾癟,青色的血管被凸顯出來。緊接著,皮膚開始皸裂,潰爛。他甚至分不清是先產生的潰爛,還是先產生的凍傷。針刺一樣的疼痛遍佈全身,西奧多慘叫著,用自己殘存的理智強迫自己向前奔跑。當時他已經分辨不出方向了,只是跌跌撞撞的,不想讓自己倒下。」

    「他應該是個很有毅力的人。」老威爾評價,「我們都知道,在那種情況中,只要倒下,他就不太可能再站起來。」

    「是的,您說的沒錯。」巴裡特側頭對老威爾示意,「但是以當時的情況,光有毅力也是不夠的,更主要的是,還要有幸運。不得不說,西奧多是個幸運的人。」

    或者森林當時青睞了他,就像青睞我一樣?巴裡特想道,「幸運在他倒地成為一具無名屍體的前一刻,讓他發現了一處洞穴。按他當時的描述,那洞穴應該和我之前遇到的那種霜蟲洞穴差不太多。」巴裡特形容,「西奧多鼓起自己剩餘的最後一絲力氣,踉蹌的跑進了洞穴,昏倒在了洞穴的入口處。」

    「等西奧多再次醒來,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巴裡特說到這,停頓了下。

    「奇怪的事情?」老威爾頗有默契的提問了出來。

    「是的,一件很多冒險者都可能注意到,但是卻沒有人在意的事情。」巴裡特說道,「霧氣依然很濃,但是一絲都沒有進入到洞穴中。洞**外的溫度給人的感覺差別很大。」

    「彷彿兩個不同的世界?」法師笑了。

    「彷彿兩個不同的世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52
第三十八章 霧與冒險者的故事(下)

    再往前,一隻剩下小半個身子的成年彎角羚羊躺在了霜蟲所過之處,新奇的是,旁邊還跪著一隻似乎剛出生沒多久的幼羚。

    幼羚羊茫然無措的輕聲叫喚著,用濕潤的鼻子小心翼翼的觸碰著母羚羊的屍體,似乎尚不懂得眼前的情景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以為霜蟲這種生物不會挑食的。」半精靈嘖嘖稱奇。

    「它的確從不挑食。」巴裡特回答,「當食物嚴重不足時,它甚至會啃食冷杉樹的樹皮和枝葉。至少這樣的『食物』在森林內從不缺乏。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它能多吃點樹。」

    沒有了這些冷杉,霧氣還會存在麼?巴裡特不知道。但他感覺,迷霧森林中的薄霧就像紗幔一般,而冷杉,就是支起紗幔的竹竿。

    「那眼前的情況應該怎麼解釋呢?」半精靈指著那隻嗷嗷待哺的幼羚。

    「也許那隻彎角羚羊是被其他生物襲擊的,也許霜蟲剛好看到了更大的獵物,所以拋下了這點『殘渣』。」巴裡特隨口亂猜著,「我只能說,畢竟這裡是迷霧森林。」

    這是個萬能的理由。在這裡,它可以解釋所有無法說得通的事情。

    這時,食人魔肩膀上的侏儒突然將手中飛舞的匕首脫手甩出,匕首下一瞬間出現在了幼羚羊的雙眼之間,將它帶離了這個殘酷的世界。

    「乳豬好吃,小羚羊也不賴。」食人魔高興的裂開了嘴,發出低沉的笑聲。

    「確實不懶。」巴裡特走上前,將幼羚羊的屍體拾了起來,將上面插著的匕首拔出,還給了侏儒馬普拉,又將意外得來的食物交給了半精靈。「看來我們的晚餐有著落了。」

    巴裡特的空間物品——牛皮袋子,因為袋口尺寸的原因,放不下整隻的羚羊,幼羚也不行。如果硬要往裡放,只能先將羚羊就地切割。分成小塊。而現在,顯然不是做這些的時候。

    但空間指環卻沒有這樣的弊端,巴裡特看著半精靈艾斯特爾伸手接過了幼羚羊的屍體。下一刻,屍體卻在半精靈的手裡消失不見。

    空間指環可以直接通過精神力,將冒險中獲得的各種物品很方便的放入、拿出。蠻子很早之前就想要入手一枚,但是和他經常有交易往來的那位法師開出的價格,讓巴裡特感覺自己袋子裡辛苦賺來的那些金幣,似乎正在褪色、貶值。金色變成了銀色,然後又變成紫紅——那是銅幣的顏色。

    「彎角羚羊在豬灣的冒險者中,一直有著『好運』的象徵。」巴裡特說道。這種羚羊比較好狩獵,遇到它,至少說明短期內你的食物不會缺乏。「而自從『跳臉』西奧多從冬季的迷霧森林或者走回來後,這種『好運』的象徵更加深入人心。因為西奧多說,他就是依靠著一隻被不知道什麼生物吃剩下的羚羊屍體,才能活著回來的。」

    「你的意思是做,西奧多在洞穴中也發現了一隻吃剩的羚羊屍體?」老威爾顯然還對巴裡特尚未講完的故事唸唸不忘。

    「是的,法師閣下,那也是一隻彎角羚羊,至少西奧多是這麼說道。」巴裡特回答,「當他醒來後,洞穴外怪異的區別讓他短暫性的忘掉了身體的疼痛。霧氣一絲也沒有進入到洞穴,沒有人知道是為什麼。而當西奧多用手指試著去觸碰洞穴外的霧氣時,刺骨的寒冷和鑽心的疼痛再次從手指上傳來。」

    「霧氣封住了洞穴,西奧多別無他法,如果想要活命,他只能沿著洞穴向深處走去。」巴裡特說道。「洞穴深處無疑是黑暗的,可西奧多沒有任何生火工具,他隨身的袋子在奔跑中不知道丟在了哪裡,也不可能沿著原路去尋找。」如果是空間指環,就沒有這樣的問題。「所幸還有一簇一簇散發著綠色光芒的螢光菇在洞穴深處潮濕、黏膩的土壤中生長,為他提供了少許光亮。」

    「照明問題尚能克服,可是沒有了隨身的袋子,食物和飲水就是要命的大問題。」巴裡特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半隻羚羊,領著眾人繼續向前,「西奧多依靠著凝結在洞穴岩壁上的水滴存活了三天,也許可能是四天。因為看不到陽光他對時間的概念已經有些模糊。這段時間裡,他只吃了少許的樹根和一些隨處可見的螢光蘑菇。」

    「據我所知,這種蘑菇似乎並不能吃。」半精靈語氣有些好奇,「似乎所有散發螢光的東西都不能吃,難道迷霧森林裡的又不太一樣?」

    「不管是否真的能吃,沒有人會願意把這種居然能發光的奇怪東西往自己的肚子裡塞的。」巴裡特說道,「除非他快要餓死了!」他強調著。「自從有了黑麥,被餓死的窮人們越來越少。諺語中說過:『一粒黑麥種下,便能喂飽一家』。但是洞穴中沒有黑麥,連蔓出的樹根都少之又少。餓死和毒死,這是一個常人難以抉擇的問題,但西奧多選擇了後者。」

    「但他依然活了下來?不是麼?」半精靈又問。

    「是的,是的,他又活了下來。這是顯而易見的,否則我們就不會知道這個故事了。」巴裡特回答道,「如果你之前說過的那位作家想要再寫一部關於冒險者的的話,西奧多無疑可以成為其中的主角。據他所說,每次吃完螢光菇,過一盞茶時間後,他的腹部就會開始撕裂般的絞痛。」

    「絞痛持續的時間不長,然後意識就開始模糊,產生一些光怪陸離、難以形容的感覺。有時他感覺似乎什麼人在他耳邊輕聲的呢喃,有時又像是什麼東西在舔舐他的身體。他吃了三次,暈過去三次。而當他第三次醒來時,他發現了不遠處的那小半隻彎角羚羊屍體。沒人知道這救命的『食物』是從哪裡來的,又是怎麼來的。對於一個將要餓死的人來講,這些都不是關鍵,以他當時的狀況,他也根本思考不到這樣的問題。」

    「洞穴很深,有時還會遇到岔路。西奧多依靠著這半隻羚羊屍體,又在洞穴中行進了六天,也許是八天。不管怎樣,這不是重點。」巴裡特說道,「重點是,西奧多奇蹟般的走了出來。當他奇蹟般的又找到一處洞穴出口時,他發現這處出口居然離迷霧堡不遠!而且可能是因為地處森林邊緣的原因,洞外的霧氣也並沒有森林中那麼濃。再之後,西奧多又在新發現的洞口處停留了一天,積蓄了一些力氣,便咬著牙拚命跑向迷霧堡......」

    巴裡特將故事講完後,眾人都有些沉默,似乎都在思考著什麼。森林中也是一片寂靜,耳邊只傳來皮靴與地面接觸時發出的輕微摩擦聲。

    忽而,一群不知名的鳥兒拍打著翅膀從巴裡特等人的頭頂飛過,霧氣中只能看到一片飛舞的影子一閃即末。鳥群投下的陰影籠罩了眾人,又頃刻消失,將眾人從深思中驚醒。

    「我得說,這故事實在有夠奇幻的。」半精靈感嘆著。「你認為,西奧多講訴的他的這些經歷,是真的麼?。」

    「不是沒有人懷疑過。」巴裡特的聲音有些低沉,「因為跳臉『西奧多』所說的那處離迷霧堡頗近的洞穴入口,再也沒有被人找到過。哪怕迷霧堡出動了十數隻騎士分隊進行過數次密集搜索,也沒有任何發現。而這,即便是以迷霧森林來講,也不太能說得通。迷霧堡已經在卡維斯山脈的裂口處屹立了數百年,它對其周邊地形的掌握力度還是很強的。」

    「但不管怎樣,這個名叫西奧多的冒險者的確是活著回來了,不是麼。」老威爾總結道,「而且還是在冬季的迷霧森林中活著回來的。」

    「是的,他活著回來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巴裡特側頭對身後的法師說道。

    「對了,你說西奧多的綽號叫什麼?」半精靈隨口問。

    「『跳臉』。」巴裡特回答,「這是他活著回來後的綽號。而在這之前,他被人叫做『男爵』。但這並不意味著西奧多是一名貴族,正相反,他家世代都是最普通的農夫,生活在以種植大豆聞名的布提亞鎮。」他回來後,底細被查了多次。「冒險者們叫他『男爵』,是因為他每次喝多了酒就會吹噓,如果有錢了,就一定要去狠狠的幹他家鄉的那名男爵夫人。據他所說,那名男爵夫人還是一名美豔的寡婦。」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願望。」半精靈笑了笑,「那『男爵』為什麼變成了『跳臉』呢?」

    「西奧多回來後,用了半年的時間才將身體養好。但冬季森林中的那段經歷依然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後遺症。」巴裡特解釋,「其中最為明顯的一處就是——他左邊的面頰,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抽動。抽動會連帶著他的嘴角,讓他看起來總是要笑,卻又在笑到一半時停了下來,樣子十分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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