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打開你的任務日誌 作者:幽夜荊棘(連載中)

 
BloomCaVod 2018-2-8 15:07:5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70791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20
第九章 魔力和女人

    「人類的思想是複雜的,在人類面前,其他的智慧生物都會顯得格外『純粹』。」,巴裡特不記得自己在哪兒聽過這句話,當他決定臨時加入到老威爾的冒險者隊伍——『下流小說』時,這句頗有一些哲理的話語便自然而然的從他的腦海中跳了出來。

    彷彿這句話自他出生時就躲在他的腦子裡,就等著這個時候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

    蠻子冒險者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也同樣不知道這個決定是自己的真實想法,還是受了那個叫老威爾的中年法師的影響。

    魔法能夠實現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控制人的思維。但這種事情並不是所有法師都能做到,只有那些專精惑控系的高階法師才能熟練的『玩弄人心』,但是,魔法協會並不允許法師們做這樣的事情。

    多元宇宙中存在著一種叫做『魔力』的物質,它無形、無色、無質、無所不在,卻又無法被感知。智慧生物中的一些個體會通過自身獨特的天賦,發現這種特別的東西,從而利用它、汲取它、將它化作自己靈魂的一部分,這些個體被稱為『法師』;動物中的一些物種或個體通過進化或者變異,也同樣可以做到這一點,而它們,則被成為『魔獸』。

    老威爾是一位212歲的流浪法師,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說的。雖然他的樣子最多只有五十多歲,你需要仔細觀察,才能在他的眼角處發現些許並不明顯的皺紋,就彷彿時間這把刻刀在雕刻他的時候,刀鋒突然變鈍了,需要更為用力的鑿下去,才能在他的臉上留下些許痕跡。

    但是巴裡特卻並不懷疑老威爾年齡的真實性,如果他是一位法師的話,這樣的年齡就真的算不上誇張。

    蠻子知道在魔法協會中有幾位傳奇法師甚至可能存在了2、3千年,這並不是逸聞,而是在人類之中是家喻戶曉的事情。

    為什麼說是『存在』而非『活著』呢?

    因為某些法師因為壽命的原因,選擇巫妖化後,在嚴格意義上來講,再說『活著』就有些不太合適宜了。

    但不管怎樣,巴裡特並沒有後悔做出這個決定。就像老威爾說的,他並不是那種善於『思考』的人,他需要在『行動』中,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巴裡特對這次冒險隱隱的有些興奮和期待,直到,他將情況告訴了瑞伊。

    ......

    當巴裡特把情況告訴瑞伊,並將老威爾提前支付的50枚金幣放在女孩面前時,女孩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笑成了一彎新月!

    她笑起來真的很漂亮,充滿著一種年輕特有的氣息,但巴裡特卻不喜歡這種氣息,那象徵著蓬勃的朝氣和對未來的美好嚮往,而這些,都和他格格不入。

    「天啊,他們居然給了你這麼多錢!」女孩坐在餐桌旁,小心翼翼的從這堆金幣中拿起一枚,將其放在掌心中仔細端詳著,彷彿那是一件無價珍寶。

    這樣的畫面在巴裡特看來頗為諷刺,一枚金幣的價值就是一枚金幣,而在捧著它的人眼中,它似乎比原本的價值還要高。

    巴裡特看著瑞伊那被金幣的顏色晃的有些迷醉的眼神,感覺她似乎要用這枚金幣買下整個世界。

    「你知道麼?這小小的一枚金幣,居然可以買下兩頭牛,一隻公的和一隻母的,如果你再講講價的話,他們甚至還會送你兩隻剛出生的小牛犢!」女孩高興的說道:「而這麼多金幣,足可以讓我們開個小牧場!」

    是你,不是『我們』,我不會去當牧場主的,那不適合我。巴裡特在心裡想道。

    「對你們來說,錢可真的好賺啊!」女孩感嘆著:「我父母辛苦一年也才能換來2、3枚。春天種小麥,夏末種大豆,如果收成不好,還要補種黑麥,要是種其他莊稼也都和種黑麥一樣簡單就好了。」

    沒人喜歡黑麥,因為它口感很不好,哪怕你將它磨的再細,吃起來的口感也十分粗糙,就像是有人在用砂紙刮著你的口腔。而且黑麥做出的食物都會帶上一點苦澀的味道,無論怎樣烹製、烘烤,哪怕加再多的蜂蜜,都無法將這種味道去除。

    但它至少能填飽你的肚子,讓你避免被餓死。

    人類最北方的王國是諾德,而它的更北方則被人類稱為貧瘠之地,是獸人殘喘的地方。那裡的土地就像老嫗乾癟下垂的***,不含一滴奶汁。在那裡,生長著一種叫做『黑麥草』的植物。

    黑麥草不是黑麥,雖然它們都適應性極強,外形也非常相似,葉子更是毫無二致,但是黑麥草卻及其吝嗇,從不抽穗,更無法帶來飽滿的麥粒。黑麥草用根系繁殖,漫長的根系深深的紮根在貧瘠的土地上,不怕高溫、不畏嚴寒,不斷的向周圍蔓延,並掠奪著其他植物的養分,令其枯萎。

    人們都說,是法師將黑麥草改良成了黑麥,讓它孕育麥粒,成為人類的食物。哪怕再貧瘠的土地,黑麥也能在其上頑強生長,不需要任何照料,就能帶來豐收。

    至此,人類這個種族才迎來了爆髮式的增長。貧窮、疾病、和困苦依然伴隨著大多數人的一生,但卻極少有人會餓死。

    說不定哪天,小麥和玉米也會變的像黑麥一樣容易種植,巴裡特在心裡想道。但是那樣的『美好畫面』卻並沒有讓他感到期待。

    即便明天就會實現,即便全天下的人都去當了農夫,我也是個冒險者,他在心裡默默的對自己說。

    「那個該死的傢伙用十枚金幣,居然就想讓我當他的老婆,而現在我面前有50枚!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娶我自己五次!」女孩笑了笑,「你說,我們用這些錢來幹點什麼呢?」她歡快的問道。

    「我是說......」她臉上掛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潤,深呼吸一口氣才繼續說道,「我是說,等你回來後,我們應該有些規劃才是。畢竟這可是一大筆錢呢!」

    規劃?不,巴裡特並不認為自己需要那個。他曾在一次冒險中賺過幾百枚金幣,然後又在一個月內將其花的一乾二淨,甚至不得不在冬季來臨後,去往加蘭諾市的貧民窟討生活。但那又怎麼樣呢?這裡的冒險者大多都過著這樣生活。他們也習慣這樣的生活。

    「那些金幣都是你的。」他對女孩說道,「你想怎麼花都可以,隨你喜歡。」

    「都是我的?真的?」瑞伊聽完之後,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欣喜。但沒過多久,欣喜就慢慢消失,女孩的表情開始僵硬,她直直的看著巴裡特。

    短暫沉默後,女孩問道:「你要離開我?」她是個聰明的女孩。

    她的眼中滿是淚水,一雙深黑色的大眼睛猶如母鹿一般。巴裡特之前從沒有認真凝視過它們,或者說,他從沒有認真凝視過她。

    你只是我救的一個陌生人而已,甚至那根本稱不上『救』。我遇見了你,你決定跟在我身邊,僅此而已。我不虧欠你什麼,也從未想在你那得到任何。

    女人在巴裡特看來,就像魔力一般,他從來都不曾瞭解。他沒有這個天賦,無論是對女人,還是對魔力。

    那些愛著『金國王』的『可人兒』更適合他,因為她們從不會哭泣。她們也許會尖叫、也許會咒罵、更多的則是歡愉的大笑,或是討好的低吟。但是哭泣,不,她們不會。因為哭泣換不來金子,只有歡笑能,哪怕是強顏歡笑。

    可瑞伊不是那些『可人兒』,不是。即便她也愛著『金國王』。但誰不愛呢,哪怕巨龍也拒絕不了這些黃橙橙的誘惑。

    短暫的沉默後,巴裡特開口打破了這種窒息般的寧靜,「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那種安定、平靜的生活。」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這裡並不適合你。」

    至少不適合現在的你,你甚至連謀生的手段都沒有,除非學那些『可人兒』。但這樣的話巴裡特說不出來。

    「可是,可是......」女孩習慣性的想要爭辯些什麼,她那誘人的嘴唇微張著,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巴裡特並不遲鈍,他能感覺到女孩對自己的依賴。

    小說中這樣的橋段多的是,在《龍息之花》中,男主角曾在一條紅龍的嘴下救下了一位美麗的女精靈;在《風暴中的呼喊》裡,主人公曾為了救他的心上人,駕船駛進了海洋深處危險的無人區;而《魔法不過如此》中,主角披荊斬棘,殺構裝魔像,斗元素生物,從邪惡法師手中救出了他心愛的姑娘。

    這樣的小說大多都會有個圓滿的結局。當然,最後那本除外。因為某個無聊的法師看過了這本書後,便找上門去,逼迫作者改了小說的結局,讓主角心愛的姑娘最終嫁個了那位邪惡法師......

    但巴裡特卻並不認為自己是某本不知名小說中的主角,而且從幾隻地精的手中救人也並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事情。可是,女孩的心裡似乎並不是這麼想的。

    「不過無所謂,有沒有你我都會過的很好!!」女孩有些賭氣的說道。她用手背抹去了那些還未曾掉落的眼淚,淚水混合著灰塵,被均勻的涂開在了眼臉上,像是那些貴族少女們常畫的煙燻眼妝,讓女孩有種頹廢而又哀傷的美。

    巴裡特知道自己並不愛她,也認為她同樣不愛自己。他認為自己就像女孩腳上的那雙灰色短靴一樣,是她在陌生環境中的『武器』、是她內心孤獨時的一種『依靠』。

    但就像女孩說的一樣,他並不是她的必須。她不需要依靠她的灰色短靴,也不需要依靠巴裡特,她是個堅強且富有勇氣的姑娘,可以自己找到她真正想要的『紅色舞鞋』。

    「你什麼時候走?」她問。

    「明天。」他答。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21
第十章 自動跳出的......

    清晨,巴裡特來到了『豬灣』內一處名叫『發財、發財!』的小酒館,這裡是他和老威爾約定的見面地點。『下流小說』一行人昨晚並沒有住在豬灣這個雜亂的冒險者營地內,而是去往了比鄰豬灣的迷霧堡。

    迷霧堡的南北兩側是高聳入雲的卡維斯山脈,山脈整體成半弧形包圍著整個迷霧森林。

    最早的卡維斯山脈是一整條高聳入雲、綿延千里的雄偉山脈,而後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山脈的中間部分從上到下斷裂出來一道巨大的缺口,以缺口為基點,斷裂的山脈分別被命名為南、北卡維斯山脈。

    因為缺口的存在,每當迷霧森林那間歇性的獸潮爆發時,便會有不計其數、千奇百怪的魔物和魔獸從缺口中湧出,入侵獅鷲王國的腹地,給王國造成毀滅性的災難。

    獅鷲王國為了一勞永逸的解決獸潮的侵襲,通過法師們的幫助,在山脈的缺口處建立起了巨大的迷霧堡,並在堡壘內駐紮上一支千人左右的正規騎士團—─金苜蓿騎士團,以用來阻止西側迷霧森林裡的魔物和魔獸對王國腹地的入侵。

    而現在,原本是災難之源的迷霧森林,則成了王國最為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

    ......

    『發財、發財!』酒館是『豬灣』內最為「豪華」的建築,那是一棟高達三層的木石混搭房屋,最上層甚至還帶有一個半圓形的穹頂。酒館的老闆無疑是個聰明人,在取名字的時候充分考慮到了大多數冒險者們並不算高的文化素養,以及喜歡討個好兆頭的意願。

    巴裡特要了一份燉豬尾湯,一塊陳年奶酪配大塊火腿,兩顆白煮蛋、一條鹹魚,以及一杯黑麥啤酒。黑麥雖然有著一種無法消除的苦澀味,但是這種苦澀用來釀製啤酒卻是正正好的。

    鹹魚端上來後,旁邊還配有一小碗用無花果釀的醋。豬尾湯裡還有幾顆醃製的橄欖在浮上浮下。巴裡特每次去冒險之前,在營地吃的最後一頓飯,都要吃的飽飽的……

    早餐時間頗為安靜,酒館內沒有其他冒險者進入。當蠻子冒險者將最後一點豬尾湯喝個乾淨,將貼著鍋底的捲心菜也撈出來吃掉時,酒館的大門被再次推開——老威爾領著三個非人類走了進來。

    「好的胃口是一個優秀冒險者所必備的素質。」老威爾笑著對巴裡特說道。「食物不僅會供給你在外冒險所必須的能量!而且還會給你帶來一種愉悅的享受。我記得傳奇法師、『超魔舞者』,亞德里恩‧盧修斯法師閣下曾在他的傳記中有過這麼一段話,『進食的快樂是生物所獲得的最為原始的情感』。」

    「哦?我記得昆頓傳奇法師並不同意這句話。」流浪法師身旁的半精靈對此表示了懷疑:「昆頓法師說,『繁衍的衝動才是生物最原始的情感。」

    半精靈穿著暗綠色的貼身皮甲,身體兩側各掛著一柄造型奇特的彎刀。巴裡特記得這種樣式的彎刀通常只有那些地底的黑暗精靈才會使用。他又看了眼半精靈的膚色,不是黑色,也不是暗灰色,而是一種森林精靈特有的白皙,配上那金黃色的頭髮和明亮有神的綠色雙眼,樣子很是英俊。

    是深閨裡的貴婦人們最喜歡的那種人兒。巴裡特再次有些惡意的想道,不知是否是出於嫉妒。

    「但是繁衍的衝動並不能算作情感的一種。」200歲的流浪法師反駁著:「那只是生物的一種本能而已。而本能,不應該算作情感,那是生物在運作時的一種規律,類似煉金時所使用的公式。」

    這都什麼跟什麼?巴裡特對於老威爾和半精靈之間的爭論感覺無語。這種『毫無意義』的爭論無疑是讓人倒胃口的。

    還好我已經吃完了,他在心裡想道。

    食人魔站在巴裡特身旁,彎腰仔細查看著桌子上的食物殘渣。當食人魔那龐大的身軀帶著陰影接近巴裡特時,給了蠻子一種卡維斯山脈要倒塌的感覺。

    「烤鵪鶉更好吃!還有烤蛤蜊!」食人魔對巴裡特說道:「尤其是烤蛤蜊,你要帶著殼吃!還要配上檸檬!」它的通用語說的很流利,甚至還帶著一點大陸東面神聖阿拉索王國特有的腔調,也不知是誰教給它的。

    帶殼吃?不,我可沒有那麼好的牙口,「但是我更喜歡鹹魚。」巴裡特回答。

    食人魔直起身,撇了下嘴,對於蠻子的飲食喜好表示不屑。

    『下流小說』隊伍還應該有個侏儒,那個侏儒在哪?巴裡特尋找著。他記得那個侏儒喜歡躲在陰影處,而巴裡特出於冒險的習慣,對於總是躲在陰影處的生物都沒有什麼好感。而且那個侏儒還總是苦著臉,很難讓人有好感。

    巴裡特從酒館門後的陰影處找到了那個侏儒,這讓他安心許多。如果找不到的話,他就會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你們不吃點什麼?」他對老威爾問道:「豬灣裡雖然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美食,但這個酒館裡的豬尾湯味道還是不錯的。」至少他們的湯裡用的是真的豬尾巴,而不是其他什麼奇怪的東西。

    在豬灣,你千萬不要仔細去觀察你的食物,因為它指不定是什麼東西。蜥蜴、去殼的蝸牛、豬的子宮、蜘蛛的腹部、飛蛾的幼蟲、像嘔吐物一樣的奶酪,等等等等。

    如果你閉著眼睛吃,那味道其實還真的蠻不錯的,但是一定要管好你的好奇心,不要深究。

    不過你也不要為此太過擔憂,至少你不會從食物中發現自己的同類,除非你是一隻地精。

    豬灣是一個骯髒雜亂的地方,但卻不是一個道德底線過於敗壞的惡劣場所。因為法師們不允許那樣的地方存在。

    在這片大陸上,萬事萬物都要有規矩。人們雖然大多貧窮,但生活總體還算穩定,因為法師們用強大的魔法力量鎮壓著一切,無論是異族,還是人類自身。

    「不了。」老威爾拒絕道:「我們在迷霧堡裡吃過了,燉爛的牛肉、牛奶燕麥粥、用薄荷和蘿香煮的鯡魚、還有浸泡著肉汁的烤洋蔥,哦,最後那道菜是我的最愛,你真應該去嘗嘗。」

    肉汁烤珍珠洋蔥?那也是我的最愛。不過迷霧堡不允許冒險者進入,你能例外,因為你是法師。巴裡特在心裡腹誹著。

    「而莫格洛克......」流浪法師老威爾指著食人魔說:「它自己就吃了一整隻的蜂蜜烤乳豬。」

    「乳豬比豬尾好吃,蛤蜊比鹹魚好吃!」食人魔附和著。

    「吃的問題先讓我們放一邊,雖然這是個不錯的話題,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討論。」老威爾座在了巴裡特對面,半精靈座在了流浪法師的旁邊。

    老威爾對食人魔說道:「我親愛的莫格洛克,你先站著吧。這裡的椅子可承受不了你的重量。」

    「椅子沒有樹墩好。」食人魔回答。

    流浪法師又看向巴裡特:「我們需要一個嚮導,一個對迷霧森林熟悉的人,這你已經知道了。不過你卻並沒有問過我們要去迷霧森林裡做什麼。看得出來,你心裡應該有疑問,但你選擇了將疑問保留。不得不說,沉默是一個好的品質。但是我們在這方面已經有個好夥計了。」

    老威爾看了一眼在陰影裡的侏儒,語氣詼諧的說道:「馬普拉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你無須和他在這方面一較長短。我們需要你的建議,各種方面的建議,以幫助我們完成任務。溝通很重要,不是麼,我們需要這樣。」

    巴裡特確實沒有過多的詢問什麼,事實上他什麼也沒有去問。作為一個臨時加入到隊伍中的新人,他不想沒有頭腦的問東問西。如果有什麼需要知道的,他認為老威爾會告訴他,那是一個聰明且善於把握『人心』的人。

    「看來你已經同意了我的觀點,這為我們的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礎。」老威爾又習慣性的自說自話著:「首先,讓我們先來瞭解下這次的具體任務。」

    流浪法師說完,將手掌攤平,一卷精緻的羊皮紙突兀的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巴裡特看著流浪法師戴在食指和無名指上的精美指環,心裡不由得有些豔羨。那是『空間指環』,和巴裡特自己的牛皮袋子有些類似,但使用和攜帶起來卻更加方便,內裡的空間也更大。

    這樣的裝備大多只有法師才能使用。因為他們的精神力和靈魂的強度都足夠的高,自身也具有強大的魔力作為觸發媒介,所以使用空間和魔法裝備都十分容易。

    若要讓普通人也能無風險的使用魔法裝備,那樣的裝備在價格方面,可能就要翻上數十倍了。

    巴裡特伸手接過那卷手感光滑的羊皮紙捲軸,將上面的藍色綁帶解開,將捲軸鋪平,看向上面記載的任務內容。

    但是當蠻子冒險者剛看到捲軸的第一個字時,奇怪的事情卻再次發生:

    巴裡特感覺自己的腦袋針扎樣的痛了一下,那疼痛轉瞬便消失,然後眼前的一切都突然模糊了起來,就像是一個高度近視的人摘了眼鏡來觀察世界。

    緊接著,那些結構怪異的方塊文字居然自動跳了出來,這讓巴裡特驚詫莫名。

    與周圍模糊的環境相比,那些文字顯得異常清晰。開頭的四個文字體積格外的大,其含義印在了巴裡特的腦海中——

    【任務日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21
第十一章 任務日誌(上)

    【任務日誌】

    【沉默的嚮導:

    『下流小說』冒險隊需要你與他們一同前往迷霧森林,並協助他們活捉2隻成年霜蟲。

    已活捉的成年霜蟲:0/2

    任務描述

    你身邊的夥伴因為各種原因,再一次的離你而去,只是你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但不管怎樣,冒險還得繼續不是。平淡的生活會讓你感到茫然,唯有驚奇刺激而又險象環生的冒險生活才能讓你找回自我。

    來自慕雅城邦的『下流小說』冒險隊看中了你,用豐厚的酬薪僱傭你當隊伍中的嚮導。這其中的原因很多,不僅因為你是一名武藝出眾、且有著豐富經驗的冒險者,還因為你是一個諾德人——『下流小說』隊伍之前死掉的一名同伴也是諾德人。

    他們希望此次任務之後,你能正式加入到『下流小說』隊伍中,但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至於現在,冬天已經過去,霜蟲們將要返回它們深不見底的巢穴中,所以留給你們的時間並不多。

    出發吧,迷霧森林在召喚你。

    任務獎勵:100點靈魂能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所謂的靈魂能量又是什麼東西?誰來給我這個獎勵?巴裡特皺著眉頭、抿著嘴唇看著眼前這些奇怪的文字。他額頭上的花紋刺青因為皺眉的動作而擠在一團,樣子像是一朵即將綻放的黑色鳶尾。

    這些文字居然不受控制的主動跳了出來,巴裡特的心裡對此著實有些恐慌。還有那彷彿歌劇中旁白一樣的任務描述,使巴裡特恍惚中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歌劇中,站在台上供他人欣賞的演員。

    巴裡特不喜歡歌劇,不喜歡那些演員在歌唱時的古怪唱腔。為什麼不能用正常的聲音好好唱歌呢?身為一個諾德蠻子,他很不理解那些貴族們經常去聽的所謂高雅藝術。

    我寧願自己演的是一個小丑,也不想用那些或高昂、或低沉的聲音去歌唱。巴裡特胡思亂想著。但我不太會逗人發笑,他又有些猶豫。

    「怎麼?有什麼問題麼?」老威爾看著巴裡特,「你看起來似乎又感到了迷茫,難道這個任務讓你為難?不過我得多說一句,你的眼神似乎並沒有聚焦到這張任務薄上,除非你和我認識的一個狗頭人一樣,是個斜眼。」他笑了笑。

    老威爾的話讓巴裡特回過神來,蠻子冒險者使勁晃了晃腦袋,發現眼前的那些文字又消失不見。

    再這樣下去,終有一天我會精神錯亂的,變得和家鄉鎮上的那個『瘋子湯姆』一樣,每天都恍恍惚惚的,滿口都是讓人聽不懂的囈語。

    鎮上的孩子都喜歡欺負『瘋子湯姆』,包括巴裡特。因為『瘋子湯姆』不僅瘋瘋癲癲的,而且又小又矮。雖然他其實是一個純種的諾德人,而非像巴裡特這樣的混血,但是從個頭方面卻絲毫看不出這一點,而是像個侏儒一般。

    被欺負的緊了,『瘋子湯姆』也會說些狠話,他會抱著頭一邊跑一邊喊:「你們給我等著,等我有十點法力值的時候!」

    巴裡特不知道這句話什麼意思,事實上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去在意一個瘋子的話語。

    該死,現在不是想這些雜七雜八事情的時候,巴裡特抬起頭,發現老威爾、半精靈以及食人魔都在看這他。

    「不,不是任務的問題。」他解釋著。深呼一口氣,巴裡特又仔細看了一遍手中羊皮紙上的內容,上面只是描述了此次任務的目標和所能拿到的報酬,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任何多餘的東西。

    羊皮紙右下角印著兩個圖案,其中一個圖案是魔法七芒星,那是魔法協會的標誌;而另一個圖案是一張被釘上了匕首的羊皮紙上,那是冒險者行會的標誌。

    這說明這個任務的發布者是魔法協會內的某位法師,而魔法協會又將任務下派到了慕雅城邦的冒險者行會中。

    「確實有些事情讓我迷惑。」巴裡特將羊皮紙捲上,用藍色綁帶系好,又遞迴給了老威爾,「但不是這個任務。」

    「如果可以的話,不妨和我說說。」老威爾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著巴裡特。

    「您......」巴裡特看了一眼對面的威爾法師,猶豫了下,然後彷彿下定決心一般,將左手的手指伸向旁邊酒杯中,那裡的黑麥啤酒還剩淺淺的一個底。

    巴裡特用被黑麥酒潤濕的手指,在桌子上橫平豎直的比劃著,一個「日」字被他規規矩矩的畫了出來。

    他思考了下,似乎感覺一個『日』字並不足以說明問題,又再次用左手的食指沾了沾杯底的黑麥啤酒,然後慢慢的將『志』字也寫了出來。這個字他寫的很慢,但完成後仍舊有些扭曲變形。

    「您認識這兩個字麼?」巴裡特指著桌面上用黑麥啤酒畫出的『日誌』,問向又開始抽上煙斗的威爾法師。

    法師們總是很博學的,旺盛的好奇心和強大的力量讓他們幾乎什麼都想去研究一下、瞭解一下,所以總是給普通人一種無所不知的感覺。事實上整個法師群體也確實離『無所不知』差不了太多。

    眼前這位威爾法師自稱活了200歲,想必知識應該是很淵博的,巴裡特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少許幫助。

    老威爾俯身仔細看了看,不由得皺著眉頭沉吟了一下:「你確定這些圖案是字?而不是某種印記?我們都知道,法師們給自己創造的那些法師印記,大多都很特別。」

    「它應該是個字,也可能是某種符文,但不會是某種印記。」巴裡特回答。

    印記是孤獨的、不合群的,就像他一樣,即便加入到了『下流小說』冒險隊,也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而文字和符文會有『兄弟』,它們會團結在一起,以不同的羅列形式來展現不同的含義。

    「在我200年的記憶中,整個大陸上並沒有任何一種文字是這種結構的。」200多歲的威爾法師思索著,仔細揣摩著桌面上的圖案,「不過從它們結構上的關聯來看,確實很可能歸屬於某種尚未被人知曉的文字種類。」白色的煙氣從法師的鼻孔中噴出,讓巴裡特想到了迷霧森林的霧氣。

    「文字並不僅僅代表著含義的表達,它更影射著一種文明的誕生和演化。而且最原初的文字和語言還具有著十分強大的力量。」威爾法師似乎有些好為人師,「法師內部流傳的一種觀點,這種觀點認為最初多元宇宙中只存在著一種文字和語言,而這種文字只能被極少數比傳奇法師和神明還要強大的多的生物所使用。」

    乘著興致,威爾法師對眼前幾個傢伙講訴著一些不為人知的傳說,「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因素,在某個無法考究的歷史時間點上,這種單一文字中的一部分被那些強大的存在剝離了其中所蘊含的力量,使得更多物種都能夠學習使用。之後在漫長的歷史蛻變中,被剝離了力量的原初文字漸漸演化出了現在諸多的種類,即便是現在,你仍能發覺一些特別的痕跡存在,就像通用語、高等精靈語、以及只存在極少文字的獸人語中,他們對於『母親』兩個字的寫法,都是大同小異的。」

    他說完,沉默了一下,用眼睛掃視了一圈眾人,然後又說:「當然,這只是一種無法考究對錯的觀點而已。」

    「如果它們......」法師指著『日誌』兩個字,眼神有些發亮,就像一個孩子在無意中發現了一個新奇的玩具:「確實是某種文字的話,通常來講,還應該有其他更多同類存在,這無疑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那麼你是否還知道更多呢?」

    「這個……」巴裡特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22
第十二章 任務日誌(下)

    巴裡特以前在閒聊的時候,經常會聽到其他人講訴關於法師的一些事情。

    其中一件事讓他記憶猶新,那是一個喝醉了酒的冒險者在一個篝火搖曳的夜晚,用低沉嘶啞的嗓音外加手舞足蹈的動作講訴出來的,事實上當時的巴裡特關注那個冒險者的影子多過他的動作,那影子在篝火的搖晃中不斷的扭曲、變形,就像是在出演著一幕別開生面的話劇。

    事情宛若這個冒險者親眼所見,但事實上他是聽另外一個冒險者講的,而那個冒險者是聽一個廚師講,而那個廚師是聽他老婆講的,而他老婆是聽隔壁一個叫勞旺的賣肉屠夫講的……

    總之,絕大多數的事情都是這麼被傳來傳去,才廣為人知。有些時候你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謠言,而那些才是真實發生的。這件事傳到了巴裡特的耳朵之中,並在裡面安營紮寨,養精蓄銳,準備等待機會出征,去佔領另外一個大腦……

    事情的真假無從分辨,也不知每位講述者在其中究竟增添了多少自己杜撰的成分。不過在剝離了那些荒謬可笑、怪誕陸離的元素之後,事件本身卻並不複雜,但此時這件事卻從巴裡特的腦海中跳了出來。

    事件的主人公是一位法師,講述者當時並沒敢像小說《魔法不過如此》的作者一樣,用上「邪惡」二字來形容,但他的表情和語氣卻無不訴說著這一點。

    事實上那位法師也並沒有做出什麼殘忍或恐怖的事情,他只是把一戶農夫家的小兒子私自帶走,過了幾天後,又讓人把那個孩子完好無損的帶了回來,還奉上了一筆不菲的報酬。

    講述者在描素法師帶走小孩子那段的時候,竭盡所能的形容著那個漆黑無月的夜晚;形容著那在閃電的照射下,時隱時現的法師面容;形容著法師那如血液一般顏色的法袍和手中猙獰的的白骨法杖;形容著法師身側趴著的那隻巨大的、長著三個腦袋的恐怖怪物;形容著法師在走路時,帶起的凜冽寒風和風中如女妖般的尖叫。

    事實上以巴裡特對法師的瞭解,根本沒有法師會這樣出行。他們強大,但從不炫耀。弱者才會去炫耀,強者只是淡淡微笑。

    在事件中,雖然孩子被送還回來,但人們依然為此而感到恐慌。因為原本那戶農夫家的小兒子有些特別,天生就會說一口標準的精靈語和矮人語,可是被法師帶走又還回來後,那個孩子出眾的語言能力卻消失了,整個人也變得有些呆呆的,眼神中也失去了原本的那種靈動,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人們都說是那是因為法師對那個孩子天生的語言能力產生了好奇,便將孩子的靈魂拿走進行研究去了,而還回來的,只不過是一具軀殼而已。

    ……

    在法師的眼裡,也許我和那個天生會說很多種語言的孩子沒什麼不同,巴裡特心裡突然想道。

    巴裡特並沒有被害妄想症,而那件事情本身最初也很可能是某個人在酒後的胡言亂語,但是,和法師探討那種並非發生在身邊,也不是聽說,而是自己身上的古怪事情,終歸是有些冒險,就像老威爾現在那兩眼放光的樣子,你無法保證他下一步會作出什麼。

    「你還知道更多麼?」老威爾語氣中帶著些興奮。

    「不,沒有更多了。」巴裡特面無表情的回答。

    「只有這兩個?」

    「只有這兩個!」巴裡特篤定的說。

    「那,這兩個字符所代表的意思是什麼,你知道麼?」老威爾好奇的繼續問著。

    「睿智如您都不清楚,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巴裡特搖了搖頭,「事實上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因為它們總是出現在我的夢中,反覆的出現,所以讓我感到有些奇怪。」

    巴裡特撓了下頭,整理著自己的語言,「我最初懷疑的是,那兩個字符有可能是魔鬼,或是無底深淵中其他邪惡的傢伙們往我的腦袋裡灌輸的某種邪惡念頭,所以才有些擔心,想要向您詢問。」他找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不過看到您的表情,我想那兩個奇怪的符號應該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當然,也許它們並不是某種文字或是符號,而是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您知道,夢裡出現的東西總是很怪異的。」他胡亂解釋著。

    法師們最不缺少的就是好奇心,但巴裡特卻不想深聊下去。

    「這點你倒是可以放心,我並沒有在這兩個字符中感受到邪惡的念頭,也沒有在你身上感受到任何污染墮落的氣息。」老威爾笑著安慰道,「不過你的擔心也不無道理,無底深淵中有太多未知而邪惡的存在,有些甚至普通人光是在心中默念一下它們的名字,靈魂就會被其污染墮落。靈魂對於那些傢伙來講,就像是酒鬼眼中青亭島出產的金色佳釀一般,充滿著無窮的吸引力。所以確實不能大意,它們什麼事情都干的出來。」

    「您說的沒錯,被那些邪惡傢伙們誘惑墮落的事情可是每年都會發生的。」巴裡特點點頭,「您應該聽說過,就在幾年以前,獅鷲王國的都城中,就有一位貴族將他的妻子、孩子、連同親戚、僕人,一共一百多條生命,以極其殘忍的方式全都獻祭給了魔鬼。」巴裡特一臉嚴肅的說道,「聽說當時的現場慘不忍睹,鮮血、器官、肢體、頭顱,被以一種奇詭的方式擺滿了屋子……」他不想繼續說下去,「雖然最後法師們將越界的魔鬼除掉了,又將附近墮落氣息全部清理乾淨,但是那棟房子及其周邊區域,直到顯然依然沒有人敢進去入住。」

    「那些魔鬼近百年間確實格外活躍,也格外猖獗。」老威爾的臉上也收起了笑容,「世界各地都不時有著類似的事情發生。聽說那些傢伙居然還想把老巢從無底深淵中搬出去,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想的。」

    搬出去?去哪?巴裡特對多元宇宙瞭解的不多,在像他一樣的普通人眼裡,無底深淵就是一個各種各樣壞傢伙們的聚集地,現在一個壞蛋想要搬出去,那可千萬別來這片大陸上。

    不過這片大陸有法師們的存在,想必它們也不敢進來,巴裡特不由得有些慶幸,此時他心裡對法師的恐懼和疏離,又變成了感激。

    「我說,夥伴們,還是讓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到任務上吧。」半精靈敲了敲桌面,出口說道:「多元宇宙太過龐大了,即便是魔法帝國時期的法師,也沒有完全將其瞭解透徹,所以什麼奇怪的事情都會發生。至少我們知道那兩個符號不是魔鬼或惡魔們的褻瀆之文,這就足夠了,不是麼。至於魔鬼們想要搬家,這也和我們沒什麼關係。那樣的存在是不可能突破我們世界的空間壁壘的。」

    「這可不一定。如果,這片大陸有足夠的生靈通過獻祭去召喚它們的話……」老威爾滿臉嚴肅的說道,隨後他又笑著否定了自己的假設,「這也不可能,那些魔鬼如果想要將它們老巢的整個位面都搬過來,哪怕將所有的人類都獻祭掉也滿足不了。」

    「就算真的發生了,不是還有你們法師保護著我們麼。」半精靈取笑著。

    那也正是我想說的,巴裡特心道。

    「嘿,這種大事可不歸我管,我只是一個活的久了點的、很普通的、遊蕩法師而已,保護大陸這樣重要的事情可別找上我,再說了,我也沒有這樣的能力。」威爾法師深深的咳了一下,彷彿是在加深『自己不能保護大陸』這個觀點的說服力,「這種大事是魔法協會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師們所需要考慮的。」他豎起一根手指往上面指了指,示意著魔法協會的天空之城,「而我,只是在他們手底下討口飯吃罷了。」

    「即便是遊蕩法師,那也是法師,也能使用魔法的力量,而非像我一樣的普通人。」巴裡特厚著臉皮的恭維著。

    老威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任務結束後,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介紹你認識一下阿爾瓦法師,他是歷史和文字方面的行家,也精通邪惡種的褻瀆文字。如果你還有什麼擔心,可以去找他。至於現在,艾斯特爾說很的對,還是讓我們討論一下任務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22
第十三章 出發

    簡單的交流後,巴裡特和『下流小說』冒險隊走出了酒館,蠻子回頭看了一眼掛在門沿上的酒館招牌,『發財、發財』四個字被刻在橡木材質的木板上,又被漆成了亮金色,此時正隨著風在不停的晃動,發出輕微而悠閒的『吱嘎』聲。

    他又抬頭看了看天,一群乞丐鳥撲棱著翅膀,在蔚藍色的天空中,一圈又一圈的忙碌飛翔著,尋找著任何可以吃掉的東西。

    到了糧食播種的時節了,巴裡特想著。如果不當心,這些繁衍迅速、數量眾多的乞丐鳥便會偷吃掉播種到地裡的所有糧食種子。

    無論是口感最好、價格最貴的斯佩爾小麥,還是生命力最頑強、被譽為『法師餽贈』的黑麥,亦或者玉米、大豆,甚至剛剛萌發的春芽都逃不過它們那短小又猩紅的鳥喙。

    不過這種體型不大的紅嘴雀本身,也是貧民窟內最為常見的肉食,一枚銅幣可以買上兩隻。這種鳥不能烤著吃,因為這種鳥身上肉極少,烤完後除了骨頭便什麼也沒有了。一般的吃法是用油炸的酥酥的,將那貼在骨頭上的鳥肉連同骨頭一起嚼進去,或是加些蕪菁燉湯喝,至少能讓你嘗出點肉味來。

    一般除了貧民窟內的窮人,沒有人會去吃這種鳥,這也是它名字的由來。

    「今天是個冒險的好天氣,不是麼?」老威爾抽著煙斗走到巴裡特的身旁,笑著看了他一眼,「晴朗的天氣總能讓人的心情也變的很好。」

    「今天確實不錯,不過進了迷霧森林,晴天和陰天便沒有什麼不同。」巴裡特說道,「在那裡,乳白色的霧氣遮蔽著天空,你目光所能看到的距離不會超過10步。」

    「聽說大霧的形成原因,是因為在森林的深處居住著一條太古霧龍?」半精靈艾斯特爾將腰間的武器帶又緊了緊,隨口問道,「而且聽說那還是一條將自己傳化成龍巫妖的太古霧龍。」

    迷霧森林內的大霧終年不散,關於其成因的各種傳言實在是數不勝數。除了太古霧龍這種說法外,還有人言之鑿鑿的認為,迷霧森林中埋藏著諸神和魔法帝國進行神戰時,在戰爭中隕落的一具神明的屍體,而那不散的霧氣便是神力從屍體上肆意蔓延的一種體現。

    「作為一個冒險者,我從不關心迷霧森林是怎麼形成的。」巴裡特說的,「我只關心它那裡究竟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能讓我得到。」或者失去。

    「很務實的想法。」老威爾點了點頭。

    「不過很多傳言卻並非空穴來風,如果你知道的多的話,也許某些時候就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半精靈艾斯特爾說道。

    太古霧龍和神的屍體?不,那些離我太過遙遠,即便是真的又能如何?那並不是我所能接觸的。巴裡特看了艾斯特爾一眼,並沒有說話。這個臉上總是帶著和善笑容的半精靈,卻總喜歡反駁別人的觀點,彷彿爭論會給他帶來樂趣。但巴裡特不喜歡爭論。

    「我倒不希望那些傳言是真的。」老威爾帶領著眾人向豬灣外走去,「一條太古巨龍轉化成的龍巫妖,哈,魔法協會裡的那些高階法師們或許都會感到一些棘手,更何況是我們呢。」

    「莫格洛克會撕碎一切,無論它是什麼!」食人魔從巴裡特身後很傲氣的說了一句。

    巴裡特回頭看了他一眼,摻了秘銀和魔鐵的全身精鋼鎧包裹著高大的食人魔,讓他看上去就像是法師們造出來的構裝體魔像一般。侏儒坐在食人魔的肩膀上,一隻手拄著下巴,一如既往的滿臉苦相。

    你撕不碎霧氣,巴裡特想道。它會輕輕的在你武器的利刃前飄過,追著你武器劃過的痕跡歡快的翻騰,然後癒合。一切都像從未發生過,無論你使多大的力氣,無論你撕開多少次。

    怎麼這麼像吟遊詩人嘴裡說出來的話?巴裡特對於自己剛才那有些詩歌化的心裡獨白皺眉不已。

    穿過『豬灣』,一行人向迷霧堡走去。

    ......

    迷霧堡是穿過卡維斯山脈,進出迷霧森林的唯一門戶。嗯……,這麼說其實並不準確,嚴格意義上來講,應該是陸上進出的唯一門戶。

    高聳的卡維斯山脈太過綿長,它整體成玄月狀的半弧形,將整個迷霧森林包裹的死死的。迷霧森林是整個大陸的最西面,再往西的話,便是一望無際的海洋。

    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從這裡一路向北,做馬車或傳送法陣,到達四千多公里以外的弗利吉亞群島及塞斯半島王國,人們通常稱它為『弗塞王國』。

    從弗塞王國的賽斯半島坐船返身向南出發,沿著海岸線航行,你可以欣賞一下瑰麗的海上風光,順便和肆虐的海盜們打打招呼。如果航程順利沒有遇到風暴,而且又沒有在海盜的手中丟掉小命的話,你會在航行3到5天之後,眺望到一座漂亮的、坐落在一大片珊瑚礁上的島嶼城邦——薩蘭。

    你可以選擇繞一點遠,去往薩蘭島上做少許停留,品嚐一下當地頗負盛名的美食——『哭泣的舌頭』。這道菜的做法是將透明的銀魚及醃漬橄欖塞進鱒魚的魚肚中,然後撒上少許羅勒進行香煎,盛盤時鋪上芹菜與蕪菁,味道讓人難以忘懷。

    離開薩蘭,沿著海岸線繼續航行,再往南航行2到4天後,你便可以從整個大陸的西側直接登陸迷霧森林。

    或是你也可以從豬灣一路向南,穿過大半個獅鷲王國,到達王國最南面的梅爾多菲港,從港口坐船返身向北出發。總之,你只要有艘船,西側漫長的海岸線有很多地點都可以任由你登陸。

    但是在陸上,想要去往迷霧森林卻只有穿過迷霧堡這一種途徑。除非你是一位等級頗高的法師,那麼任何山川河流都阻止不了你的腳步,甚至多元宇宙中無數的異位面都是你旅行觀光的地點。

    ......

    迷霧堡有兩扇門可供出入迷霧森林,其中一扇在堡壘內部,冒險者們無法使用,因為那是金苜蓿騎士團的駐地,不允許一般冒險者們進入;而另一扇在北城牆上,是一扇僅能容納兩人並肩進出的小門。而這個小門,便是冒險者們進出迷霧森林的通道。

    小門被冒險者們稱作『腳趾縫』,與三十多米高的城牆相比,這扇高度不足三米的小門確實顯得有些渺小,猶如巨人腳趾間的縫隙一般。而冒險者們,就像是在這個縫隙中爬進爬出的螞蟻。

    當巴裡特一行人到達這裡的時候,等待在『腳趾縫』外的冒險者們已經達到二百多名。這些人或是三五成群,吵吵鬧鬧的聊著天,相互吹噓下這次冒險可能得到的收穫;或是瀏覽著沿城牆邊樹立的一排懸賞欄,亦或是對著『下流小說』一行人指指點點,畢竟一隻全副武裝的高大食人魔,走到哪裡都很奪人眼球。

    附近兩個小隊隸屬於『金苜蓿』騎士團的騎士,在冒險者周圍不停的巡邏著。因為僅僅是巡邏任務,所以這些騎士並沒有穿戴防禦力更高的全身鎧,而是穿著更為輕便、貼身的鏈甲,外面套著帶有金苜蓿圖案的鑲金邊棉質罩衣。騎士們頭上戴有獅鷲王國傳統的獅鷲頭盔,獅鷲的翅膀嵌在頭盔兩側向後延伸著,樣子頗為威武。

    巴裡特以前也和這些騎士們打過交道,知道這個騎士團的制式鎧甲是用特殊手法鍛造而成的,提供了比普通的鎧甲要高得多的防禦力。不僅如此,金苜蓿騎士團還僱傭法師為那些鎧甲附魔,從而讓這些騎士在協同作戰時,身上的鎧甲會彼此進行共鳴,使原本就很高的防禦力再上一層樓。

    但巴裡特並不認為把自己裝在一個結實的鐵罐子裡就是安全的保障,在他看來,敏銳的感官和靈活的身手才應該是第一位的。

    離規定開門的時間還有少許,老威爾在和騎士團中一個隊長級別的人聊著什麼,而『下流小說』其他人在瀏覽著城牆邊的懸賞欄。

    巴裡特和幾個相熟的冒險者打過招呼後,也向懸賞欄走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22
第十四章 懸賞欄(上)

    一個個懸賞欄上張貼著為數眾多的懸賞任務。淡黃色的紙張上儘可能的詳盡描述著每個被懸賞生物的信息。這些被懸賞的主角雖然有豺狼人、熊地精這樣的邊緣智慧種族,但更多的,則是光怪陸離的怪物和魔獸。

    懸賞它們通常並不是因為這些怪物身上的某個部分特別值錢,能夠當成魔法材料賣上一大筆,而是因為它們都曾經殺戮過太多的冒險者,以及金苜蓿騎士團中的騎士。

    冒險並非用鋤頭耕地,也並非驅趕著羊群吃草,土地和羊群沒有鋒利的爪牙和毒液,不會撕開人們的身體,或是讓你變成一灘膿水,但迷霧森林森林內的怪獸會,而且更甚。身體被撕裂、吞噬,在痛苦的哀嚎和嘶吼中,生命轉瞬間便消亡。

    從驚悸到麻木,經歷的多了,冒險者們對此通常看的很淡。生命在你的左手邊,生活在你的右手邊,當你的注意力集中到一隻手上的時候,另一隻手就會被忽略。

    懸賞欄上的生物通常和普通的怪物有所不同,獵人和獵物的把戲玩了數百年後,彼此間的界限正在慢慢變得模糊。當你狩獵的時候,你自身也是其他生物的獵物——森林之中有一些怪獸,會主動尋找並殺戮人類。

    它們或是藉著霧色悄無聲息的接近,或是在高大的冷杉樹間穿梭。在你的目光所不能及的角落裡,危險在凝視著、等待著。

    這些怪獸無疑是十分凶惡的,所以懸賞欄的作用,更多的,則是提醒冒險者們小心這些並沒有遵守遊戲規則、沒有安心將自己當成獵物的傢伙們。

    「這座森林內居然還有狼人?」半精靈艾斯特爾指著釘在懸賞欄中的一頁紙張,英俊的臉上頗為吃驚。

    狼人並不能真正算是一個種群,它們曾經亦是人類,是被一種古老詛咒纏身的人類。關於這種生物的傳說自古便一直流傳於書籍、歌劇、以及諺語之中,古諺語中有著這樣一句話:「在烏頭草盛開的月圓之夜,即便是心地最為純潔的人,也抵抗不了詛咒對於內心的侵襲」……

    半精靈旁邊一個穿灰色亞麻布袍,內著鹿皮襯衣的冒險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裡帶著少許輕蔑,彷彿在看著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鄉巴佬。

    「一隻狼人就讓你感到驚訝?」灰袍冒險者嗤笑了一聲。

    「它顯然不可能像那些魔獸一樣,原本就屬於森林。」半精靈轉頭看向嗤笑者,「它是怎麼來的?又為什麼要來這裡?這讓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森林內為什麼不會誕生狼人?」灰袍顯然並不清楚這種生物的由來,他用一種低沉的語氣恐嚇著,「迷霧森林內會孕育出任何你見到過、聽到過、或者夢到過的恐怖生物。這其中甚至包括巨龍!巨龍!!」他說了兩遍,彷彿這樣能增加恐怖感,「那可不是你這樣張著漂亮臉蛋的小白臉該去的地方。」

    「你是說太古霧龍?」半精靈並沒有在意灰袍冒險者話語中的冒犯。

    「不,不是那個謠傳的、沒人見過的東西,而是真實存在的巨龍。」灰袍否定著,「喏,你旁邊那個諾德蠻子就曾經單獨幹掉過一隻。」他用綁著繃帶的手指向巴裡特。

    「那是一隻偽龍!」巴裡特更正道,「一頭雖然張著翅膀,但並不會飛,也不會噴出龍息的偽龍。」

    即便是一條偽龍,那也可以說是巴裡特冒險生涯中,最為值得稱道的輝煌時刻之一。但他卻不想讓他的臨時同伴們誤會什麼,單獨屠掉一頭真正的巨龍?不,除了法師,沒有人有那樣的實力,沒有人!

    「嘿,喂食者先生,我在誇獎你。」灰袍對於諾德蠻子的話語十分不滿,「在豬灣,當別人讚揚你的時候,你要欣然接受,然後反過來稱讚回去,這是禮貌。你難道忘了?」

    只有沒有實力的冒險者才需要相互吹捧,巴裡特並沒有將話說出口。

    艾斯特爾看向巴裡特腳上的那雙龍皮長靴:「這就是你那次『屠龍』留下的戰利品?」

    巴裡特點了點頭,並沒有去反駁『屠龍』這種說法,這並沒有什麼意義:「那傢伙只有腋下的部分皮能做靴子,其他的部位的皮都太硬了。」

    他以前還有一套用偽龍皮做的,帶著鱗片的鑲釘皮甲。那是一套對於普通冒險者而言,可以說是能夠得到的最好皮甲。許多魔獸的利爪都無法破開它的防禦。但是在一次冒險中,那套皮甲被一隻變異恐獸的強酸噴吐給腐蝕壞掉了,它替巴裡特擋掉了那致命的一擊,救了他一命。對於冒險者而言,這就是身上皮甲的最大價值所在。

    「龍皮做的靴子,石化牛皮做的皮甲,當時我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你。」半精靈笑著打趣。

    「那又有什麼用?說不定哪天他就把自己也喂給森林。」灰袍冒險者將別在腰間的匕首抽出,一邊開始將手上的繃帶割裂,一邊滿不在乎的對半精靈繼續說道,「如果我也長的像你這樣,我是說如果我老媽不是跟了一個只知道將自己灌醉的酒鬼,而是一個長耳朵的精靈的話,說不定女人們看到我也會害羞的臉紅,而不是滿臉鄙夷。如果真是那樣,我會鑽到那些貴婦的閨房內,天天快活去。說真的,你是不是『干』過很多?滋味怎麼樣?」他一臉猥瑣的笑容,像是一隻咧嘴傻笑的禿鷲。

    巴裡特以為艾斯特爾會因此而生氣,但是他並沒有。半精靈的臉上始終帶著一種很彬彬有禮的微笑。

    「金幣也會讓你得到你想要的。」半精靈說道,「它比容貌更會讓人愉悅」

    「那不一樣,貴夫人們很多並不吃這一套,只有『可人兒』才會這樣。聽說那些貴夫人會用牛奶洗澡,皮膚白嫩的像是剝了殼的白煮蛋!渾身會散發出紫羅蘭的香味。而且下面也是光滑無毛的。」灰袍又『嘿嘿』的笑了一下,「我會從她們的腳趾一直舔到脖頸,不放過任何一處地方。相信我,我會的!」

    「你可以去上『無毛的卡羅爾』,」另一位在旁邊瀏覽懸賞欄的冒險者鄙夷的說道,「它至少滿足你的最後一點要求。」

    「去你媽的,老子才不會去上一隻母地精呢。」灰袍冒險者破口大罵。

    『無毛的卡羅爾』,一隻被關在大籠子裡的母地精,很多冒險者隊伍會拿它去捉弄那些新加入的、什麼都不懂的冒險者新人。巴裡特曾見過一次,那場面,他實在不想去回憶。

    「即便給我比地精數量還要多的金幣,我也不會用我的老二去碰這些骯髒的小綠皮。」灰袍冒險者說完後,表情似乎又有些猶豫,好像在海量的金幣面前,母地精也變的有些吸引人了。「不,不會的。」隨後他又語氣並不那麼肯定的強調了一遍。

    瑞伊也是無毛的,不知為何,巴裡特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了那個有著酒紅色頭髮的女孩。

    發生在什麼時候?巴裡特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地點在一條蜿蜒的河邊,河水清澈,陽光在水面上彎曲的跳躍,很是晃眼。巴裡特將水袋拿出,將內裡已經有些淡淡異味的液體倒掉。

    當他蹲下身準備取水時,一件淡藍色的長裙卻他眼前在滑落了下來,一雙秀而俏的赤足連接著一段白皙小腿映入了他的眼底。

    巴裡特不由自主的抬頭,自下而上望去,在那原本應是茂密叢林的地方,他只看到了一片光滑柔嫩的溪谷,再往上,酒紅色的頭髮散落在粉色的蓓蕾上。

    女孩衝著他笑了笑,那笑容讓他有些恍惚,光在那無暇的**上,鍍了一層柔和的暈,女孩轉身,就那麼輕盈的走進了河中。

    那美妙的曲線讓巴裡特的喉嚨像是瑪維拉沙漠一樣幹燥,他口渴,下意識的嚥著唾液,以奢望能帶來半點濕潤。但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徒勞的,因為唾液無法澆滅那種燥熱。他的喉嚨裡依舊像是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燒到了心底,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他想將頭埋進水中,狠命的灌上幾口。更想跟隨著那誘人的身影走進河中,沿著從秀髮、**一路向下流淌的水流,尋找那能夠熄滅火焰的潤濕之地。他知道那潤濕之地雖能熄滅火焰,但亦必是如火焰一般滾燙、溫熱。

    可是最後,他什麼也沒做,只是返身離開了,連水也沒有取。他隱約聽見女孩在他背後大聲的說著什麼,像是傾訴,像是咒罵,他雖感官敏銳,卻無從分辨。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23
第十五章 懸賞欄(中)

    巴裡特並沒有參與到這個關於金幣和女人的談話中。雖然這種話題是大多數冒險者們都最為感興趣的,他們能就著一杯劣質的黑麥啤酒興奮的聊上一整天,甚至還會在夢中繼續著,但此時的他卻沒有這種心情。

    蠻子冒險者沿著迷霧堡高大的城牆,一個懸賞欄一個懸賞欄的看了下去,看著上面那些熟悉的名字和畫像,每一個名字的背後,都代表著諸多冒險者的性命:

    「鬼嚎」,也就是半精靈話語中談到的那隻狼人,看樣子似乎依然還盤桓在迷霧森林中那片獨特的銀松林內。據巴裡特所知,整個迷霧森林內只有一片銀松林,在森林遍佈的高大冷杉中,那片銀松樹就像是巨人種群裡的侏儒。

    魔法成像的畫像中,狼人通體漆黑,身體微蹲,狼吻緊閉,雙手利爪彎曲向上,血紅色的雙眼中帶著一種懾人的冷靜,還帶著少許隱晦的瘋狂。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種瘋狂與野獸的並不相像,反而和煉獄生物的癲狂有某種共通。

    巴裡特曾聽別的冒險者說過,「鬼嚎」似乎從不會走出那片銀松林。它就像是困在林中的一隻幽靈,除了有時會發出痛苦的、撕裂般的嚎叫以外,並不會主動出去狩獵人類。但是為了那些頗具價值的、通體成亮棕色的銀松果,卻總有些不知死活的冒險者會涉險進入。

    據迷霧堡統計,這麼多年被「鬼嚎」殺掉的冒險者將近百人,見過它出手的冒險者形容它的攻擊像是一位久經沙場的高階戰士,簡單而致命,沒有多餘的動作,利爪劃過必有生命被帶走,像是園丁在修剪枝葉,透著一種別樣的從容。

    但也有不少冒險者從那片銀松林中成功的逃了出來。因為當「鬼嚎」心情好時,它居然會跟冒險者簡單的聊上幾句,並讓那個幸運兒活著離開。

    那些曾「有幸」和它聊過天的冒險者們形容,「鬼嚎」的通用語說的十分標準,言談給人的感覺很有教養,並且還帶著一股大陸東面神聖阿拉索王國特有的口音。

    因此,這隻狼人的來歷在冒險者們的眼中就顯得頗有些神秘。有人說他來自於神聖阿拉索王國中,一支被狼人詛咒所纏繞的古老家族,他因詛咒成為了「它」,然後又倒霉的被深淵的墮落氣息所感染,所以時而冷靜時而瘋狂。

    但也有人對此嗤之以鼻,因為狼人這種生物本身就很瘋狂,毫無理智,被原始的殺戮**所支配,所以由它的瘋狂來判斷沾染了深淵氣息並不準確。

    不僅如此,如果它真來自神聖阿拉索王國的某個古老家族,那為什麼要從大陸的最東面,穿越整個大陸,來到最西面的迷霧森林呢?為什麼不去找法師們解決這些棘手的問題呢?一隻被詛咒且又沾染上深淵氣息的狼人,相信法師們對此還是很感興趣的。

    但不管怎麼樣,作為迷霧森林中的一個已知的不穩定因素,如果有冒險者能將它的腦袋砍下來,迷霧堡還是會為此支付一筆不菲的報酬的。

    狼人懸賞令的旁邊,貼的是一隻瞎了左眼的血齒鱷,巴裡特知道它的名字叫「薩利」,他曾和這隻野獸打過交道,知道它僅剩的那隻琥珀色豎瞳內,滿是對於人形生物的仇恨。

    「薩利」平時一直潛伏在腐爛沼澤中那條僅有的可以穿過沼澤的小道附近,很有耐心的等待著。凶暴兔從沼澤中小心翼翼的跳過,「薩利」一動不動;受傷的藍角羚趴在沼澤中無助的等死,「薩利」也絲毫不感興趣。而一旦有人類想要通過,「薩利」便會找準機會,從沼澤中茂密的蘆葦或野慈菇中突然竄出,咬住倒霉鬼的腿腳,將其拖入腐爛沼澤的深處。

    一旦有人被「薩利」成功拖進沼澤,便很少有人會去救這個倒霉鬼。因為腐爛沼澤除了那條如雞腸一樣狹窄的小道以外,其他地方滿是一腳不慎,便能將人整個吞進去的爛泥。

    「薩利」懸賞令旁邊貼的是岩石傀儡「碾碎」,一隻被禁錮在主物質世界的強大土元素。巴裡特曾被它追過一天一夜,他曾用「鋼鐵新娘」擊中過它的手臂,軀幹、頭顱、脖頸,但除了敲掉一些岩石碎片外,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沒有魔法,冒險者們很難真正傷害到這些元素生物。而想要對付這只強大的岩石傀儡,「鋼鐵新娘」顯然還沒一柄礦鋤來的實在。

    巴裡特還發現豺狼人「霍格」和他的河爪部落也一樣建在,迷霧堡的金苜蓿騎士團曾數次圍剿過這支豺狼人部落,每次圍剿都有大量的豺狼人首級被帶回,但是因為有霧氣的掩護,想要全殲顯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迷霧森林內部,因為地形和環境的原因,成建制的軍事力量其實並不算好用。

    巴裡特又路過暗網蜘蛛「雷西斯」,軟泥怪「潰爛的里尼亞」,以及巨魔「長齒」、「斷齒」兩兄弟等諸多的懸賞令......

    在「毒針貝恩」——一隻變異帶毒的回音蝙蝠的懸賞令旁,他的腳步停了下來,目光定格在了一面比其他懸賞欄要大上很多的懸賞欄上。

    那上面張貼的是都已經被人完成懸賞,所有懸賞令都被打上了一個大大的紅叉。巴裡特在眾多懸賞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隻四臂魔猿。

    四臂魔猿『凱撒』,迷霧森林中的夢魘。它殺戮的冒險者數量,時至今日,依然在所有森林中的生物中排在第一位。

    它像食人魔一樣強壯,像森林精靈一樣敏捷,身上又厚又韌的皮毛可以有效抵擋各種武器的揮擊。它行走時像幽靈豹一樣悄無聲息,像最狡猾的獵人一樣設計陷阱、把控戰局;四隻強壯的臂膀充滿著力量,一拳下去能輕鬆擊碎人類的頭顱。更主要的,它對人類的仇恨是血齒鱷薩利的數倍。

    四臂魔猿凱撒通常在高大的冷杉樹中穿梭,在茂密的枝葉中窺視著它的獵物——闖入迷霧森林的冒險者。它總是謀定而後動,被盯上的冒險者幾乎沒有活口。

    但巴裡特是個例外,它襲擊了他,在他的咽喉處造成了致命的傷口,不過諾德來的混血蠻子當時依然頑強的活了下來,至今那傷口癒合的疤痕還如一隻醜陋的蜈蚣一樣橫在那裡。

    巴裡特和四臂魔猿凱撒一共交過四次手,第一次,他完敗,帶著致命傷僥倖逃了出來;第二次,他的隊伍損失了六個人,他被打斷了四根肋骨,而凱撒只受了少許皮外傷;第三次,巴裡特在一個魔法學徒的幫助下砍斷了四臂魔猿的一隻胳膊,讓它的戰鬥力大減;而第四次,巴裡特和他當時的矮人夥伴追蹤了它六天,數次在死亡線上徘徊,但最終還是帶回了凱撒的頭顱。

    當時那個頭顱被做了防腐處理,掛在迷霧堡的正門上,展示了將近一個月。很多人,無論是跟巴裡特關係好的、還是關係差的,都真心為他祝賀。

    那次狩獵不僅給巴裡特帶來了大量的榮譽,更給他帶來了極為豐厚的報酬。這其中除了迷霧堡給出的高昂賞金外,很多貴族家族也給出了不少的酬勞。

    因為凱撒還曾殺戮過不少金苜蓿騎士團的騎士,而騎士團中的騎士很多都是獅鷲王國中大大小小貴族家庭中的次子。

    次子因為無法繼承家產和爵位,所以大多出來自己打拚,但是其身上流淌的依然是家族血脈,所以巴裡特也算是間接替那些貴族家庭們報了仇,那些酬勞他拿的心安理得。

    無論是從實力,還是帶來的回報,凱撒都是巴裡特最為重要的一個獵物,即便是那隻偽龍也比不上。

    時至今日,巴裡特依然能清晰的回憶起,那隻被掛在迷霧堡正門上方的頭顱,以及頭顱的雙眼中那凝固的、有如實質的仇恨。

    豬灣中所有的冒險者都知道,凱撒肯定是一隻有故事的四臂魔猿,但無論它的故事如何,無論它的仇恨多深,都已伴隨著死亡,煙消雲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23
第十六章 懸賞欄(下)

    正當巴裡特的思緒再一次沉浸在了回憶中時,一個又高又胖,胖到幾乎看不到脖子的冒險者走到了他的身邊。

    這個冒險者穿著墨綠色的羊毛上衣,外罩同樣顏色的無袖雙層厚皮甲,腰間每側都掛著一柄單手戰斧,肩上還披著一件繡有冷杉圖案的淺灰色寬大鬥篷。

    那斗篷大到足以將這位冒險者整個都包裹進去,再加上他那圓滾滾的外形,這使得他的樣子顯得有些滑稽。

    胖胖的冒險者望了懸賞欄一眼,又看了看蠻子:「凱撒,哈?看來你還在緬懷著你的這個老『朋友』。」

    說話的冒險者名綽號「大鳥羅勃」,雖然他真正的名字並不叫羅勃,而是叫狄克,但是由於他的那傢伙真的很大,不開玩笑,真的很大!所以冒險者們就將某部很知名的、就是那種帶顏色的小說中主人公的名字,套在了他的頭上。

    而狄克作為一個男性,顯然對這種綽號很是滿意,之後便再也沒提過他原本的真正名字。

    那部小說中有首膾炙人口的歌謠,經常在各個城市的酒館中被傳唱,每次都會讓酒館的氛圍熱烈起來。那首歌謠大概是這樣的:

    「羅勃的腦袋有些傻,但是個頭卻很大,女人們見他都竊笑,因為他不止個頭大;嘿喲,嘿喲,女人們說他像匹馬,因為他不止個頭大;女人們都瘋狂的愛著他,因為他不止個頭大……」

    巴裡特扭頭和他身側的說話者對視了一眼,又把目光挪回了懸賞欄上:「緬懷?不。」他說道,「一隻嗜血的怪獸,我想沒有人會去緬懷它。」

    「的確。」某個部位很傑出的說話者點了點頭,「咱們被它幹掉的同行有多少來的?我記得迷霧堡統計出的數字已經超過了500,不過你知道的,那些沒有被算進去的倒霉鬼只會更多。」

    迷霧堡每年都會統計冒險者們死亡的數量、死亡的原因等數據,但因為迷霧森林的特殊性,以及豬灣內冒險者們雜亂的流動性,所以這些被統計的數字往往並不準確。每年都有很多不知名的冒險者悄無聲息的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經到過何處,也沒有人在意他們是否還能回來。

    「大鳥羅勃」提了提被兩柄單手戰斧墜下去的腰帶,繼續說道,「當時看到這傢伙的腦袋被掛在了迷霧堡的大門上,著實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鬆口氣?不,在迷霧森林裡永遠都不能『鬆氣』。」巴裡特搖頭,「否則你就沒有機會再將它們吸回去了。」

    「拜託,這些話還是留著去教育那些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去幹地精的新人吧。」羅勃有些不滿,「他們會很崇拜的看著你,把你的話奉為真理,然後等待著你將他們一個一個的填進去。」

    羅勃和巴裡特的關係不錯。很早以前,他們曾一起在一個名叫「黑母狗」的冒險者隊伍中,呆過不短的一段時間,後來隊伍裡的頭兒掛掉了,隊伍散了。羅勃又進了一個名為「懶女人凱薇」的冒險者隊伍,而巴裡特則是自己當起了頭兒,成為了迷霧森林的「喂食者」。

    說到這,羅勃語氣又一轉,有些後怕的說道:「不過確實,在迷霧森林裡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有一隊穿戴整齊的騎士巡邏經過巴裡特二人身邊,幾乎每位騎士在路過羅勃的時候,都上去拍了拍他裹在披風下的肥屁股。

    「嘿!再拍可要交錢了!」羅勃喊道,「一枚『獅鷲』一次,謝謝惠顧!哦,伯頓隊長,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給你打個八折!」

    「只有荊棘帳篷裡的那些女人們的屁股才值這個價,而你,即便是想賣,也不會有人買的。」那位絡腮鬍子的騎士隊長停下來,對羅勃嘲弄著。

    人人都喜歡和羅勃開玩笑,他就像是馬戲團裡舉止滑稽的小丑,不僅身形像,性格也是如此,惹得每個人都想上去逗弄一番,而羅勃本人對此也並不反感。

    只有一位騎士路過巴裡特時,拍了拍蠻子的肩膀。巴裡特認出那是大騎士雷恩,加蘭諾市米勒家族的次子,他弟弟也是金苜蓿騎士團的騎士,在一次去迷霧森林清剿的任務中,被四臂魔猿凱撒隔著獅鷲頭盔將腦袋砸成了草莓派。

    巴裡特和雷恩騎士彼此點頭示意,擦肩而過。待這隊騎士走遠,他又扭頭看向羅勃,「上次你受傷後,我以為你不打算幹這行了。」

    「當時確實不太想幹了,因為那次受傷真的差點要了我的命。」人緣頗好的胖冒險者心有餘悸,「你知道的,當時我的胸口被開了個對穿的洞。」他用手比劃著,「喏,就在我左面**的旁邊。傷口雖然不大,只有指頭粗細,但是卻傷到了我脆弱的心臟。」

    他呼了一口氣,又將手伸進皮甲內摸了摸之前傷口的位置,「你能想像得到麼?那隻變異的剛刺豪豬居然能把背上的刺射出去,而且速度居然比弩箭還要快,皮甲都擋不住!不過我以前的那套皮甲也確實該換了,厚一點的毛氈衣都比它頂事。」

    我能想像得到,哪怕是一隻弱小的跳鼠,我也會全力以赴。「所以說,在迷霧森林裡,永遠都不能鬆口氣。」巴裡特重複著。

    「那隻豪豬比條狗大一些,吱吱的尖叫著,像個老鼠。當時『水獺瓦格』還在那傢伙的正面逗它,特裡有些不耐煩,讓我們抓緊趕路,所以我打算從側面給它來一下狠的,我還沒嘗過豪豬肉是什麼味道的呢。可是沒等我幹掉它,它卻提前把我撂倒了。除了被以前鄰居家的女孩甩了那次以外,我的心還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呢。」

    「那她一定不知道你的某種長處。」巴裡特調笑著。他難得開個玩笑,只因對方是大鳥羅勃。

    「很遺憾,她知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還經常一起去河邊洗澡。我還知道她左邊的屁股上有一塊褐色的胎記,樣子像是一隻山雀。不知道為什麼,每當我看見山雀這種鳥時,那半邊屁股便總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順著這樣的話語,某個酒紅色女孩的**似乎又出現在了巴裡特的眼前,他在心裡嘆了口氣,「現在那傷口怎麼樣了?」他隨口問道。

    「已經痊癒了,但是留下了一個不算太大的疤,有豬的**那麼大。」羅勃撇了下嘴,「但至少保住了命不是。」

    「那麼說你有三個**了?」巴裡特笑道。

    「可以這麼說。」羅勃不以為意,「不過其中一個是癟的。即便不是癟的,它們也不會有其他用處。」胖胖的冒險者將手伸向後背,隔著皮甲費力的撓了撓,似乎感覺這樣不太解癢,又將手伸進皮甲內部,用力的撓了幾下。

    「當初你和那個矮人一起離開的時候,我就知道終有一天你還會回來。」羅勃對巴裡特說道,「但沒想到這麼快,似乎外面的冒險生活也很不順利麼。」

    巴裡特並沒有接話,「你呢?」他對羅勃問道,「難道上次的傷勢並沒有嚇到你麼?」

    「本來不想再幹這行了,但是回老家耕了兩天地後,感覺當個農夫實在沒什麼意思。再加上因為玩牌欠了些錢,你知道的,我的手氣總是不太好,索性就回來了......」

    正在這時,一陣悠揚的號角聲響起,巴裡特知道那是預示著迷霧堡南城牆下的『腳趾縫』已經打開,冒險者們彼此說笑著、雜亂的向城門湧去。

    「嘿!門開了,我得去找特裡他們了。」羅勃說道,「改天一起聚聚。」

    巴裡特點了點頭,在心裡默默的加了一句,如果我們都能活著回來的話。

    不遠處,巴裡特看到老威爾在向他招手,便向下流小說一行人走去,準備動身前往迷霧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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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25
第十七章 迷霧森林與酒(上)

    霧氣像是兌了水的牛奶,在林間氤氳的縈繞著。抬頭望去,你會發現雲端似乎低至了樹梢,遮蔽著蒼穹和光芒,使你無法分辨何處才是日出的方向,而何處,又是日落之幕。

    粗壯的冷杉樹像是直插入雲端的巨柱,一棵又一棵的擎在那裡。時不時會有一聲無以名狀的怪叫,在高遠的樹梢間、在霧氣的最深處,突兀的響起。那聲音像是戀人親密的耳語、亦像是婦人夜裡的哭泣,歡快而嗚嚥著,在林間迴蕩。

    ......

    一隻手掌大小的「紫夜蛾」正趴在冷杉樹粗大的樹幹上,奮力吮吸著樹的汁液。迷霧森林中的冷杉樹,和它們外面的那些同胞並不相同,其汁液具有微弱的毒性,而紫夜蛾卻可以通過腹部的獨特器官,將樹汁中的毒素富集在翅膀的鱗粉上。

    當紫夜蛾飛起時,翅膀的邊緣會亮起淡紫色的光芒,並灑下一片星星點點的熒粉。那熒粉被動物吸入後,會引起體內呼吸肌的痙攣反應,使動物窒息而亡,所以很少有動物或怪獸會去招惹這種渾身佈滿紫色花紋的美麗生物。

    但世間萬物終歸是有例外的。

    突然間,一對細小的爪子閃電般的抓住了正在進食中的紫夜蛾,爪子的主人是一隻小巧的筆尾跳鼠。這種跳鼠的吸氣和呼氣並非是由呼吸肌來完成,所以無法產生痙攣反應,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對毒素免疫。

    筆尾跳鼠的身體並不比紫夜蛾大上多少,蛾子撲騰的很厲害,淡紫色的螢光鋪滿了週遭的空氣,顯得分外絢麗。跳鼠用爪子抓緊蛾子的身體,一口便撕咬掉了紫夜蛾的頭部,並將其吐在了地上。獵物安靜了下來,獵手開始享用勝利的果實。

    跳鼠沒吃幾口便突然停了下來,大大的眼睛向模糊的遠方望去,隨後像是受到驚嚇了一般,叼起獵物跑進了霧氣的深處。

    遠處,一群模糊的身影猶如幽靈一般在霧氣中躍動著、扭曲著。身影越來越近,霧氣翻滾著被撕裂,五位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類人生物漸漸從霧中顯現了出來。

    其中一位走在隊伍中間,身穿棕褐色鑲淡金花紋長袍的男性人類,對他的幾位同伴問道,「我說,你們曾經喝過的最濃、最烈的酒是哪種?」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一位身體壯碩,額頭滿是刺青的諾德蠻子,他側頭用餘光向看了一眼身後的幾個人,卻並沒有說話,而是警惕的注意著周圍的環境。

    他用手中的長劍劈開了一節從冷杉樹上墜下的「枯枝」,「枯枝」落地後發出刺耳的尖叫,隨後跑進了霧中,灑下一地綠色的液體;刺死了一隻躲在灌木叢中的、比兔子小不了多少的青蛙,並將死掉的青蛙撿起來裝進了隨身的牛皮袋子中;又小心繞開一簇滿漲著孢子的蘑菇,並示意身後眾人不要踩在上面。

    「喝酒?」隊伍中的一位半精靈繞開那簇蘑菇後,有些詫異的開口說道,「我以為你們法師都是不喝酒的,而且您以前也從沒有在我們面前喝過酒。我很難想像得到一個酩酊大醉的法師該是什麼樣子,不過話說回來,那樣子一定很有趣。」

    「也很危險。」最前面的蠻子補充道。

    「說的沒錯!」半精靈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普通情況下的法師就已經足夠讓人畏懼了,而喝醉了酒的法師,比被偷光了寶藏的巨龍更讓人恐懼。如果魔法協會的那位會長大人也喝多了的話,你們猜會怎樣?哈,第二次屠神之戰要開啟了麼?」

    「會長大人雖然很偉大,但是比起魔法帝國的締造者、傳奇法師中的傳奇法師、魔網撕裂之人、魔法重塑者、諸神屠戮者、人類前進的燈塔、多元宇宙的智慧之眼、最為偉大的塔拉夏法師閣下,還是差不少的。」長袍男子開口說道,

    「這麼一長串的頭銜真虧你能記得住。」半精靈驚嘆道。

    蠻子冒險者走到一株冷杉樹錢,一劍劈開冷杉樹的樹皮,對著樹皮的裂口處看了看,然後換了個方向繼續前進。

    長袍男子跟隨著蠻子冒險者的腳步,笑著說道,「這串頭銜雖然很長,但是比起那些更加拗口的魔法咒語和駁雜難辨的法陣符號,可是差遠了。對了,我剛才要說什麼來的?」

    「喝酒。」半精靈提示。

    「對,酒!其實法師們並非滴酒不沾,但確實很少會喝的大醉。他們需要自己隨時能夠保持旺盛而清醒的精神力,要學習浩瀚的魔法知識;要花大量的時間進行冥想,以回覆魔力並增加魔力總量;還要完成協會內的任務來賺取內部的積分,所以時間相對於他們來講十分寶貴,很多低階法師們甚至連睡眠的時間都要壓榨到極致,更別說宿醉了。」

    一位法師,在介紹法師這個群體時,用的居然是「他們」,而非「我們」,這讓蠻子冒險者多少感覺有些怪異。

    棕褐色長袍的男子說到這,突然頓了一下,他按照蠻子冒險者的示意,在旁邊的一顆怪樹上摘了一片厚厚的樹葉放進嘴裡,其餘人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嗯,真不錯!」飽滿的帶有薄荷氣息的汁液讓長袍男子精神一震,隨後又繼續說道,「更主要的是,法師們不喜歡這種混亂且不受控制的感覺。相信我,秩序在法師這個群體的信念中,永遠排在第一位。而這種秩序,顯然也包括他們自己的身體和意識。」

    「這種樹葉中的汁水突然讓我想要吸菸,在這裡吸菸沒什麼問題吧。」他問向走在最前面的蠻子冒險者。

    待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棕褐色長袍的說話者將煙斗取出,點燃煙絲,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向霧中呼了煙氣,兩種氣體歡呼著融在了一起。

    他繼續著之前的話題,「法師們很少喝酒,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會滴酒不沾。他們通常會在精力藥劑中兌上少許甜李子酒,以用來沖淡藥劑的那種怪異口感。艾斯特爾,你知道的,精力藥劑裡的那股子怪味實在說不上好。」

    半精靈點了點頭,並沒有反駁這種說法,顯然那種怪味很是深入人心。

    「而我的那些同行們喝精力藥劑實在是太頻繁了,以至於幕雅城邦每年都會收購大量的甜李子酒運到浮空之城阿爾——薩菲爾上去。不過對我來說,甜李子酒還是太淡了些,果酒的口感更像是果汁,而非是酒。」

    「水果釀的酒也可以擁有很高的度數。」半精靈說道,「在精靈聖地『洛絲蘿林』中,有一種用醋栗和魔藤汁液釀的果酒,微酸微甜,喝起來沒什麼感覺,但是一小杯就會讓人醉上三天!」

    「不,不,不,我的好艾斯特爾,喝酒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醉的。」長袍男子笑了笑,「而是為了品味,品味酒體在口腔中綻放的那種美妙感覺。我以前更喜歡往精力藥劑中兌一種諾德特產的,名為『提哈』的紅色烈酒。你知道『提哈』麼?我們的好嚮導,巴裡特閣下。」他對走在最前面的諾德人問道。

    我並不是閣下,巴裡特在心裡腹誹著。身為一個諾德人,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提哈」,但相比於這個頗有品位的名字,我們諾德人更願意稱它為「獸人之血」。而相對於談論這個關於酒的話題,我更願意將注意力放在周圍的環境中。

    「知道。」他簡單的回答。

    此時,蠻子冒險者和下流小說一行人來到迷霧森林已經有了大半天的時間,老威爾他們除了最初對於霧氣導致的能見度大幅下降有些不適以外,很快便習慣了森林中那有些怪異的環境氛圍。畢竟這是一隻很有實力的冒險者隊伍,對於各種情況的適應力都很強。

    巴裡特其實並不太喜歡這種有些談笑風生的冒險氛圍,但一來他給自己的定位只是一個拿著佣金的被僱傭者,而對方也並非是什麼都不懂的新人,所以他並不想過多去幹涉『下流小說』一行人的冒險習慣;二來眾人目前還行走在迷霧森林的最外圍,也不太會有意外的情況發生。

    按正常行進速度,向迷霧森林前行的兩到三天時間內,大體是比較安全的。迷霧堡的金苜蓿騎士團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對這段距離中的各種魔獸、怪物進行大範圍清剿,這麼做一方面是便於維護迷霧堡自身的安全,而另一方面,則是就近搜收集各類有價值的資源。

    而冒險者們想要有所收穫,除了去奢望「金幣從天而降」一般的好運外,便只能去往迷霧森林的更深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25
第十八章 迷霧森林與酒(下)

    高聳入雲的卡維斯山脈隔絕了森林與大陸之間的氣候交換,使得這裡自成一體。即便是冬天,迷霧森林內也不會下雪,甚至連寒霜都不會有,但這並不意味著它會四季如春。

    若按正常情況來講,像迷霧森林這樣與大陸隔絕,卻與海洋有大範圍接壤的地域,其本身的氣溫變化應該是溫和舒適的,但真實情況卻並非如此。因為森林內的溫度並非是由普通的空氣來決定的,而是取決於那瀰漫在整個森林之中、無所不在的霧氣。

    其實那詭異的霧氣並不會帶走環境中的溫度,它就像是一隻巨大無邊、且貪得無厭的亡魂,只會向生者索取溫暖。

    當冬天來臨之際,林中霧氣的溫度會在3天左右的時間內驟然下降,到第6天時達到極致並保持下來。那時森林中的溫度會低至絕大多數生物都無法生存,皮膚一旦與霧氣接觸,便會瞬間脫落,血液會直接從血管內凍結,即便是最為耐寒的器官——眼睛,也會凝成晶瑩的冰珠。

    這時,林內的生物會以各種各樣的形式蟄伏起來。而地下,無疑是個不錯選擇,像豺狼人的河爪部落,聽說便會在冬天來臨之時,將整個部族轉入地下。

    它們會驅使著數量繁多的地精,像矮人一樣不停的挖掘著地底,將林中的地下世界越挖越大。地精這種綠皮的小傢伙用處很多,不僅能夠充當苦力,而且當食物不多時,對於豺狼人來講,那些苦工一樣的地精還可以充作口糧。

    除此之外,其他大多數的蟄伏方式並不為人所知。

    不過冬天的迷霧森林並非是一片清冷、毫無生機,像霜蟲這樣的冰寒物種會在這時甦醒過來,主宰這裡。凜冬來臨之時,森林是它們的天下。

    初春,迷霧森林的溫度已經開始上升,但此時依然寒冷刺骨,比之林外低了許多。

    老威爾給眾人施放了一種名為「忍耐環境」的一環魔法,這個魔法極其實用,可以讓受術者即使在酷熱或嚴寒的極端環境下,也能舒適的生存。

    巴裡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裸露在霧氣中的雙手,其上的皮膚紅潤,肌肉飽滿有力,而以往在此時來到森林,這雙手通常是處於一種僵硬、蒼白的狀態。

    「魔力形成的事物,還是要用魔力本身才能對抗。」巴裡特低聲對自己說道。他此時的心中,對於那些關於霧氣形成原因的各種傳言,已經漸漸有些相信了。

    除此之外,老威爾還為眾人施放了一種名為『昏暗視覺』的魔法,這種魔法可以讓受術者在微弱昏暗的光線下,也能正常視物,但對於迷霧森林中的霧氣卻並不好用。

    蠻子冒險者走在隊伍的最前端,距離身後的老威爾一行人有半米左右的距離。

    如果森林真有意識的話,它對於我這次帶來的食物,是否會感到滿意呢?巴裡特胡思亂想著,之後在心裡笑著搖了搖頭,將這種不著邊際的想法拋在腦後。

    作為一個嚮導,巴裡特盡職的探查著周圍的環境,仔細聆聽著林中各處響起的怪異聲音。不僅如此,常年在迷霧森林中的冒險生涯,使他的視力能比常人在霧氣中看的更遠,他的目光穿透霧氣,尋找著潛藏在其中的危險,而他那引以為傲的嗅覺,則可以聞到任何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巴裡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霧,感覺身體在不由自主的顫慄。那顫慄並非來自於恐懼,而是在面對將要到來的各種奇遇和冒險時,無法抑制的興奮。

    但是身後老威爾的各種千奇百怪的話題卻讓他感覺,這並不是一次危險叢生、轉瞬間便會丟掉性命的冒險,而是某個貴族閒來無事舉辦的春季郊遊。只不過陪伴他郊遊的的並不是貌美、優雅的女伴,而是幾位個頭、人種均不相同的男人。

    在巴裡特看來,老威爾這位法師似乎並不僅僅只是喜歡窺探別人的內心,而且還喜歡向他人講訴自己的心聲,無論他人是否願意聆聽。

    「離諾德不遠的瓦萊塔城邦,我曾在那住過很長一段時間。」老威爾閒聊著,「那時我好像才50歲,不,是60歲,總之,當時的我還很年輕」。

    年輕的60歲?這可真是一種好說法,巴裡特在心裡小小的腹誹了一下。魔力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延緩衰老,無論是法師,還是那些因魔力浸染而變異的魔獸,其壽命都遠遠高於同種族的普通個體,這是大陸上所有人都普遍知道的事情。

    不過真正將事情擺在眼前後,這件事實依舊會讓人嫉妒不已。

    法師已經夠強大了,為什麼還要讓他們活這麼久呢?相信這是很多普通人都曾有過的想法,但這其中卻不包括巴裡特。

    他數次直面死亡,卻從不畏懼它。甚至有的時候,他感覺就這樣死在迷霧森林中也挺好。作為一個將死亡視作安息的諾德人,作為一個見慣生死的冒險者,巴裡特並不渴望長壽。但是在戰鬥中,他也從不會鬆懈。

    老威爾的聲音繼續巴裡特在身後傳來,「我的導師被魔法協會委派到了瓦萊塔城邦,負責那裡的分會和法師塔的運作。而我作為他當時唯一還在身邊的弟子,便也跟著他離開了浮空之城。我導師的家族是釀酒出身的,所以他很喜歡喝酒。而作為他的弟子,我也漸漸喜歡上了這種美妙的液體。」

    「在瓦萊塔城邦,我曾喝過一種名為『紅龍之怒』的混合烈酒。」老威爾咂了下嘴,似乎是在回憶那酒的味道,「這種酒是用諾德產的『提哈』烈酒,再往其中混進松節油、氨水、火藥、以及魔鬼椒磨的辣椒粉最終調製而成的,喝的時候還要將金屬酒杯方在篝火上烘烤,直到它騰出熱氣。你們能想像得到那東西喝到嘴裡應該是什麼樣子的麼?」

    巴裡特對於酒瞭解的並不多,即便是諾德人都喜歡的『提哈』,他也很少去喝。無論手頭是否寬裕,他都只喝帶著微微苦澀的黑麥啤酒,兩個銅幣一大杯,冒險者們的最愛。黑麥啤酒不低的酒精度和便宜的價格,可以讓冒險者們忘記任何煩惱。

    「就像吞了一團火?」半精靈試著形容。

    「火不好吃。」食人魔莫格洛克甕聲甕氣的說道,「火腿才好吃!」

    「哈哈,很貼切,但比那更甚。」老威爾大笑著,「說句實話,那液體已經無法用『味道』這個詞來形容了,因為你根本感覺不到任何味道的存在,而是像被一柄燒的通紅的利劍直直的從口腔貫穿到了胃部,而且利劍還在一直往下,似乎要將你刺穿;又似乎你被一條成年的健壯紅龍按在了地上,它在肆無忌憚的親吻著你的嘴唇,並熱烈而澎湃的向你嘴裡噴吐著龍息。當然,這也是它名字的由來。」

    「那可真是……」半精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真是太奇特了。」

    「是的,但不僅是奇特。」老威爾的眼睛望向了的遠方,似乎陷入了回憶,「你根本無法思考,因為那「龍息」已經燒穿了你的腦袋,讓你的大腦變成了灰燼。但你似乎又能因此而看到更多,各種斑駁陸離的光彩在你眼前晃動,一些美麗的精靈……,哦,我是說妖精,那種很小的、長著兩隊翅膀的傢伙,而不是你的親戚,艾斯特爾。」老威爾更正道,「一些美麗的妖精圍繞著你,它們歡聲笑語,似乎是在跳舞,你很想加入它們,但是沒等你跳出兩步,便會一頭栽倒在地上……」

    腦袋有毛病的人才會去喝這種東西,巴裡特在心裡說道。

    正在這時,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將手搭在了「鋼鐵新娘」上,皺著眉頭朝左手方向的霧氣深處望去。下一刻,正當他準備張口向眾人示意似乎有情況發生時,卻有人先他一步做出了警示。

    「有『人』過來了。」坐在食人魔肩膀上的侏儒開口說道,這時巴裡特第一次聽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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