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顧道長生 作者:睡覺會變白(已完成)

 
Babcorn 2018-2-12 16:08: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8 722556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6 12:39
第782章 地仙之勢

    此子竟恐怖如斯!!!

    一個是遊仙派傳人,浸淫劍訣千百年;一個是帛家道傳人,厭勝召劾之術詭秘莫測,即便在神仙中也是當之無愧的強者,結果被八位神仙圍毆嚇破了膽,更是被顧玙用幻法罩住,直接剝離意識,探取記憶。

    顧玙暫且沒動那個黑影,一揮手撤去幻法,仍是月黑風高,大海廣闊。一切痕跡都緩緩沉入海底,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幾人見狀,便知大局已定,心思又各有不同。

    崑崙眾自是驕傲滿滿,真人就像一盞明燈高掛,時刻照耀著前路,令自己永遠不會迷失方向。

    道院則是又驚又嘆,驚的是對方實力又大有長進,嘆的是時也命也,起碼在這一代,道院只能在後面追趕。

    對待此人,道院上下都有些敬畏之心,晁空圖卻不管那個,顛顛過來道:“招了麼?招了麼?背後有什麼貓膩兒?”

    “事關重大,人齊了才好說,我們到天柱山再談……”

    顧玙又吩咐九如,道:“傳訊你母親和小姨,讓她們也趕去匯合。”

    說著,當先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旁人見了也紛紛施展遁法,嗖嗖嗖化作八道流光,如流星般劃過東瀛海的天空,轉瞬沒於夜幕之中。

    天柱山,內廳。

    顧玙、小齋、龍秋、長生、九如、鄭開心、唐伯樂、盧元清、張守陽、晁空圖、張無夢、司空蟾、何禾,當世十三位神仙外加一條鹹魚,全部聚集於此。

    這便是人間最頂級的力量,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夏國修行界的天數氣運。

    老顧沒廢話,直奔主題,開口道:“我搜取了對方神魂,這二人一個叫帛櫓,一個叫陳乙。帛家道在魏晉時投靠北天師道,後來被帶入洞天福地,傳人稀少,尚不足十位,帛櫓便是其中之一。

    而遊仙派在明朝時爆發過一次內亂,損失慘重,有三人投入北天師道,帶走了三部劍訣,其中便有陳乙。另有四人重傷留守,在魚山布下傳承法陣,後不知所蹤。”

    “哦,難怪魚山只有四顆劍種,本就是不齊全的。”九如插嘴道。

    “神仙方能傳承劍種,那四位前輩重傷之下,可能早已心存死志,布完法陣後便羽化了。”鄭開心嘆道。

    “這也說得通,不過劍器為何是齊整的?陳乙他們沒有帶走麼?”何禾疑惑。

    “不錯,出走的三人損耗更甚,當時沒帶走劍器。”

    顧玙點點頭,道:“帛櫓和陳乙雖投靠地仙大能,此番動作卻是私自行為。你們在魂界修煉時,被陳乙無意中發現,遂行埋伏,又發生了這般變故。不過現在,那位寇天師定已知曉。

    三十多年來,我們對地仙層次一無所知,那雲牙子也不肯透露。這次終於獲取了足夠的信息,召集大家前來便是共同商討。”

    他梳理了一下語言,繼續道:“如今舉國上下修道之風濃厚,修士百萬,但道從何來,卻少有人深究。

    諸位皆高才,自然知曉。遠古前民,三皇五帝,辛甲鬻子,此為道的前身。那時沒有神仙說法,以人為尊。

    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獨立守神,故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此其道生……

    後春秋戰國,百家爭鳴,老子著《道德經》,集古聖先賢之大智慧,才真正有了道的定義。此時人道衰落,仙道興起,也就是我們修行體系的最前身。

    到了秦漢魏晉,仙道大昌,各流派紛紛開宗立世,最終確定了天、地、神、人四層境界。

    所以我讀取帛櫓的記憶,發現上界無比混雜,派系繁多,不亞於人間煙火。我大概按年代劃分,首先是遠古的一些大能,後人並不稱其為仙,他們也不以仙自居,而是走人道的體系。真、至、神、聖,數量最少,也最為隱世,根本不顯露行跡。

    因此在利益牽扯上,我們可以當先忽略。其次,便是先秦的一些大能……”

    “我我我!我就想知道老莊是天仙麼?”

    躺了許久,百無聊賴的那條鹹魚忽然興奮起來。

    顧玙白了她一眼,搖頭道:“不知。”

    “怎會不知?”眾人皆疑。

    “老聃、莊周、列禦寇此等大能,還要超乎人道和仙道之上,誰也推算不出他們的蹤跡,無人知曉他們是生是死,所居何處,所以……不知。”

    “……”

    眾人面面相覷,但仔細想來又鬆了口氣,壓力忒大啊!

    你想想,如果你要面對的對手是老子,是莊周……噝!壓根提不起信念。

    “先秦屬於人道向仙道的過渡階段,修行體系也是二者兼備,像壺丘子、老商氏、支伯高子、老萊子等等,不是地仙,亦非真人、至人,但就是活的久,天然成一脈。他們也是清心寡慾,不理紛爭,亦可忽略。

    而從秦漢起,一直到明代1500年間的修士,才是勢力最紛雜,關係最混亂的群體。”

    “安期生、河上公、陰長生、三茅、張道陵、魏華存、許遜、葛玄、王玄甫、呂洞賓、鐘離權、王重陽、曹文逸、葉法善、劉海蟾、陳摶、張伯端、白玉蟾、薩守堅、張三丰……”

    顧玙一個個的往出念,每念出一個,眾人的臉色都凝重幾分。以前只是猜測,而現在終於有了實證,心情絕對不同。

    “單帛櫓腦中記憶,或地仙,或陽神者,便有數十位之多。其間又有上清茅山、全真南北、天師南北、少陽正陽、新老華山等等,這些各位比我熟悉,我就不班門弄斧了。”

    他這話一出,道院等人皆苦笑搖頭。

    天下道門何其多也,淵源、矛盾像蛛網一樣,根本理不清。像寇謙之和陸靜修之爭,只是其中的一個小小縮影。

    如果將來晉陞地仙,道院的壓力最大。

    因為盧元清整合全真、正一,不分你我,在人間可以,在上界不行。北全真勢必加入北全真,南宗勢必加入南宗,舊道勢必加入舊道,新道勢必加入新道……

    這叫天然劃分,除非你徹底不玩,否則就得遵守。

    沉默片刻,盧元清才問:“上界可有天仙?”

    “應該有,但地仙推算不出。”

    “那如何成地仙?”

    “領悟規則。”

    顧玙看著在座眾人,道:“全真丹法可昇陽神,清晰明了。食氣一脈別物他法,只有領悟規則一途。帛櫓的認識也比較淺薄,沒有明晰的法門,我覺得還是苦修積累,靜待機緣。

    而成就地仙后,便可開闢洞天福地,白日飛昇。這洞天福地完全以地仙意志為尊,自成循環,主人不死,靈氣不滅。大則如世界,小則如江湖,繁盛似人間煙火,冷清似山高林深,各憑本事。”

    “那他們飛昇到哪裡?”龍秋問。

    “宇宙,當然是宇宙。地球就像個小小池塘,當你的體積超過池塘時,必然會受到排斥,去往江河大海。同樣,你再想回到池塘裡,也是不可能的。”

    一時間,氣氛凝重,都在想著自己心事。

    一股巨大的壓力撲面而來,使得每個人都倍感負擔,卻又興奮異常。修道本是如此,披荊斬棘,百折不回,前路艱難並不害怕,怕的是看不到路!

    “……”

    顧玙也是非常複雜,不過與眾人不同,他是徹徹底底的亢奮和迫不及待。因為他的道路早已明確,並早就著手施行。

    “寇謙之連損兩名大將,或許還有後招,當然也可能天師胸懷博大,不計前嫌。總之我們謹慎留意,防備一二。

    剛才說機緣,大家也清楚,我正在衍化小世界。修幻化之道,本質便是有有無無,無無有有,一念造化起,一念萬物生。如今證明我所料不差,只要真正衍化出一個完善的世界,我便可通透規則,掌握幻化之道。

    依現在的進度,再過數年,人間體系便可建立。再過十幾年,天界也能完成,但那時太遠,太漫長。所以我決定,等人間界成熟,便投入分魂下去走一遭,推動修行,早日促成天界完善。”

    顧玙笑了笑,道:“不知諸位,誰願與我同行?”

    之前雖有種種鋪墊,但這等開誠布公的邀請,還是頭一次。小齋倒奇怪的瞅了瞅,覺出他的一絲熱切和期待,就像下班後癱在沙發上的老公,忽然跳起來看球賽一樣。

    眾人自然答應,那條鹹魚卻有點猶豫,道:“我人仙元神投下去,不會受損麼?”

    “有我護持,本源無礙,但會靈識矇蔽,混混沌沌,如果不能開啟靈智,一輩子都是個痴傻,浪費機緣。”

    “哦,算我一個!”

    鹹魚在榻上翻了個身,還是很鹹。

    “好,目前十三位,在此期間若還有人成就神仙,也可加入。或者有什麼後輩親朋,也可。去的人越多,推動力就越大。”

    顧玙說著忽然感嘆,“不瞞諸位,經此一遭,窺得上界天機,倍感路漫漫其修遠。我們相識多年,一切不必言說,境中再見!”

    話音落下不久,數道流光便從雲煙中翻出,眨眼消失於天際。

    朱嶺峰上,煙雨迷濛空空冷冷,似只餘那峰巒千載,白雲悠悠。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6 12:39
第783章 時機已到

    顧玙並沒有徹底抹殺陳乙,只把他意識中關於劍訣的部分摘出來,將其殘魂散入陰土。

    此人對劍的虔誠,達到了一種狂熱信仰的程度,以至於忽略了劍是器,人才是使用者的本質。

    固然能發揮出劍訣的威能,但對大道來講,已經絕於自身,再無寸進。

    這種人都是有執念的,有執念,殘魂就能存續許久。而經過陰土熏染,陳乙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這是他得以苟延殘喘的唯一理由。

    鶴歸華表,急景流年。

    晃眼間,自天柱山眾仙一別,已過去了八年。

    夏國在南海的鋪設早已完成,開啟靈智的妖族紛紛進城而居,從南海至東瀛海,至東海、黃海、渤海徹底連成一片。

    島嶼大開發,出產極盛。

    陸地還是老樣子,兩大巨頭的地位穩如泰山。游宇從掌門的位置上退了下來,接任者是席軍,曾可兒也退居二線,夫妻倆想爭一爭那神仙之道。

    現如今,山上考核嚴苛,每年都會遣散一批不合格的弟子,道院也是如此。久而久之,留下的全是精英,下山的門人則遍地開花,重新就業,大大充實了各項行業。

    巴山方面,自顧小飛開宗立派後,方元、水蘭芍、青卜子接連晉陞人仙,紛紛出去自立門戶,顯赫一方。他們作為巴山支脈,給予了強有力的支持。

    神霄派穩紮穩打,也有幾人晉陞人仙。兩派的爭鬥已經擺在明面,互不相讓,畢竟二十年之期快到,終有一場大戰。

    綠石谷也出了人仙弟子,蠱術登堂入室,不再是旁門左道。

    至於民間各法脈,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只梅山和李肅純兩家尊貴。梅山的造化之精,成長穩定且緩慢。

    除此之外,包括王蓉、陶通、陶怡、安素素、榮直、徐子瑛、費芩在內的二十多個優秀後輩,都嘗試衝擊神仙,怎奈沒有第一批好運,只榮直、費芩、徐子瑛三人得道。

    榮直上次就差一點,這次吸取教訓,終於成功。費芩和徐子瑛則是積累極深,紮紮實實,加上丹法的安全性較高,皆煉到了陰神境。

    崑崙是非常平靜的。

    顧玙一直把自己關在小世界裡,已經很久很久沒出來了。而小齋藏在巴山,龍秋宅在綠石谷繼續煉化法身,小堇繼續東跑西顛……仙人的時間不同於常人,長生、九如八年沒見過爹媽姑姑,只小姨偶爾過來耍一耍。

    仙歷四十三年,春。

    玉虛宮比之前多了一些人,但總體還是很空曠。境內有四時之景,與外界不同,崑崙冰寒與冬季無異,內部卻下了一場細雨,朦朧濕潤,春意綿綿。

    “吱吱!”

    胖兄蹲在飛瀑下的深潭邊,眉宇憂愁,背影蕭索。

    它人模人樣的嘆了口氣,拎起一條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小魚,往潭裡一扔。

    “嘩啦!”

    一隻老黿探出頭,精準接住,兩口吞進肚子,跟著搖頭擺尾還想吃。

    傻鱉有傻福!

    胖兄看著心煩,懶得繼續投食,蹦到涼亭頂上望著雲霧中的鐘樓出神。

    這些年來,所有人都變得非常忙碌,似乎都在為一個偉大的目標而努力。自己不再是團寵,漸漸的無人聊天,食宿自理,現在已經是只自閉的鼠兒了。

    每日也只能逗逗王八,就連小青,它都十幾年沒見過了……

    砰!砰!砰!

    胖兄挪動身形,一個秘技三連跳,便到了第二層邊緣。這裡栽著一棵樹,會結很多果子,十分對自己口味。

    它還抱來一隻碗,放在樹根底下。

    “吱吱!”

    “你看這個碗又大又圓,你看這個面又長又寬……”

    啊呸!

    胖兄悶頭一撞,樹幹晃動,果子噼裡啪啦掉落。它抱著碗移動,居然一個不落!

    四十多年沒別的本事,能吃!快!

    “吱吱!”

    胖兄捧著一碗收成,正想找個地方解決午飯,忽然抽了抽鼻子,鬍鬚急速顫動。下一秒,它把果子一扔,嗖嗖嗖蹦向鐘樓。

    與此同時,另有十幾道流光從各處飛出,眨眼間齊聚第七層。

    “爸爸!”

    “真人!”

    九如等人看著從虛空中顯出的那個身影,自是極其歡喜。

    顧玙絲毫未變,只是氣息愈加內斂,看上去就是一個雙目黑亮,非常有精神的普通青年。九如跑過去,忙不迭的問:“怎麼突然回來了,那邊有事麼?還是回來逛逛,這次要呆多久?”

    “呵……”

    顧玙揉了揉她的頭,一眼掃過去,眾人臉上都帶著一絲矜持的期盼,不由笑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嗡嗡嗡!

    剎時間,群情振奮。

    從仙歷二十八年,他就開始衍化人間界,到現在十五年了。要知道,當初衍化陰土至完全成熟,才花了十餘年。

    “真人,您是說……”

    “我們可以下去玩,啊不,下去歷練了?”

    “太好了,我一直盼著這天呢!”

    一干神仙、人仙,此刻卻跟小孩子一樣興高采烈。顧玙也沒打斷,吩咐道:“敲鐘,召集大家前來吧。”

    “是!”

    長生立時躍上鐘台,握住長槌,撞向那口大鐘。

    “當!”

    “當!”

    “當!”

    久未響起的鐘聲再次響徹夏國,普通人莫名其妙,修士也不明所以,盧元清、小齋等人卻聽出了其中意思,當即也是一喜。

    長白山、綠石谷、鳳凰山、天柱山、東海、梅山、巴山……從北到南,從西到東,一道道流光飛出,驚得世人矚目。

    目的地只有一個,崑崙!

    ……

    數日後,眾仙齊聚玉虛。

    神仙者,十六人;人仙者,江小堇、玉蘭珠、龍棠、游宇等十二人,皆是事先有諾,或親近後輩。

    顧小飛沒在其中……

    “人間界經過重重衍化,已經建立起一套比較成熟的修行體系,下界時機已到。我們入界,意在推動修行,讓越來越多的人達到飛昇標準,以立天宮,使得三界早日完善。”

    鐘樓下,顧玙看著一圈頂尖人物,道:“神仙下界,分出一縷神魂便可。人仙下界,需我法力護持,會靈識混沌如痴傻,需盡快甦醒記憶。

    此番雖為歷練,但終究是助我完善三界,以登地仙。顧玙在此拜謝!”

    說著,他一鞠到地。

    隨即,他又似想起什麼事,笑道:“我們這般大動作,總不能連名號都沒有,經我集思廣益,博采眾長,倒也給它取了個名字——長生界!”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1 14:20
第784章 七郎

    “七少爺!”

    “七少爺!”

    少年從迷迷濛濛中醒來,隱約聽到耳邊有人呼喚,並在推動自己的身體。他睜開眼睛,見到一張乾瘦蒼老的面容,帶著萬分焦急,“七少爺,你沒事……”

    砰!

    話未說完,好大一顆頭顱就像拍西瓜一樣碎成了幾瓣,鮮血噴湧,蓋了少年滿臉。濃重的腥氣包裹著五官感知,他激靈靈一抖,意識劇烈顫動,我是誰?這是哪裡?

    僅迷惑了數息,腦中忽地風清月明:我,我是顧玙!

    “少爺快走!”

    “吼!”

    砰砰!轟!

    來不及仔細思量,場中的激烈打鬥使得他轉移視線。這是一片稀疏的小樹林,不遠處是連綿青山,看來是山腳下。

    後面橫著一輛車馬,兩匹駿馬早已倒地,被掏得腸穿肚爛。旁邊還躺著一個丫鬟、一個小廝的屍體,以及那位無頭老僕。

    而在前方,一個中年漢子正跟一隻古怪的妖物死命相搏。

    山精形如小兒,人面長臂,黑身有毛,生著一條腿,膝蓋往下還是反的,也就是腳掌向後長。

    它體型剛及男子一半,但行動敏捷,力氣極大,爪尖尖銳,與對方的長刀相撞,發出噹噹的金戈之聲。

    男子見他站起,又是高聲喊道:“少爺快走,我拖住它!”

    “吼!”

    那妖物似懂人言,聽了突然張口一噴,一道黑氣鋒銳似刃,又急又詭的劃著弧線掃向對方。

    男子情急之下用長刀橫檔,咔嚓一聲,百煉鋼刀竟被從中斬斷,但也削了五分威勢,在胸前切下一個深深的傷口。

    一擊重創敵手,妖物不再理會,轉頭向顧玙奔來,雙目赤紅似帶著深仇大恨。

    “這特麼什麼鬼開局?!!!”

    老顧暗自叫苦,試著調運法力,卻發現神通全無,只有一股微弱的氣息在體內遊走。眼瞅著妖物撲到跟前,他只能就地一翻,哧溜鑽到馬車那邊,撒腿就跑。

    “吼!”

    妖物雙爪一揮,堅固的馬車立時七零八落,窮追不捨。

    顧玙的這具身體雖幼,但底子良好,明顯學過什麼功夫,氣力靈巧都遠超尋常孩童。一眨眼的功夫,已經到了樹林邊緣。

    怎奈妖物速度更快,幾個起落就追到身後。

    風聲灌耳,腥臭襲來,脊樑骨像點燃的炮仗一節節炸開!他腦中急轉,術法神通用不了,拳腳應該可以吧?

    念頭與動作幾乎同時運轉,妖物黑爪罩下,正想拍碎此人腦袋,卻見他嗖地往下一縮,突然消失。

    跟著一股力量往胸口撞來,眼前又一花,下意識的耷拉眼皮。

    青雀手!

    燕雙飛!

    三皇炮捶拳!

    小齋親傳,玄皇派四十八手!顧玙一連串使下來,動作行雲流水,頗具大家風範。

    結果,沒有想像中的骨肉碎裂聲響,反而噹噹噹不斷,像敲在鐵石之上,雙手僵直,青紫一片。

    艹,你玩死我啊!

    老顧當村霸當了四十多年,竟被一隻山野妖物逼到如此地步,一時又荒謬又無奈,莫非我真要出師未捷?

    悠悠蒼天,何薄於我啊!

    正此時,他耳邊忽傳來一聲,“咦,這技擊倒是精妙!”

    清風習習,送入林間,顧玙只覺一縷細風吹來,拂過自己的耳畔鬢邊,又吹至身前,在妖物身上悠悠一轉。

    那張牙舞爪的妖物驀地一頓,跟著冒出無數道血線,就像被萬刀凌遲,皮肉全部剝離,只剩一具青色的骨頭架子立在原地。

    噝,這術法倒是精妙!

    顧玙眼睛一亮,渾然不覺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圈。他抹身瞧去,見林外暮色沉沉,一條踩出來的土路蜿蜒向東,先過一條河,又併入大路。

    一道士,羽衣翩仙,過小橋流水。

    雙方離的極遠,幾乎在視線邊緣。顧玙略微驚訝,相隔數百丈隨手一擊,精準斃敵,如此輕鬆寫意,此人境界不淺。

    “少爺!”

    “少爺!”

    林中又傳來呼喊,那個受傷的大漢踉蹌跑來,見妖物已死大鬆一口氣,隨即面色肅然,掙紮下拜:“見過道長!”

    “嗯。”

    那道士不知何時已到了近前,不冷淡也不熱情,目光在顧玙身上一繞,問:“你是誰家子弟?”

    “……”

    顧玙尚不知如何作答,還好那大漢道:“我們是鹿鳴縣陳家,今日來山中遊玩,歸途時被山魈追趕,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陳家……”

    道士點點頭,又抬手一指,大漢被青光纏繞,片刻恢復如初。

    “既然無事,那就快返家去吧。”

    他說著袖子一卷,連帶著那具碧玉骨身,一同消失不見。

    “恭送道長!”

    大漢極為恭敬的對著空氣拜了幾拜,才緩緩起身,喜道:“今日福大命大,得貴人相助,不然就搭在裡面了!”

    他又轉向顧玙,露出習慣性的無奈感,“少爺,以後千萬不能胡鬧了。天不早了,我們快些回去吧!”

    顧玙一直沒吭聲,拒絕了背上自己趕路的提議,跟大漢一步步走在寬敞的官道上。

    夕陽沉落,天色慾晚。

    路上行人稀少,偶見幾位也多是騎馬乘車,都是往東邊走。倆人走了一會,又碰到來路的一夥人,漢子連忙招呼,卻是家中長輩見許久不歸,派人來接。

    等顧玙騎在一匹溫順的母馬上,才終於有時間理理頭緒。

    長生界經過生物進化,文明起源等一系列衍化,已經建立起一套比較成熟的社會體系。別處暫且不知,只知此地叫鹿鳴縣,西邊挨著一座大山叫鹿鳴山。

    該縣隸屬西川府,西川府乃貞陽國二十四府之一。貞陽國在通天河南岸,與東元國相鄰。

    陳家世代居於此處,祖上出過朝官,也出過道官,如今有些沒落,但仍是標準的地方豪族。

    家主叫陳靖,做過官,因派係爭斗被貶,索性辭官回歸故里,娶了一妻四妾,兒女十幾個。

    自己乃主母所生,叫陳昱,九歲,上面有一親兄、親姊,族中排行第七,故喚七郎。

    “正妻之子,備受寵愛,自幼嬌生慣養,無法無天……嘖嘖!”

    這家世還是可以的,比什麼庶子,不受待見的庶子,不受待見又是修煉廢材的庶子,不受待見又是修煉廢材又被未婚妻退婚兼被主母陷害的庶子,強多了啊!

    顧玙自己玩著梗,騎在馬上暗樂,又回想起今日的一番遭遇,立時不忍直視。

    原是陳七帶著人去鹿鳴山遊玩,無意中發現山魈巢穴和一幼崽。山魈乃常見精怪,繁殖能力頗強,欺軟怕硬,除了異種之外大多沒什麼價值。

    道人一般懶得清剿,只有百姓請願時,才會主動進山。

    陳七發現幼崽後,執意滅殺,護衛曹化彰——也就是那個漢子,苦勸不得,只得聽從。結果在回返途中,就被大山魈攔住。

    瞧那道人收骨,看來還是只異種。

    “唉……”

    顧玙越回想越嘆息,這就一典型的熊孩子模板。此番他是第二元神下界,又抹掉了“造物主”的一部分認知。

    而這孩子頑劣不堪,世界觀狹小,對很多東西都是一片空白。

    不過這樣才好玩啊!

    …………

    鹿鳴山距縣城數十里,快馬加鞭下,一座與夏國古代完全不同的城池很快就出現在顧玙眼前。

    夏國古時的縣城都非常小,人口也少。他以前旅遊時,見過不少古城牆,真是又矮又窄。

    但這個不同,城門樓異常高大,兩側城牆鋪開,遠遠看去竟有一種巍峨的感覺。牆上有兵士巡守,點的不是火把,而是一顆明珠掛在城樓。

    西門一顆,東門一顆,就能照亮整個防線,還有守護城池之能。

    “按正常的技術發展,人力可以建造這種城池,但絕不會出現在一座縣城身上。”

    顧玙望著城樓,又想起回來時的道路,寬闊平整,極為夯實,馬蹄踏上去連點灰塵都沒有,“看來小世界的發展遠超想像,真正的法用於民了。”

    夜晚城門緊閉,不許進出。

    但豪族就有豪族的牌面,陳家人一亮身份,兵卒立開大門。顧玙策馬而入,見城內面積也出乎意料的大,橫豎街道,大小巷子,能裝個幾萬人——夏國古代幾千人便可稱縣。

    眾人順著主街走了一會,然後向南,這一片都是高門大院。

    馬蹄聲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來,兩扇朱漆大門開著,挑著紅燈籠。早有人進去通報,顧玙被扶下馬,在亂糟糟的喧囂聲中進到內廳。

    “七郎!”

    一個和善溫婉的貴婦人立時撲來,抱住他就開始哭,“平安歸來就好,你要出了什麼事,我也不活了……嗚嗚……”

    WHAT??

    顧玙一腦袋的黑人問號,自幼沒體會過父母溫暖的他,冷不丁來這一下子,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這邊哭了好一會,母親才揉著帕子放開他。

    一干下人毫無波動,怕是見怪不怪了。此時陳靖也露了面,貌似嚴厲實則溺愛的訓斥了一頓,便讓人送他回房休息,又找來曹化彰詢問詳情。

    聽說被一道人所救,不由大為可惜,沒有趁機攀上關係。

    又聽說山魈被輕易除掉,更是遺憾,只道可能是治所高士云云,暫且不提。

    顧玙回到一間精緻的臥房內,打發走了暖床丫頭,自己pia在柔軟的被子上出神。

    此地此人,此時此景,那頭頂的雕花飾,案上的熏爐香,外面的窗櫺紙……一切一切都是那麼陌生。

    但那山魈精怪,那道人和一手術法,以及陳七可憐的認知裡,剛剛顯露的一抹風光,又讓自己無比興奮。

    “唉,也不知小齋、小堇她們如何了……要不要去尋一尋?”

    剛冒出這個念頭,瞬間就掐滅。

    “不不,各走各路,永不相認……”

    顧玙笑了笑,“因為這樣才有趣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1 14:20
第785章 政 道共存

    “嘩嘩!”

    “嘩嘩!”

    鹿鳴的氣候與江南相似,春雨如煙又若絲,一下便是纏綿不停。

    顧玙站在廊下,聽那珠落玉盤,清脆悅耳,紛揚的水氣撲面而來,不覺寒冷,只感清爽宜人。

    他今年才九歲,但身量頗高,眉目清雋,如今又褪去了往日紈袴,倒真有幾分翩翩少年郎的樣子。

    “七少爺,茶烹好了!”

    裡間的一聲嬌脆,使得顧玙抹過身來,一個纖細靈巧的丫鬟碎步而出,笑道:“府裡剛採買了一些紫筍,說是府觀新培的靈種,常人難得。夫人疼愛少爺,才特意撥了二兩。”

    她又陪著小主人一同回房,始終退在半步之外,“這紫筍烹好,得用沸水滾上幾滾,第三遍飲一口,第四遍飲半杯,第五遍一飲而盡,方能唇齒留香,內氣縈繞……”

    “你的手藝我自然信得過。”

    顧玙笑笑,在書房的椅子上坐定,案上已經擺好了一套茶器。那丫鬟忙過來擺弄,動作行雲流水,一斟酒,二斟,三斟……不一會,便滿了三盞清茶。

    細長的紫葉在盞中沉浮,根根立起,好似水草一般。

    顧玙照她的說法,先飲一口,再飲半杯,最後一飲而盡,只覺一條水龍滾入喉腸,在體內兜兜一轉,散做氤氳霧氣,五臟六腑似被暖爐烘烤。

    “呼……”

    數息後,他方吐出一口長氣,嘆道:“果然是靈種,這一盞便抵我數日之功。”

    “半兩就要一百個紅錢呢,要沒點效用,府觀也不敢拿出來。”

    丫鬟見他飲罷,又麻利的收拾桌案,道:“一份可用兩日,每日一次,我明天再來給您烹茶。”

    這丫頭叫青芽,主母身邊的大丫鬟,十五歲,專司茶水吃食。

    顧玙看了看她,忽喚道:“青芽。”

    “哎,您還有什麼吩咐?”

    “你也知道,我現在手下無人,你過來我院子如何?”

    “這……”

    丫鬟抿著嘴唇,陳七的名聲是一等一的爛,但他又是主母最寵溺的幼子,真要開口討要,主母不會不給。

    稍一轉念,只得在心中嘆了口氣,笑道:“只要夫人同意,我自是樂意伺候七少爺的。”

    “好,你先下去吧。”

    “是!”

    顧玙看著那個明顯很喪的背影,也很無奈。自己的親信都被山魈殺了,孤家寡人,初來乍到,必然得有個八面玲瓏的人在身邊跟著。

    而他觀察了好幾天,也就青芽能入眼。

    “紈袴之名並非一天兩天就能洗清的,不過我既然佔據了這具肉身,就繼承你的意志好好活下去吧!”

    “從今天起,我就是陳七!”

    顧玙突然間慷慨激昂,隨即又自我嫌棄,“嘖嘖,這種古早的中二台詞還真是熱血沸騰呢!”

    個屁咧!

    他無聊的自我玩梗一番,便像條鹹魚樣癱在榻上,繼續翻看那本《方輿勝覽》,就是一本地理風俗見聞錄。

    話說此方小世界,清晰明了的分為五個人族聚集地:

    最北有苦寒之地,名北邙,不稱國度,由諸多勢力把持,產藥材、靈獸和各類礦石。從北邙往南走,是一大國,名啟元,佔據了大河北岸的廣闊平原,物產豐富,人口眾多,綜合國力最強。

    南岸則有貞陽、東元兩國,國家雖小,但極為富饒,尤其農業發達。

    西部是草原,生存著很多部落,沒有一位強有力的統治者。再有最南方的崇山峻嶺,有許多生民部族,與世隔絕,對外界極端仇視。

    而那條寬幾百里的大河,名通天河,中央有重水,南北千年不通。不過近幾十年,道人研究出了一種飛舟,可以載人穿行。

    北方跟西方相通,西方到南方要經過無數崇山峻嶺,非常困難。南方到最南面,也隔著十萬大山,疆界明顯。

    小世界生靈繁多,人族大興,另有無數妖魔鬼怪,見慣不慣。別處暫且不提,單說貞陽國,最令顧玙感興趣的,便是它的政治和修行體系。

    夏國的道,皆從遠古聖賢而來。

    帝堯時期,有個大賢叫許由。堯請他治理天下,許由不受。堯又派人去請,許由還是不干,不干就算了,居然認為那些話污染了自己的耳朵,便來到水邊洗耳。

    正碰見巢父牽著牛犢飲水,巢父問,你做啥咧?

    許由如實相告,巢父道:“假如你一直住在深山高崖,誰能看見你?堯肯定也找不到你。你到處遊蕩,換取名聲,現在卻來洗耳朵,別故作清高了!”

    巢父就更牛逼,牽了牛就走,跑到上游飲水去了。

    這兩位都是遠古聖賢,道家前身,充分體現了一種“隱士”哲學。再到老子著《道德經》,正式提出清靜無為的概念,這種思想影響了後世幾千年。

    雖有姜尚、張良、寇謙之、林靈素、丘處機等人,參與世俗政權極深,但總體上,我們道家的思想基礎就是隱士,自然無為,專心研究自己的修行或學問。

    但這裡完全不同。

    顧玙這幾日閱覽群書,追根溯源,發現最早的一批修士領悟法力神通後,沒有遠離群體,而是護衛一方,保族群安穩,並一直很好的傳承了下去,以入世為己任。

    百姓也有趣,這裡的道不是宗教,百姓無需信仰,更無須進獻香火。

    正因如此,才產生了非常獨特的社會體系。

    就拿貞陽國來說:首先國主即道主,國主之下,便是政、道兩套班子。政務一般由大臣處理,頗似明朝的內閣制,國/道主更像是一種象徵和底氣保證。

    道務方面,道士有非常嚴格的品級官職。中央設崇玄院,總理天下治所,最高道官叫道錄,正一品。

    地方設十二治所,最高官職叫都功,正二品,下設都監、道正、高士等職。治所下面,又分府、縣兩級宮觀,府級觀主四品,縣級觀主七品。

    夏國的道士算出家,這裡不,只是一種特殊的有能力的身份,不忌葷酒,可以結婚生子。

    想當道士,得通過審驗考試,再由治所發放憑證。此後,每年也會進行考核,不合格者逐出宮觀。

    那道士自成一體,平時都負責什麼?

    多了!農業方面,培育種子、靈植,使土地肥沃,糧食增產,另有行雲布雨,讓全國風調雨順,水系安穩。

    工業方面,比如鹿鳴的縣城和大路,便是道人規劃、參與建造。

    更別提日常的斬妖除魔,保境安民等等。

    “……”

    顧玙翻完了一卷厚厚的書本,見窗外細雨停歇,陽光初露。

    這樣的小世界,著實出乎自己預料,一時間千頭萬緒也不知是好使壞,何優何劣。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樣的社會非常有趣,也不枉他下界走一遭。

    …………

    “今日都做了些什麼?”

    “孩兒一直呆在家中,讀了一本《方輿勝覽》,覺得非常有趣。”

    晚飯之前,顧玙在後宅見到了自己的老爹陳靖。陳靖進士出身,標準的讀書人,表面嚴厲,實則對幼子非常疼愛。

    聽到不學無術的兒子竟然念了書,不由點點頭,但還是教訓道:“雜趣見聞可豐富閱歷,但有時間還需看看經義文章。”

    “孩兒明白!”

    顧玙十分乖巧。

    陳靖對他的態度頗感意外,笑道:“你經此禍事,倒長進了一些。那曹化彰好歹跟了我幾年,此番忠心護主,你明日去看慰看慰。”

    說著頓了頓,又道:“對了,還有一事。鹿鳴觀的春考剛有消息,兩名弟子得了下下,已被逐出觀門。按照慣例,縣觀會在鄉里各族選出兩名新人。你也準備準備,秋考時去試上一試。”

    “是!”

    見他如此痛快,陳靖愈發奇怪,道:“你不是一向厭惡玄法道學,為何突然轉了性子?”

    “孩兒惹出大禍,害的忠僕慘死,深感往日頑劣,有愧父母教誨……”

    顧玙早備好草稿,巴拉巴拉說得跟真事似的。

    “好!好啊!”

    陳靖一聽,心氣是真順了,大感門楣有望。

    總之,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

    飯後,陳靖又去找幾個門客清談。主母魏氏則把顧玙叫到跟前,卻是為了青芽一事。兒子開口,母親自無不捨,只是言語間溫柔婉轉,似有未盡之意。

    顧玙莫名其妙,結果一位老嬤嬤追出來送了幾步,才做了番語重心長的告誡,道年少精貴,早洩傷身云云。

    早洩個粑粑啊!我才九歲!

    老顧敢發誓,自己來這三五天,但被幹懵逼的次數已經超過了人間六十多年。

    而這種鬱悶在他回到居處時,瞬間達到了頂點。

    “少爺!”

    青芽拎著個小包袱,眉目愁怨的在院子裡等了好久,扯出一抹笑容道:“夫人讓我來貼身伺候,還調了兩個小廝,兩個丫鬟……都過來,見過少爺!”

    當即,四個新人過來見禮,男的不過十二三,女的不過八九歲,看著都頭疼。

    顧玙隨口敷衍幾句,連名字都懶的問,只道:“你們自去安頓,青芽,你隨我進來。”

    青芽臉上一白,揉了揉衣角,還是低低應了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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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6章 春陰帶雨

    陳七作為嫡幼子,有單獨的一個院落,正房三間,東西廂房,另有書房和靜室,還有一間專門的小廚房。

    四個新人自去收拾,青芽則跟著顧玙進屋。雖說山中遇襲後,七少爺就像變了個人,一夜間懂事了不少,但以往惡名太盛,她自是惴惴難安。

    臥房很大,分裡外間,裡面雕花大床,外面貼簾子放著一張長榻——這是丫鬟陪夜用的。主子半夜醒來要喝水啊,尿尿啊,啪啪啪啊,誒,都得滿足。

    當然在某些人家,比如那個扒灰的扒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的地方……驕奢成風,**成性,丫鬟時常在床上陪夜的。

    “少爺,您叫我有什麼吩咐?”

    青芽雖細緻靈巧,但畢竟是家生子,主僕觀念根深蒂固,已經做好了被一根橡皮筋亂捅的準備。

    “哦,有幾件事與你說說。”

    顧玙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她,開口道:“我這人不喜俗務,我會讓母親給你一等大丫鬟的份例,但你得替我把好院子。

    第一,書房和靜室只許你進去收拾,旁人若進,發現一次杖十,發現兩次逐出府內,你與其同罰。

    第二,從明日起,我會卯時一刻起床,無需你照料,我自去修習。你在辰時備好早飯,另烹一壺紫筍。白天你們隨意,戌時後我仍會修習,院中不得嬉鬧喧嚷,有犯者同上嚴懲。

    第三,我以後會偶爾閉關,母親來問,你如實告知便是。三餐照做,放在靜室門口……”

    青芽起初還很緊張,結果越聽越古怪,七少爺一條條一項項,給她擺的明明白白,甚至精細到每日洗澡的時辰。

    “總之,那四人交給你管理,院中事務也交由你照看,但出了事,我也唯你是問!懂了麼?”

    “懂了!”

    青芽連忙點頭,又怕對方不信,道:“我都記下了,給您重複一遍麼?”

    “不用,你是我親手挑的,自然信得過。”

    顧玙擺擺手,道:“好了,我一會便去修習,這裡就拜託你了。”

    他用了拜託二字,青芽一時慌亂,但未等開口,七少爺已邁步出去,咣啷一聲,把自己關在了靜室裡。

    “……”

    青芽呆怔片刻,才喃喃道:“莫非這就是因禍得福,七少爺真不一樣了呢。”

    其實說起來,如果小世界有數據化屬性,她的福緣一定是滿值——那特麼不是位面之子,那叫位!面!他!爹!

    …………

    夜深人靜,細雨纏綿。

    靜室內,明珠懸頂,光亮柔和而不刺眼。顧玙坐在用柔韌的禾草編織的蓆子上,正研究這裡的修行體系。

    道人入世,修行極昌,有些積累的家族皆有傳承。而小世界以存想為根,符籙為本,衍化出了截然不同的東西。

    五個層次劃分,簡單明了:

    采氣境,可自如調運內氣。

    凝神境,存想高階之意,直接作用於神魂。

    出竅境,神魂可短暫離體。

    神遊境,神魂自由自在,無所拘束。

    天人境,小世界目前的最高戰力,據說距飛昇只差一步。但縱觀修行史,還沒有真正飛昇的記載。

    陳家所傳只有一篇采氣法,名《春陰帶雨訣》。聽起來好像濕漉漉的不太正經,卻是正兒八經的基礎法門,雖然品級較低。

    據族中藏書記載,天下采氣千百種,最高者為采天陽之氣、采地陰之氣、采五行之氣、采慧光之氣等等。

    中品者為采隨游之氣,采火神之氣,採金津玉液之氣等等。

    下品者為采飛瀑之氣,采壁刃之氣,采寒霜之氣等等。

    《春陰帶雨訣》顧名思義,在春天下雨的時候修習效果最佳,平日會削弱不少,正由於這個限制,應用狹小,所以落於下品。

    而此刻,顧玙拈起一張青碧色的靈符,滴上一滴精血。靈符青光一閃,沒入腦中,遂坐在蓆子上閉目沉心。

    若是讓爹娘看見,分分鐘嚇死,患有多動症的兒子居然只花了數息,就進入完美的虛靜狀態。

    在這裡,存想是一切的根本,符籙是一切的載體。

    不是存想春雨之形,而是春雨之意。族中前輩曾留書教導,雨似愁絲,纏綿悱惻,故要存想其連綿不絕,潤物無聲之意。

    此說被數代族人信為真理,顧玙卻不感冒。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水光瀲豔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在不同人的眼中,春雨或孤冷,或傷別,或愜意……而他,只覺自己的神魂清晰無比,好似清晨出門,迎面細雨紛揚,草色青青,柳鶯低飛,炊煙在遠處裊裊升起。

    清爽,涼快,逍遙自在!

    “嘩嘩!”

    “嘩嘩!”

    剎時間,夜雨彷彿敲進了窗子,清脆悅耳。顧玙忽地一顫,自己存想出的意,竟化作了氣,一點點在體內滋生,又輕而易舉的抹掉了之前積累。

    所過之處宛如清風吹過,細雨洗滌,無不透著一股舒爽自在……

    不知過了多久,顧玙從入靜中醒來,滿是驚喜之色。

    夏國的入門功法,都是像煉內功一樣運行周天,然後產生氣感。而這裡的采氣,其實是虛指,真正的意思是存想其意,進而生成氣。

    他現在就感覺到,體內的氣息已非常明顯,遠勝之前的半吊子積累。

    這種轉化異常玄妙,載體便是面前的青符。

    “據說每一種功法都對應一張符籙,法成符現,符現法成。”

    顧玙拿起青符細細品味,自言自語道:“不,不僅是法,還有術和神通……嘖,這個套路有點意思。”

    他經過短短一夜的體驗,已經明確了小世界的修行基調:意識流,大大的意識流!

    修士的主觀佔據了核心地位,極重天地之意,極重領悟。就拿施用體系來說,小世界最基本的是術,靠學。

    再往上,叫法和大小神通,靠悟。

    你悟性到了,采氣期也能領悟法意、神通;你悟性不到,出竅期也只能修術,biubiubiu的各種平A。

    還有,這裡重意不重形,重神不重身。他們覺得存想的同時能淬煉肉身,只要修為到了,肉身自然也會強大。

    話是沒錯,但在早期猥瑣發育的階段,有個精壯的身體能省去不少麻煩。

    “這是偏科啊,得改!”

    顧玙撓了撓臉頰,初步確定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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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7章 呦呦鹿鳴

    不大的院子裡,曹化彰正在演練刀法。

    刀長三尺三寸,面寬刃薄,精鋼所制,被體型高大的漢子拿在手裡,舞起來虎虎生風,自帶威猛之氣。

    “呔!”

    曹化彰耍了一路,猛地向前一突,以右腳掌為軸借勢轉身,長刀以詭異的角度狠狠斬去。就聽砰的一聲,院子裡的一塊青石被劈成數塊,刀刃絲毫不損。

    他臉不紅氣不喘,長相粗魯卻帶著幾分自矜,收刀拱手:“此乃三十六路斷魂刀,讓少爺見笑了。”

    “嗯?完了?”

    癱在台階上的顧玙猛地回神,問:“這斷魂刀在江湖上算什麼級別的武學?”

    “雖比不上一流高手,卻也能闖蕩一方,震懾宵小……”

    “哦,二三流麼。”

    顧玙大為失望,嘟囔道:“看來江湖衰敗,凡俗武學甚為低劣啊!”

    “少爺說的是,武功練的再好也抵不過修士的一根指頭。就算采氣期的修士,隨便扔個術過來,武者都難以抵擋。”曹化彰連聲應和。

    他本為江湖豪客,後被陳府收留做個護院,本事平平卻極有忠心,寧願自己拖後也要讓陳七先走,便可見一斑。

    倆人聊了一會,顧玙忽道:“對了,你以前的江湖朋友還有聯絡麼?”

    “有幾位時常來往。”

    “品性如何?”

    “皆是好漢。”

    “那好,你去問詢他們,願不願來我這裡?”

    顧玙見他面露詫異,笑道:“沒錯,是來我這裡,不是來陳府。”

    “呃……”

    曹化彰心生古怪,還有點滑稽。您這是話本看多了,想虎軀一震,廣納豪傑麼?雖說您是陳府公子,但公子和家主是兩個概念,何況年紀在這擺著呢!

    他想了想,委婉道:“少爺,那幾位散漫了,怕是不喜拘束……”

    “呵呵,我懂。”

    顧玙擺擺手,笑道:“我也不讓你為難,這樣,再有幾個月便是鹿鳴秋考,我志在必得。若我獲得道籙,你再聯繫也不遲。”

    道籙,道人的身份憑證,入觀即有,從無品到最高的正一品,也是貞陽國人人欣羨的地位象徵。

    曹化彰一怔,不禁重新估量起來。

    這年頭,最頂級的功法都在道人手中,其次是各門派和各豪族。像陳七這種豪族子弟,有資質的去當道人,沒資質的去讀書科舉。

    要麼當道官,要麼當朝官,前路清晰明了。

    如果他真能考入鹿鳴觀,再加上陳家在本地的底蘊,完全可以再上一步。而且嫡長子陳珪已證明資質欠佳,正在府城求學,並無資源衝突……

    當然曹化彰性子謹慎,想通了也沒立即答應。

    “唉,也罷。”

    不見兔子不撒鷹,人之常情。顧玙嘆了口氣,道:“我這幾日勤修《春陰帶雨訣》,頗有心得,正想演練一番,你這刀借我一用。”

    曹化彰不明所以,只見他提著刀走到院中,擺開架勢,猛地辟出一斬。

    噝!

    他起初不經心,結果瞄了兩眼,立時倒吸一口涼氣。七少爺耍弄的,正是自己剛才演示的三十六路斷魂刀!

    而且對方似乎有所改進,仍是威武兇猛,招式間卻簡化了一些,變得更有效,更具攻擊性。

    “看好了!”

    只聽顧玙突地大喝,左腳踏出,右腳跟上的同時渾身跟爆竹一樣,力道從足底而生,噼噼啪啪的竄到手臂,再斜斜往下一斬。

    轟!

    右腳落地的同時,寒光凜凜,殺氣徹骨。曹化彰猛地一眯眼,再睜開時,竟是目瞪口呆戳在原處。

    院子裡的青石地面,已被轟出一個圓坑。

    什麼叫圓坑?

    斷面跟刀切豆腐一樣,平整光滑,石板和泥土都砸在裡面,邊上連點碎石都沒有。他習武多年,再清楚不過,表明這一刀的發力技巧和力道運用,已經妙到毫巔!

    更可怕的是,這一刀分明就是自己最後一招的改良版!

    “少,少爺……”

    曹化彰磕磕巴巴,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料想範圍。

    “你這刀法重在勇猛,大開大合,太細緻反而失了本意。三十六路太多,我看十二路正好。”

    顧玙歸還長刀,笑道:“我年紀尚小,氣力不足,方才用了幾分真氣。不過你放心,以你的底子,運轉內功也能達到這般威能。”

    “你先自己理一理,不懂的再來問我。”

    顧玙不給他多話的時間,抹身就走,留下呆滯的曹化彰在院內一動不動。

    而這貨離了小院,匆匆到了僻靜處,憋著的一口長氣才吐了出來。

    “這身體太垃圾了,稍微動作就臨近負荷,還好我有經驗,明天起還得加倍修煉。”

    顧玙抹了把汗,平復躁動的內息,才裝作沒事人樣的返回住處。

    無奈啊!

    底子弱,前期只能收些歪瓜裂棗的,青芽和曹化彰就算矬子裡拔大個了。陳府倒是有幾位采氣期的高手,甚至還有一位凝神期的供奉,但個個眼高於頂。

    自己一80級大號,也犯不上跟幾個新手村npc置氣。

    唉,等考入鹿鳴觀就會好些了,到時再收攏手下,也算有了小小勢力。

    顧玙一邊往回走一邊想:要是扔在氣運流裡,自己怎麼著也算一方潛龍吧?嘖嘖,就不知有哪個能人異士來投?

    嗯,別是他兒子,他女兒,他妹妹,他小姨子,他媳婦兒就行……

    ………………

    最近鹿鳴縣很熱鬧,老百姓都在議論著一件事:陳府的七少爺自遇山魈之後,性情大變,從此在浪子回頭的邪路上一去不復返。

    以前的陳七由於年紀小,欺男霸女的事兒幹不出來,但成天騷擾鄉里,動不動就掀攤子砸酒樓,名聲極劣。

    這回可好,讓全縣都不適應。

    由於變化太大,連爹娘都在犯嘀咕,陳靖還暗地請了高人,看是不是被佔了神魂。拜託,當然看不出來啊!

    於是只能歸功於那隻山魈,讓兒子真真轉了性。

    不知不覺,顧玙來此已經一個月了。

    他平日的作息非常規律,早晚修煉,白天便去縣城和周邊閒逛。起初非常詫異,因為人口太多了。

    鹿鳴縣上下約有五萬人,西川府約四十萬,貞陽國二十四府,足有一千多萬人口。相鄰的東元國也差不多,北面的啟元國更甚,有兩千萬左右。

    整個小世界,差不多有五千萬人口。考慮到它的整體面積,密度之高遠超夏國任何一個古朝代。

    以至於這裡的村鎮與縣城之間,縣城與府城之間,道路四通八達,距離都非常近。

    他苦思許久,才勉強得出解釋:

    一是修行較為普及,雖然平民百姓接觸很少,但一代代傳下來,平均壽命是高的。

    二是有道官體系存在,他們研究田地增產,稻種培植,行雲布雨,定期賜下各種救命靈藥,無形中使得生活水平大大提高。

    再加上沒有大規模戰亂,才變成了現在的人口密度。

    午時,酒樓。

    三樓雅間,顧玙臨窗而坐,桌子擺著四碟四碗,主菜是一條剛打上來的紅魚。切薄片,不沾醬料,就那麼生吃。

    這一條就要五個赤錢。

    貞陽國的通用貨幣,小錢為青色,又稱青錢,大錢為赤色,又稱赤錢。一個赤錢換一百個青錢,跟現代的硬幣差不多,極其耐磨,購買力也很驚人。

    顧玙就喜歡這點,沒有什麼靈石靈珠,修士也用大小錢交易,或者以物易物。

    究其原因,還是體系所致:這裡以存想法為重,以領悟神意為本,丹和器都是輔助。那種築基期拎著把裁決追著金丹猛砍的,基本不存在。

    “少爺?少爺?”

    “啊?哦,怎麼了?”

    青芽無奈,現在的七少爺什麼都好,就是愛發愣走神。她提醒道:“大小姐明日就要回來了,你出來半天了,不去給她挑件禮物麼?”

    “姐姐……那自然要買禮物的。”

    顧玙反應過來,吩咐道:“曹化彰,你去南街的脂硯齋,那邊新出了幾種胭脂水粉,你去各買一份。”

    “是!”

    一直站在身後的曹化彰應聲而去,沒有半點怨言。他親眼見證位面之爹的威能之後,已是甘做下僕,受其驅使。

    青芽卻噗嗤一樂,道:“曹爺威武大漢,偏生去買什麼胭脂水粉,少爺就會捉弄人。”

    “什麼叫捉弄人,我就倆使喚順心的,當然是他買啊!”

    “那你為什麼不叫我去?”

    “嘖,我對著你叫秀色可餐,我對著他叫實難下嚥。兩個老爺們悶在一起賞雨吃魚,像什麼話?”

    “咯咯!”

    青芽終於忍不住,捏著帕子笑個不停。經過一個月的接觸,她是越來越不怕這位七少爺了,只要守他的規矩,就會隨和的難以想像。

    顧玙白了她一眼,胳膊搭在欄杆上看著外面的細雨。

    鹿鳴的雨水非常綿密,三天兩頭的下,也多虧如此,那《春陰帶雨訣》才進展飛快,對采氣的本質也瞭解愈深。

    一句話:感自然之形,悟自然之意。

    采天陽、地陰之氣,為什麼是最高品?因為陰陽乃天地本源,你本來就身在其中,隨時隨地都可存想,神意也恢宏博大。

    這樣生成的真氣,自是精純無比,效率奇高。

    《春陰帶雨訣》限制太多,神意也很微小,采氣慢,且不純。陳家幾代人都有修習,包括陳靖、陳珪和已經嫁人的親姊陳焉,只是資質不足,不能走修道一途。

    當然,意識流修行就是主觀因素佔據根本。

    陳家人存想春雨纏綿悱惻,他偏要存想逍遙揮灑,清爽自在,無形中神意要開闊不少,采氣也要精純幾分。

    一個月來進展飛速,內氣充盈,只是還沒有修習術法。

    “當!”

    “砰砰!”

    顧玙看著細雨,又在習慣性的走神,忽被一陣打鬥聲干擾,隨即又是曹化彰的怒吼。

    緊跟著,樓下傳來一個公鴨嗓子,“哈哈哈哈,陳七可在上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1 14:20
第788章 親姊與修術

    顧玙往下一瞧,街上已經擠了好多人。

    曹化彰揮動拳頭,跟幾個人打成一團,地上摔開一個精緻木匣,散落著胭脂水粉。他得顧玙指點,刀法大進,但此刻被數人逼住,根本無機會拔刀。

    另有一人站在圈外,看著曹化彰遭受拳腳,囂張大笑。

    此人十二三歲的年紀,錦衣玉冠,明顯也是富貴人家。他見顧玙往下張望,便身形一晃,像片被風捲起的樹葉,輕飄飄落在三樓。

    “原來是徐少爺,怎麼吃飽了撐的,專來難為我這僕人?”

    顧玙拿起杯盞,向外一潑,蘊含真氣的酒水似有千斤重,分毫不差的砸在那幾人身上,竟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底下立時慘叫一片,滿地打滾。

    “早聽說陳七浪子回頭,閉關苦修,還以為市井玩笑,不想是真的。”

    那人眼神一凜,隨即又恢復成紈袴模樣。

    鹿鳴縣有兩家大戶,陳家和徐家,實力相當,一直明爭暗鬥。此人便是徐家少爺,叫徐介。

    他對下人的傷勢毫不在意,見那曹化彰收拾木匣,渾身狼狽的跑上樓,不由笑道:“只是脾性變了些,竟喜歡起女人的脂粉玩意兒,莫非你還有體悟乾坤,合陰納陽的功法不成?下次見你,是不是該稱一聲七妹妹了?哈哈哈……”

    刷!

    一道寒光暴起,在徐介眼中驟然放大,以極快的速度直刺左目。他下意識偏頭,左手佈滿真氣,向前一抓。

    那寒芒似有生命般,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向下轉,再斜斜一挑,目標仍是左眼。徐介又驚又惱,突然哼了一聲,鼻孔中噴出一股白氣。

    砰!

    寒芒消散,掉落桌面,卻是一根斷成兩截的銀筷。

    “徐少爺好本事,佩服!”

    顧玙煞有介事的拱了拱手,一絲好奇在臉上閃過,這便是徐家的道術麼?

    “你也不錯,確令人刮目相看!”

    徐介的雙瞳宛如一隻冷血動物般,冰冷又黃濁的盯了他半響,“莫要得意,有你哭的時候!”

    說罷,他閃身下樓,帶著人離開。

    青芽縮在角落被嚇了半天,此時才哆哆嗦嗦的湊上前,曹化彰也低著頭,喚了聲:“少爺!”

    “剛才為何不第一時間拔刀?”顧玙問。

    “畢竟在城內,對方又是徐家……”

    “這次便罷了,以後有人欺凌挑釁,無需顧及,給我狠狠打回去,記住了麼?”

    “記住了!”

    曹化彰心中一凜,連忙點頭。

    顧玙這才拿過木匣,壞倒是沒壞,就是沾了好些塵土,隨手扔給青芽,“走吧,再去買一份。”

    “啊?誒!”

    青芽立時反應過來,美滋滋的抱在懷裡。她才不介意一手二手,這一匣子東西,抵得上自己半年例錢了。

    …………

    陳家有嫡子嫡女三人,女兒叫陳焉,十七歲,嫁給西川府的一個小官員,日子過得相當不錯。長子叫陳珪,十四歲,也在西川府求學讀書。

    老幺便是陳昱。

    次日一早,陳焉便回了娘家,馬車就帶了三架,說要小住一段。顧玙第一次見到這位親姊,只覺溫婉大氣,標準的古代淑女。

    陳焉對幼弟十分疼愛,拉到近前各種關懷,搞得他一身一身的雞皮疙瘩。娘親自然又是哭,哭得沒完沒了,眾人見怪不怪。

    總之,一大家子吃了頓飯,晚飯後,陳靖和陳焉進內廳詳談,還特意叫上了顧玙。

    “朝中近來吵得厲害,皆為啟元國求親一事。據說有使者十二人,已乘飛舟到了國都,只等聽個准信兒。”

    陳焉講的竟都是朝廷大事,繼續道:“啟元國新帝登基以來,一直不見什麼動靜,此次求親,一派覺得是示好信號,百般支持。另一派覺得此舉突兀,怕是有所圖謀。

    其實吵來吵去,最後還不是國主定奪,嫁的畢竟是公主。”

    “國主已是天人境界,情念淡薄,雖是親生女兒,但能換取一國親善,確是物有所值。”

    陳靖捋著鬍鬚,判斷道:“十有八九會答應,不知求娶的是哪位公主?”

    “明玉。”

    “明玉……”

    陳靖扯下一根鬍子,疑道:“這倒有些奇怪。”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顧玙在旁聽了半天,大概也明白了。

    啟元國的老國主仁善淳厚,與各國的關係都很融洽。後老國主飛昇失敗,魂飛魄散,國內大亂,還好一位旁系子孫晉陞天人境,接任國/道主。

    新帝登基後,迅速平復內亂,休養生息,國力漸漸恢復。

    啟元是小世界國土面積最大,人口最多,綜合實力也最強的國家,有個風吹草動都會讓四鄰緊張兮兮。

    此番新帝派人求親,是第一次重大外交行為。而貞陽國的明玉公主,年紀輕輕已是神遊境界,再進一步便是天人。

    如此種子居然被派去和親,也不知啟元許了什麼好處……

    “對了,還有一事。”

    陳焉忽地想起來,道:“我聽相公說,李大人最近復起,很快會得到重用。爹爹既是李大人門生,相信不久也會有消息傳來。”

    “果真?”

    陳靖大喜,一時竟有些失態。他本是派係爭斗的失敗者,但政治這東西比天氣預報還不准,三十年河南,三十年河北,莫欺中年窮!

    如果能復起,重新為官,對自己對家族都是件大好事。

    父女倆聊了很久,才算聊完了大事。陳焉喝了口茶,歇了歇,轉向顧玙道:“小七,聽說你最近上進的很,還要參加秋考?”

    “上進不敢當,只是自覺自悟,比之前勤勉了些。”

    “呵,誇你還喘上了,采氣進展如何?”

    “托今春雨水豐潤,真氣充盈,足可施展道術。”

    “那就好。今年秋考有兩個名額,按照慣例,一個會給鄉里寒門,另一個給本地望族。鹿鳴只陳、徐兩家,務必要爭一爭。徐家也就徐介拿得出手,此子雖然陰戾,資質倒不錯,也肯下苦功,不易對付。”

    陳焉忽然笑了笑,道:“不過我在西川府尋了高人,為你求了兩道符術。”

    說著,她摸出一個玉匣,裡面躺著兩張隱隱發光的古怪符籙。

    “我跟二弟資質不足,只能走仕途經濟,你既然有資質,就得往道途上搏一搏。官、道一體,才是家族長久的根本。”

    喲!

    顧玙一愣,起初沒在意,聽到這終於回過味來,敢情老姐在家裡的地位相當之高啊!

    貌似無害綿羊,實則聰慧過人,政治敏感度極高,更厲害的是,她有意無意的透露出一種,可能自己都沒發現的——野心!

    顧玙喜歡有野心的人。

    “謝謝阿姊,小弟定不負期望,秋考得中!”

    …………

    一席深談而返,已是三更過半。

    顧玙回到住處,毫無睡意,迫不及待的取出符籙觀瞧。

    修術,必先有符。陳府有五枚道符,外加一篇采氣法,這便是縣級豪族的底蘊。既然阿姊送來了新的,乾脆統一拿出來研究。

    這兩張新符,一金一藍。

    他先拿起一枚金符,輸入真氣,符籙一閃,嗖地沒入腦中。

    他連忙靜坐觀心,進入存想狀態,不一會,空濛的意識中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一張泛著微光的符籙。

    這符籙在識海裡格外的大,上面的符紋清晰可見。他對意識的操縱妙到毫巔,像拿著一桿畫筆,順著符紋走勢細細勾勒。

    而在一筆一劃之中,有隱隱氣息翻湧、匯聚。待描繪完最後一下,金符光芒大亮,符紋完成,清清楚楚的刻在了識海中。

    夏國修士,學術的根本是調運靈氣;這裡的修士,學術的根本還是存想。

    不多時,顧玙睜開眼,隨手一揮,身上頓時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光,像披掛了一件無形護甲。

    他刷的抽出一把劍,狠狠往胳膊上斬去。

    當!

    發出了金戈之聲,光芒微顫,毫髮無傷,精鋼所制的長劍卻被崩掉一個口子。

    “防禦力可以啊!難怪曹化彰說武學無用。這護甲披上去,只要真氣撐的久,任你刀砍斧剁都沒事。

    這符籙銘刻識海,道術自成,那反過來是不是……”

    他似想到什麼,匆匆跑出去,又匆匆跑回來,手裡多了些符紙硃砂。將符紙鋪在案上,筆沾硃砂,依照那符紋所示,真氣運轉,一氣呵成。

    “果然!”

    他拈起這張自己畫的金甲符,與最初那枚並無兩樣。

    直到此刻,他方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以存想為根,以符籙為本!二者的關係就像雞生蛋,蛋生雞,也不知上古先賢是怎麼創出的體系?

    顧玙趁熱打鐵,又拿起那張藍符,按照之前的方法成功銘刻,卻是一道水龍術。一攻一守,威力都不錯,比陳家的道術要強幾分,陳焉也是有心了。

    他一口氣銘刻了四道符紋,才感精神疲憊,暫且停歇。

    “這術通俗易學,種類繁多便於傳承,但也缺少變化,與天地無通。所以術為低等,法為高等……”

    顧玙有神仙級的眼光和閱歷,舉一反三,喃喃道:“這裡並無初、中、後期的劃分,那采氣是如何晉陞凝神的?莫非還是靠存想法?

    神魂強大才能領悟法意,否則承受不住,所以盡快晉陞凝神期才是關鍵,鹿鳴觀應該有高級存想法……”

    他對自己的實力極不滿足,仍然覺得太慢,殊不知讓旁人聽了,准保會一巴掌拍死!

    尋常的采氣期修士,首次存想就能銘刻符紋,施展道術,已是資質優秀的良才。若能反過來自制符籙,更是萬中選一。

    若是一連銘刻四道,簡直要被各治所搶破頭!

    基操勿6!

    基操勿6!

    當夜,顧玙總結了一下自己的實力,大概是新手村精英怪水準。七道符術雖然拉風,對真氣的消耗也非常巨大,現階段還是要與武學結合。

    “嘖,哥可是劍修來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1 14:21
第789章 秋考

    陳焉住了十來天,便返回府城。接下來的日子,顧玙便在備考中度過。

    采氣是根本,這決定自身的上限,修術是關鍵,這是安全保障。除此之外,他還動用家中庫藏,請供奉煉製了一把短劍。

    沒什麼太出奇的,就是比尋常的精鋼劍更鋒銳,更堅韌一些。

    小世界裡都特麼是法爺,武學技擊乃小道,修士很少專研。所以府裡非常奇怪,見他每天在院子裡比比劃劃,不時拉上曹化彰對戰,都覺得是浪費時間。

    浪費時間?呵呵,搞笑咧!

    轉眼幾個月過去,秋考已至。

    鹿鳴縣屬西川府,西川府挨著蘆台府,二府道觀皆隸屬於本竹治。貞陽國的宮觀每年春季都會舉辦一次考核,不合格者逐出,當年秋季再重新招錄。

    所以秋考不是每年都有,要空出名額才行。而鹿鳴為旺縣,按照規制,應有觀主一名,威儀一名,教習一名,弟子十二,共十五人。

    威儀負責監察,八品道官;教習負責教化,九品道官,也是最低級的一等。

    這日清晨,陳府早早就忙碌起來。

    陳靖親自陪同,乘著馬車前往城南十里的鹿鳴觀。他不太有信心,但看小兒子微闔雙目,老神在在,倒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行了一程,馬車抵達宮觀。規模不小,沒有所謂的正殿偏殿,因為這裡的道並非宗教。只是幾個院子套在一起,有課堂、住處、飯廳、議事廳、丹房、器房,附近還有靈田、獸園、比鬥場……更像學院多一點。

    “老爺,少爺,到了!”

    車伕招呼一聲,陳靖和顧玙下了馬車,見觀前停著不少車架,還有一些衣衫破舊的百姓翹首張望。

    “兩個名額,歷來寒門一個,士族一個,考驗內容不同,所以你不必管他們,最大的對手仍是徐介。”

    陳靖拉著兒子的手,將說了不知多少遍的叮囑又重複一遍,直送到大門口才松開。

    “父親暫回返歇息,孩兒進去了。”

    顧玙衝著陳靖一拜,大步邁入。

    過不多時,有位小道人出來喊:“時辰到,閒雜人等一應退避,封門!”

    “咣啷!”

    兩扇厚重的木門緩緩合攏,遮蓋了所有人的目光。

    卻說顧玙進來,被引到中庭,四週一打量,參加考試的有五十多人,上至白髮老翁,下至垂髫幼童,風格十分不統一。

    因為原則上不限年齡,只要有本地鄉紳、士人、裡正、修士等擔保便可參加,當然人家收不收是另外一回事。

    人群涇渭分明的站成兩撥,徐介自在其中。他瞧見顧玙,不敢喧嘩挑釁,但眯了眯眼睛,透出一股濃濃的嘲諷。

    嘖,像條狗!

    顧玙砸吧了下嘴,不予理會。

    不一會,一位弟子出來,點了二十人的名,進去右側一間大屋。他聽陳靖講過,像這些不識字,家庭貧苦的尋常百姓,道觀也願給予機會。

    一般是看資質,觀根骨,家世清白,優異者便可成為備選,去爭一爭那稀少名額。

    而他們進去不久,又有弟子出來點名,剩下的三十餘人被帶到另一間大屋。裡面擺著很多桌案,案上鋪著筆墨紙卷。

    一位身形清瘦的女道人立在前面,眉眼溫潤,態度親和。那弟子介紹:“此乃本觀教習,荀玉道長。”

    眾人連忙行禮。

    “此番考核分兩場,第一場文試,一炷香時間,試後我會當堂審閱,你們自找座位吧。”

    她簡單講解,沒什麼特別程序,眾人呼啦啦就座。

    跟著線香燃起,荀玉閉目端坐,在煙氣裊裊中更顯儀態,宛如一尊活菩薩。但底下眾人皆是心中一顫,只覺一股柔和的氣息掃過全場,毫無隱秘可言。

    “凝神期麼?”

    顧玙看了她幾眼,便不再理會,低頭瞅了瞅卷子,題量不大,但非常雜。有問貞陽國史的,有問修行要略的,有問某個百年爭論不休的問題,讓自己寫出觀點的。

    不過有一樣,都比較基礎,頗似科舉中的童子試。

    他早聽老爹提過,文試是專門給自己這類人準備的,多年來研究的非常透徹。陳府好歹是縣望家族,自有儲備。

    顧玙之前演練過很多次,略一思索提筆便寫。

    周圍的考生也大多如此,速度飛快,隨後又接連停頓,似乎碰到了一道難題。

    “呵,有意思,居然問對啟元國求親的態度……”

    顧玙看著最後一道題,不禁失笑。

    試卷乃本竹治的高士所出,高士就是高級教習,亦負責轄區教化。貞陽國遠離戰亂,平安了幾百年,百姓和修士都像家養的寵物,已經喪失了危機感。

    啟元國求親一事,支持的多,反對的少。結果這位高士明晃晃的寫在試卷裡,怕是少有的肯思考之人。

    他提筆想了想,方寫下幾句。

    待檢查一遍後,香也快燒到了頭,不少人起身交卷,顧玙也交了上去。大家並未離開,仍坐在原處等待。

    只見那荀玉道人捧著試卷,一張張翻看,不時頷首皺眉。忽然間,她目光頓住,盯在一份卷子上動也不動。

    那上面寫著短短的一段話:

    “某人惡鼠,破家求良貓,厭以腥膏,眠以氈罽。貓既飽且安,率不食鼠,甚者與鼠遊戲,鼠以故益暴。”

    這是貞陽國很流傳的一個故事,跟夏國的成語典故差不多。

    說有個人非常討厭老鼠,傾盡家財以求一隻好貓。他用鮮美的魚肉喂養它,用柔軟的氈子給它睡覺。貓既吃得很飽,而且很安逸,就不願捕捉老鼠了,甚至和老鼠一起嬉鬧,老鼠因此更加猖獗。

    荀玉看了許久,才將目光上移,卷頭寫著姓名:陳昱。

    她又瞧了眼在席間端坐的某個童子,方將試卷翻過。

    沒花多少時間,她便審閱完畢,道:“張雋、歐順、谷峰……為下下,你們返家去吧。”

    一口氣點了五個,這五人立時面色慘白,卻也不敢聲辯,勉強施了一禮,搖搖晃晃的出得門去。

    ………………

    文試考罷,眾人又回到中庭。

    另一撥人已走了大半,還剩五人在場,小則四五歲,大則十二三,皆是畏畏縮縮,神色惶恐。

    “哼!”

    徐介對他們極看不上眼,故意擠開一個渾身補丁的女童。女童一趔趄,險些摔倒,眼圈立時通紅,卻生生忍著沒哭。

    “五取一,真是好命!”

    “就是,為何對我們如此苛待?”

    “上面要平衡勢力,提拔寒門……”

    “噓,莫要多言!”

    一群人嘀嘀咕咕,滿心抱怨,那五人縮在角落,絲毫不敢還嘴。

    顧玙在旁瞧著,自己一方皆是世家子,自幼讀書采氣,起步就是起飛。另一方是貧民寒門,各方面都沒法比,但朝廷和崇玄院願意給機會。

    他覺著有趣,念頭轉了甚多,忽地抬眼一瞧,荀玉道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前方石階上。

    “倆人一組,點到名的隨我進來。”

    “山韜,孔黎!”

    “劉裕,文歡!”

    一組組進去,不一會又出來,或垂頭喪氣,或惴惴不安,竟無一人歡喜。很快到了最末,荀玉看了看,道:“徐介,陳昱!”

    “在!”

    二人對視一眼,徐介極為隱蔽的挑了挑眉毛,似乎志在必得。

    顧玙心中古怪,隨荀玉進了內堂,見裡面坐著兩位道人。一位垂垂老矣,滿頭白髮,顯然壽元將盡。另一位中年人相貌,板著一張臉,顯得非常嚴肅。

    “這是本觀觀主吳老子,本觀威儀郭可敬。”

    “見過兩位前輩!”

    顧玙和徐介齊齊拜倒,荀玉也坐在第三張椅子上,卻是三人共同審核。

    “起來吧!”

    吳老子閉著眼睛,一言不發,似乎睡著了。郭可敬則揮了下手,語調刻板冷漠,道:“鹿鳴縣甜水巷徐府,徐介?”

    “在!”

    徐介趕緊上前一步。

    “八歲習下品采氣之法,今已四年,另修符術十五道……”

    郭可敬按照報名時的資料一一問詢,徐介皆應是。

    隨後,他轉向吳老子,“觀主請!”

    “……”

    吳老子此時方動了動,但也沒睜眼,而是額頭中央的皮肉驟然裂開,顯出一隻金色神眼。這眼珠子盯著徐介,放出一道金芒在他身上一掃,轉瞬消失。

    隨即,神眼也陷進皮肉,額頭恢復平整。

    “確是銘刻了十五道符紋,內氣澎湃奔湧,積累頗深,資質為……”

    吳老子頓了頓,給出評價:“中上!”

    噝!

    顧玙大為驚訝,這是什麼術法,莫非是神通?連銘刻了幾道符紋都能看到!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修為,實乃可造之材。”

    郭可敬點點頭,似非常欣賞,跟著又轉向顧玙。

    “陳昱,七歲習下品采氣之法,今兩年整,修符術七道……”

    “正是。”

    跟之前一樣,問答過後,吳老子再開神眼,金光一掃。顧玙只覺神魂顫動,裡裡外外被看個清楚透徹,不由愈發驚訝。

    吳老子卻稍顯疑惑,道:“真氣稀薄,但較為精純,確有七道符紋。”

    “資質如何?”郭可敬問。

    “同為中上。”

    吳老子說罷,就不再開口。

    郭可敬反倒像做主之人,點評道:“此次秋考共五十人,審驗完畢。徐介勤勉好學,一心向道,資質優良,理應入選。

    另有青山村七歲孤女陸小蓮,身世清白,資質上上,同應入選。”

    他又看向顧玙,道:“陳昱,性情頑劣,懶惰游散,不足以入我門牆,你返家去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6 08:42
第790章 殺狗

    “性情頑劣,懶惰游散……”

    放在幾個月前說,這話沒毛病,但現在全縣誰人不知,陳七少爺已經浪子回頭,狗不吃屎了?

    所以顧玙聽了一愣,覺出一絲明顯的針對味道。再看那郭可敬,仍是一張古板面容,反倒旁邊的徐介露出幾分得意。

    嘖,兩條狗,妥妥的!

    他轉了轉念頭,剛要為自己辯說幾句,卻見荀玉道人忽然開口:“師兄此言差矣,陳昱之前雖有劣跡,但已改過自新,全縣皆知,又何談性情頑劣?”

    “你是反對我的提議了?”郭可敬冷聲道。

    “我雖為九品教習,但招錄弟子也有一份責任,為何不能反對?”

    荀玉分毫不讓,道:“治所規律嚴明,收、逐弟子皆要層層上報,等待審核批錄。師兄既選徐介,就要說出一個服眾的理由。同樣,淘汰陳昱也需要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否則治所查出紕漏,你我可擔待不起。”

    “……”

    吳老子閉著眼睛,睡著了一樣。郭可敬的面部肌肉抽搐了兩下,也是沒想到荀玉會突然跳出來。

    吳老子苦修數十年,才勉強到了凝神期,並掌握了一門小神通。他沒有任何背景依仗,被打發到鹿鳴當觀主,實則養老等死。

    如今壽元將盡,隨時可能羽化,而郭可敬在本竹治有人,極可能接任觀主。尤其近幾年來,吳老子凡事不管,都由郭可敬做主。

    荀玉也是非常佛,沒顯露任何爭權之心,結果今日一反常態。

    她拿大帽子一壓,郭可敬也不好強行定奪,遂道:“縱是他改過自新,但修為淺薄,真氣不足,兩年才銘刻了七道符紋。徐介修習四年,積累深厚,更有十五道符術在身。二人資質相當,我選徐介有何不可?”

    “前輩,我能否問他一句?”

    顧玙忽然開口,還指了指徐介。

    “休得無禮!”

    “自然可以。”

    二人的聲音同時響起,荀玉笑道:“師兄,只是問句話而已,無關影響吧?陳昱,你要問什麼?”

    顧玙先謝過對方,才轉頭笑道:“徐少爺,不知你這十五道符紋,一共花了多少時間?”

    “關你何事?”徐介惱怒。

    “這是你我之爭,怎麼不關我事?現在兩位前輩有所分歧,我們應當分憂解難才是。還是你繡花枕頭一包草,不敢與我比個高下?”

    “你!”

    徐介大怒,身子突地一起又緩緩縮回,道:“稟前輩,晚輩采氣第三年才開始習術,第一道用了四天,第二道用了三天,從第五道起漸漸純熟,大概每天學一道的樣子。”

    “哈!”

    顧玙失笑,問:“那你可知我用了多久?”

    他豎起三根指頭,在對方眼前晃了晃,“三天,七道符紋!”

    “不可能!”

    徐介差點跳起來,吳老子也睜開眼睛,面帶驚異。

    郭可敬更是冷哼一聲,斥道:“休要胡言!小小年紀不知腳踏實地,勤勉苦修,竟學誑人之語!”

    “陳昱,此乃入觀審驗,不得撒謊!”荀玉也皺眉道。

    “晚輩沒有撒謊,我第一日銘刻了四道符紋,第二日睡了一覺,第三日又學了三道。若非家底薄弱,還能多學一些。”

    顧玙拜了拜,一本正經。

    “愈發胡言亂語!你說三天就三天,有何憑據?”郭可敬怒道。

    “那前輩又有何憑據,證明我做不到呢?”

    顧玙一句懟回去,又開始調戲道,“徐公子,倘若現在給你一道尋常道符,你需要多久能領悟純熟?”

    “……”

    徐介畢竟也是個少年,心中焦躁,但知多說多錯,索性不答。

    “呵,徐公子不敢應,那我來。如果給我一道符籙,我只需半個時辰。幾位前輩若不信,大可當堂驗證。”

    “你並非觀內弟子,術法豈可私授?”郭可敬繼續挑刺。

    “我觀你有一術具些威能,你獻上來,我再賜你一術,此乃正常交換,不在戒令之內。”

    出乎意料的,吳老子居然親自下場,改口支持。

    崇玄院行事頗為開明,除了最根本的存想法,一些符術可與外界互通有無,以增強底蘊。

    他當即取出一張金符,顧玙也取出那張威力最大的水龍符,吳老子又讓郭、荀二人觀瞧,以證價值對等。

    “好了,你現在學來!”

    剎時間,四道目光緊緊盯在某人身上,或陰冷,或隱憂……顧玙全然忽視,只拿起金符,往裡輸入真氣。

    嗖!

    金光一閃,符籙鑽入識海。

    顧玙立時進入存想狀態,只覺一張偌大的符籙浮現在識海中,週遭纏繞著庚金之氣,刺的意識疼痛。

    他銘刻了七道符紋,對這東西摸得透透的。說起來有點西幻的某種魔法體系,解構出法術模型,就學會了一個魔法。

    甭看在考場現場,還有很強的痛感,顧玙毫不受影響,控制意識順著符紋一點點勾勒,同時少量的庚金之氣開始翻湧、聚集。

    身體周圍的地面沙沙作響,似有利刃刮地,竟現出一道道細痕。

    “……”

    吳老子當先感受到這種變化,貌似渾濁的眼睛驟然發亮,如同發現一枚珍寶。自己收了天才弟子,報上去都是功績,說不定會賜下功法,還能往出竅期搏一搏。

    郭可敬臉上驚疑不定,轉而化作陰沉,似在暗中思量。荀玉倒是非常驚喜,滿是讚歎。

    徐介反應最大,本以為是囊中之物,結果對方臨陣反殺,還殺得如此乾脆!

    不多不少,剛好半個時辰。顧玙猛地睜開眼,張口一吐,一道匹練般的白氣飛出,帶著凜冽殺威在空中一轉,驀地又捲回口中。

    正是那道庚金劍符!

    “好!好!”

    吳老子一下站了起來,讚道:“如此美玉良才竟險些埋沒,萬幸,萬幸啊!”

    銘刻符紋,一看心境,能不能虛靜至極,沒有波動。二看悟性,能不能迅速領會術法之意。三看意識的操縱力,能不能準確順暢的勾勒符紋。

    “此子根骨中上,但這心境、悟性卻是上上,我覺得無需再爭,陳昱理應入……”

    “觀主!”

    郭可敬打斷了吳老子,道:“學術快就能入選,未免有失偏頗。陳昱固然不錯,但徐介也不差,還需再試。”

    “晚輩不服,晚輩還想比試!”徐介也及時拜倒。

    嗯?

    顧玙倒有些詫異了,這貨進行了什麼py交易,才能如此針對我?莫非還有舊仇,不曉得啊!

    他也懶得廢話,直接道:“諸位前輩,既然徐公子不服,那不如簡單點,請允我二人鬥技,孰強孰弱自有分斷。”

    “正是此理,請允我們登台比鬥!”

    徐介一聽大喜,我積累比你深厚,會的術比你多,你這是自投羅網!

    事已至此,這是不成辦法的辦法,吳老子三人想了想,皆是點頭。於是有弟子出去,先公佈一個名額,青山村的陸小蓮,淘汰者則全部請出道觀。

    顧玙等人出了屋子,拐過幾道月亮門,就到了一個不大的練功場。

    青磚鋪地,四面高牆,隱隱散發著氣息波動,應是防護禁制類的東西。觀眾不多,除了三位道官,只有兩名弟子在旁。

    徐介率先躍上,喝道:“陳七,過來受死!”

    “呵……”

    顧玙不理會,只問道:“幾位前輩能否做個見證,此番比鬥乃自願切磋,生死不論?”

    “生死不論,好絕的心腸!”

    郭可敬對徐介也極有信心,冷笑道:“你既然自請,那就隨你去吧!”

    “謝前輩!”

    顧玙也躍上場地,徐介則看了眼他腰間短劍,愈發嘲諷:“陳家真是越來越沒落,不僅符術稀少,連武技都來湊數了。”

    “湊不湊數,你試過就知道。”

    “大言不慚!”

    顧玙跟其拉開距離,沒有妄動,他第一次與人鬥技,還不清楚怎麼個形式。郭可敬喊了聲“開始”,兩個字尚在耳邊迴響,他突覺背後一凜,急忙縱身閃開。

    砰!

    一株水缸粗的巨大藤蔓憑空鑽出,狠狠砸在地上,又猛地一甩,體長暴漲,竟像一條凶悍的青色蟒蛇撲過去,要將他生生勒死。

    顧玙見狀,身上忽翻出一層黃色光芒,嗖地向下一沉,整個人遁入土中。

    “想跑?”

    徐介雙手揮動,半個練功場的地面都翻湧起來,青磚碎裂,猶如一隻巨大的生物在地底游竄。

    轟!轟隆隆!

    剎時間磚土炸開,一隻很抽象的巨獸鑽了出來,衝天而起。碩大的頭顱頂端,立著一個小小身影。

    顧玙身上已經變成金光,及時施了金甲術。

    巨獸大嘴張開,窮追不捨,他就像個被戲耍的花球在空中翻飛躲避,足尖在獸頭上連踩,每次都險之又險的避開巨口。

    猛然間,他身形一縱,高高躍起,張口一吐。

    嗤!

    匹練般的白氣再次噴出,剛好斬在巨獸的脖頸處。巨獸立時軟成一灘泥漿,那白氣去勢不減,又直奔徐介。

    “哼!”

    徐介的鼻孔中也噴出一道白氣,同為庚金屬性的道術,二者相撞,在空中發出戧的一聲,好似金戈鐵馬,又同時消失。

    從開始到現在,徐介始終站在原地,壓根沒動過。顧玙卻頗為狼狽,而且他連用三術,稀薄的真氣愈發不足。

    徐介並不蠢,清楚這是對方最大的弱點,仗著功力深厚連連猛攻。一時間,顧玙無暇還手,一味逃竄,落得灰頭土臉,衣衫破敗。

    “嗯,徐介果然更勝一籌!”

    觀戰的郭可敬大為滿意,捋著長髯緩緩點頭。

    吳老子的面色逐漸難看,他在顧玙身上下注,贏了最好,輸了也沒啥損失,無非又被壓過一頭,反正也習慣了。

    唯有荀玉面露擔憂,真正為顧玙惋惜。

    “哈哈哈,陳七!我早說過,有你哭的時候!”

    徐介右手往胸口一拍,囂張大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轟!

    一團耀眼金光將其包裹,翻騰變幻,一個丈高的金甲巨人跳了出來,眉目與徐介有幾分相似。

    金光巨身術,使之身形暴漲,似金甲神兵,力大無窮!

    這巨人舉著誇張的重兵器,一步就邁到跟前,當頭砸下。

    轟!

    結實的地面被轟出一個大洞,再過了數息,整個練功場都變得破破爛爛。顧玙一時躲避不及,後背被兵器掃到,身子一撲倒在塵煙裡。

    “哈哈哈!”

    金甲巨人大笑,聲音沉悶如雷,大步追上去重兵砸落。

    砰!

    荀玉險些失聲,只見那煙塵四起,碎石迸濺,明顯再無活路。可她總覺得那孩子尚有保守,差的是什麼呢?

    她念頭急轉,對了!

    他還沒有拔劍!

    嗤!

    似乎為了驗證她的念頭,那角落塵煙翻湧,瀰漫如霧,而這霧氣猛地一顫,突有青芒閃動。

    這點青芒如豆,眨眼間又迅速擴大,宛如憑空中綻出了一朵青花。

    緊跟著,青芒越來越多,一連七朵青花層層綻放,帶著碧寒的幽光迅速推進。

    “這是什麼?”

    徐介本能的覺得危險,剛要躲避,卻根本躲閃不及。七朵青花瞬間暴漲,一眨眼就罩住了丈高的身體。

    咔嚓!

    咔嚓!

    細碎刺耳的聲音響起,巨人身上顯出密密麻麻的裂紋,然後砰的一聲!

    巨身術被破!

    徐介目瞪口呆,自己佔據上風,正要干死對方,結果還沒等反應過來,巨身術就消失了。剎時間,他彷彿從厚甲包裹的騎士,變成了寸縷不著的嬰兒。

    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滲入骨髓,心底竟滋生出一絲恐懼!

    “不可能,你不可能打敗我!”

    徐介反應也不慢,先不管什麼情況,又是一哼,嗤!

    白氣從鼻孔中噴出,向著前方射去,耳邊忽傳嘩嘩水流,一條粗大的水龍從虛空躍出,呼嘯著與白氣攪在一起。

    一時間,水光波動,白氣翻湧,夾雜著含帶腥味的泥土草屑從空中散落,在眼前交織成一片奇景。

    而徐介的瞳孔驟然收縮,因為他隱約看到,從水幕中飛出一點寒芒,冷若孤星,疾若閃電。

    渾身的汗毛立時豎起,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跟著脖子一涼,幾點鮮血劃出,割裂的傷口被風一吹,痛的無比清醒!也痛的無比恐懼!

    “陳,陳七……”

    一柄短劍穩穩抵在自己的喉嚨處,比劍更穩的是那隻手。手掌不大,明顯還沒長成,但此時此刻,沒有一樣東西比它還令自己害怕。

    “陳昱,陳少爺……我輸了,我認輸!”

    徐介在生死關頭,表現的極為合格,顫聲道:“你贏了,名額你拿走,我回家後定送上重禮,日後見你,退避三舍……退避三舍……”

    “條件不錯,可惜沒興趣。”

    顧玙笑了笑,從那雙驚恐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對我來說,還是殺了你更好些。”

    噗哧!

    在郭可敬的喝止聲中,劍尖一送,血濺三尺!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6 08:43
第791章 授籙

    劍鋒不長,但洞穿一個人的喉嚨已足夠。

    徐介雙眼爆凸,帶著滿臉的不可置信向後倒去,撲通一聲沒了氣息。隨之而來的,是郭可敬的怒喝:“好膽!我已叫你停下,為何還要下死手?”

    “前輩說笑了,您點頭的公證,生死不論,我為何不能殺他?”

    顧玙拭去臉色血跡,收劍入鞘。

    “你!”

    郭可敬愈發惱怒,荀玉則皺了皺眉,搶先道:“師兄,從頭到尾我們都在場見證,並無違規之處,你這氣發的有些不講道理了。還是說……”

    她瞄了眼對方,冷聲道:“你與那徐介有什麼勾連,才會如此袒護?”

    “休得胡言!我行事堂堂正正,怎會與其勾連?”

    暗中舞弊,此乃大罪,一旦查實便會廢去道行,逐出宮觀。郭可敬臉色漲紅,立時否認。

    “那就按章辦事,陳昱勝了,理應入選。觀主,您意下如何?”

    “嗯,理應如此。”吳老子緩緩應了句。

    “哼!”

    郭可敬也不再爭辯,甩袖便走,卻是默認了結果。

    荀玉不管他,只對顧玙道:“你且回家去,待治所批覆下來,自會通知你,約莫三五日吧。”

    “謝觀主嚴明,謝教習抬愛,弟子無以為報。”

    顧玙對二人行禮,話不多說,自返回家中。

    清晨出門,黃昏才回來,全府上下都等得心焦。好容易見到少爺身影,而且還是好消息,一時群情沸騰,大發了一把賞錢。

    老爹則把他叫到書房,細問詳情,聽後沉吟不語,半響方道:“雖有些莽撞,但殺了也便殺了,只是你改過自新後,修為進展神速,可見天賦奇佳,從前浪費了多少時光。”

    顧玙嘿嘿一笑,問:“徐介乃族中悉心培養的人選,那徐府會不會有什麼動作?”

    “有也不懼!徐府依仗的無非是朝中三品,治所並無根基。以前我們或許讓一讓,但現下不同,你授籙已成定局,崇玄弟子誰也不敢妄動。為父的恩師李大人也起復入閣,區區三品官還沒放在眼裡。”

    “也就是說,徐府……忍了?”

    “不僅忍了,以後還會唯我陳家馬首是瞻,鹿鳴縣再無敵手。”

    陳靖近來意氣風發,又低聲道:“為父也得到消息,不日會有旨意宣來,上任之所很可能在東境四府。”

    貞陽國二十四府,東有四,西、南、北各有六府,京師直隸二府。東四府挨著東元國,貿易往來頻繁,乃一等一的富饒地。

    倆人都沒想太多,只以為是對陳靖的一種補償。

    到了入夜時分,顧玙回到自己的院落,青芽率著丫鬟小廝等候許久,亦是喜氣洋洋。他額外賞了些紅封,打發走眾人,關起門跟青芽密談。

    “我以後大多時間會住在觀裡,你可願繼續跟隨?”他開口問道。

    “撲通!”

    青芽一聽就跪下了,機靈的大表忠心,“奴婢願一生一世追隨少爺!”

    開玩笑!九歲入觀,親爹陞官,前途無量,不跟才是傻子!

    “好,我跟父親討了城南的那處莊子,你和曹化彰以後就呆在那裡。”

    “是!”

    “還有,曹化彰那幾個兄弟,過段日子也該來了。他們平日做什麼,你不必理會,為我把好錢糧庫房便可。”

    “奴婢明白!”

    “……”

    顧玙看了看她,忽然沒作聲,似考慮了一會才抬起右手。

    刷!一道金光飛出,在臥房四周布下,這是很簡單的禁制道術,可防偷聽偷窺。

    跟著,他又取出一張碧青色的符籙,正是《春陰帶雨訣》,道:“滴一滴血在上面。”

    青芽愣愣的咬破手指,滴了一滴紅血,眼瞅著青符鑽入腦中,仍然沒回過神。

    “你根骨平平,但勤勉一些也會有些成就,我會留家三五日,不懂的來問我。”

    直到此時,妹子才反應過來,剛剛起身又撲通跪地,比之前更加誠懇,一個勁的磕頭,“謝謝少爺!謝謝少爺!”

    …………

    不出陳靖所料,徐家悄默聲的去道觀收屍,悄默聲的辦了喪禮,絲毫沒有異動。

    治所的效率也不慢,三天後傳來消息,正式批允:鹿鳴觀報請陳昱、陸小蓮二人,錄為本觀弟子,經治所查驗,情況屬實云云。

    當然顧玙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查驗的,只在收到通知後立即動身。

    由普通人變成道人,要經過一個非常關鍵的程序,授籙。籙,即身份憑證,也是唯一的憑證。

    從正一品到九品,共有九級官職,各有不同的籙。九品之下算普通弟子,也有一張白籙,無品級。

    正一品只有一位,即崇玄院的掌管者,由國主親自授予,滿朝文武皆要出席,場面宏大。像這種白皮身份,自然差的遠了。

    儀式由吳老子住持,地點在觀內廳堂,出席者除了郭、荀,便是那十位弟子。

    五男五女,都很年輕,得益於每年春考,優勝劣汰,弟子質量非常之高,沒有渾水摸魚的傢伙。他們對兩個新人都報以善意,畢竟一入門牆,就是體制內的了,自家人。

    程序比較簡單,煙氣裊裊,滿室熏香。吳老子穿著法衣,含糊念叨了幾句,便捧著兩枚白色玉盤授予二人。

    顧玙一瞧,玉盤巴掌大小,白璧無瑕,背面是雲紋,正面刻著幾行小字:貞陽本竹治下鹿鳴觀弟子陳昱,於某年某月某日,得授崇玄都功玉格籙。

    崇玄,最高機構;都功,指此籙乃治所都功頒發;玉格,指從今天起,你便擁有道人的資格,享有玉籙。

    貞陽十二治,相當於各省,都功相當於高官加書記,權力極大。

    顧玙依照指點,往裡輸入真氣,玉籙白光一閃消失不見,隱隱覺得神魂與什麼東西綁定,便暗嘆玄妙。這玉籙融於神魂,自不會丟失,更不能冒充。

    很快,儀式結束。顧玙和陸小蓮拜見三位道官,這回就不能叫前輩了,得稱呼觀主,威儀和教習。

    郭可敬仍然沒有好臉色,但木已成舟,只得捏鼻子認了。

    吳老子還是半死不活的樣子,言語甚少,荀玉一如既往的溫和親切,不過顧玙總覺得,她對自己過於偏愛,或許有什麼內情。

    隨後眾人散去,顧玙和陸小蓮領了道袍和房間門符,自去收拾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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