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顧道長生 作者:睡覺會變白(已完成)

 
Babcorn 2018-2-12 16:08: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8 722551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6 08:43
第792章 虛空落泉千仞直

    鹿鳴觀也有早課,十二個弟子坐在一起學習道經,與宗教無關,都是些理論知識。

    每人的進度不同,荀玉因材施教,對顧玙和陸小蓮頗為關照。尤其陸小蓮,鄉下丫頭,自幼貧苦,連字都不認得,有著濃重的自卑心理。

    荀玉手把手的教,溫言開解,很快就贏得了小丫頭的無限孺慕。顧玙也系統瞭解了修行體系,特別是境界劃分。

    這裡沒有後天中期二階半步顛峰大圓滿的說法,拿采氣期舉例,只要銘刻五十道符文,就意味著你的神魂強度達到標準,可以學習更高級的存想法,試著晉陞凝神期。

    而凝神、出竅、神遊、天人一系列升級大抵相似,先積累,積累夠了就靠悟,悟到那絲天地神意,自然就能晉陞。

    而到了凝神期後,就可以擔任道官,不過要看有沒有空缺。

    吳老子、郭可敬、荀玉都是凝神期,但吳老子資歷深,還掌握了一個小神通,所以為觀主。

    這神通叫天眼觀,能摸清低境界修士的一切隱秘,屬於輔助類。神通與法又不同,法源於自然,合乎天地,神通更像是一個專屬技能,有明確的方向去積累。

    比如吳老子,就是無意中得了幾滴靈明石乳,使得觀察、感知力大增,之後便有意識的往這方面修習,終於領會了小神通。

    這日清晨,鹿鳴觀。

    眾人上完了早課,荀玉特意將顧玙留下,道:“你來此已三日,恭謹守律勤勉有加,我心甚慰。依照觀規,教習要賜下相應法訣,以助修行。你在陳府修的是什麼功法?”

    “《春陰帶雨訣》。”顧玙道。

    “嗯,乏善可陳。”

    荀玉想了想,道:“觀中存想法,一為中品《火神訣》,一為下品《飛瀑訣》。小蓮並無根基,資質頗佳,學火神決正合適。

    飛瀑雖為下品,但北面五里處有鹿鳴餘脈,內有瀑布寒潭,高約二十丈,是修習的好地方,能大大增益效果。你的春陰帶雨限制太多,又同為水行,不如就修飛瀑如何?”

    “全憑教習做主。”

    “那好。”

    荀玉袖子一揮,憑空出現一張銀色符籙,又道:“道觀收徒,並非憑白施捨。每季都要完成課業任務,每年春考,也是先看你這些成績。你若無事,便去威儀那裡領些任務,他雖惡你,但你已是正式弟子,不必擔憂。”

    “謝教習指點。”

    顧玙行了禮,轉身要出門,忽地又頓住,道:“弟子有一事不明。”

    “何事?”

    “教習與我素昧平生,為何再三袒護?”

    “……”

    荀玉一怔,沒想到他如此直接,不由笑道:“你這孩子還真是不同常人,也罷,早晚都要與你說的。”

    她揮手布下禁制,問:“你可知威儀為何百般刁難你?”

    “莫非徐家獻了什麼好處?”

    “此其一,還有其二,還記得在鹿鳴山遇險一事麼?”

    “當然記得。”

    “救你的道人是治所高士,名白靈玉,他救下你後便來觀中,狠狠訓斥了一番郭可敬。威儀監察地方,斬妖除魔是本份,這算他失職。”

    “哦,難怪他看我百般不順。”

    顧玙恍然,瞧了眼對方,忽笑道:“不知教習與那位高士又是什麼關係?”

    “呵,你果真聰慧過人。我初入道門的時候,白靈玉曾是我的教習。而郭可敬的一位族中長輩,在治所任職。”

    嘖!這下全明白了,一句話,有組織的地方就有派系,有派系的地方就有博弈。

    荀玉將關係挑明,就是說:我們看你有潛力,想拉你入夥,以後好處多多。

    顧玙對白靈玉屁的都不知道,自然不能太狗腿,只道:“教習愛護之情,弟子沒齒難忘,若沒事弟子先去領任務了。”

    “嗯,去吧。”

    荀玉也不急,微微點頭,當然她還有一層意思沒說,就是文試那道題的答案。

    因利益走到一起的,隨時都會散夥;因理念走到一起的,才能幹成大事!

    …………

    顧玙出來,便拐到郭可敬的辦公室。嗯沒錯,是辦公室。

    這貨見了他,臉色刷的一沉,但就像荀玉所言,誰也不會妄動一位正式弟子,體制也有體制的好處。

    來來來,喝完這杯,還有一杯……

    “何事?”

    “弟子來領任務。”

    郭可敬都懶得抬眼,在桌子上一敲,齊整整碼出好多玉牌。顧玙粗略掃去,不禁感嘆,這裡的道士真是勞碌命。

    內部的有靈田照料,打理獸園,宮觀日常灑掃,採集資源等等。外部的則從冬季土地護養,到河道疏通,到定期義診施藥,再到斬妖除魔等等,簡直跟大保姆一樣。

    這世界的官府和百姓太幸運了!

    平常課業算一部分點數,任務又算一部分點數,這東西很像營業額,按季統算,修夠了便可優哉游哉。不夠者,下季度就要努力,如果到春考時還沒達標,那鐵定不合格。

    而這些點數可以兌換符術丹器,存想法是免費教的,除此之外每月還有薪水發放。

    顧玙是白板身份,每月十個赤錢,嗯,就是兩條靈種魚的價值……

    “稟威儀,弟子選這個任務。”

    他挑了半天,選擇了照料靈田五日,地點距飛瀑不遠。

    “剛入門者,每季要修足三百點,區區二十點就浪費五日,果然懶惰游散!”

    郭可敬也就痛快痛快嘴,神念一動,一枚玉牌嗖地飛起。

    “謝威儀!”

    顧玙拿著玉牌出門,帶了些干糧,直奔北面的靈田。

    貞陽政、道兩界,地方權力都很大,宮觀甚至可自行貿易,當然要上繳部分利潤。就像鹿鳴觀,儼然一個自給自足的小學院。

    他行了二三里,便到了一大片靈田,農作物每株有指頭粗細,一人來高,會結出一種紅色稻米。

    田邊有數間房屋,已有人先到,卻是三師姐,叫龍雲鳳。

    “咦,小十一,你也選了這個任務?”

    她性情豪爽,不拘小節,張口就叫得很親近。

    “見過三師姐!”

    顧玙一板一眼的行禮,道:“初來乍到,有不懂事的地方,還請師姐提點。”

    “沒什麼提點,照看靈田是力氣活,我也就差這二十點,懶的跑遠路。對了,你學雲雨術了麼?”

    “呃……”

    顧玙看她真摯的眼神,突然想起以前上學時,同桌女生抽冷子問,哎你會打飛機麼?

    後來他才知道,打飛機也可以是一種在紙上畫的無聊遊戲。

    小世界木有楚襄王和神女,自然不存在什麼曖昧,就字面意思……

    “倒是沒有,照看靈田需要雲雨術麼?”

    “當然,這紅晶米喜濕厭旱,每天都要吸收大量水氣。若是春夏時分,雨水豐盈,馬馬虎虎就過去了。冬季乾燥,卻要我們費心,每日早晚各澆灌一次。”

    “哦,原來如此。”

    顧玙皺眉,自己手裡尚無點數,不能兌換,忽而心中一動,問:“師姐,我與你交換一術如何?”

    “可以啊!”

    龍雲鳳十分爽快,道:“雲雨術只為施水所用,並無攻防能力,你拿個差不多的就行。”

    “你看這個行麼?”

    顧玙當即畫了張符,微微泛著黃光,“穿牆術,土石草木皆可穿身而過,金屬之物除外。”

    “你的效用好一點,我不佔你便宜,拿著!”

    龍雲鳳扔過一個小口袋,拿著符籙抹身便走,迫不及待的去試驗一番。老顧一瞧,袋子裡裝著二十個赤錢,算是補差價。

    如此新奇的體驗,讓他稍稍一怔,才搖頭笑了笑,也是有趣。

    …………

    “今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

    這句不如飛流直下三千尺著名,但顧玙格外喜歡,他看過無數道瀑布,始終沒找到相符的感覺,直到此刻。

    此地雖是餘脈,但也山勢雄渾,頗為壯觀。而就在這連綿起伏的山樑上,一條窄窄的飛瀑傾瀉而下。

    遠遠望去,青山襯著流動的白銀,好似一條白帶子掛在上面,割斷了整條山梁。

    “好地方!”

    顧玙抬頭仰望,涼爽的水氣撲面而來,轟隆隆更如雷聲入耳。

    他欣賞了半天,放在深潭邊的一塊青石上坐定,真氣催動,那枚銀色符籙飛入識海,跟著雙目微闔,很快進入存想狀態。

    此處確是一塊寶地,那飛瀑不知形成了多少年,內藏天地氣韻,形和勢早已通透畢現。在瀑下存想,最便宜不過,自然映襯識海,很輕鬆的就感悟到一絲神意。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眼界,站得高,看得遠,永遠是真理。

    提到飛瀑,常人會想到什麼?

    奔流直下,如萬馬奔騰的氣勢?亦或傾瀉不息,源源不斷的流暢感?

    顧玙只領會到一種神意:虛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海不暫息!

    它從天上來,飛響落人間,但不會在深潭停留,更不會滿足於江河湖泊,最終的目的地只有大海!

    在他看來,飛瀑之水是極為孤高在上的,由天來,入海去,途中所遇皆是塵埃,不會留戀半分。

    通俗點就是:滾,莫挨老子!老子要跳海!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6 08:43
第793章 春考

    五天很快過去,顧玙交完自己的首次任務後,便聽到兩個消息傳來。

    一個來自家中:

    朝廷的旨意抵達陳府,令陳靖在一個月內趕往清平府赴任,正五品,內政方面的二把手,比之前高半級。

    清平府在貞陽最東,隔著一條河便是東元國,乃非常重要的貿易集散地,每年稅收都佔據前列,油水也相當驚人。

    兩國都在通天河南岸,共同霸佔了唯一一塊平原,人種、文明、體制各方面都極為貼近。以前也打過幾次,鬧的兩敗俱傷,後簽下永久和平的盟約,已持續了百年。

    所以從朝堂到民間都非常親善,兩國又利用南岸的優良環境,鼓勵商貿,推動經濟,GDP冠絕小世界。

    李大人入閣,意味著朝堂勢力重新洗牌,陳靖上任便是一個信號。不過他臨行前,專門跟顧玙見了一面,言語中無不擔憂。

    道人有派系,朝堂更有派系,且是勢同水火的理念之爭。李大人這一脈,主張“進取改革”,另一脈卻主張“守成維穩”,頗似夏國古代的新法、舊法。

    清平府乃重鎮,派個老成謹慎的官員去,才是維持穩定的基礎,但偏偏選派了陳靖。他正是憂心這點,唯恐背後還有什麼秘密。

    第二個消息來自京師:

    幾個月前,啟元國派使團求親,國主並未回覆,直到前幾日,才終於公開了消息。國主同意求親一事,將明玉公主嫁給啟元國國主,雙方已經開始籌備,預計在明年春暖花開時舉辦大禮。

    這個就帶有八卦性質了。

    明玉年方十七,生的美如天仙,又是神遊期高手,在民間人氣極高。啟元國國主叫燕舟,老百姓沒見過,但據說已經六十多歲,相貌醜陋,器大如錘巴拉巴拉。

    總之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嘖,只恨自己不是牛糞!

    這兩個消息對顧玙沒造成什麼影響,畢竟年紀小,實力低微,還在起步階段。他的目標很明確,修好術法,盡快升級。

    秋季入觀,明年春天就要考試,裡外裡兩個季度。

    每季三百點,就是六百點,這還只是標準之一,屆時還有現場考核。學長學姐就更為嚴苛,所以壓力非常大,絲毫不敢懈怠。

    像陸小蓮那種鄉下孩子,經過一個月的懵懂期,現在也扳著小臉,整日為點數奔波。

    相對而言,顧玙是很輕鬆的,因為他只接照看靈田這一個任務。五天二十點,每月便是一百二十點,每季則是三百六十點,剛夠。

    但你要知道,一個普通道術就要一百點,威力大些的更是二三百不等。此舉自惹來不少議論,顧玙卻我行我素,毫不理會。

    轉眼數月已過,再有幾日便是春考,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這天夜裡,顧玙剛給靈田澆完水,正在小屋裡靜坐調息,忽感到一絲氣息從遠及近,在門外停下。

    “咚咚咚!”

    “師兄,你在麼?我是小蓮。”

    “進來吧!”

    顧玙一揮袖子,打開房門,露出一個小小女童,正是陸小蓮。她剛入觀時骨瘦乾柴,比乞丐強不了多少,現在氣色大好,眉目還沒張開,但已能看出幾分嬌俏。

    “你怎麼來了?吃過飯了?”他略顯奇怪。

    “剛吃過,沒事就出來轉轉。”

    陸小蓮較為拘謹,屁股搭在椅子邊上,道:“師兄心態真好,三日後就要春考,還在這裡澆水種稻。”

    “我點數已夠,樂得清閒,你呢?我記著你要比我少。”

    鹿鳴觀的春考做得非常細化,同為新人,顧玙有修為,每季三百點;陸小蓮無修為,每季一百五十點。

    剛開始的時候,她什麼都不會,只能做些日常灑掃,每天有一點收入。後來生成真氣,學了認字,便開始喂養牲獸,幫荀玉抄抄寫寫。

    雖繁瑣,但兩季共三百點,還是能攢夠的。

    “觀中對新弟子優待,第一年春考不難,像我就無需銘刻符文,課業任務達標就可以。”

    陸小蓮揉了揉衣角,道:“但我聽教習說,如果表現優異,比如銘刻出一道符文,會有額外嘉獎……”

    她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垂著頭紅著臉,一言不發。

    意思很明顯,她想銘刻符文,便來求教這位公認的天才,但平時沒啥交情,又不太好意思。

    顧玙倒沒覺什麼,笑道:“那你兌換符術了麼?”

    “有,我兌了一道豪火球之術,啊不,是焰燈術!”陸小蓮忙道。

    “焰燈術?”

    這是威力比較大的術,要三百五十點,傻丫頭不會梭哈了吧?顧玙無奈道:“你這太胡來了,以你現在的法力,根本施展不出,為何不換幾個普通小術?”

    “啊?那怎麼辦……”

    陸小蓮才七歲,一聽就亂了手腳。

    “這樣吧,你我交換,我給你三個小術。”

    說著,他袖子一掃,桌上現出三道符籙,“雲雨術、穿牆術、隱形術,你那焰燈術品級較高,我再加上一式劍招如何?”

    “哦,好,好啊!”陸小蓮已經蒙了,只曉得點頭。

    “嗯,那交易成立。”

    顧玙將三道符籙推給她,又收好焰燈符,起身道:“隨我來!”

    二人出門,外面天色已晚,靈田的四角和中央都浮著明珠,發出幽幽光亮,五里外的道觀也是燈火點點。

    “你以前沒有根基,起步較為困難。道術這東西我也沒有竅門,等你積累深厚,對意識的操縱力逐漸增強,自然就能習得。你才第一年,莫要心急。”

    顧玙來到空地上,道:“我教你的劍招只有一式,但威力還算不錯,看好了!”

    “嗯,我看好了!”

    陸小蓮眼睛瞪得大大的,只見小師兄抽出短劍,雙腳分開,持劍平舉,腕、肘、肩、脊背、腰部、大腿、腳掌,每一塊肌肉都似活了起來,呈現出一種奇妙的律動。

    跟著,他左腳踏前,右手劍猛的刺出。

    嗤!

    陸小蓮一捂耳朵,極其尖厲的嘯音彷彿割裂了空氣,劍身周圍一陣扭曲,似壓著氣浪層層推進,直至到達頂點。

    砰!

    一丈之外,數人合抱的一棵粗壯老樹,啪的被鑿出一個細孔,竟是直接洞穿。

    小丫頭將十根手指頭咬在嘴裡,目瞪口呆,如此的穿透力,冷不丁給對方來一下,妥妥的絕地反殺!

    “好了,你先去尋把短劍,我這幾日都會在,不懂的就來問我。”

    顧玙甩了甩袖子,抹身進屋,基本操作,毫無波動。

    …………

    春季的最後一天,考試舉行。

    所有人聚集在練功場,排排坐吃果果。三位道官穿的也很正式,吳老子先取出一顆眼珠樣的法器,滴溜溜飛到半空,灑下柔和光芒。

    這東西可記錄影像,事後要報給府觀,府觀再統一報給治所。

    吳老子又含糊的念叨幾句,考試正式開始,郭可敬點名道:“霍飛鵬!”

    “弟子在!”

    大師兄起身上前,二十五歲的年紀,氣質沉穩有度。

    荀玉先翻開一個冊子,道:“霍飛鵬,勤勉有加,恭謹守律,課業優良……為上上。”

    郭可敬也翻開個冊子,道:“入觀十二年,每季修業九百點,完成。銘刻符文五十道以上,完成。來,試試這個!”

    他拋出一塊圓形法器,黑不溜秋的像塊泥巴,迎風漲到房屋大小。

    霍飛鵬怒喝一聲,體形暴漲,像座小山一樣,拳頭猛的轟出。砰!只一擊,那法器就變得稀巴爛,隨即又故湧故湧,恢復成泥巴形態。

    “嗯,法力合格,總體評價上上,不錯!”

    郭可敬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讓其退下。霍飛鵬也沒有半分欣喜,反而異常沮喪。

    “三師姐,大師兄怎麼回事?”

    顧玙奇怪,悄默聲的問龍雲鳳。

    “大師兄早就銘刻了五十道符文,在衝擊凝神,可惜總也不成功。他資質略差,修到這個程度已是極限。”

    “那如果一直不成功,還會留在觀裡麼?”

    “規定上可以,不過自己也沒臉呆,通常都會主動離開。”

    “哦……”

    顧玙明白了,當采氣期修到最後,春考已經沒啥意義了,就看你能不能升級。但升級又不能硬性要求,這東西看資質的。

    所以定位就很尷尬,跟復讀了九年的高中生差不多。道觀不趕你,但你也當不上道官,一年年耗下去,很多人熬不住便交還道籙,選擇在世俗中生活。

    十二個弟子,一位位上前。

    二師兄跟霍飛鵬差不多,也是留級多年,到這份上,道觀對他們也基本放棄了,不再投注心血。

    第三個是龍雲鳳,她輩分高,年紀卻小,才十五歲。

    “表現懶散,曠了不少課……課業為中中。”

    荀玉瞪了她一眼,那貨嘿嘿一樂,沒臉沒皮。跟著,郭可敬道:“入觀九年,每季修業七百點,完成。銘刻符文五十道以上,完成。”

    說著,郭、荀對視一眼,道:“你已到了突破關口,今年務必好生修習,早日晉陞凝神。”

    “那我好好修煉,任務是不是不用做啦?”龍雲鳳道。

    “你到了凝神期,自然不用再做,否則點數不夠,仍算你不合格。”郭可敬板著臉道。

    嘁!

    龍雲鳳撇撇嘴,對著那塊泥巴啪啪蹂躪。這是測試法力和攻擊力,在規定時間內將其打散,泥巴越大就越困難。

    她對庚金道術頗為精通,攻擊力極高輕鬆過關,但由於課業拉分,最後得了個中上。

    考核的進度從快到慢,七師姐之後就明顯減緩。十師兄最險,在最後一秒鐘勉強打散了泥巴,嚇的臉都白了。

    這種情況可過可不過,三人商議一下,還是留了手。

    很快輪到了顧玙。

    荀玉給了上上,郭可敬則道:“陳昱,入觀不足一年,但之前懷有修為,行采氣兩年。每季修業三百點,完成。之前已有七道符文,按觀規,要銘刻十道以上……完成。”

    他看了看對方,問:“據我所知,你並未使用點數兌換,那幾道符術從何而來?”

    “稟威儀,皆是同師兄師姐交換而來。”

    “嗯嗯,我作證!”龍雲鳳舉手。

    “哼!你走了第一年的運,以後每年都會提升標準,再油奸耍滑,遲早被逐出觀去!”

    郭可敬逮住機會就訓斥一番,隨手拋出泥巴,“五息之內,將其打散!”

    泥巴迎風便漲,變成了一輛馬車大小。

    顧玙退後數步,念頭轉動,放棄了水龍術和庚金御氣術,而是雙手一揮。

    呼!

    剎時間,場內溫度飆升,一團燈籠大小的火焰浮現在身旁,緊跟著,又是第二團,第三團……足足九個,宛如九盞紅燈在周身浮動,甚是好看。

    “去!”

    顧玙手指一點,紅燈一盞盞飛出,連成火龍,呼嘯著撲向泥巴。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過後,那泥巴早碎得不能再碎。

    荀玉眼睛發亮,再一估摸時間,才用了三息。不禁在心中盤算,此子天資之高,還要超乎我的想像,倘若品性也可,絕對要收入裙下,不能讓旁人搶了去!

    “……”

    郭可敬眯起眼睛,愈發嫉恨。

    龍雲鳳大呼小叫,師兄師姐們齊齊驚詫,焰燈術是高階術法,他使來卻如此寫意,尚有餘力,一時各懷心思。

    “哇,師兄好厲害!”

    陸小蓮傻乎乎的拍手上前,全然沒看郭可敬的臉色,直到被喝止才嚇的一貓腰。

    她課業拿了中上,修業每季一百五十點,完成。菜鳥第一年,亦不用銘刻符文,自然也沒有後續考驗。

    吳老子咳了兩聲,都準備總結髮言了,陸小蓮卻急慌慌道:“觀主,威儀,我想試試那個,那個!”

    “休要胡鬧,你並未習術,如何考驗?”郭可敬斥道。

    “我會別的!”

    陸小蓮刷的抽出一把短劍。

    嗯?

    眾人一愣,齊齊看向顧玙,顧玙滿臉無辜。

    用兵器測試,並不違反規定,郭可敬不耐煩的扔出泥巴,“三息之內,快快測來!”

    泥巴落地,變成一張桌案大小,也是迄今為止最小的一團。

    陸小蓮學著某人的樣子,雙腳分開,持劍平舉,口中嬌喝一聲,氣貫劍身,猛的向前刺去。

    砰!

    由於不太純熟,受到反震之力,小小的身子倒飛出去,piaj黏在了地上。而那團泥巴也晃了晃,咔嚓咔嚓裂開數道,竟真的碎了。

    不提旁人如何,吳老子面色一肅,簡單說了幾句總結,又沉聲道:“陳昱,你隨我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6 08:43
第794章 備預不虞

    春考結束,十二弟子全部合格。

    眾人散去,吳老子將顧玙單獨叫進內室,約莫半個時辰後,他拿著一打符籙出了來。

    沒錯,就是一打。

    小世界的修行體系不同,采氣期已有很強的破壞性,瞬間提升肉身力量、速度、防禦力之類的術法數不勝數,以至於不重技擊之道。

    當日秋考,顧玙憑一把短劍幹掉了徐介,引得眾人矚目。不過都以為是家傳,或異人所授,日積月累方有此威能。

    但今天看來,那陸小蓮明顯初學,但威力已然不小,而且跟采氣期有一種非常微妙的契合感。

    所以吳老子才找他詳詢。

    顧玙更痛快,主動將劍訣獻出,隨便編了個來路,取名為《青葉劍訣》。

    而吳老子經過一番瞭解,發現施展時可以調運真氣,氣灌劍身,能極大的提升戰力。對采氣期修士有一定價值,對凝神就沒啥意義了,但即便如此,他也興奮異常。

    因為這東西是可以普及的,如果進呈治所,算功勞一件。

    於是乎,顧玙以免費修習鹿鳴觀所有符術的條件,將劍訣交給了吳老子。他也壓根沒在意,來這兒就是為了推動修行,巴不得多融入一些新玩意。

    總之呢,春考並沒給眾人帶來什麼大影響。

    只是大師兄和二師兄變得更加消沉,龍雲鳳的地位微妙提升,陸小蓮更具有自信心,以及顧玙的修業點數漲到了每季四百點,要銘刻二十道符文以上……

    觀北五里,青山飛瀑。

    又是一年雨季到來,熟悉的纏綿悱惻,濕黏且惱人。顧玙坐在大石上,瀑布濺起的水氣混淆著濛濛細雨,一個往下,一個往上,形成了古怪的融合。

    他在陳府學了七道術,又跟吳老子換了庚金御氣術,跟龍雲鳳換了雲雨術,跟陸小蓮換了焰燈術,這就是十道。

    此番一口氣搬來二十張符籙,威能各種各樣,他先將水行類的挑出來,共有八張,然後開始修習。

    說來像是命中注定,顧玙先修《春陰帶雨訣》,再修《飛瀑訣》,都是跟水有關的存想。而且他總有一種感覺,自己對水真的比較親善,施展術法也更得心應手。

    有了感覺就得試驗,不試驗永遠不能進步。

    轉眼數日過去,顧玙仗著一枚辟穀丹,坐在那兒一動沒動,生生將八道水行術研究透徹。再加上之前會的,一共十二道。

    “起!”

    顧玙伸手一點,深潭劇烈翻湧,嘩的飛起一股大缸粗的水柱,在半空變成一條三丈左右的水龍,須尾俱全,咆哮著衝向瀑布。

    轟!

    水龍狠狠撞向飛瀑,宛如銀河墜落的水流竟有短暫的隔斷,很快又重新接續,而水龍也粉身碎骨,化作滿頭銀星。

    “水龍術!”

    顧玙袖子一甩,兜住了所有銀星,再猛的一放,嘩!

    深潭上空湧來一小團烏雲,頃刻下了一場細雨,迷迷濛濛。

    “雲雨術!”

    雨水紛揚,尚未落地,滴溜溜又是一轉,彷彿無數顆水滴匯聚,築成了一個正方形的牢籠。

    “水牢術!”

    砰!牢籠眨眼消散,顧玙伸出左手虛空一抓,那些水珠也凝成了一隻大手,隨著他的動作向前抓去。

    剎時間,山石滾落,樹木連根拔起,山壁被掏空了一小塊。

    “擒靈術!”

    大手猛的縮回,五根抽象的手指嗖嗖射出,又分成數十根利箭,砰砰砰在山壁上炸開,又是一片狼藉。

    “水箭術!”

    顧玙一連將十二道水行術施個乾淨,頓覺真氣抽之一空,頭腦暈眩,身形不穩。他沒有立刻嗑藥調息,而是撫著額頭,拚命留住剛才在腦中出現的一絲靈感。

    水,世界本源之一。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

    因為它無形,又有形。水本身是無形的,但它能在各種不同的環境下,呈現出各種有形的變化。

    聚則成海,散則成雨,向上則為氣,向下則為泉,如線,如絲,如柱,如幕,如方,如圓,如長,如短,如滔滔洪流,如水滴石穿……

    它的柔弱,來自於怎麼樣都可以,而它的強大,也來自於怎麼樣都可以。

    千變萬化,不拘於形,乃水之根本。

    顧玙捂著額頭,似感覺好了一些,勉強抬眼看去,仍是那連綿青山,以及把青山隔斷的飛瀑。

    “千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

    顧玙那時看,是這種感覺,此時看,又是另一番感悟。這白練般的瀑布,筆直筆直的傾瀉而下,是因為它本身就這個樣子麼?

    當然不,是這山勢,這層岩,這林木疊嶂,將其拘成了這個樣子。

    它當然是會變化的!

    “嘩嘩嘩!”

    “轟隆隆!”

    飛流直下,碎星漫天,顧玙忽然睜大了眼睛,因為他看到瀑布的最頂端似乎扭動了一下。他閉了下眼睛,再度望去,果然,那瀑布確實在動!

    就像一條沉睡許久的銀龍,終於甦醒,懶洋洋抬起碩大的頭顱……整條瀑布都與山壁剝離,似要飛了起來……

    然後,撲通!

    一股難以承受的劇痛感,猛然沖刷著他的神魂和肉身,搖搖欲墜,跌落潭中。

    過了片刻,他氣喘吁吁的扒上青石,不由連連苦笑。

    他敢保證,剛才絕不是幻覺,而是窺到了法意的真諦,只可惜境界太低,神魂承受不住,險些昏迷過去。

    “唉……”

    顧玙烘乾身體,嘆了口氣:“飯要一口口吃,還是升級為先!”

    …………

    窗間過馬,歲月不居。

    哎呀,這個詞用的真好!

    轉眼三年已過。

    正是春末,一場夜雨過後,蒼莽的鹿鳴山脈已是鬱鬱蔥蔥,枯木煥新,林間帶著濃重的水氣,雀鳥低空飛行,滿地都是色彩斑斕的古怪菌類。

    “吼!”

    幾聲吼叫打破了山間寂靜,枝葉劇烈搖晃,竄出兩隻單足多毛的紅臉山魈,臉上又怒又懼,慌不擇路的奔逃。

    “哪裡跑!”

    一個小小人影從後面趕來,雙手一揮,兩盞由火焰組成的紅燈在周身纏繞,“去!”

    嗖嗖!

    紅燈飛出,各找目標,似有追蹤定位一樣轟在山魈身上。

    “嗷!”

    兩隻精怪只落得一聲慘叫,頓被燒成焦炭,紅燈在水氣濕重的林中轉了轉,也自行消散。

    “師兄,又是兩隻白板!”

    陸小蓮跑過來一瞧,那骨骼漆黑脆弱,並非異種,不由大失所望。至於白板,是跟某人學的,意指啥特麼也不爆的辣雞怪!

    “異種哪有那麼好遇的?這兩隻剛好湊夠任務,也算不錯。”

    顧玙慢悠悠的湊過來,切下山魈頭頂的一塊骨頭,又拉住師妹的小手,抹身往出走。

    陸小蓮臉一紅,挺習慣的任他拉著。

    一個已經十二歲,翩翩少年郎,一個也滿十歲,十足的美人坯子。走在一起簡直兩小無猜,天造地設。

    嘖嘖,媳婦人老珠黃,哪有小師妹鮮嫩可口!

    話說這三年來,各方面變化頗多。

    陳靖在清平府干的很好,官員每三年一調任,不過聽那意思,朝中有意讓他再做一任。他每隔倆月就有家書傳來,對此事也是百般不解,話裡話外透著隱憂。

    親兄陳珪科舉得中,也被派到東四府,做了個八品縣丞。姐夫在西川府也升了一級,姐姐陳嫣也不錯,給自己生了個大外甥。

    至於觀內,大師兄和二師兄覺得晉陞無望,在前年交還玉籙,辭去了公務員身份。龍雲鳳榮升大師姐,也非常爭氣,在去年突破了凝神期。

    只是沒有道官空缺,身份暫且保留,這會正在外面雲遊。

    而在此期間,又有兩位弟子春考失敗,被逐出宮觀。也就是說,顧玙往上升了四位,變成了七師兄,陸小蓮也成了八師姐。

    郭可敬和荀玉還是老樣子,唯獨吳老子,憑藉發掘人才、進獻劍訣的功績,總算得到了一些資源,並於數月前閉關。

    怎奈他年歲太老,撐到現在已是燈枯油盡,頗有點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

    卻說二人離了鹿鳴山,由於順路,便拐到家中看看。

    陸小蓮並非第一次來,顯得落落大方,陳母對她也極為喜愛,很有婆婆看兒媳的一拍即合感。

    顧玙懶得理會,只道:“父親可有書信過來?”

    “哦,你不提我還忘了,上午剛到了一封,就是有些古怪。”

    母親取出一封書信,他接過一瞧,前面都是日常問候,末了卻有一段,像臨時加上去的。

    說讓他們不要妄動,小七就呆在道觀,陳母就呆在家裡,如果真的情況糟糕,陳嫣會過來接陳母去府城居住。

    顧玙也看的一頭霧水,字字提醒,又字字隱晦。老爹必是知道了什麼,又不好直接挑明。

    “母親,最近縣裡可有什麼異樣?”他問。

    “異樣麼……”

    這位古代中年女文青想了想,道:“脂硯齋新出了款胭脂,要十個赤錢一盒;墨寶齋新上了一批話本,半個時辰就售罄……算不算異樣?”

    “……”

    顧玙沉默了一會,扭頭問管家:“忠叔,您有沒有什麼發現?”

    “回少爺,別的都還好,就是府內平日採購,米、面、肉食的價格憑白漲了三成。老奴去問,各家鋪子都說最近貨源緊張,供應有限……”管家道。

    噝!

    顧玙咂吧了下嘴,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道:“忠叔,這幾日你再買些食糧酒肉和家居日用,有多少買多少,再購些馬匹、大車。”

    “少爺,您這是……”

    “我也不確定,但以防萬一。”

    “是,老奴明白。”

    管家一凜,也有了幾分肅然。

    顧玙和陸小蓮在府裡住了一晚,次日清早,起身返回道觀。

    十里路,二人展開輕身術健步如飛,很快看到了宮觀輪廓。顧玙眼力極佳,見大門開著,卻沒有弟子進出,透著一股詭異的安靜。

    待到近前,忽有一人出來,將兩盞白燈籠掛在了大門左右。

    此人是新進的十師弟,一瞧倆人回來,不由眼圈一紅,“七師兄,八師姐,觀主……觀主剛羽化歸天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6 08:43
第795章 打仗了

    “什麼?”

    顧玙和陸小蓮皆是一愣,然後快步往裡走。

    他們驚的不是吳老子身死,而是死的比較沒準備,誰能想到出去殺了一圈山魈,回來就掛了呢?

    “凌晨的時候,教習先發現室內沒了氣息,進去一瞧,觀主已然羽化。威儀已經上報府觀和治所,正在操持治喪事宜。”

    十師弟陪在身側,快速介紹一些情況:“按照規制,棺槨停放七日,縣尊和府觀都會前來弔唁,教習也招了大師姐回來……”

    他忽然頓了頓,悄聲問:“七師兄,老觀主去了,新觀主何時任命啊?”

    “通常在喪禮結束之後,治所會下發官文,怎麼?你有想法?”

    “嘿嘿,我能有什麼想法,還不是大家的意思,都盼著教習能繼任觀主,我們的日子也能好過點。”

    “此話莫要亂說,誰當誰不當,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說話間,三人到了主堂。大家已經佈置起來,按照七品道官的治喪規制一絲不苟,正中央停放著一具黃龍木棺槨,吳老子就躺在裡面。

    顧玙探頭一瞧,老頭比三年前初見時更瘦,真是燈枯油盡,面上似帶著莫大的不甘,看著心裡發堵。

    他活了這麼多年,苦苦尋道,終究卡在前幾道門檻上。一輩子沒啥成就,資質平平,人緣平平,連長相也是平平。

    靠熬資歷熬上去的人,都是可憐蟲。

    顧玙心中一嘆,退下來執弟子禮,燃香大拜,算全了三年緣分。郭可敬就立在旁邊,竟顯出幾分茫然,似乎一直期盼的事情終於發生,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敢問威儀,觀主臨終前可有訓示或遺物留下?”

    “並無訓示,只有天眼觀的修煉法門一冊,已存入經閣。”

    郭可敬見是他,又恢復往日的死人臉,道:“這七日會非常忙碌,你也是老資格的弟子,要擔起責任來。”

    “這是自然。”

    待顧玙退下,郭可敬獨立中堂,調整了許久患得患失的情緒逐漸消散,轉而狂熱且自信。

    七日,還有七日,治所的文書就會下發。以自己在上頭的關係,繼任觀主十拿九穩!

    ……

    一觀觀主羽化是當地大事,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著,不少受過恩惠的百姓自發前來,點上三炷香,磕上幾個頭。

    縣令當天就來了,念了一篇悼文,並派人手幫忙操持。到了第二日,府觀來人;第三日,治所來人,都不是什麼大人物,只是走程序意思意思。

    顧玙這邊忙著治喪,也沒忘關注縣裡。米面的價錢一日比一日高,幾天漲了數倍,就這還不一定能買到。

    貞陽國土地肥沃,是一等一的產糧大戶,但最近不知怎麼的,好像所有的存糧都被收之一空。

    此等異常,連陳母那樣的人都覺出不對,更別提平民百姓。一時間風言風語,人心惶惶,整座縣城瀰漫著一股詭異又緊張的氣氛。

    唯一慶幸的,就是陳家提前收購糧食,外加酒水、肉類、菜種、食鹽、蠟燭、紙張、被縟、鐵器等生活用品,馬匹套著大車,足足裝了二十車,都存在城南的莊子裡,由曹化彰等人看管。

    七天一晃即過。

    下葬的這天早上,棺槨從觀內抬出,排成長隊,一行近百人繞著道觀走了一圈,最後停在東面的墓林裡。

    此處安葬的皆是歷任觀主,吳老子七品道官,又是凝神期,規制不高。僅有黃龍木棺材一具,蜻蛉玉一枚,法衣一套,各種隨葬器物十二件,可保肉身五十年不腐。

    若是出竅、神遊期高手,肉身等同珍寶,都會被治所收走,免得遭人褻瀆。

    葬禮結束後,眾人返回道觀,都有些鬱鬱。郭可敬和荀玉把自己關在房裡,不知在做什麼,龍雲鳳大老遠跑回來,倒是不見悲痛,只找著顧玙說話。

    “郭可敬終算如願以償,以他的關係,必是下任觀主。此人貌似公正嚴明,實則心胸狹窄,一肚子壞水,你們以後可慘嘍!”

    龍雲鳳掰開一顆果子,挑著鮮紅的果肉送進嘴裡,很是幸災樂禍。她今年十八歲,身材已經長開,腿長胸大,十足的御姐范。

    “大師姐,你不也是凝神期麼?幹嘛不爭一爭觀主呢?”陸小蓮眼巴巴的看著她道。

    “我無錢無勢,拿什麼爭?頂多這次有了空位子,讓荀教習擔任威儀,我再當你們的教習。”

    “哦,那也好啊,我們又能在一塊了!”

    陸小蓮拍拍手,很是雀躍。

    你個沙雕!

    顧玙和龍雲鳳同時瞥去一記關愛傻子的眼神,小丫頭資質很好,但人情世故這方面好像沒開竅,單純的可以。

    二人剛要說話,同時一激靈,只覺一股莫大的威壓從頭頂襲來,跟著耳邊響起一個聲音:“郭可敬何在?”

    “弟子恭迎上使!”

    眾人亂七八糟的跑出屋子,見郭可敬已經站在中庭,低眉垂首滿臉恭敬。他對面則是個羽衣雲冠的年輕人,一身氣息深不可測。

    年輕人取出一冊玉卷,左右一拉,玉石做的東西竟像紙張一樣柔韌輕薄,念道:“……鹿鳴觀有弟子郭可敬,道法精深,才德兼備,當為觀主,授七品籙,賜青印……”

    郭可敬聽到這,面色明顯一鬆,可緊跟著,又聽對方道:“……全觀十五人不得妄動,原地候命,會同大軍不日出征!”

    嗡嗡嗡!

    剎時間,場中沸騰起來,眾人耳邊只反覆循環著四個字:“不日出征!”

    年輕人念罷,收起玉卷,道:“事急從權,儀式就不必搞了,我這便為你授籙!”

    說著,他揚手一拋,一枚翻著青光的道籙沒入郭可敬腦中,同時還有一方青色的小小印章——此乃七品道官的權力憑證。

    “……”

    郭可敬完全是懵逼的,當觀主我接受,但後面是什麼鬼!!!

    “敢問上使,到底發生了何事?我們又去哪裡征戰?領軍之人又是誰?”

    “過幾日你便知曉,大軍已在不遠處,自會與你們匯合。好了,我還要去下一縣,就此別過!”

    話落,年輕人身形一閃,消失在眾人跟前。

    結果沒過兩秒鐘,此人又抹了回來,道:“有件事忘了說,即日起,各觀符術丹器皆對弟子無償開放,你們要盡快提升戰力才是!”

    說完又沒影了,這回是真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6 08:43
第796章 觀滄海以凝神

    鹿鳴縣接到消息的時候,戰爭已經開始了。

    清平府作為最東面的一座城市,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橋頭堡。十萬大軍加上數十位神遊期高手和數百位各級修士,一夜攻佔了東元國的邊境縣城,隨即長驅直入,連下兩府。

    與此同時,啟元國動用了百艘飛舟,強渡通天河,也在北面燃起戰火。

    等東元國反應過來時,已經丟掉了四府之地!

    陰謀!從三年前啟元國派人求親,就徹頭徹尾是個大陰謀,雙方國主達成的條件之一,便是兩國聯手瓜分東元!

    消息傳來,鹿鳴人心惶惶,雖距前線很遠,但也被戰爭的陰雲所籠罩。陳家算好的,因為陳靖在清平府擔任著重要角色,為大軍籌集、調運糧草,儼然後勤方面的核心人物。

    陳嫣也專門來信,讓母親安心。

    與老百姓相比,大大小小的宮觀已經掀翻了天,尤其那些半大少年。我是來修道的,結果一紙軍令,就讓我去前線生死相搏?

    不少人連夜出逃,結果都被抓回來,按逃兵處置就地正法!

    鹿鳴觀也差不多,郭可敬親自動手殺了小十一和小十二,勉強震住了人心。大家迷茫不安,惶恐度日,既盼著大軍早日到來,給自己一個解脫;又希望永遠不要來到,不必去戰場送死。

    夜,後院。

    顧玙踩著濕重的水氣,快步走到一間屋前,伸手扣門。

    “進來!”

    “吱呀!”

    他推門而入,行禮道:“教習,您找我?”

    “嗯,坐吧。”

    荀玉放下手中書卷,見對方一如既往的淡然清澈,毫無雜質,不禁笑道:“本想勸慰勸慰,看到你這樣便放心了。找你來不為別的,你已經銘刻了五十道符文?”

    “是,共五十三道。”

    “如今資源全部開放,還沒學的要抓緊時間。”

    “宜精不宜多,這五十三道皆是弟子精挑細選,足夠了。”

    荀玉也不勉強,道:“那好,我本想今年春考結束,再傳你凝神之法,但現在這情勢……罷了,你且看來!”

    她取出兩幅畫軸,刷的展開。

    一幅是一團熊熊火焰,火焰中有一朵金色蓮花,任其灼燒熱浪,我自悠然綻放。

    另一幅是一片幽暗的大海,一隻石頭般的大龜伏在水中,週遭濁浪翻滾,身體卻屹然不動,看爾桑田變幻。

    兩張畫的風格都很抽象,筆墨線條極為粗獷,色彩隨意,但細看去,又能品出一絲玄妙的味道。

    “這是,符?”顧玙問。

    “不錯,這兩張都是符,專為傳道而用。裡面蘊含著兩種神意,你照著存想,便是衝擊凝神的方法。”

    荀玉點點頭,講解道:“一幅為陽,重在熾烈;一幅為陰,重在深幽。你習的都是水行術,選第二幅如何?”

    “謝教習指點!”

    “好!”

    荀玉突然伸手一指,似從圖中抓取了一道神韻,又投入對方腦中,“你積累已足,但衝擊關卡並非易事,莫要急於求成,去吧!”

    “是!”

    無論荀玉的目的如何,對自己真是沒話說,他也由衷感謝。待退出房間,顧玙就把“莫要急於求成”丟在腦後,迫不及待的跑到飛瀑下面,開始修習高級的存想法。

    夜深人靜,四野漆黑。

    尋常人連瀑布都看不到,只能見一道白影晃動,伴隨著轟隆隆的悶雷聲。顧玙經過三年淬煉,早非之前的菜鳥,很快進入存想狀態。

    此番與之前不同,一點靈光從識海中躍出,講自己的神魂完全吞沒。他意識一暗,然後發現四周漆黑,水氣濃厚,耳邊濤聲陣陣。

    自己竟然化身為那隻大龜,伏在廣闊無際的大海中,受那濁浪百般衝擊。

    一時間,他身形不穩,似有被浪濤捲走的意思。

    “嘖!”

    身為一個80級老怪,各種場面見的多了,略想了想便領會了正確方法。當即忘我獨神,緊守靈台不滅,連意識也慢慢沉靜下來。

    不知不覺,四周的衝擊力小了很多,濤聲也逐漸消失。

    迷迷濛濛間,竟不知自己是人是龜,不知自己來於何處,去向何方。而他的神魂緩緩上浮,好似與天地相連,剎時間,意識又變為清醒。

    顧玙不曉得自己有沒有睜開眼,但他確實看到了。

    眼前是一片蒼茫大海,天空陰得沒有一絲光亮。晦暗的波濤從四面八方湧來,在腳下翻滾咆哮,卻聽不到半點雜音。

    他好像沉到了黑暗裡,沉到了大海中融為一體,各種情緒離他而去,天地間彷彿只剩下這片海,以及這個深幽的靈魂。

    一直存在著,百年,千年……

    不知過了多久,顧玙睜開眼,天光已然大亮,只覺神清氣爽,體內有一股虛虛實實,若有若無的東西在砰砰跳動。

    “凝神境,原來如此!”

    講的直白些,采氣期只能運用真氣,凝神期卻可以調運神魂。而這個存想法,不僅是突破法門,更是日後修習的功法。

    他瞧了瞧時辰,過去了半日左右。

    “比想像中的要簡單許多,不知軍隊何時過來,看來真得抓緊時間了。”

    顧玙閉上眼繼續修習,不一會,身上散發出一股深幽的氣息,連帶著肉身也忽隱忽現,詭秘莫名。

    …………

    兩日後,清晨。

    一股黑色洪流從北面而來,繞過縣城,直奔鹿鳴觀。郭可敬早收到消息,帶著眾人在門前等候。

    不多時,只見一隊騎兵經過,跟著又是兩隊重甲步兵,然後才到了中軍。這些都是普通人,但匯聚在一起,披甲持刃,自是殺氣衝天。

    “郭道長!”

    幾匹馬嗒嗒嗒跑來,為首之人豹目短髯,不怒自威。此人叫薛陀,之前在宮觀修道,後投身軍中,出竅期高手,二品將軍,也是這一路軍的主帥。他態度頗為倨傲,在馬上就開口招喚。

    “正是貧道,久聞薛將軍大名,真是……”

    “行了,軍陣急行,就免了這套溜鬚拍馬。我只問你,幾日前已經告知消息,你們可準備妥當?”

    “呃……”

    郭可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愣是不敢發作,只得道:“稟將軍,我們都已準備齊全,隨時可以出發。”

    “好!夏衍!”

    他喚了個名字,一位隨軍主簿拍馬過來,道:“鹿鳴觀共十五人,名冊在此,請郭道長配合查驗。”

    “有兩位劣徒怯陣逃跑,被我擒之正法,已經上報了!”郭可敬忙道。

    “可有此事?”

    薛陀瞅了眼夏衍,對方點頭,隨即開始點名:“郭可敬,凝神期修為,道官七品!”

    “荀玉,凝神期修為,道官九品!”

    “龍雲鳳,凝神期修為,暫無官職……”

    “嗯?”

    薛陀皺皺眉,當著眾人面就道:“這什麼破爛地方,連自家事都弄不清楚,此等人塞到軍中,怕是活不過一天!”

    “嘿,你特麼……”

    龍雲鳳聽了就要沖上去,被荀玉生生按住。

    “xxx,采氣期修為。”

    “xxx,采氣期修為。”

    “xxx,采氣期修為。”

    夏衍一個個點名,底下隨之應聲,然後輪到了第七個。

    “陳昱,采氣期修為,入門三年……”

    “陳昱?陳昱可在?”

    喊了半天沒人應,薛陀面色一沉,問:“他人呢?該不會臨陣脫逃了?”

    “稟,稟將軍,師兄在後山修煉呢!”陸小蓮哆哆嗦嗦道。

    “修煉?早不修,晚不修,偏等這個時候才修?我看就是臨陣脫逃,理應……”

    “將軍!”

    郭可敬臉都綠了,忙道:“那陳昱絕不會脫逃,我這就將其擒來。”

    “哼!你們倆也去,我倒要見識一下是什麼人物!”

    薛陀揮揮手,兩名凝神期修士出陣,跟著郭可敬奔往後山。

    …………

    青山,飛瀑。

    顧玙一坐便坐了數日,存想那幅玄龜觀海圖。

    玄龜觀海,講究一個深幽,與水行相得益彰。再加上他神仙級的經驗和心境,簡直一馬平川,毫無阻礙。

    此刻,他仍在繼續存想,神似玄龜,以觀滄海。

    他只覺自己的神魂越來越純粹,越來越緊實穩固。又不知過了多久,他發現海面漸漸平緩,濁浪幽潛,最後變得一片廣闊,平滑如鏡。

    一瞬間,顧玙心有所悟,試著調運神魂。

    一直以來,便如玄龜屹然不動,但此時竟微微顫動,跟著向前邁了一步。這一邁,好似什麼桎梏被打破,從裡到外激靈靈一抖,神識與天地之氣連通,從未有過的清明透徹。

    而這股透徹,又反哺於血肉經絡,每一塊肌肉每一寸皮膚都在雀躍跳動著。

    顧玙神念一動,意識頓時從滄海中無限拉扯,彷彿一幅畫面距自己越來越遠,最後雙目睜開,仍是那飛瀑之下。

    一切都沒變化,但他現在觀之,好似感官重生,靈魂洗滌,處處都透著一股清新絕倫之感。

    “真氣漲了數倍,皮肉骨骼也堅韌了很多,神魂更是如指臂使,運用自如……”

    他粗略感受了一番,嘆道:“存想法能帶動內外提升,全身得益,難怪能成為這個世界的根本。”

    “不知觀中如何,也該回去了,不過在此之前……”

    顧玙站起身,望著那道陪伴自己三年的飛瀑,眼中神采莫名。他剛想動作,忽覺三道氣息從遠處飛來,轉瞬即至。

    下一秒,郭可敬那張氣急敗壞的臭臉就出現在跟前。

    “陳昱,你好大的膽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10:46
第797章 法成

    “陳昱,你好大的膽子!”

    郭可敬根本得罪不起薛陀,只能埋頭裝孫子,結果自己嚇得心驚肉跳,對方卻在這裡優哉游哉,不禁大怒:“眾人皆在觀前候命,你卻私自缺席,快隨我去同將軍賠罪!”

    他伸手一抓,便從虛空中躍出一隻水氣形成的大手,隔著十幾丈遠就要將其擒獲。

    水行術之擒靈手!

    顧玙一瞧,也虛空一抓,同樣躍出一隻淡藍色的大手。

    轟!

    兩隻巨手相撞,不分勝負,化作漫天細雨,紛紛揚揚。郭可敬一愣,來不及細想,心中怒火蹭蹭蹭的往上竄,“孽徒!還不快束手就擒?”

    他張口一噴,十餘道庚金劍氣割裂虛空,呼嘯而去。

    顧玙再次做出同樣的動作,嗤嗤嗤!大量的庚金劍氣對沖,暴亂的氣流好似一柄柄鋒銳小刃,將樹木山石摧殘的一片狼藉。

    噝!

    郭可敬不再動彈,驚駭莫名的看著對方。

    采氣期弟子,頂多噴出三五道庚金氣,凝神期才能發揮更大的威力。他仔細打量了幾眼,心裡猛地一抽,“你何時突破的境界?”

    “就在剛剛。”

    顧玙跳下青石,笑著拱拱手:“這幾日我都在此處修習,僥倖所成,還要謝過道長提點。”

    一旦晉陞凝神期,便不用以弟子自居,而是道官體系下的堅實力量。雖然沒有授籙,但原則上二人是對等的。

    “……”

    郭可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羞怒無語。

    隨同前來的兩位道人卻對視一眼,若是采氣弟子,拿了便是,凝神卻不同,而且看對方極為年輕,前途遠大,更不便得罪。

    “這位道友,大將軍已在觀前等候,見名冊缺人,便遣我們前來查探。你若無事,最好隨我們回去稟明一二。”

    “哦,勞煩二位費心了,還需稍等片刻。”

    顧玙說罷,便轉過身,望著那道飛流直下的瀑布。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弱,蓋因千變萬化;其強,也因千變萬化,不拘於形……

    這道法意,他三年前就已明悟,只是境界太低不足以承受。如今晉陞凝神,正是趁熱打鐵。

    他看著那道再熟悉不過的飛瀑,突然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彷彿自身也沒有了形態,可以隨心所欲的變化。

    這是法意。

    顧玙瞬間明白了。

    術,其實與刀劍一樣都是對工具的使用;法意,卻是對規則的初步理解。心中有法意,才能進而領悟道法,才能呈現出身處天地之間,山河勢態盡可成法的豪邁氣勢!

    “我在瀑下坐了三年,你也陪了我三年,如今要離開此地,不如隨我一起見見那廣闊世界?”

    顧玙笑了笑,大袖一揮,法意引動真氣,真氣融合法意,二者又與那飛瀑相融。

    法因形而動,因勢而生,五行為本,萬法由心……那瀑布在他眼裡,不再是死的,而是一條掙扎欲出,逃離牢籠的活龍!

    這便是它的形!它的勢!

    “這是什麼?”

    “不可能!”

    郭可敬和兩個修士齊齊退後,目瞪口呆的抬頭仰望。那好端端的飛瀑之水,忽然湧動起來,彷彿有了生命一般。

    頂對頭,末對尾,一隻碩大的頭顱迅速成形,遍身鱗甲,腹有四足……

    “吼!”

    銀河倒掛,水嘯龍吟,一條與青山等高的水龍搖頭擺尾,活生生的呈現在眼前。而那道不知淌了多少年的瀑布終於斷流,只剩下一面光滑平整的晶壁。

    “哈哈!”

    顧玙躍上水龍,笑道:“三位,我先行一步!”

    ……

    “有人悟法?”

    鹿鳴觀前,已等得不耐煩的薛陀驟然一凜,抬眼望向後山,只見一條約三十丈長的水行龍御空飛來,頭上立著一道人影,似少年模樣。

    “哼!”

    他眼睛一眯,隨手抓起旁邊的一匹高頭大馬,像拋石機一樣,嗖地就砸了過去。

    “啾!啾!”

    馬嚇得四蹄亂竄,眼看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衝向對方。

    “什麼鬼?”

    顧玙遠遠瞧見一張被活生生嚇成表情包的大臉飛來,不由一愣,但緊跟著就感覺到一股不合常理的莫大壓力。

    這匹馬頂多千斤重,但他感到的氣勢,卻像一座巍峨的大山朝自己狠狠砸下。

    “哦?也是法意?”

    此種雷霆萬鈞的重量,一照面就曉得對方境界高深,他沒敢硬接,而是跳下龍頭,雙手揮動。

    “吼!”

    水龍頓時化作漫天水氣,無數顆水滴在空中起起伏伏,跟著滴溜溜一轉,嗖嗖嗖向黑馬飛去。

    噗!空中暴起團團血花,黑馬死的不能再死,而它的萬鈞重量當頭砸下,只震散了一部分水珠。

    山砸龍,可以砸死,山砸雨怎麼砸?

    砰!

    隨著黑馬的屍身落地,砸出一個駭人的大坑,顧玙也伸手一招,那漫天水滴又凝成一條水龍,哧溜鑽進身體。

    剎時間,識海內多出一道深藍色的符籙,閃閃發光,意味著這道比水龍術強大N倍的法,已經成了。

    “……”

    全場靜默無聲,薛陀出手的太突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就更突然,以至於眾人還沒轉過彎。

    顧玙則撣了撣衣衫,大步向陣前走去,薛陀也驅馬而來,看了他一會,問:“你就是陳昱?”

    “回將軍,正是本人。”

    “何時突破的凝神?”

    “剛剛。”

    “何時領悟的法意?”

    “也是剛剛。”

    轟!

    全場瞬間爆炸,龍雲鳳等人瞪大眼睛,滿是不可思議。

    領悟法意的凝神期,跟沒領悟法意的凝神期有本質區別,區別大到什麼程度?就是你拿著一把有高倍鏡的98k,我沒有……

    “我早已傳令,今日此時會趕到鹿鳴觀,讓全體候命,你卻擅自缺席。”

    薛陀的語調猛然一沉,殺氣瀰漫,“你可知軍令如天,違令者斬?”

    “點名而已,我想還是升級重要些。”

    “哈哈哈哈!”

    薛陀盯了他半響,就在誰都以為他會當場發飆的時候,忽然大笑起來,“好!這破爛地方總算出了個像樣的!”

    他竟是不再理會,高高一揮手,“繼續前行!”

    …………

    薛陀的部隊有一萬人,屬於偏師。

    他的任務是兜到東元國的南面,配合主力進攻,順便攔截那些逃竄的傢伙。這一路經過了很多宮觀,皆是就地徵兵,待抵達東元國的邊境處,已經有一百多位修士。

    最高者為出竅期,不要小瞧,一共就五個境界,出竅已是一流高手了。

    薛陀是高手,並且知曉兵事,極為難得。他分出兩小隊人馬,每隊三百人,分取兩角據點,自己帶著主力直搗中庭。

    所以軍隊分成了三部分,顧玙跟鹿鳴觀的小夥伴在左路,目標是拿下眼前的這座縣城——青雲縣。

    “嘖,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這打仗跟打架確實不一樣。”

    城北外的山崗上,顧玙騎馬望著青雲縣,嘴裡嘀嘀咕咕。

    東元與貞陽各方面都很貼近,該縣城高牆厚,也有佈置防禦禁制。本地道觀的修士已經縮進城裡,且堅壁清野,擺出一副死守的架勢。

    他看不出什麼究竟,策馬回返。那三百人已經安營紮寨,領頭的是名小校,叫李照。

    士兵負責事後佔領,真動手的還是修士。飯後,李照召集眾人議事,郭可敬、荀玉、龍雲鳳、顧玙四人為重。

    其實他信心滿滿,縣級對縣級,像己方這樣一個縣觀蹦出來四個凝神,對方不太可能。

    “諸位道長,此戰以你們為尊,我等配合,不知有何想法大家來議一議。”

    “青雲縣並無駐軍,全憑道人本事。說白了,只要打破那城門防禦,自能長驅直入,奪城殺敵。”郭可敬道。

    “說的在理,就不知對方佈置了什麼禁制,得先探查一番。”龍雲鳳道。

    “各位都是高士,在下信得過。郭觀主修為高深,行事穩妥,還請您出馬。”李照道。

    “嗯,既然隨軍前來,自是當仁不讓。”

    郭可敬對利害關係還是拎得清的,反抗不了就接受,再說也並非慘事。因為戰場上,是立功最容易的地方。

    他不僅自己應承,還扭頭道:“陳昱,你與我同去如何?”

    “好啊!”

    顧玙點頭,心中冷笑,此人未免太過狹隘了,睚眥必報那種,如果讓他逮住機會,一定會弄死自己。

    說著,二人出營,來到北門前面。城牆上的守衛和修士見有人過來,立時繃緊神經,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北門外頗為開闊,地勢平坦,顧玙向前邁步,密切留意四周。

    三百丈,無事。

    二百五十丈,也無事。

    走到二百丈的時候,城牆上似有人按捺不住,嗖地飛出幾道術法,有金行,有火行,有水行、雷行等等,一時眼花繚亂。

    顧玙剛要躲,忽覺不對勁,給自己套上一層金甲,身子猛地沉入土中,飛快向前竄去。

    眨眼竄到一百丈左右,彷彿觸碰到了開關,銳利如刀的庚金氣撲面而來。他急忙後撤,飛上地面,背後的空氣割裂聲不斷,連耳膜都快炸掉。

    果然,之前攻擊是虛晃,一百丈才是禁制的觸碰距離。

    他回身觀瞧,見整面城牆都被金色濃重的氣息包裹,亂流翻騰,尖銳肅殺,將進入其中的一切東西都絞成肉餡。

    郭可敬更慘,他沖的比自己還要靠前,守衛見有機可乘,竟然發動了一具大法器。

    無數道金氣組成的一支巨大弩箭,在城頭迅速形成,箭頭直指郭可敬。這貨嚇得肝顫,急慌慌往出跑,險些中招。

    而那支弩箭射出,攜帶的威力和氣勢令人心驚肉跳。顧玙毫不懷疑,所謂凝神期修士,一發就能捅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10:46
第798章 頭功

    城外營地內,眾人又在商議。

    青雲縣的防禦禁制有點超乎想像,就像只渾身長滿尖刺的刺蝟,無從下嘴,而且還特麼有重武器!

    荀玉見李照有些焦急,安慰道:“小將軍不必憂慮,那禁制雖然難破,但每一次觸發都要消耗能量,我們每日多加試探,等對方消耗殆盡,城門自破。”

    “荀威儀,道理我懂,但軍令如山啊!大將軍限三日內攻下城池,多一天都不行,諸位再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李照道。

    “實在不行,只能多點強攻了。”

    郭可敬還是有點本事的,思量道:“那金色巨弩雖厲害,但我觀其運作十分繁瑣,可能只有一具,只要把這處拖住了,別處便大有希望。”

    “青雲縣城牆不短,我們十幾個人分散開去,總能找到薄弱點。”龍雲鳳道。

    李照聽了半天,見顧玙始終不語,問:“小道長,你有什麼想法?”

    “分兵並非好事,我們沒有一錘定音的實力,分散開就算搶上城頭又如何?誰敢保證能打開城門?”

    “那你說該怎樣?”郭可敬哼道。

    顧玙沒理他,只問荀玉,“那禁制只是抵禦外部攻擊的麼?”

    “大多如此,怎麼了?”

    “哦,倒是有了個想法。”

    “道長有何高見?”李照喜道。

    “眼下還不能說,待我準備一二。”

    郭可敬只道他故弄玄虛,仍然堅持自己的主意。李照也很油,一邊讓顧玙醞釀,一邊配合郭可敬攻城。

    於是從第二日起,十餘名修士分散開來,從各個方位衝擊城牆。

    起初對方也手忙腳亂,後來統一部署,只盯住三個凝神期,其餘菜雞一概不管。郭可敬試了多次,皆是灰頭土臉,還傷亡了兩名弟子。

    一共就十三人,現在剩十一個了。

    至於顧玙,他只在不斷的繞城行走,東南西北到處轉圈,似在感應著什麼東西。

    轉眼到了第三日晚上。

    營地燈火通明,李照正獨自在帳內發愁,三天拿不下青雲,會耽誤薛陀的全盤計畫,他連請罪文書都寫好了。

    “啪嗒!”

    突然間,帳簾沒來由的一挑,夜晚的涼風吹入。李照還以為有人進來,抬眼卻不見人影,正疑惑間,耳邊忽傳來一句低語:

    “李將軍,一會見我信號,便可整軍入城!”

    “小,小道長?你在哪裡?”

    李照聽出是誰,四處尋找無果,更是驚疑不定。

    月黑風高,山崗寂靜。

    顧玙坐在一塊大石上,看著黑暗中的青雲城郭,裡面燈火點點卻不顯明亮,反似烏雲摧城,湧動著一股莫大的壓抑感。

    他閉上眼睛,識海中一枚新結不久的黑色符籙閃現光芒,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深幽之意。跟著身體如水紋般波動,就那麼憑空消失了。

    夜晚的青雲縣非常安靜,百姓擔驚受怕了三天,慢慢適應過來,對守住城池愈發有信心。

    ……

    城北的一戶民宅裡,兩進小院,臥房點著燭火。

    “吱呀!”

    門一開,一個眼睛大大的小女孩跑了出來,後面跟著長輩的叮囑聲。她捧著一隻翠綠色的瓜果,卻是要去院中打水冰鎮。

    她趿拉著鞋子,顛顛跑到角落,驀地一頓。自家的水井旁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陌生少年。

    皮膚很白,眼睛很亮,生得異常好看。

    “你是誰?你在我家做什麼?”

    小女孩往後退了一步,怯怯又好奇的問道。

    “這是你家麼……咦,這個果子很好吃。”

    他的目光落在瓜果上,笑道:“尤其用水鎮一鎮,清甜可口,我以前很喜歡吃。”

    “……”

    女孩狐疑的看著他,不曉得說些什麼,只道:“你,你是壞人麼?”

    “呵……”

    少年上前幾步,揉了揉她的頭,道:“一會鎖好門窗,莫要出來!”

    小女孩晃著頭,想擺脫那隻手,卻發現對方突然消失了,再一瞅,連手裡的瓜果也被順走了。

    “嗚……母親!”

    她扁著嘴,哭著跑回臥室。

    縣城的街道都已戒嚴,隨處可見巡邏的衙役差人。一個幽靈般的影子穿街過巷,很快來到南門。

    一枚顯眼的圓盤鑲嵌在城門上方,周圍守著七個修士,其中兩個凝神。

    “觀主今夜怎麼不在?”

    “好像臨陣所悟,正在城內閉關。”

    “那豈不是又要領會一道法術?觀主年紀輕輕,就有這般境界,著實令人欽佩。”

    “就是,若非觀主在此,這城早被攻破了。尤其那縣令無能,竟想棄城逃跑,真是丟臉……”

    “休要胡說!”

    幾個弟子正議論間,一位凝神修士過來訓斥,不過隨即也嘆道:“聽聞西面一敗再敗,朝中惶恐不安,一座小小縣城,守住了怕也毫無意……誰?!”

    他猛然暴喝,憑本能套上一層金甲術,卻不想對方也沒攻擊,而是四面水牆升起,形成一方牢籠將其困住。

    “敵襲!”

    “敵襲!”

    “啊!”

    弟子反應也不慢,張口大喊,跟著便是心窩劇痛,一柄鬼魅無形的劍器在幾人中間遊走,瞬息便橫屍當場。

    另一位凝神修士也趕過來,揚手就是紫雷劈下。轟!虛空顫動,此時才露出一個幽靈般的身影。

    “引雷術?”

    顧玙笑笑,張口一噴,嗤嗤嗤!

    十幾道庚金劍氣撕裂空氣,化作一道道白痕,像絞肉餡一樣把對方圍在當中。他這邊牽制兩人,那邊也沒忘看了眼城門,隨即伸出右手。

    嘩!

    濁浪從虛空中躍出,形成一隻巨手,狠狠向城門上方抓去。

    砰砰砰!

    連連爆裂聲響,玉盤禁制被破,跟著嘩啦一下,整面磚牆都被抓了下來。這一系列動作,只發生在短短的時間內,而隨著玉盤被毀,青雲縣似乎顫了兩顫,不知多少人從夢中驚醒。

    “城門破了!”

    當九盞紅燈一口氣將厚重的城門砸開時,外面突響起一聲尖嘯,“小道長得手了,跟我衝!”

    嗖嗖嗖!

    三百精銳褪去埋伏,魚貫而出,轉眼殺到近前,最前面的則是難以置信的郭可敬和荀玉等人。

    顧玙本想再戰,忽而心中一動,一股非常危險的氣息正從城東急速趕來。他瞄了眼郭可敬,身形一晃,再度消失無蹤。

    城內已是亂糟糟一片,不少人跟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哭天喊地。

    他踏著月色,先尋到縣衙,見縣令帶著親信正要出逃,索性將其捆成粽子,吊在公堂之上,等待李照處理。

    之後,他又轉到糧倉,一個采氣期弟子正搓著火球要燒糧毀倉,被一擊干死。

    跟著又是軍械庫和馬廄……待處理完畢,他才回轉到南門。

    “砰!”

    郭可敬像只斷線風箏倒飛出去,渾身無一處完好,滿是細微如刀割的傷口,已然傷及本源。

    而在他前面,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臉色淡定,繼續獨鬥荀玉和龍雲鳳,竟穩佔上風。

    此人也是領悟法意的,一手風行術神鬼莫測,防不勝防,應該就是那些人口中的觀主。

    “吼!”

    一聲龍吟突從背後升起,他收回對龍雲鳳的殺手,抹過身雙手一合。

    呼!

    一道罡風吹氣球般暴漲,形成一個無形的透明罩子,生生將水龍圈在其中。跟著他雙手一分,“破!”

    轟!風罩鼓蕩,瞬間爆炸開來,與此同時水龍散作漫天雨滴,滴溜溜一轉碎了又聚,完好如初。

    “你們快些入城,這裡交給我!”

    顧玙立在龍頭之上,高聲喝道。

    同伴也不矯情,由李照帶著部隊,黑壓壓衝進城裡,所遇阻擋盡數殺之。那個年輕人也沒理會,隔空與其對峙。

    雙方一照面,都為彼此的年齡而驚異,隨即又面色嚴肅。年輕,凝神期,都領悟了法意,一個風,一個水……

    顧玙盯著對方的眼睛,身上忽被一股深幽的氣息籠罩,如水跡揮發般憑空消失。

    結果下一秒,他竟然發現對方也消失了,好似清風拂過,無影無蹤。

    嗯?

    怎麼思路也是一樣的?

    他心中一動,顯出身形,對方也很驚訝,同樣撤掉法術。

    倆人望著彼此,不知轉了多少念頭,耳邊的廝殺聲越來越小,顯然李照已經穩住勢態。青雲縣易主,大橘已定。

    那人瞧了瞧城中,又看了看顧玙,不發一言,突然抹身便走。

    “……”

    顧玙也沒追,神色莫名。

    此人是看事情不可挽回,才保存實力?還是發現了什麼異樣?這貨的感覺竟有些熟悉,難不成是上面的朋友?

    嘖!

    他砸吧了下嘴,如果是的話,對方明顯不想相認,自己也一樣,看來都很痴迷這場歷練呢!

    ……

    在第三日夜,青雲縣陷落,總算沒誤了軍機。

    郭可敬傷重不治,不久身亡,荀玉暫為首領。一幫人佔據了縣城,控制交通要地,等於在薛陀後方架起一個支點,意義重大。

    情況報上去後,很快便有命令傳來。李照帶著三百人就地駐守,代管民政諸事,荀玉為代觀主,顧玙為代威儀,龍雲鳳為代教習,住在城外道觀。

    其實顧玙領悟了法意,此戰又是頭功,直接任觀主都不為過。怎奈年紀實在太小,自己又百般推辭,最後將荀玉捧了上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10:48
第799章 青雲觀

    事後,顧玙打聽那人身份,愈發肯定是上面的朋友。

    此人叫石阡,二十歲,乃青雲觀弟子,平日還算出挑,屬於中上水準。結果從三年前開始,中上就變成了上上,特麼的像開掛一樣直升凝神,還領悟了法意。

    青雲觀本就人丁稀少,老觀主被調入府觀,石阡就接了位置,頗得人心。

    現世共下凡二十八位,十六個神仙,十二個人仙,散落在幾千萬人口中,如大海撈針一般。而此人必為神仙之一,就不曉得是盧元清、張守陽、晁空圖,還是自家兒子或徒弟了。

    所謂蒙眼吃雞,大吉大利!

    刺激!刺激!

    卻說李照一方攻陷了青雲縣,不久後,右路軍也傳來了好消息。兩支隊伍在薛陀的側後方形成兩個支點,佔據了交通要道,連成一片,無論攻守還是資源補給都方便許多。

    而顧玙的名字也報到諸位大佬那裡,十二歲的凝神,奪城首功,還保全了糧草軍械,真乃俊傑也!

    前方還在激戰,但那是出竅和神遊的戰場,這幫人根本排不上號。

    李照帶著三百人日夜巡守,努力控制著市面安穩。荀玉沒來由多了個代觀主,有些哭笑不得,其實也沒啥事情可做,就領著弟子呆在青雲觀。

    出征時共十三人,現在還剩六個,皆是交戰而死,可謂淒慘。

    ……

    午後,庭院。

    顧玙吃了飯,正躺在紫竹椅上曬太陽,懷裡還抱著一隻似貓似虎的小獸,邊曬邊擼,好不愜意。

    “師兄,你又在偷懶了!”

    陸小蓮的俏臉突然出現在跟前,掐著腰道:“你好歹是八品威儀,要監察地方,斬妖除魔,怎可吃了就睡,睡了又吃?”

    “是代,代啊!這裡只能算暫時佔領區,隨時都會走人,用不著費心治理,保證基本安穩就行了。你沒看大師姐整日在城裡喝酒,屁事不管麼?”顧玙哂道。

    “她那是心裡不平衡了!”

    陸小蓮晃晃腦袋,很懂的樣子,“你以前在她下面,現在突然到了上面,誰能高興啊?”

    “什麼亂七八糟的……”

    顧玙把小獸扔給她,道:“不平衡的事兒多了,得自己努力,然後就知道努力也沒啥用……哎,你有沒有不平衡?”

    “我,我還好吧,因為我本來就知道師兄很厲害!”

    陸小蓮一屁股搭在椅子邊上,瞅了瞅他,忽嘆道:“師兄,你說我以後也會變成凝神麼?”

    “差不多。”

    “那我也會當道官麼?”

    “你問這個幹嘛?”

    “我就擔心啊,萬一我當了道官,然後還叫這個名字……”

    “名字怎麼了?”

    “丟人呀!你看你叫陳昱,大師姐叫龍雲鳳,觀主叫荀玉,好聽又好看,為什麼我就叫陸小蓮?”

    顧玙瞧她擰著眉頭,莫名擔憂起沒來由的事情,忽覺好笑,“簡單啊,取個新名不就行了?”

    陸小蓮眼睛一亮,道:“對啊,師兄你念的書多,不如幫我取一個。”

    “嗯,我想想啊……”

    顧玙眯著眼,晃來晃去,晃來晃去,猛地一拍大腿,“有了!此地是青雲觀,你又姓陸,叫陸雪琪如何?”

    “怎麼,不喜歡?那叫陸碧蓮怎麼樣?”

    “哎哎,你別走啊,要不陸小凡也行啊!”

    師兄是個壞人!

    陸小蓮本能的覺得這倆名字有埋伏,直接拒絕,跟著又跑去找荀玉,終於得到了一個好名字——陸玄英。

    不過荀玉說,等她晉陞凝神才正式授名,這也算她的道號。

    由於身處後方,一時間眾人竟閒了下來。顧玙當然沒閒著,在繼續研究小世界的體系構成。

    所謂法意,就是貼近於天地規則,但只是一個側面。比如他領悟了水的千變萬化,不拘於形……那水只有這一種神意麼?自然不是。

    心中有法意,才能進而領悟法。他現在結成了兩道符文,一道是水龍吟之法,一道是水遁之法——也就是潛入城內,順走小姑娘瓜果的那個技能。

    他下界是為了推動修行,早日飛昇,那就要遵守這個世界的修行規則。凝神之後,還有出竅、神遊和天人境。

    這套體系存在了很多年,卻無一人飛昇,其中必有蹊蹺。但即便他想探查,也得先把境界提上去才是。

    按照荀玉的說法,縣觀、府觀都沒有衝擊出竅的存想法,治所才有。

    出竅期是各國的中堅力量,治所會定期舉辦黨校性質的培訓班,各地將新晉的凝神修士送過來,統一教導。

    一是下力氣培養,二是穩固治所權力。

    荀玉其實也不大,才二十出頭,本來要去的,趕上打仗就耽擱了。所以她的意思就是,現在就甭想功法了,什麼事兒等打完仗再說。

    …………

    對東元國的戰爭整整持續了一年,先急後緩。

    初期階段,兩國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攻陷了十幾座府城。後來東元收縮兵力,以京師為中心,輻射周圍六府,佈置重重防線。

    就是這道防線,生生拖住了兩國大半年之久,耗死了無數士兵。後來防線攻破,貞陽、啟元兩大國主終於出手,東元國主不敵二人聯手,最後自爆神魂而亡。

    據說整座京師都化作廢墟,成了一片死地。

    不管怎麼說,這場戰爭結束了。按照之前協定,貞陽國出力最多,得到了四分之三的領土。啟元國得到了四分之一,都是在北面,也就是通天河的南岸。

    更重要的是人口,貞陽的國民數量瞬間暴漲,意味著將多出無數消費者和廉價勞動力,人口紅利能大大的吃上幾十年。

    損失慘重,獲益卻更大。

    但此時朝中紛爭又起,以李大人為首的激進派,最初主張戰爭,現在戰爭結束,又開始主張防禦東元。

    思路是沒錯,怎奈有保守派拖後腿。他們從最初的反對打仗,到現在的反對坑害盟友,總之一切穩定為先。

    這東西其實很簡單,局外人一目瞭然,但往往當局者迷。歷史上也發生過很多,將國家大事視同兒戲的神操作,比這個還歎為觀止。

    哎,話說武統還有指望麼?

    俗事紛擾,不亂其心。顧玙是來修行的,不是來爭霸的。

    他只在乎啥時候能學到高級功法,本想著能返回鹿鳴,誰知一道旨意下來,令自己等人就地任職。

    於是乎,代觀主成了觀主,代威儀成了威儀,他還真成青雲門弟子!

    MMP啊!

    其實不僅是他,陳家的男丁都遭了秧。陳靖由於在後方表現出色,被派到東元的長歌府任知府,正四品,陳珪則被派到秋梨縣任知縣。

    有意思的是,青雲縣剛好在長歌府轄內,秋梨也在隔壁不遠。這算一項隱性福利,聽說是李大人有意安排。

    而這道旨意沒下多久,新開張的治所又傳來消息,讓荀玉、顧玙、龍雲鳳前去府城,重新授籙。

    ……

    長歌府在東元最南端,氣候接近極南,非常濕熱,盛產經濟作物,人口眾多。

    府東有一座宗華山,治所便在此處。

    顧玙這幾日忙的腳不沾地,先到府城拜見了父親,陳靖清瘦了許多,但也精幹了許多,官威漸盛。

    這貨初來乍到,除瞭解民生之外,就是納了一房妾室。

    顧玙翻了個白眼,心中羨慕,啊呸,心中不屑……但也沒說什麼,我特麼又不是你親兒子,還管你這個?

    陳靖很懂上面的意思,跟他談了不少。朝廷突然得了大片疆土,官吏奇缺,便紛紛破格提拔,以充實體系。

    而陳家父子三人皆在左近,確是李大人安排,有意讓陳家經營幾分,好留條後路。

    至於是誰的後路,見仁見智。

    清晨,細雨紛紛。

    三匹神峻不凡的大馬在官道上急馳,上坐一男二女,正是顧玙三人。不多時,他們抵達宗華山下,遂步行上山。

    一路上看到不少道人,老少男女皆有,都是一同授籙的小夥伴。

    千多級石階爬上去,眼前出現了一片古樸清幽的建築,規模不大,透著一股滄桑氣息,並無想像中的所謂仙家氣象。來此的有二十幾個府、縣道官,一批批往裡進,餘人便在外等候。

    “在下白馬觀威儀,邵樂,久仰久仰。”

    “呵呵,你我初見,哪裡就久仰了?”

    “哎呀,小友真是性情直爽,就喜歡你這樣的朋友!”

    不知過了多久,顧玙跟一個雪白的胖子聊得正歡,忽見一童子出來,喊道:

    “青雲觀可在?”

    “在!”荀玉忙道。

    三人跟著童子進去,裡面已經坐著幾個大佬。

    治所不收徒弟,最高者叫都功,二品;下有都監一名,負責監察糾錯,三品;另有道正一名,負責日常事務,三品;另有高士一名,負責教化,四品。

    他們手下又有八九品小吏,協助上司處理事情。所以宮觀好比學院,治所更像衙門,純粹的辦公場所。

    授籙歸道正管,發話的自然也是道正。

    只見一個身量修長的年輕人笑了笑,開口問:“可是青雲觀諸道?”

    “正是,弟子荀玉見過幾位大人。”

    荀玉趕緊行禮,眼中也露出一抹笑意。

    顧玙更是一怔,此人他居然認識,正是當年在鹿鳴山救過自己一命的那位——白靈玉!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6 09:36
第800章 蒙眼吃雞

    “青雲觀陳昱,秀出班行,南州冠冕……授八品籙,賜青印……”

    “謝道正!”

    堂內,顧玙完成了一套極為繁瑣的禮節,然後從白靈玉手中接過一個玉盤,上面放著一塊玉玦,一方青色小印,還有一身青色道袍。

    金、黑、紫、藍、青,此乃貞陽國道官的代表色。七、八、九品為青,四、五、六品為藍,三品起才有特製的顏色,黑為二品,一品道錄為金,無品則是白。

    龍雲鳳是九品教習,他是八品威儀,荀玉是七品觀主,同為青色,但印章和道袍上有很明顯的細節差異,非常容易區分。

    約莫過了半日,授籙儀式全部完成,宗華治又搞了一場小宴,數十人吃吃喝喝,互通姓名,以後便是一個鍋裡的同事了。

    上頭的意思是用五年時間,來徹底消化東雲的土地人口,依仗的便是這些基層道官,故此責任重大。

    宴後,眾人散去,荀玉卻領著二人拐到一個小院。

    “咚咚!”

    “進!”

    木門一開,三人進屋,裡面正是白靈玉。此人剛滿三十,卻已在出竅期徘徊了八年,乃一等一的天才。

    這人眉目細長,面貌古典,瞧著非常柔細,但偶爾流露出的一絲尖銳,足讓人心驚膽顫。他曾是荀玉的教習,自然懷舊了幾句,接著又與龍雲鳳寒暄,最後才看向某人。

    “四年前鹿鳴秋試,最後一題問兩國和親,你回了個惡鼠的典故,不知何意?”

    “呃……”

    顧玙曉得他便是出題人,頓了頓,道:“並無他意,只覺貞陽昇平已久,喪失了基本的進取心和危機感。”

    “哦?”

    白靈玉眉毛一挑,道:“此番大戰,一年滅國,取土地萬萬傾,人口無算,這也叫喪失了進取心?”

    “此番獲勝,一在出其不意,二在籌備已久,三在兩國聯手,四在……”

    “怎樣?”

    “東元的修士比我們還要爛!”

    “噗哧!”

    龍雲鳳忍不住笑出了聲,被荀玉瞪了一眼。

    顧玙卻一本正經,繼續道:“兩國地處南岸,環境優越,衣食不愁百姓無慮,就像那被寵壞了的貓,不僅不會抓老鼠,更分不清哪個是好鼠哪個是壞的?”

    “你覺得啟元是壞的?”

    “不敢說,但未雨綢繆總是對的。”

    “……”

    白靈玉看了他半響,忽嘆道:“與啟元聯手是極大的冒險,按我們的計畫,現在應該陳兵北境,防範啟元。怎奈朝中阻礙甚大,竟不如一個小小少年……唉,不提也罷。”

    他這句話,等於挑明了立場,也就是說,跟陳靖是同一陣營。

    “早在鹿鳴時,我便留意過你,但那時你年歲還小,如今我問你一句,可願像你父親那樣為國出力?”

    嘁!

    狗屁的為國出力,還不是派系拉攏,當然他無所謂,答應了還能有些好處,於是毫不猶豫的點頭:“自然願意!”

    “好!”

    這一對答,就等於打上自己人的標籤,白靈玉態度又親熱了不少,給予了不少指點,並表示治所很快會舉辦黨校培訓班,召集新晉凝神統一教導。

    …………

    人間,崑崙。

    漫天飛雪,滿目銀白,一道未被凍住的瀑布從雪峰傾瀉而下,激盪起層層霜霧,寒氣逼人。

    顧玙坐在瀑布之下,正試著修習《飛瀑訣》。

    有第二元神的基礎打底,簡直得心應手,一秒速成。他識海中沒有符籙,但偏偏存想到了飛瀑神意,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的氣息滲入體內,又瞬間被自身法力吞噬。

    “存想法跟現世規則並不相沖,或者說,存想法不如食氣法,所以才會容許它存在。而我在長生界卻不能使用食氣法,可見它的世界等級有所排斥,沒到容納食氣法的程度。”

    顧玙思索了一會,又閉上眼睛,開始存想玄龜觀海圖。

    同樣的,他很輕鬆的就感受到了那抹神意,這次要強烈許多,堅持了一會才被自身吞噬。

    “……”

    顧玙反覆試驗了幾次,默然靜坐。

    大號的感知能力遠勝小號,他發現存想法在凝練神魂的同時,雖能強化肉身,但強化的程度似乎沒有那麼大。

    噝!莫非癥結出在此處?

    他皺了皺眉,現在獲悉的資料太少,還需繼續研究。

    數息後,顧玙回到玉虛宮內,由於少了許多人,變得有些安靜。他進到三層的一個院子,房屋數間,每間都躺著一位長眠的深度玩家。

    他拐到小堇的屋子,發現龍秋已經在裡面了。

    倆人一照面,都有些神奇,有種線上情緣突然奔現的趕腳。老顧咳了兩聲,問:“你怎麼樣?”

    “我還好,非常有趣的體驗,你呢?”

    “我也還成,就是擔心小堇。”

    “唉,她人仙入境,又這般傻,會不會一輩子醒不過來當個山野村姑?或者乾脆被野獸一口吃掉了?”

    “這倒不會,她若死了便會甦醒的。”

    “……”

    倆人聊著聊著忽然沒話了,都隱瞞了自己的真實情況,這東西說破就沒勁了。

    場面顯得有些尷尬,龍秋抿了抿嘴,忽然噗哧一樂:“對了,聽說晁道長才慘呢!在山上哭天喊地,問他如何了,他又不說,怕是遇到了什麼妙事。”

    “老晁?呵,他怕是在故作矯情,又不是小堇,能慘到哪裡去?”

    顧玙嘆了口氣,道:“有些人才真的慘,今年一年從頭綠到尾。”

    來來來,乃亮,再幹了這杯酒!

    其實甭看長生界一晃三年,一晃三年,現世才過去了極短的時間。二十八位大佬進入了虛擬全息遊戲世界,甚至都沒人發覺異常。

    倆人聊了一會,顧玙便要轉身出門,龍秋頓了頓,忽喚道:“哥哥!”

    “怎麼了?”

    “我們入境本為歷練,但經此數年,任誰也不會把它當成一場幻境,把他們當成一個個假身假人。如果……你將來完善三界,晉陞地仙,但要以清蕩整個長生界為條件,你會怎麼做?”

    “我……”

    顧玙被問住,腦中閃過陳靖、荀玉、陸小蓮等人的影子,道:“我現在只能說,我會竭盡所能避免那種情況。”

    龍秋看了看他,終也嘆道:“那就好。”

    ………………

    “人以神為本,我們之前做的都是為了壯大神魂,將其一點點捶打,最終變得圓潤和融。”

    “所謂出竅,說來很簡單,就是令自己的神魂短暫脫離肉身。”

    “而進一步的神遊,便是令神魂不懼外界干擾,遨遊自在。”

    “至於天人境,則是神歸本源,感受天地之能,直至打破界限,白日飛昇。”

    宗華治,二十幾個新晉凝神排排坐,聽上面的高士講解課程。顧玙起初聽得很認真,結果越聽越不對,這套理論跟內丹法很像,都是不重肉身,重視元神。

    但內丹法的成功就在於掌握分寸,它先是出陰神,然後點化陰(防和諧)精,捨棄軀殼晉陞陽神,達到一種長生境界。

    可他怎麼聽著,最後好像是神魂帶著肉身一起飛昇?

    小世界的存想法可以強化肉身,所以這麼想也對,人家不是沒鍛體,但為何這麼多年無人成功?

    顧玙愈發古怪,覺得問題還是出在“形神兼修”上,要麼神不足,要麼形不足……

    他想到這,就再也聽不進去,偷偷摸摸的觀察四周。發現旁人都是如痴如醉,如飢似渴,唯獨一人心不在焉,還掩袖打了個呵欠。

    正是那個雪白的胖子,有過一面之緣的邵樂。

    講了三炷香的時間,高士方道:“好了,此次講習結束,明年此時治所會再次開課。”

    “要一年啊,太久了!”

    “就是,為何不每月開課呢?”

    “敢問高士,我們何時能習突破之法?”

    “肅靜!”

    高士面容一板,訓道:“修行最忌操之過急,你們晉陞凝神少則一年,多則二三年,根基還沒打牢,就想衝擊出竅麼?

    治所會對你們時刻關注,注意每個人的修煉進度,然後採取相應的教習方法。你們想快些晉陞,還需自己努力才行。”

    說白了,天才有天才的小灶,蠢材有蠢材的放棄。若覺得你爛泥扶不上牆,下次開課可能就不叫你了。

    下午時分,培訓結束,眾人紛紛離山。

    顧玙走在後面,忽地一抬頭,發現邵樂正在前邊晃晃悠悠,便道:“道兄留步!”

    “哦?是你這小友!”

    邵樂顯然還記得他,大嘴一咧,臉頰上的肉顫顫巍巍,也不知怎麼這麼胖。

    “方才在堂上,我觀道兄睡意連綿,似乎很不感興趣的樣子?”

    “呵呵,別人都在全神貫注,唯獨你發現了我,可見你也不太有興趣。”邵樂小眼睛一眯,特喜慶。

    “呃……”

    老顧一愣,心中懷疑起來,莫非也是上面的朋友?

    他隨口應付幾句,便返回青雲,四處一打聽,卻知這位是正兒八經的道三代。爺爺乃一治都功,老爹乃一府觀主,自己資質也不差,從小就躺在終點線上。

    打仗的時候在後方胡吃海塞混資歷,輕鬆松就升了八品道官。

    嘖!這麼一瞧又不太像故人了,很微妙啊!

    沒辦法,蒙眼吃雞就這點刺激。二十八個人,各有境遇,選擇的方式也不同。像他就是中規中矩,走陞官流,但有的就喜歡亂世氣氛,越亂越好。

    說某天小齋突然蹦出來,把他一刀干死,丫一點都不意外。

    (腰疼……)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6 09:36
第801章 遊歷

    浮雲朝露,星霜荏苒。

    晃眼又是四年而過。

    話說貞陽滅了東元之後,一直在安撫人心穩定地方,局部和緩,局部糟亂,前朝的忠臣烈士仍然不少,時不時就搞點事情。

    啟元則在北部老老實實,守著自己的一塊小地盤猥瑣發育,同時與各級官員交好,豎立了相當不錯的口碑。以至於朝中風向大轉,保守派抬頭,李大人頗有被卸磨殺驢之勢。

    陳靖則在長歌府兢兢業業,發展民生,是相對安穩的一個區域。如今陳家男丁多在長歌,陳母和陳嫣便在兩年前舉家搬遷,有在此定居的意思。

    至於青雲縣,顧玙任了四年威儀,配合荀玉保障一方,頗得百姓愛戴。

    他如今已是十七歲,五官張開,身量抽條,任誰看都是一翩翩美道人,可以說終於告別了男童的形象。

    午夜,青雲觀外的山丘上。

    黃花浮玉,夜涼如洗,一輪明月掛在空中暈開一抹銀白,好似霜華滿地,人在水晶宮裡。

    明月四周佈滿了星斗,閃閃點點,而正北方又有一組,大小十數顆,組成了一個古怪形狀,好似一隻奇獸。

    顧玙坐在山丘上,沐浴在輕柔的月光之中,存想的便是這組星斗。

    壁水貐,北方星宿,水行,人首蛇神,居弱水。

    在長生界裡,它是真實存在過的,道人認為它死後就變成了天上星宿,又經自然造化,擁有了星辰精氣。

    所以便將獸納來,運用在存想法中。

    這當然不是玄龜觀海圖,而是白靈玉賜予的高級功法。顧玙在一個月前已經突破桎梏,成為了出竅期高手,此事轟動了整個治所,皆道宗華未來有望。

    沒辦法,近年不知怎麼的,各地天才一個接一個的往出蹦,而且都很年輕,嚇得一幫老傢伙心驚肉跳。眼下自家也有了天選之人,總算能平衡一些。

    按照規制,出竅期可任府觀道官,再打磨幾年便可招進治所,只是現在並無空缺,還需等待。

    “……”

    如水的月光下,顧玙彷彿身作空空,神魂在體內噴薄欲出,與天上的星斗遙相呼應。

    星斗的光輝不斷灑下,本是無形無質的東西,但此刻就像柔順光滑的絲綢,落到自己身上。

    過了片刻,一隻人首蛇神的奇獸浮現在識海中,桀驁不馴凌厲四顧,又驀地一停,彷彿跨越了千萬年的時空長河與神魂凝望相對。

    所謂出竅,就是讓元神顯出形體,與現世不同,這裡的陰神是有形有態,大能可見的。

    顧玙存想了許久,那隻奇獸忽然尾巴一甩,鑽入識海不見。而元神則似充了氣的氣球,陡然鼓蕩,再往上一湧。

    呼!

    一隻淡如煙,薄如霧,輕如紗的虛影從他頭頂躍出,身形五官分毫不差。

    這影子像團空氣般直接飄了起來,飛到青雲觀繞了一圈,除荀玉略有所感,竟是無人察覺。之後,它又在山林中隨意遊走,過了好一會才回返肉身。

    “約莫兩炷香的時間,比剛突破時延長了不少。”

    顧玙睜開眼,估算著神魂出竅的時長。

    十七歲,出竅期高手,老爹還是知府,可謂政道通吃。這等境遇若放在旁人身上,必是意氣張揚,不可一世,但他臉上始終帶著一絲憂色。

    出竅之前都算打基礎,出竅開始才真正領略到修行本質。

    而經過他的大號反覆推演試驗,也愈發驗證了之前的猜測:食氣法和存想法都能同時淬煉精氣神,但如果食氣法對肉身的淬煉是十,存想法就是八,或者九。

    貌似差距不大,但你從采氣到天人,每階段都差了一點,最後就會變成最大的漏洞。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點,也讓歷代修士沒有察覺,直至飛昇時才發現肉身強度不夠,但是已經晚了。

    “看來不能繼續修煉了,得想辦法補全一下……”

    顧玙嘆了口氣,決定把進度緩一緩。

    他九歲醒來,到現在整整八年,總算摸到了此行的終極目標:解決形神不同步的問題,然後白日飛昇!

    …………

    “你要走?”

    靜室內,荀玉問了一句,卻無太多驚異。

    “治所暫無官職賜下,小蓮也晉陞凝神能在觀中坐鎮,我想出去遊歷一番。”顧玙道。

    “唉,你注定不會困在這青雲觀,早些出去看看也好。”

    荀玉這四年來勤修苦練,亦到了突破關口,但跟妖孽一比根本不夠看。

    人就是這樣,當差距不太明顯的時候,往往會存有嫉羨之心,當這個差距令人歎為觀止時,卻只剩仰望和感嘆了。

    荀玉如此,龍雲鳳也如此,早就習慣了。

    “這個你隨身帶上,隨時聯絡。”

    荀玉取出一枚玉牌遞過去,語重心長道:“你雖在外遊歷,道籍還在治所,只要你沒消籍,那就是宗華治的人,切記,切記!”

    “謝觀主教導。”

    顧玙拜謝。

    道人與宮觀,與治所的關係,就跟父與子、君與臣一樣,皆被視為基本的倫理綱常。他若違背,必為同道所不容。

    而臨行前,他又去看了看陸小蓮。

    哦,這丫頭晉陞凝神,已經改叫陸玄英了。

    她年方十五,骨子裡的嬌媚卻已顯露七分,名聲遠颺,堪稱長歌府最靚的一枝花。她聽說顧玙要走,情緒非常激動,不停道: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走?為什麼你要離開我?為什麼你忘了這八年來那麼那麼多的夥伴給予我們的信賴和希望?為什麼?為什麼?”

    “嘖,莫要胡言亂羽!”

    顧玙敲了敲她的頭,訓道:“我這一去日期不定,你也長大了,要擔起責任來。長歌府相對清平,麻煩不大,但要時刻留意朝中變動,還有北面……總之,有事情隨時聯絡!”

    他並未磨磨蹭蹭,本來也沒啥好留戀的,交代過後便是一聲清嘯。

    不多時,從附近的山林裡竄出一隻一人多高的異獸。形貌似獅虎,通身墨色的毛髮,極是威武不凡。

    此獸名居,卻是他晉陞出竅時,白靈玉私人贈予的坐騎。

    “再會!”

    顧玙躍上獸背,沖陸玄英擺擺手,調轉身形。居獸撒開四足,眨眼就竄出去老遠,不一會便消失在視野中。

    “哼!”

    陸玄英望著那個背影,本是依依不捨的小臉忽地一冷,彷彿瞬間換了個人,抹身甩袖,挺身入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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