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顧道長生 作者:睡覺會變白(已完成)

 
Babcorn 2018-2-12 16:08: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8 722558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6 09:37
第802章 山野生民

    “偶乘青帝出蓬萊,劍戟崢嶸遍九垓。我在目前人不識,為留一笠莫沉埋。”

    如水的月光下,顧玙乘著通身墨染的居獸,奔跑在荒涼的原野中,宛如一隻獨行的山鬼精怪。

    通天河南岸是片肥沃的平原,再往南則是崇山峻嶺的南疆,居住著很多生民。聽起來好像天高路遠,其實按長生界的面積,也不過省內兩座城市之間的距離。

    顧玙不緊不慢,走了兩三日,終於在今夜看到了一片連綿起伏的黑色輪廓。

    近些天來,他實驗了一些現世中的煉體方法,幾乎沒有任何增益,總覺得十分晦澀,難與神魂相融,彷彿互相排斥。

    想來想去不得其解,只能歸咎於此界規則:長生界以存想法為主流,那就只能用存想法的方式來淬體。

    此處重神不重形,他現在卻需要一套專門煉體的存想法,且要層次分明,能跟得上神遊和天人的腳步。

    這就難搞了,相當於自創功法。

    顧玙一時沒什麼思路,也就真當成遊歷,四處瞧瞧。

    而此刻,他奔著那黑色輪廓,又往前走了一段,山巒線條愈發清晰。植被非常茂盛,卻沒有青翠的生機感,反而充滿了詭秘幽深。

    “沙沙!”

    居獸的肉蹄踏著莎草土石,發出輕微的響動,肌肉像水一般上下流淌,傳至背部時卻勁力收斂,以保證騎乘者的平衡安穩。

    居,生於最北的苦寒之地,繁殖量稀少,較為罕見。後被南方的道人捉來,數代馴化,改造成能適應各種氣候的優質坐騎。

    它們的壽命在八十年左右,這只才二十歲,非常年輕。等到老時,墨色的毛髮會漸漸變成金色,直至死亡。

    顧玙正四處觀察,忽覺身下頓足不前,再一瞧,只見左右的兩棵嶙峋老樹好似融化了的蠟燭,攢成一團緩緩蠕動,最後竟變成了兩具人身。

    有四肢五官,皮膚呈現出一種慘淡的青灰色,似乎進化不太完全,男的上身覆蓋黑色鱗片,鼻子成勾,目如鷹隼。

    女的則是光頭,戴著半張骨質面具,遮住了鼻子以下。

    這便是土生土長的南疆生民,男人的態度極不友好,操著生澀的通用語道:“你是何人?”

    “我乃貞陽國修士,外出遊歷四方,能否進山一觀?”

    “這裡不歡迎你們,快滾!”

    生民的性情都很暴躁,男人話音未落,上身的黑鱗已在迅速蠕動,爬到左手堆集成形,變成了一把駭人大弓。

    跟著右手拉滿,似抓住了幾縷夜風,嗖嗖嗖一連三箭。

    嗤!

    尖銳刺耳的聲音割裂了午夜,三支黑箭在半途已經成形,陰氣翻滾如厲鬼哭嚎,罩住了對方所有退路。

    一照面便是死手!

    女的也不甘示弱,骨質的面具突然張開,嘴角瞬間扯到了耳朵根,露出巨大的白森森的牙齒。

    顧玙嚇了一跳,他以為是面具,結果特麼的竟是嘴!

    “呼!”

    一股黑氣從女人口中噴出,無數縮小了的鬼怪人頭在裡面張牙舞爪,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撲向對面。

    “怎麼全是陰鬼?”

    顧玙挑了挑眉毛,抬起左手一抓,一隻黑色的枯瘦大手從虛空中躍出,先接住了三支黑箭,又猛的向前一探。

    “桀桀!”

    大手的掌心顯出一隻猙獰的童子臉孔,他張開嘴,竟也在吞噬陰鬼,瞬息就少了一半。

    “哼!”

    “小神通?!”

    男人女人同時收功,面色愈發不善。

    顧玙也很驚奇,這倆貨本事不小啊,起碼也是出竅期高手。

    他的這門小神通,是以水行術的擒靈手為藍本,加以淬煉升級,在數月前才剛剛成形。而在此期間,他又捉了一隻噬魂精怪封印其中,可擒攝各種死物活物、生靈死靈。

    三人過了回招,誰也沒佔到便宜。顧玙對南疆的戰力瞬間刮目相看,笑道:“既然不歡迎,那我走便是,告辭!”

    “……”

    這一男一女盯著他離開,女的開口道:“阿古,族中馬上要大祭,不能讓這些北人壞了我們的慶典!”

    “放心,我會請巫祖調派人手,絕不放過一個!”

    男人拍了拍胸膛,二人的身體又開始融化,這回變成了兩塊石頭。

    “呵,有意思!”

    遠處的山崗上,顧玙遙遙觀望,“這些生民的修行方式很有趣啊,務必得進去瞧瞧。”

    他低頭找了找,發現一條窄窄的細流,蜿蜒緩慢,上游正在群山之中。當即,他令居獸原地待命,設下禁制,跟著身體一晃,消失不見。

    …………

    大山深處。

    草屋前,一個裹著粗麻布身形傴僂的女人,正抱著一隻破瓦罐淘弄什麼東西。她的頭髮很長,都拖到了地面,遮住了五官面貌。

    在她旁邊,還站著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沉聲道:“巫祖,據多方情報顯示,貞陽朝中已有異動,極可能要出征南疆!”

    “那貞陽國吞併東元後,狼子野心,貪得無厭,你們首當其衝……”

    “不能坐以待斃啊!你們若是先發制人,定會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我們會予以配合,屆時南北夾擊,貞陽必敗無疑!”

    他叨逼叨叨逼叨了半天,女人始終不理,末了才慢悠悠回道:“你們先挑唆貞陽進攻東元,現在又來挑唆我們進攻貞陽,呵呵,燕舟好歹是一代雄主,怎麼競幹些下三濫的事?”

    她忽地抬起頭,露出一張半邊豔麗半邊枯死的詭異臉孔,嘿嘿笑道:“貞陽確實狼子野心,但你們又是什麼好東西不成?”

    “巫祖!”

    男子被叫破心思,也沒怎麼慌亂,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既然巫祖不相信我們,就當我們枉做小人,在下告辭!”

    說著,他抹身就要閃。

    “等等!”

    女人放下瓦罐,又把臉藏在頭髮裡,“你當南疆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你!”

    男子神色大變,身形一晃就要遁離此地。

    女人甚至沒起身,只跺了跺腳,地面翻湧,轟隆隆裂開,突然竄出一棵巨大的枯木。

    此木高大精瘦,無花無葉,樹幹彷彿是被大火燒過,而留下的一截焦黑殘軀,枝杈叢生密密麻麻,每一根都向下垂著。

    就像人吊死後,耷拉著的屍體,毫無生機。

    這枯木鑽出地面,似活的一般,沒有任何花哨的探出一根樹枝,直直刺向虛空。

    “啊!”

    伴隨著一聲慘叫,這位神遊期修士竟無半點還手之力,生生被挑在半空,屍體晃來晃去,然後化作一股黑氣被枯木吸收。

    女人又跺了跺腳,地面裂開,枯木又鑽了回去,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昔有神木……能符劾百鬼,得鬼則以此為棒殺之……世人相傳,以此木為眾鬼所畏,競取為器用,以卻厭邪鬼,故號無患也!”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6 09:37
第803章 野蠻的文明

    “汩汩!”

    一條溪水在山間流淌,清澈寒涼,穿過層巒疊嶂,又與其他的溪水交匯分支,形成一個密佈的水網。

    顧玙藏在水中,任其蜿蜒遊走,小心翼翼的探出神識,觀察著這些南疆生民。

    在這片連綿山脈中,有著很多木結構的村寨,小則數十人,大則數百,交流頻繁且有粗糙的階級劃分和統一領導。

    他一路觀來,不禁為生民的形態樣貌暗暗稱奇。

    與守門的一男一女相似,就像沒有進化完全,每個人身上都保留著一些遠古特徵,還有許多奇行異種。

    有的手腳長反,倒立行走;有的生出八條胳膊,三隻眼睛;有的還長著翅膀,可以任意飛行……彷彿進入了一個魔幻世界,詭異神秘又充滿溫暖。

    沒錯,就是溫暖。

    這裡的人彼此之間非常友善,宛如天下大同。他們似要舉辦什麼慶典,一個個從寨子裡出來,捧著各種粗鄙的血食、酒水、瓜果、器物,成群結隊的奔向大山深處。

    顧玙特想跟過去瞧瞧,但又怕暴露,因為感受到不少強大的氣息。

    他順著溪水徘徊數週,決定等上一等。

    就這樣,無數的生民從岸上經過,足足持續了兩日,到第三日才逐漸消停。他又等了半日,才向大山深處溯去。

    這一走就走了好久,遠遠的瞧見外圍守衛,個個氣息強大。他不敢太靠近,從溪水中躍出,又遁入樹梢的露水裡,扒著牆頭觀望。

    那邊是一塊寬敞的平地,生民圍了裡三層外三層,不知要幹什麼。

    約等了一會,一個裹著麻布的女人,顫顫巍巍的走到場中。跟著就見地面隆起,鑽出一棵巨大的枯木。

    嗡嗡嗡!

    剎時間,歡呼聲響起。在女人的指示下,生民一個個上前折斷一小截樹枝,視若珍寶的抱在懷裡。

    古怪的儀式過後,他們才將血食酒水堆積在中央。

    女人大概就是首領,開始施法唸咒,不多時,陰風陣陣氣息大變,所有人一眨不眨的盯著場中。

    又過了一會,只見那虛空中出現一個漩渦狀的氣洞,先將貢品掠去,然後猛地一縮,再一脹。就像人噁心了,張口往外嘔吐一樣,嘩啦吐出一個黑色的大肉球。

    臥槽,這是男球還是女球啊?

    顧玙心裡一跳,隱隱有了猜測。

    他再望去,果然,那肉球在地上滾了兩滾,忽地開始蠕動,就像裡面塞滿了無數隻活物,噁心又可怖。

    跟著就聽,砰!

    肉球炸裂,一隻身形矮小,皮膚灰黑,雙瞳赤紅,身上佈滿詭異紋路的傢伙先跳了出來——正是陰土的魆人!

    它齜牙咧嘴,雙爪如刃,一落地就擺出防禦架勢。而緊接著,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足足上百個魆人,外加一些亂七八糟的陰獸,將場地擠的滿滿登登。

    “哇哦!”

    “哇哦!”

    生民們見狀,頓時發出豐收的歡呼,手持枯木枝紛紛上前。

    “嘰裡咕嚕!”

    “嘰裡咕嚕!”

    魆人是陰土的文明種族,它們用語言短暫交流,瞬間聯合在一起。只有那些缺少靈智的陰獸,各種撲騰亂叫,毫無章法。

    一隻體形像狐狸,卻九頭九尾,長著虎爪,發出嚶嚶嚶叫聲的陰獸,仗著自己頭鐵膽子大,砰的跳起來,就往人群裡撞。

    那些生民早有經驗,先讓開空間,然後兩個精壯的男子一左一右,拿著木枝往前一戳。

    “嚶嚶嚶!”

    那兇猛的陰獸被木枝戳到,就像被點了穴,瞬間無力癱軟,倒地不起。

    “喔喔喔!”

    倆人發出怪叫,把陰獸拖到外圍,嘴巴張開,竟然就那麼生啃起來。

    這木枝對陰土的生靈似有天生克制,只要碰觸到,必會癱軟不起。不多時,全場的陰獸已被瓜分完畢,生民雙眼冒著紅光,又盯向聚在一處的魆人。

    雙方都是文明種族,但此刻,卻像肉弱強食的自然界,一方是狩獵者,一方竟只是食物!

    “……”

    兩幫對峙,出現了短暫的安靜,又不知誰先動的手,眨眼間便戰在一處。

    長生界和陰土的生靈裡,單論身體素質,魆人是數一數二的。這些生民無論力量、速度、敏捷性、攻擊性,都不如對方,只仗著手中的枯木枝。

    喔喔……啊!!”

    一個生民被魆人的陰氣術法打中,頓時毀掉了小半個身子,但拼著最後一搏,愣是將木枝點中了對方。

    那魆人不甘的倒下,眼睜睜看著生民爬過來,張開大嘴,一口咬斷了自己的喉嚨。

    生民嘴裡嚼著血肉,青黑色的血順嘴流淌,神情異常亢奮。三口兩口吞下肚,又對著魆人的屍體各種撕扯啃咬。

    一時間,場中血腥瀰漫,慘叫哀嚎,宛如人間地獄。

    “……”

    顧玙本抱著看熱鬧的心情,此刻卻面無表情,好似恢復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創世神,俯瞰眾生。

    他創造了長生界,也做了很多引導,但裡面的物種還是以自行衍化為主。

    生民存在了很多年,一直未亡,還打退了北面的多次進攻,必有其生存道理。或者說,生民手撕魆人,你看著殘忍,但誰保證魆人就是好的了?

    這東西無分對錯好壞,歸根結底就是物競天擇。

    “唉……”

    他念及此處,又恢復成常態,輕輕嘆了口氣。

    而這一嘆,情緒波動,氣息洩露,頓時引起了對方注意。

    “有人!”

    一個男子最先發現,轉頭直勾勾盯住這個方向,未見動作,卻有一隻巨大的眼睛在樹梢浮現。

    “不好!”

    顧玙心念一動,遁回溪流,急慌慌的奪路而逃。而就在他離開的一瞬間,那棵樹被一股幽光罩下,憑空消失。跟著巨眼一閃,似洞穿了三界,任何人都無處躲藏。

    “他在水裡!”

    “跟我追!”

    “又是北面的雜種!”

    這邊的異動驚擾了許多人,嗖嗖嗖躍出十幾道身影,各展其能。

    剎時間,山裡的溪流全部抽空,狂轟濫炸,同時七八個禁制從天而降,若是一般的出竅期高手必死無疑。

    但老顧是一般的出竅期麼?當然不是啊!

    想當年,他憑藉水遁之法,直接無視了強大的城池禁制,出現在一戶人家的水井旁,還搶走了小姑娘的瓜——此乃他平生第一得意事!

    如今也一樣,水遁的意思就是說,只要在神識能感受到水的範圍內,念頭一動便可頃刻到達。

    所以在他撤身的數息後,就已經到了群山之外,只受到了一些餘波震盪。

    “噗!”

    山崗上,顧玙噴著鮮血出現,把居獸嚇了一跳。

    “快走,向北走!”

    居獸使出最大的速度,撒丫子就向北面奔去,他自己則遁入西邊的河流,消失不見。

    就在他離開的不一會,眾多身影佔據了山崗。

    “是北面!”

    “哼,我一猜便是北人的探子!”

    “平日騷擾便罷了,我們大祭也敢過來,這次定要殺了他!”

    …………

    “唉,居兄,這次是我連累你了。”

    一條寬廣的大河邊,顧玙筋疲力盡的爬上岸,為可憐的居獸默哀。

    南疆與北面一向小有摩擦,各設界線,一旦越界被視為極大挑釁。那幫傢伙向北追去,估計不會再來找他麻煩。

    老顧受了點傷,又施法過度,勉強找了個僻靜處開始靜坐調息。

    此番來南疆,見識到了極其詭異的場面,他不曉得生民為何要吃掉魆人和陰獸,但肯定不是為了果腹。

    嘖嘖,好奇害死貓啊!

    顧玙簡直心癢難耐,躲藏了數日,待傷勢好轉,索性再度冒險。任誰也想不到,他被發現之後,還敢這麼快找上門。

    連特麼他自己都沒想到!

    群山外圍,有一座非常小的村寨。

    人口數十,老幼病殘,只有族長有一戰之力。生民沒有自己的修行體系,所有本事都是後天獲取,來源便是數年一次的大祭。

    每個村寨都要參加,憑本事搶奪,而這座寨子有資格參與的只有族長一人。他在一票高手中根本排不上號,往屆經常沒有收穫,但今年比較好運,竟撿到了一隻。

    這東西很像兔子,卻長著鳥嘴、鷹眼和蛇尾,體型非常小,有個特點是一遇到危險便躺下裝死,價值也比較低。

    也正因如此,眾人才容易忽略,讓他撿了漏。

    寨子裡的孩童有好幾個,族長則存了私心,並未把陰獸拿出來,藏了幾天後才偷摸給了自己的小女兒。

    而此刻,在一棟木屋內,一個小小的女生民正抱著這只陰獸。

    大祭過後,枯木枝已經失效了,這陰獸便被捆著,嘴巴封住。它喜歡裝死,又不是真想死,撲騰著短腿奮力掙扎。

    “不要動!”

    女童掐住它的脖子,早已迫不及待,張開嘴就要咬下去。她卻沒發現,背後的桌子旁忽然多了一個人,正打量著一隻破水罐百般嫌棄。

    咚!

    女童還沒咬到,後腦勺就被敲了一記,眼前一黑倒在地上。跟著一股水流平地湧出,捲起她和那隻陰獸,又鬼鬼祟祟的消失無蹤。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6 09:37
第804章 試驗樣本

    這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子。

    皮膚慘白,頭髮亂糟糟宛如枯草,五官都很大,顯得非常粗獷。她更貼近慣常認知中的人類,沒有成年生民那樣的奇怪特徵。

    她從乾燥的禾草上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簡陋的窩棚裡,環境陌生,唯獨旁邊還pia著那隻半死不活的陰獸。

    “你醒了?”

    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窩棚外面,竟是傳說中的北人。小女孩子嚇了一跳,張牙舞爪,唔唔亂叫,擺出了防禦姿態。

    “聽得懂麼?”

    “不會說通用語?”

    “嘖,麻煩!”

    顧玙皺了皺眉,又伸手把她敲暈,坐在窩棚邊深深思索。在對方昏迷的時候,自己已經讀取過記憶,知曉了七七八八。

    南疆的群山之中,號稱有三百六十寨,皆流淌著同一血脈。

    他們的祖先不知是什麼東西衍化,種族本身不會修行,但有一個特殊天賦,就是靠吞噬陰土生靈,來激發血脈,以獲得各種各樣的神通本領。

    南疆有一棵神木,叫無患,“能連通幽冥,符劾百鬼,得鬼則以此為棒殺之。世人相傳,以此木為眾鬼所畏,競取為器用,以卻厭邪鬼……”

    鬼,便是他們眼中的陰土生靈。

    每隔幾代,族群中都會誕生一個孩童,與此木神性相通。這個孩童會被培養成巫祖,專門看管神木,住持大祭。

    所謂大祭,便是顧玙看到的那樣:由巫祖召來一些魆人陰獸,供生民啃噬。

    就是這種血腥粗暴的方法,才使得生民一代代延續下來,並面對虎視眈眈的北人時,還能有效反擊。

    而那些獲得神通的傢伙,形態或多或少都會發生變化。至於這個小女孩子,名叫圖依,是個啥也不會的白板菜雞。

    他覺得這個方法可能對淬體有用,便想研究一下生民獲得神通的過程,眼前就有個現成的試驗品,但問題是,交流不了啊!

    對方各方面都很鶸,總讀取意識的話,時間久了會變成白痴的。

    “……”

    他對比了一下倆人的智商,在讓對方學習通用語,和自己學習土話之間,很乾脆的選擇了後者。

    …………

    荒野蒼涼,杳無人煙,一條河水蜿蜒而過,似將灰黃色的大地一分為二。

    這裡是貞陽國的西南方,南疆的西北方,與草原隔著天然屏障,要走過荒野,再越過群山,才會重新見到人煙。

    “噠噠!”

    “噠噠!”

    馬蹄聲傳來,兩匹翻山矮馬慢悠悠的出現在河邊。顧玙在前,圖依在後,身子被術法禁錮一動不動,那隻陰獸用繩吊著,一晃一晃的拍打著馬屁股。

    “好了,休息吧!”

    顧玙見天色不早,翻身下馬,隨手搭了個草棚,又把小女孩子拎下來。圖依經過最初的恐懼,現在只剩下滿滿的憤恨,瞪著他一聲不吭。

    “吃麼?”

    他捧著那隻可憐的陰獸,像個怪蜀黍一樣誘導,“三天沒吃飯,你不餓麼?”

    “……”

    圖依瞅了瞅陰獸,pia的扭過頭。

    顧玙笑笑,自顧自的靜坐修煉。

    很快夜晚到來,圖依靠坐在草棚裡,簡直可憐弱小又無助。她以為會像之前那樣,天明後再度出發,結果那貨一坐就是三天,連眼睛都沒睜過。

    “……”

    圖依早沒了精神氣,餓的奄奄一息,就在以為自己快死掉的時候,那傢伙悠悠睜開眼,還是問:“吃麼?”

    她無力反抗,只能點點頭。

    “這就對了,不過你不能現在吃,得調好身體才行。”

    顧玙揉了揉她的頭,露出和善的笑容,宛如惡魔在世。

    接下來的幾天,圖依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然後被逼著修習一些奇奇怪怪的動作,據說能增強耐力和持久性。

    如此將近一個月,她的精神和身體都達到了一種巔峰狀態,老顧才拎著那隻陰獸過來。這傢伙經過他悉心調養,同樣達到了巔峰。

    “吃吧!”

    “……”

    圖依默默的捧起陰獸,就當著他的面,狠狠咬向那好似兔子般的脖頸。

    “啾!”

    陰獸慘叫一聲,很快斷了氣。

    圖依滿嘴鮮血,腦袋一片空白,又從脖子開始撕扯,到那裹著皮毛的身軀,血淋淋的內臟,鷹隼般的眼睛,以及蛇一樣的尾巴。

    顧玙就站在身前,安靜的看著她。

    不多時,陰獸全部被吞掉,包括頭顱腦髓。許是血脈中流淌著的基因,圖依並未覺得不適,反而異常歡快。

    她抹了抹臉上的血,抬頭望著顧玙,就在要張口的時候,突覺渾身一顫。

    “啊!”

    她猛地栽倒在地,只覺體內湧出一股熱流,瘋狂衝刷著每一根神經和肌肉,簡直痛不欲生。

    她扯著地上的草莖,抓著突露的石頭,雙手鮮血淋漓,像極了一隻垂死掙扎的小獸。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才漸漸消退,圖依也昏了過去。

    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草床上,四周遮風擋雨,竟然是棟簡陋的木屋。

    “你醒了?”

    熟悉的問話聲響起,那個身影再次出現。

    “我,我現在什麼樣子?”

    “自己看!”

    顧玙虛空一劃,捧著一面水鏡遞給她。

    圖依一瞧,許是陰獸的品階不高,沒什麼變化,就是一雙眼睛跟鷹隼一樣,又圓又大,眼白成了暗黃色,瞳孔似兩點墨,顯出一股陰冷和銳利。

    “就這樣?”

    她非常失望。

    “算不錯了,你對著它試試。”

    顧玙扔過一隻山兔,圖依不明所以,用眼睛狠狠瞪著它。結果那山兔四足亂蹬,非常害怕,最後一伸脖,竟然死了。

    “你這對眼,可以直接攻擊神魂,強度在你之下的抵不住數息,當然你也很差就是了。”

    他安慰了幾句,又道:“對了,你有沒有發現體內多了一團東西?”

    “嗯?”

    圖依一愣,仔細感受,驚奇道:“好像多了一團氣。”

    “記住,那便是你的力量根本!”

    顧玙跟老媽子似的諄諄教導,心中也頗為歡喜。

    其實生民獲得的神通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們通過這種方式,獲取了陰氣!

    可能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緣由,顧玙卻洞悉了一切:因為生民的祖先,就帶有一半的陰土血脈!

    他們吞噬魆人和陰獸,強行令基因融合,激發血脈,從而提升自身。

    圖依吃的是低品陰獸,但身體素質已經翻了數倍,還獲取了一個小神通。這個試驗樣本,令顧玙隱隱有了些思路:

    想淬體,首先要遵守長生界的規則,既然生民可以,那他也可以通過類似的方式,利用一些特殊的強大生物提升肉身!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6 09:37
第805章 參水猿

    這片沼澤在荒野邊緣,面積不知多大,延伸開去與遠處的群山連在一起。

    水不深,看上去連腰都沒不了,但水有些渾濁,不知是本身的顏色還是底下的藻類映襯,墨綠墨綠的。沼澤裡有一些天然形成的土墩,是唯一的路,土墩上面又長著密密麻麻的高草。

    顧玙一腳踩上去,草叢中驚起了十幾隻飛鳥,它們在半空盤旋啼鳴,跟著又飛起一群,然後又是一群,無數隻叫不上名的鳥類騰空而起,像烏雲一樣遮天蔽日。

    老顧對鳥沒興趣,只低頭尋找,走了不多時,忽而眼睛一亮。

    一處淺水裡飄著一片巴掌大的樹葉,似乎被風吹落,在水中悠悠旋轉,眼瞅著就要順流而下。

    嘩啦!

    一隻大手從天而降,抓住樹葉往起一提,竟帶出一隻孩童大小的生靈。尖嘴猴腮,皮毛黝黑,三尾,趾間有蹼,頭頂著那片樹葉極其驚恐。

    “吱吱!”

    它才來得及叫喚一聲,大手便是一捏,先是神魂被生生扯出,然後全身的血液也被濃縮成一點血珠,落在顧玙的掌心裡。

    這東西叫潛水猴,水行生物,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借助水生植物隱遁身形。哪怕只是一株小小的水草,它也能隱身其中。

    “不多不少,剛好一千隻,再殺怕是要滅絕了……”

    顧玙收起神魂和血珠,看了看徘徊數月之久的大濕地,身形一晃,便出現在群山的密林之中。

    ……

    “咕嘟咕嘟!”

    “咕嘟咕嘟!”

    火焰舔著瓦罐的底部,肉塊和野草在白色的湯水間翻滾,散發著濃厚的香氣。圖依坐在小板凳上,拿著勺子不停攪動,時不時嚥下口水。

    她現在一個人,但沒有半點想跑的意思,或者說,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約莫半年前,那個北人帶著自己進入大山,最初只蓋了間茅屋,後來房子越來越多,生活區域也越來越大。

    光臥房就有十幾間,另有靜室、廚房、倉庫等等,周圍用厚實的土牆圈住,還佈置了法術禁制,儼然一座小型營地。

    最時髦的是廁所。

    顧玙乃出竅期高手,長時間不用進食,但小妹妹還是要拉屎的。他最討厭旱廁,便在茅坑下面藏了個符,可以將穢物自動傳送到地底,作為樹木肥料——大概是修真版的抽水馬桶。

    圖依開始非常抗拒,後來發現這樣也不錯,有吃有喝還不用幹活,就是有點想爸爸。

    “咕嘟咕嘟!”

    煮了好久,她終於熄掉柴火,小心盛了一碗肉湯,又鹹又濃美滴很!以前在寨子裡,吃鹽都是有數的,哪像現在……

    當她幹掉半罐子的肉時,顧玙回來了,圖依的態度很微妙,有點高興又有點防備。

    “咦,伙食不錯啊!”

    老顧上去就搶了一碗,喝完砸吧砸吧嘴,“放這麼多鹽,你也不怕變燕別虎。”

    “給我!”

    圖依衝過去撕打,被那貨一手撂倒,“一邊玩去,別打擾我!”

    說著,他進到靜室,關好門,不理小女孩子如何咒罵,先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古怪圓球。這球似實似虛,波動著銀色和紅色的光,還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他又取出潛水猴的神魂和血珠,啪的往裡一投。

    圓球似有生命般緩緩蠕動,將兩樣東西融合消化,隱隱又壯大了幾分。沒錯,這正是由潛水猴的神和血組成,他殺了整整一千隻,濃縮精華,才搞出這麼一個東西。

    “存想法的本質是領悟神意,神意從何而來,從天地萬物中來……”

    顧玙看著圓球浮在半空轉動,喃喃道:“春雨、飛瀑、火神、陰陽、壁水貐,這些或自然現象,或山野風光,或五行之氣,或上古神獸,皆為天地萬物,萬物則有神意。”

    存想,是非常主觀,非常意識流的一種修煉方法。

    他之前所想,全是什麼瀟灑自在啊,什麼奔流到海啊,什麼雨打爛芭蕉啊……只在壁水貐的時候,因其化為星辰,產生星辰之精氣,才有借存想以吸取的意思。

    那他現在,要利用存想法來專門淬體,神意就不能如此虛無縹緲了。

    “潛水猴……參水猿……莫要讓我失望啊!”

    他自言自語了幾句,神念一動,圓球嗖地就投入識海。

    顧玙沒有急著存想,而是調動起每一縷神識去感知,就像一柄柄鋒銳的手術刀在解剖著圓球,以找到血脈中的源頭。

    而那圓球在識海中緩緩轉動,似豎起了堅固堡壘,對外力極其排斥。

    雙方僵持了不知多久,顧玙終於攻破了防禦,神識突破表象,直接探到圓球的最深處。剎時間,他整個人一顫,一股極其恐怖的氣息憑空出現,彷彿下一秒就要佔領自己的肉身和神魂。

    但他等的就是現在!

    顧玙瞬間虛靜,一邊感受著那股氣息,一邊進入存想狀態。此刻,他就像走在萬米高空的鋼絲上,要麼平安過去,要麼被氣息侵蝕,粉身碎骨。

    “唔唔……”

    外面的圖依早已瑟瑟發抖,抱著自己的瓦罐縮在牆角,不明白為啥突然傳來一陣恐怖的威壓,彷彿見到了巫祖。

    得益於神仙境的數十年淬煉,顧玙貌似凶險,實則穩穩的走在懸崖邊上。

    又不知過了多久,隨著他吸收的氣息越來越多,存想的畫面也愈發清晰,一隻絕世凶獸漸漸浮現在識海中。

    此獸狀若猿猴,縮鼻高額,兩目不能開,兀若昏昧。

    他不為所動,繼續存想,當圓球的能量耗盡,全被吸收時,識海又猛地一顫,終露出此獸的完整形貌。

    其青軀白首,頸伸百尺,腳踏滔天江水,驚風走雷,石號木鳴。而它雙目忽開,光彩若電,直直逼視,似乎跨越了時空長河,對顧玙遙遙相望。

    潛水猴的血脈祖先,上古凶獸參水猿!

    金目雪牙,搏擊騰踔疾奔,輕利倏忽,力逾九象,正以肉身強橫聞名!

    此獸在識海中一出,神意自現,就是牛逼,就是粗暴!而待存想圓融後,便有一股玄妙的力量滋生,在肌肉骨骼、經絡竅穴中遊走,渾身的氣血更為之鼓蕩,血液翻騰,咕嘟咕嘟宛如煮沸。

    “……”

    顧玙似被易筋伐髓一樣,每塊肌肉都鼓鼓脹起,周身劇痛。

    這種疼痛持續了好久,才緩緩消散,待他睜開眼,早已被汗水濕透。他顧不得整理,連忙檢驗肉身。

    “哈哈,好!”

    剎時間,他就被莫大的喜悅佔據,“我就知道能行!”

    參水猿的完整形貌一出,證明此存想法推導成功,已經變成一道符紋刻在識海裡。而他初次存想,就發現肉身明顯強橫了許多。

    “託了生民的福,總算摸出一條路子。參水猿與出竅期相得益彰,但再往上就不太夠了,還得找別的血脈。

    我的神魂和肉身都親近水行,只能找水屬性的血脈,嘖……”

    顧玙很快恢復冷靜,思索接下來的道路。出竅之後還有神遊、天人,那淬體功法也得跟上。

    “此地已無收穫,要離開了。”

    他看了看住了大半年的營地,其實是自己有意建造,日後說不定會用上。

    他推門出去,見圖依縮在牆角竟然睡著了,隨手拎起來,“走吧!”

    …………

    其實顧玙不太理解生民的愛好。

    他們對瓦罐有種別樣的熱情和喜歡,此番離開,圖依啥都沒帶,就抱著自己的破瓦罐。此刻她背靠顧玙,倒坐在高大的駝獸上,兩條小短腿一晃一晃。

    那亂糟糟的頭髮早被梳洗乾淨,還紮了兩個小辮子,穿著棉布衣裳和小靴子。

    看著與尋常姑娘沒啥兩樣,就是眼睛詭異了些,暗黃色的眼白,墨點般的瞳孔,像極了一隻冷血動物。

    “你應該謝謝我,要不是我,你一輩子都出不了遠門。”

    顧玙揮手蹂躪了一陣她的腦袋,道:“你以前見過草原,喝過奶麼?肯定沒有,別說喝,你連見都沒見過……哎,你在寨子裡有相好的麼,你們幾歲能成親啊?”

    話說他們翻過大山,來到草原地帶已經兩天了,跟牧民買了匹駝獸,就這麼不緊不慢的到處逛蕩。

    圖依第一次看到那草場,那藍天,那雄鷹,那奔跑的獸群和圓鼓鼓的大帳篷,確實感到由衷歡喜,但什麼話從那傢伙嘴裡說出來,就特不遭人愛聽。

    “北人不是都很凶殘的麼,為啥這只這麼賤?”

    小姑娘抿著嘴,生無可戀。

    長生界的西部是草原,生活著諸多部落,這裡的人沒有姓氏,只有名,大部落領導著小部落,小部落管理著底層牧民。

    最大的勢力有三股,必勒格部、莫日根部和依仁台部。

    必勒格是智者的意思,莫日根則是神箭手,這兩個都是草原歷史上的英雄。依仁台則是九十的意思,是說孩子出生時,長輩盼其健康長壽,就以祖父的年齡做名。

    本來三股勢力旗鼓相當,保持平衡近百年。

    結果數年前突生變故,莫日根手下的一個小部落族長暴斃,幾個子孫爭權奪位,最後出人意料,竟被小女兒佔了位置。

    在長生界,修士間不重男輕女,但普通百姓的觀念還是根深蒂固。大家都以為她會很快殞落,結果又被打臉。

    這位不僅牢牢掌控了原有部落,還蟄伏數年,取得了莫日根的深厚信任,並於一年前突然發難,直接幹掉了莫日根,自己當上了老大。

    哎呀這就厲害了,十有八九是上面的朋友。

    顧玙不想湊熱鬧,但又耐不住心癢癢,因為這種殺伐果斷的風格太像小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6 09:37
第806章 女戰神

    駁,乃草原上的一種凶獸,狀如馬,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可食羆。

    這東西就像白虎一樣,是權力地位的象徵,草原豪雄都想獵一隻駁,製成大椅,可惜沒幾個人成功。

    托婭便是少數成功的,還是唯一一個女子。

    她吞併了莫日根部之後,將各方勢力迅速捏合,威勢無雙,下有七個部落,號稱王下七武海,且不斷挑釁必勒格部,野心昭著。

    而此刻,她就坐在駁皮大椅上,剛跟眾人議完政事。

    “合罕(首領),屬下還有一事稟報。”

    快要散場時,部落族長之一的格根哈斯忽然開口,道:“前幾日,一雲遊道人來到我部,懇求面見合罕。”

    “道人?什麼來路?”

    “說是貞陽國修士,遊歷到此,我查驗了他的玉籙,屬實無誤。”

    “既不是假的,那就傳進來吧。”

    “是!”

    不多時,顧玙和圖依被領進大帳,小姑娘的第一反應就是,這裡真特麼大!

    氈帳見過的人不少,但見過宮殿一樣,能容納幾千人的氈帳麼?圖依放眼打量,見裡面被分隔成幾個區域,進出口皆有侍衛看守,另有婢女垂首靜立,裝潢擺設與南方截然不同。

    正中央是議事廳,兩列站著好些惡狠狠的鬍子大漢,還有幾個高大黝黑的女將,最上面則擺著一把誇張的大椅。

    由白色的皮毛包裹,線條清晰,彷彿一隻凶獸將椅子抱住,並在左上角探出一隻碩大的頭顱。頭顱完整鮮活,略朝下,雙目微闔,似對椅子的主人做臣服狀。

    顧玙走進來,一眼就盯在那個女子身上。

    身高有一米八左右,手腳都很大,厚實的皮襖根本裹不住流水般的肌肉線條,沒人會懷疑這具身體所擁有的力量和爆發力。

    皮膚略黑,五官輪廓深邃,眼睛很亮,充滿了一種粗獷原始的野性魅力。更重要的是,顧玙明顯感到了一股神秘波動,此人也是個強大的修行者!

    “貞陽陳昱拜見合罕!”

    顧玙行了個道禮,大袖一揮,玉籙從識海中飛出,在半空閃著青光。

    “咻!”

    托婭撮了聲口哨,在她旁邊立著根圓柱,頂端停著一隻顒鳥,形狀很像貓頭鷹,長著一副人臉和四隻眼睛。

    顒鳥撲棱棱飛過去,眼睛在玉籙上一掃,復又飛了回去。

    它的神念似與主人相通,托婭挑了挑眉毛,“陳昱?還是個八品道官,你跑來草原做什麼……嗯?她又是誰?”

    她一指小姑娘。

    “這是我的僕人,圖依。”顧玙道。

    “僕人……”

    托婭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小女孩,就像在掂量二兩豬肉,圖依不甘示弱的回瞪。

    “我討厭這對眼睛,來人!”

    托婭忽地一招手,喝道:“給我挖了它!”

    話音方落,左右就竄出兩個侍衛,上來就要擒住小女孩。圖依左邊瞪一眼,右邊瞪一眼,雖然是個弱雞,但壓制區區兩個npc還是沒問題的。

    剎時間,侍衛就像丟了魂,呆愣愣的原地不動。

    人是格根哈斯帶來的,深覺丟了臉面,喝道:“竟敢違抗合罕,還不快束手就擒!”

    他足下一頓,拳頭就在圖依眼中瞬間放大,砰!

    拳頭撞上了一面水牆,略緩了緩,然後轟的一聲,竟憑肉身力量生生衝破了術法。顧玙心中一動,連忙套了個水牢術將其困住。

    這一出手,似捅了馬蜂窩,左右連聲怒喝:

    “好膽,竟敢在此處撒野!”

    “快快拿下!”

    一時間,沖上去七八個人。顧玙將圖依護在身後,遊刃有餘,道:“合罕,我只是雲遊到此,並無惡意。”

    “再打下去都沒好處,能否停手?”

    “罷了!”

    纏鬥了好一會,才聽見那女人的聲音,一群大漢紛紛撤招,竟是令行禁止。

    “你的眼睛暫且記下,我早晚會挖出來!”

    托婭沖圖依咧開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嚇得小姑娘往後一縮,又道:“說吧,找我到底做什麼?”

    “實不相瞞,在下確有事相求……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顧玙袖子一揮,地上出現十口箱子。格根哈斯過去打開,見裡面裝著大量的鹽、糖、各種調味品、水果,還有用來解油膩的青葉。

    眾人一瞧,皆是面色和緩。

    “我正在尋找各類水行生靈,尤其是遠古遺傳下來的變種,不知草原可有蹤跡?”

    “水行?”

    托婭似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道:“你在草原找水行?我整個領地只有一條大河,要去儘管去。看在你禮物的份上,只要不鬧事,許你自由通行……”

    “報!”

    正說著,外面忽衝進一位親衛,道:“合罕,巴音部正在陰山巡獵,據游神探明,巴音就在其中!”

    “什麼?”

    托婭一下站起來了,興奮異常,“真乃天賜良機!諸位,誰去取他人頭……不,我親自去!”

    話落,她身形一晃已經到了帳外,那顒鳥也莫名消失,只遠遠傳來一句:“騰格爾、吉雅、格根哈斯留守!查干、艾彥各率一千騎守住東面,巴圖、阿古拉隨我來!”

    “得令!”

    剎時間,大帳變成了軍營,被點到的首領紛紛行動。

    顧玙一時竟沒人理會,隨手逮住一個傢伙,“哎,那個誰,哈根達斯!”

    “我叫格根哈斯!”

    大鬍子怒道。

    “哦行行,那個陰山在哪兒?巴音又是誰?”

    “與你何……”

    大鬍子最後一個字還沒吐出,就發現地上又多了五口箱子,遂及時改口:“陰山在北面,巴音是必勒格最疼愛的小兒子!”

    說罷,他不知用什麼方法收起箱子,匆匆出帳。

    顧玙和圖依到了外面,見騎兵已經整裝待發,最前面是一頭通身雪白的駁獸,托婭就騎在上面,宛如戰神。

    “出發!”

    “噠噠噠!”

    “噠噠噠!”

    塵煙四起,千騎出營,週遭的奴僕下人毫無慌張,反而帶著莫大的敬仰和信念,好像他們的合罕出征,必會得勝歸來。

    “嘖嘖,這就不好猜了!”

    顧玙砸吧砸吧嘴,他從見面就油生一種熟悉感,肯定是上面的朋友。本以為是小齋,後來一瞧倒像小肥皂,不過小肥皂這麼猛的嘛?

    難不成是九如???

    他念頭急速轉動,這種殺伐果斷中透著少女的芬芳,心狠手辣裡帶著活潑嬌俏的風格,愈發覺得九如的可能性比較大。

    …………

    “我們能不能走快點啊?”

    “噠噠噠!”

    “喂!”

    “噠噠噠!”

    廣闊的草原上,一匹駝獸恍恍惚惚的走著,圖依抱著瓦罐,還能看到大帳的影子。

    “人家是戰馬,這是駝獸,駝獸就是運東西的,本來就跑不快。”

    “但你不是會飛麼?”

    “是啊!”

    “那你為什麼不飛過去?”

    “我懶啊!”

    艹!

    圖依把臉埋進瓦罐,不想理他——她才不會承認,是自己想去看熱鬧搞的心癢癢。

    顧玙就更不著急,好半天才到了陰山,爬上一方山丘向下觀望,發現戰役已經到了收尾階段。

    托婭如虎趟羊群般,殺得對方潰不成軍,此刻正單槍匹馬追擊一人,應該就是巴音。

    “哇,方天畫戟啊!”

    顧玙一瞧托婭手中的兵刃,就眼皮一跳,忒凶殘了!

    長長的桿,頂端有槍尖,四面帶月牙,不是凹進去的月牙,而是凸起的月牙,雪亮雪亮的刃映著女人的臉,簡直喪心病狂。

    前方則是一隻高大的紅猊,載著一個胖大漢子,已嚇得魂飛魄散。

    二人的坐騎都是異獸,速度奇快,眨眼間脫離了大部隊,向東面逃去。草原上的修士,似乎頗重肉身淬煉,還沒看到什麼令人驚奇的術法神通。

    顧玙站在高處,視野極好,眼瞅著托婭追上了巴音,身下的駁獸猛然大吼,聲若鐘鼓。那隻紅猊一時不察,被嚇得激靈靈仰起,將主人掀翻在地。

    巴音連滾帶爬,似乎到了絕路,但在那長兵刺來的一瞬間,胖大的身形驟然消失,轉而一根古老的圖騰柱立在當場。

    “呼!呼!”

    剎時間,好似風神現世,黑色的怪風將對方團團包裹,似能直接吹散神魂。

    “咻!”

    又是一聲哨音,顒鳥突然出現,四目青光一閃,似照亮了一條路。緊跟著,一個人影從黑風中躍出,長兵狠狠斬在圖騰柱上。

    “啊!”

    巴音帶著慘叫,竟出現在數百丈之外,不知用什麼方法隱遁了身形。

    顧玙見狀,不由虛空一抓,擒靈手從天而降,將巴音拎到了托婭跟前。女人一怔,往這邊望瞭望,狠狠揮了下長兵,似在惱其多事。

    丫摸了摸鼻子,這不是沒忍住麼?

    純屬血緣衝動,血緣衝動!

    活捉了巴音,殘餘部隊更是跪地投降,托婭帶著一百精騎,輕鬆擊潰了這支規模不小的隊伍。士兵在打掃戰場,收繳戰利品,顒鳥停在巴音頭上,不時叫喚兩聲,令其不敢妄動。

    托婭則騎著駁獸,望山丘這邊走了走,喊道:“那個道人,下來說話!”

    “合罕威武,聞名不如見面,佩服佩服!”

    顧玙一下來就大拍馬屁,對方似笑非笑的瞧了瞧他,忽道:“你說你要找水行異獸?”

    “正是!”

    “數量甚多?”

    “越多越好。”

    “那好,看你有些本事,你幫我滅了必勒格,我幫你找到異獸,如何?”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1 10:51
第807章 亂了亂了

  長歌府在南境,地理水文豐富,奇觀眾多,白馬尤甚。

  其中最著名的是一座丹山,山石呈七彩,上有虹泉流出,秘法炮製之後會得米粒大小的七色丹珠,極為珍貴。

  昔日在東元國下,求之不得,如今被貞陽國佔領,自是無比重視。

  而此刻,白靈玉、荀玉一行人等便在白馬縣的丹山上,陪著一位貴客巡遊賞玩。

  這貴客乃崇玄院來人,二品巡察使,定期派到地方糾察風氣,姓閆,單名一個方。此人家世誇張,祖上出過三任道錄,乃一等一的名門望族。

  閆方自幼呆在京都,外界甚少瞭解,只知一路飛黃騰達,步步高陞,據說本身修為高遠,非常人所能及也。

  這會兒,他正在丹山的一方角亭裡,周圍擠滿了地方要員,無不討好奉承,氣氛和樂。而在外圍,白靈玉搖了搖頭不屑上前,道:“走,我們過去說話。”

  他帶著荀玉走到僻靜處,隨口道:“聽聞閆方乃大能之士,但我瞧著頗為普通,奇怪奇怪。”

  “許是人家不欲彰顯,用了什麼掩飾之法。我聽說他極擅一門神通,就算隔著一座山,但只要一掌打過去,也能打到對方,有機會真想見識一下。”荀玉笑道。

  此時距顧玙外出遊歷,已經過了兩年。

  荀玉也晉陞出竅期,但跟老顧一樣,等待名額候補。這次是來看望老師,正趕上欽差巡察,本著混臉熟的意思,就被帶上同行。

  “千金之子戒垂堂,就算有什麼事情,也輪不到他出手,還不是我們這些人跑腿。”

  白靈玉已是神遊期高手,卻面色鬱鬱,不復之前瀟灑。近年來朝中變動,李大人又被貶斥,保守派抬頭,跟東元國蜜裡調油,搞得他們這一派都很不爽。

  倆人調侃了幾句,遂轉變話題,白靈玉問:“你那弟子外出兩年,境況如何?”

  “前陣子剛有信傳來,說還在草原玩耍。”

  “玩耍?呵呵,總歸年少啊!”

  白靈玉笑了笑,揮手布下禁制,道:“你二人皆成出竅,理應上調,但治所中頗有阻礙,我也不好行事。再等等,若可行,你們會來治所幫我,若不行,約莫會去哪個府觀任職。”

  “我明白,全憑老師斟酌。”

  荀玉也知此事急不得,心態倒好。

  “妙極!妙極!當浮一大白!”

  “此作一出,余詞盡廢,今日三生有幸啊!”

  “哈哈哈!”

  倆人說著話,那邊忽傳來一陣浮誇的稱讚,卻是閆方寫了首詠丹山的詩詞,眾人正在溜鬚拍馬。

  “唉……”

  白靈玉愈發煩悶,沒辦法,任何一個組織存在久了,都會出現一些蠅營狗苟的傢伙!

  “報!”

  “讓開!十萬火急!”

  正此時,天邊一片雲朵嗖地捲來,落地化作一位道人,急聲道:“稟諸位大人,南疆偷襲入侵,一夜攻下三縣,已經逼近府城了!”

  “什麼?”

  “怎麼可能!!!”

  這消息如晴天霹靂般,將眾人炸的亂七八糟,稍緩再問詳情,原是南疆生民不知何故,突然夜襲邊境,又長驅直入,先鋒營距長歌府已不足百里。

  “守軍呢?南境守軍呢?”

  “半數被斬殺,半數潰敗,退守各地城池。”

  “對方來了多少人?”

  “不少於七萬之眾!”

  “七萬!南疆瘋了麼??”

  眾人又驚又懼,南疆一共才多少人口,這是舉全族可戰之兵了?緣由何在啊!

  在場的有府城官員,還有治所、府觀、當地縣觀的道官,陳靖作為知府,不得擅自離開,由他在長歌府坐鎮,還能稍稍放心些。

  “大人,現在如何是好?”

  閆方品級最高,旁人紛紛詢問。

  “莫急!馬上與治所聯繫,令修士趕赴府城,各地駐軍想必也聽到消息,定會趕去救援。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守住府城!”

  “那南邊諸縣呢?”

  “無暇顧及,只能自求多福了!”

  閆方極為果斷,面色凜然剛毅,高聲道:“諸位,我將隨你們一同前往,擊退生民,佑我長歌!”

  此言一出,大大感染了現場氣氛,白靈玉也頗為疑惑:莫非此人是真高士,並非浪得虛名?

  旁邊的荀玉卻神色大變,因為被捨棄的幾座縣城中,恰好就包括青雲縣。

  龍雲鳳和陸玄英還在那裡!

  ……

  東元國以南,南疆以北,本是一片互不往來的荒原,界線分明。

  而現在,這條界線卻被黑壓壓的大軍所淹沒,數不清的的生民戰士撒著歡的往前衝,似要將那些討厭的北人活活撕碎。

  大軍中央,巫祖和幾位長老立在其間。

  “巫祖,我有一事不明。”

  一位長老面帶疑惑,道:“此前那啟元國多番勸說,您都沒有答應,為何這次應允出兵?”

  “因為燕舟給了我們一份拒絕不了的禮物……”

  巫祖露出半張美豔半張腐爛的面孔,沙啞著笑道:“有了它,我們可以培育出一位真正的巫,損失再多的兒郎也在所不惜!”

  “巫!”

  幾位長老齊齊失聲,隨即顯露出一股更加駭人的狂熱和信仰。

  ………………

  “合罕!”

  “合罕!”

  “合罕!”

  陰山腳下,橫屍遍野,血水流淌成河,染紅了大片草場。無數食腐獸被吸引而來,又畏懼人氣選擇在遠處觀望。

  幾隻鷹隼在天空盤旋,聲聲啼鳴混合著萬軍高呼,似在歡慶著新王加冕。

  死屍、鮮血、戰馬、士兵、敗亡、勝利,具有強烈對比的幾種事物出現在一個場景中,更顯得震撼且激盪人心。

  托婭騎在駁獸上,單手舉著那桿方天畫斧,槍尖上挑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正是必勒格!

  駁獸奔騰,在各軍陣前不停巡走,每到一處必是山呼海嘯的歡呼。

  她花了兩年的時間,徹底幹掉了必勒格部,佔據了大草原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依仁台部,首領老矣,虎威仍在,但後繼無人。

  可以說,她已經算是草原霸主!

  顧玙帶著圖依站在人群中,心情頗為複雜,甭管她是媳婦,還是小肥皂,還是女兒,還是老晁……反正都有一種長大成人,要離開遠去的趕腳。

  他幫了不少忙,但也沒吃虧,真找到了一種比參水猿更高級的水行血脈,足夠與神遊期配合使用。

  “喂,我們不過去麼?”

  倆人站了一會,圖依見許多重臣紛紛上前,將托婭圍在中間,忍不住問道。

  “我們過去做什麼,等價交易而已,再說……”

  “嗡嗡嗡!”

  “嗡嗡嗡!”

  顧玙忽被一陣顫動打斷,眉目一怔,隨後取出一枚玉玨,探入神念讀取消息,竟是一連三道:

  第一道是治所的,“南疆來襲,趕赴府城支援!”

  第二道也是治所的,“所有遊歷修士即刻回返!”

  第三道是荀玉的,“青雲被圍,多加小心。”

  噝!

  南疆偷襲,府城有難,青雲被圍……

  幾個關鍵詞不斷在顧玙腦中跳動,亂了亂了,整個長歌府都他娘的亂成一鍋粥了!

  “南疆與貞陽開戰了,你想留在這兒還是回家?”他問。

  “我……”

  圖依半天才理順,也嚇了一跳,支吾道:“我回……”

  “好,我這就返程,順道送你回去。”

  “不,我不回家!”

  圖依連忙搖頭,道:“我想去那個山裡。”

  “山裡?”

  顧玙一愣,哦,是當初住過大半年,還建立營寨的那座山。

  他沒空管這個小姑娘是斯德哥爾摩症候群,還是什麼,總之也很神奇,自己對她竟非常信賴。

  “去那裡也好,我們可能會往哪個方向撤退,你替我看好營地。”

  二人說走就走,連招呼都沒打。

  待托婭衝開人群,想找他說話時,發現人已經不見了,不由冷哼道:“哼,人跑的倒快!”

  其實她對這個所謂的陳昱,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就不知是爹還是兒子了。

  …………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拉稀趕上打噴嚏。

  貞陽在為南疆的突然出兵舉國震動時,六七年來一直蜜裡調油,被視為親密盟友的啟元國終於露出了爪牙。

  貞陽彷彿遭遇了跟東元國一樣的命運,猝不及防,被南北夾攻,一夜丟數縣,但好就好在它的領土廣闊,有足夠的縱深,而且在前線坐鎮的是陳靖,實打實的能臣。

  暫不提朝中如何調遣,單說青雲縣。

  龍雲鳳現在非常恍惚,數年前她還在攻打這座城池,現在卻要拚命守護。而且過程也類似,同樣是小分隊出擊,要拿下青雲做後方支點。

  只是那時交戰的都是正常人,此刻卻是一群鬼怪難分的傢伙,個個奇形怪狀,擠在城外無形中就帶來了一股壓迫感。

  “不要慌,不要慌,我們有禁制,他們衝不上來!”

  龍雲鳳一邊安撫眾人,一邊操縱著樞紐玉盤,見對方進進退退,顯然也在試探禁制的攻擊範圍。

  “找死!”

  她忍著性子,好容易抓住一個機會,在城頭凝聚一根巨大的金色弩箭,瞄準那個領頭的射了出去。

  結果對方化作一股黑煙,遠遁百丈,只受了點輕傷。

  “這樣下去不行!”

  她狠狠拍了下牆頭,己方貌似佔據優勢,實則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被攻破。她可沒忘,當初小師弟是怎麼潛入城內的。

  “這樣下去,確實不行……”

  旁邊忽有聲音傳來,卻是一直沒動靜的陸玄英,她觀察了敵方半響,忽道:“開城門!”

  “什麼?”

  龍雲鳳還以為聽錯了,下意識的盯著小師妹,結果對上一雙似從未見過的眼睛,頓時心裡一跳。

  “我說開城門!”

  陸玄英伸手虛空一握,整段城牆上的溫度驟然飆升,熱浪滾滾,一把火紅的長劍出現在她手中,熾焰衝天!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1 10:51
第808章 一晃如雲煙

    “城門開了!”

    “城門開了?”

    數百生民正在研究如何攻城,忽有人高聲叫喊,小首領扭頭瞧去,只見那高大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走出一個對比非常強烈的嬌小身影,手中握著一把火紅色的長劍。

    “這是何意?”

    “鬥將麼?”

    “我去會會!”

    一個全身裹在黑布里的陰沉男子,吐著一根分叉的古怪舌頭,身形一縱突地的躍上半空,而後化作一條水缸粗的黑色巨蟒,張開血腥大口奔著對方咬去。

    “滾開!”

    陸玄英不閃不避,只右手一揮。

    轟!

    火色長劍驟然暴漲,劃著數十丈的劍氣狠狠向前一斬,就像刀切豆腐一般,那條巨蟒從頭到尾齊整整平順順被切成了兩半!

    “法意!”

    在城頭上觀瞧的龍雲鳳失聲叫道,簡直難以置信。

    陸玄英七歲入觀,如今已經十七歲,天資優異,先修火神訣,又修火裡種蓮圖,與顧玙恰好相反,對火行之氣非常親和。

    她數年前便到了凝神期,也被治所招去統一培訓,被視為良才美玉。

    法意這東西,她平日並未顯露過,但龍雲鳳絕不會看錯,剛才那一擊確實是法的威力,且是法與劍結合的一門功夫。

    “阿里!”

    死去的生民似乎頗有地位,同伴們紛紛悲呼,又有不少人想沖上前。

    “不要妄動,你們對付不了!”

    小首領攔住同伴,盯著對方冷聲道:“不想小小縣城還有一位高手,可惜你碰到了我。我們南疆最重英雄,你孤身出城的膽氣我很佩服,會留你一個全屍!”

    話音方落,此人突然在原地消失。

    一股無法抵抗的龐大力量,伴隨著劇烈的呼嘯刺音,狠狠撞向對方的胸口。陸玄英雙目一凝,體內湧出一團火焰重重護住。

    轟!

    直到此刻,她才看清那居然是一隻粗壯到誇張的拳頭。這拳頭打在火焰上,彷彿被一層淡淡的薄膜阻擋,但已開始出現裂痕。

    陸玄英猛的向後一縱,背部貼在了城牆上,又緩緩下落。那首領也縱身拉開距離,露出一副恐怖至極的樣貌。

    “啊!”

    城頭眾人齊齊驚呼,那身形快要接近三米,渾身的肌肉凝結在一起,好像盤繞虯結的樹根。後背生著四根倒刺,屁股上還掛著一條鋼鞭樣的尾巴。

    面部更不是人類模樣,而是從深淵裡爬出來的惡魔,這正是他們吞噬陰土生靈到了一定程度後,出現的血脈復甦現象,愈發趨近於陰獸形態。

    按貞陽的境界劃分,此人等同於出竅期高手。

    “師妹,快回來!”

    龍雲鳳連忙大喊,同時凝聚成一根巨大的金色弩箭,準備為其掩護。

    不想陸玄英歪頭看了看對方,感覺頗為新鮮,竟往前湊了兩步,“嘖嘖,怎麼弄的跟路老魔一樣……”

    “師妹,不要過去!”

    “簡直醜的一逼!”

    “師妹!”

    “生民也是可憐……出竅期麼……哼!”

    轟!

    在龍雲鳳魂飛魄散而又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只覺陸玄英的氣勢渾然一變,散發出一股磅礴的恐怖威壓。

    緊跟著,她的頭頂似乎破開,一道虛影躍了出來,竟是在兩軍陣前,神魂出竅!

    “吼!”

    那首領本能的感覺到危險,佈滿扭曲肌肉的龐大身體如炮彈一樣,帶著強大的衝擊力撞了過去。

    “吃我一劍!”

    轟!

    陸玄英的半透明銀色神魂,剎時間變成一團火雲,跟著火雲又凝成了一柄長劍,隔開百丈就那麼斬了下去!

    城外的天空被映得紅彤彤一片,一道璀璨無雙的熾焰劍氣劃過,那具巨大的身體驟然停在原地,身上顯出網格狀的細細紅紋。

    然後每一塊皮膚肌肉都開始變形扭曲,迅速溶解消散,最後嘩啦一聲,只剩下腥臭的廢料遺骨散落一地。

    “師妹……”

    龍雲鳳呆滯了幾秒鐘,到底有些本事,當即喝令:“全體都有,隨我出城殺敵!”

    城門再度打開,腎上腺素急劇增加的眾人,帶著無與倫比的亢奮與信心衝出城外。那些生民自是士氣低落,無心戀戰,一路敗逃。

    龍雲鳳帶著人追殺百里,才繫著上百人頭返回青雲縣。陸玄英正在城頭調息,顯然消耗甚大。

    “師妹,你什麼時候修成的出竅?藏得太深了!”

    “這次多虧了你,不然城池難保!”

    “觀主早說你天資卓絕,今日一見才知真相。”

    她已經被顧玙打擊習慣了,現在又多了個小師妹,也是見怪不怪。

    陸玄英調息完畢,挺著一張慘白的小臉,又恢復到溫婉可人的軟妹子形態,“師姐,我們該撤離了。”

    “為什麼撤離,我們還剛剛得勝!”

    “啟元早有預謀,南北皆戰,這裡根本守不住。”

    “那我們去哪裡?”

    “先回貞陽吧,那裡才是大後方。”

    ……………………

    “閆方跑了!”

    “閆方跑了!”

    長歌府內,幾個人慌慌張張的奔走高呼,就像炸了的油鍋,轉眼間整個府衙亂作一團。

    “豎子!”

    “賊子!”

    白靈玉氣的一掌拍碎了假山石,狠聲道:“早說他徒有虛名,不想竟卑劣至此,再見之時我定會殺了他!”

    當初聽到南疆發兵的消息時,閆方信誓旦旦的要前來守城,與大家共進退。結果真被生民圍住,許是見對方勢大,這貨竟浪費了一件靈寶,連夜遁逃。

    自己跑也就算了,還鼓動了幾位高手一起溜,為他路上護航。

    他乃二品大員,又是欽差,無形中會帶來一股信念,這下可好,搞得軍心動搖,百姓惶恐不安,本就可憐的勝算又低了幾分。

    陳靖亦是滿面憂慮,道:“朝中近年被啟元矇蔽,使得北方疏於防範。若只有一地之戰,我還有信心守到援軍來馳,但現在北面應接不暇……唉,長歌府怕是守不住了。”

    “‘寅兄莫要擔心,就算城池失陷,我也會帶你殺出去!”白靈玉道。

    “不,我修為低劣,是個拖累,你帶著幾個後輩走便是。”

    “可是……”

    “不必多說,我意已決!”

    陳靖是典型的讀書人,後來又當文官,深受忠君愛國的思想影響。在他看來,此乃死得其所,不足懼之。

    …………

    顧玙的腳程已經夠快,但剛進入貞陽境內的時候,便聽到噩耗傳來:長歌府失陷,陳靖戰死殉國,陳母自盡徇夫。

    陳嫣和他的便宜姐夫,還有隔壁縣的兄長陳珪,皆被白靈玉救出,算給陳家多保留了幾分香火。

    唉,他名義上的父親母親。

    雖然沒什麼感情基礎,但相處下來,也難免為之一嘆。無論何時何地,修行之人都講究心性通達,既然結了這番梁子,他與啟元,與南疆,算是不死不休了。

    鹿鳴縣,陳家老宅。

    顧玙十九歲,一晃剛好十年,兜兜轉轉又回到這裡,但已時過境遷。

    此刻,包括陸玄英、龍雲鳳、曹化彰、青芽等人在內,僅剩的一干親信朋友都在場中,正商討日後出路。

    “走,必須得走,鹿鳴也不安全。”

    “鹿鳴可是在最西邊,你覺得他們會打到這裡?”

    “打不打得到,我們也得走!”

    顧玙可沒有為貞陽國死戰的想法,他是來修行的,又不是來當壯士的,遂道:“這世道不太平了,現在是亂世,貞陽無論勝敗,我們這等人家都會被抽筋取血。父母親已經亡故,我們禁不起折騰了。”

    “……”

    一聽這話,本想勸勸的陳珪也陷入沉默。

    “亂世難為人,那不如避世而安,等待災禍過去。”顧玙嘆道。

    “我贊成,現在的形勢極為不利,我們極可能戰敗。等他們封鎖道路時,再走就來不及了。”

    陳嫣反倒第一個舉手,眼光跟以前一樣。

    “可我們又能去哪裡呢?”

    “向西走,那邊有十萬大山,完全可以藏人。而且我跟草原部落有些交情,再不濟也能投奔過去。”

    話到這裡,陳珪思量許久,終於點頭。

    三位家主都達成一致了,底下人更是連連表態,曹化彰和青芽忠心耿耿,原意追隨,龍雲鳳也點頭應和。

    “師妹,你呢?”

    顧玙看向陸玄英,神色莫名。

    他已經聽說了這個小丫頭大發神威的故事,內心各種懵逼,媽蛋的要不要這麼巧啊,正好我身邊就給來一個?

    幸好沒做啥出格的舉動,否則戀童癖實錘!等回到現世,被誰誰誰一舉報,艹,簡直白胖一場!

    陸玄英卻跟沒事人似的,仍是軟軟糯糯的樣子,道:“師兄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呃,咳咳,那好!”

    當即,顧玙安排下去,兩日後正式出發。

    普通人近百,以陳嫣、陳珪為首;修士數十,包括曹化彰、青芽以及當年留下的小勢力,還有原意追隨的幾個青雲觀弟子。

    一夥人趕著車架,不算隱蔽的離開鹿鳴縣,旁人都看在眼裡,但沒人理會,因為都在惶恐逃難。

    顧玙望著漸行漸遠的縣城,心中一陣恍惚,來此十年就打了兩場仗,一場滅國,一場被滅,也是神奇的不得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1 10:52
第809章 國破家亡

    連綿群山,蒼莽無際。

    大山深處的某塊開闊空地上,紮起了一片規模不小的營寨,五百多人居住於此,儼然一個山中村落。

    而村寨往東,翻過一個山頭,則是營寨的前哨站,陸玄英正獨自守在這裡。

    共六十三個修士,顧玙和她是出竅期,龍雲鳳等七人是凝神,其餘皆是采氣,鶸的一逼。讓曹化彰那些人前來警衛,根本無意義,所以只能是陸玄英。

    自從他們遁入深山,已經快一年了,與外界失去聯絡,只從偶爾逃進來的同胞口中才能知曉一些情況。而每接收一批新人,聽到的消息就壞上幾分,貞陽危矣!

    “呵,又關我屁事啊!”

    陸玄英靠著一棵樹上,忽然自言自語了一句,跟著神色微動,整個人消無聲息的遁入虛空。

    “沙沙!”

    “嘩啦啦!”

    茂密的枝葉陣陣抖動,一個人形物體在其中艱難穿行,時站時跌,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勢。她又跑了幾步,撲通再次摔倒,卻沒力氣重新站起。

    正此時,忽見空氣波動,顯出一個身影。

    “玄英!”

    “觀主?”

    倆人都很驚訝,那不是別人,正是荀玉。她支撐到這裡,已是強弩之末,勉強道:“快去東面接應,還有人往這邊撤退!”

    她攥住弟子的手,很死很死,“一定要保人平安,一定!”

    “什麼鬼?”

    陸玄英抱著已經昏過去的荀玉,一時摸不著頭腦,只能先行回返。

    到了營寨與顧玙一說,幾人簡單一合計,怕是荀玉保著什麼重要人物逃了出來。旁人還沒怎麼,顧玙跟陸玄英卻齊齊皺眉,深覺麻煩。

    “唉,罷了!師姐,大哥,你們立刻組織人手,拔營撤離,繼續向西奔草原去。”

    “你怕追兵難止?”陳珪道。

    “小心為上,你們馬上行動,我跟玄英去瞧瞧!”

    剎時間,營寨沸騰起來,住了一年安穩無事,都不願意走,但在幾人的強力執行下,迅速有序的開始撤離。

    ……

    “快走!”

    群山邊緣,兩伙人正在激烈爭鬥。四個中年道人大聲嘶吼,奮不顧身的撲向敵方,面色青紫,渾身纏繞著不正常的氣流,竟是要調動全身的能力,以死相拚。

    “師父!”

    “師父!”

    一個七八歲的男童不停哭喊,被白靈玉死死拉住,忍著不去看那邊,喝道:“走!”

    轟!轟隆隆!

    十餘個神遊期高手相搏,更有一方抱有死志,產生的動盪和衝擊波達到一個極其誇張的程度。

    一時間好似驚風走雷,石號木鳴,數個山頭被直接削平,現場出現了數個巨大坑洞,一眼眼彷彿無盡深淵。

    白靈玉護著男童,領著僅剩的五個親衛和一個雪白的胖子,拚命鑽入群山。後面轟隆隆各種巨響,然後漸漸平息,隔了一會又聽到了幾聲吵雜。

    白靈玉不禁心生絕望,精力已然不支,在倒下去的前一秒,恍惚看到了一條水龍從山中飛來。

    等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匹駝獸上,不緊不慢的向前行進,那男童pia在一名親衛的背上,睡得昏天暗地。

    人一個沒少,身側還多出兩位,都認識。

    “道正,你醒了?”

    顧玙遞過去一壺水。

    白靈玉沒接,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中百感交集,半響才帶著泣聲道:“貞陽亡了!”

    哦……

    亡就亡唄!

    關我屁事?

    略略略!

    “唉,國恨家仇,不共戴天,不過眼下情況緊急,道正還需振作起來。”

    顧玙勸了兩句,白靈玉穩住心境,又道:“一月前,燕舟親臨城下,與國主一戰。國主傷重不治,燕舟也大損元氣,後啟元兵馬攻入京師,我與幾位同仁護著殿下出逃……此乃康王殿下,國主僅存的血脈。”

    康王?

    顧玙瞅了瞅那個小屁孩,嘖嘖稱奇,沒想到活了幾十年,我居然也能當託孤忠臣!那我以後做什麼,輔佐幼主東山再起,報仇復國,成為一代雄主?

    噫,簡直太沙雕了!

    他又瞧了瞧白靈玉,這才是最有價值的傢伙,自己的神遊功法還沒著落咧。

    …………

    事實證明,老顧果斷捨棄營寨是正確的。

    陳珪、龍雲鳳帶著一幫菜雞先行,早早遠離危險,他和陸玄英斷後,又遭遇了幾波戰鬥。

    這年頭,出竅是中堅力量,神遊是頂級戰力,天人只有國主才是。眼下燕舟傷重,神遊也死了不少,還要鎮壓各地,啟元調不開人手,只能派出竅追擊。

    但同級碰到顧玙,就是個渣啊,更別說還有陸玄英虎視眈眈,以及那個雪白的胖子幫襯……一路走下來,給白靈玉看得直愣,這三個後生如此猛烈麼?起碼斬殺了十幾個出竅啊!

    總算有驚無險的,一行人趕到了草原,又連忙去稟報托婭。

    “合罕,又見面了!”

    顧玙一看著托婭就熱血澎湃,孩子,我是你子欲養而親不待的親爹啊!管她是不是九如呢,反正自己就當是了。

    對方也很懵,理了半天才道:“我為何要收留你們這些殘兵敗將?”

    “我幫你滅了必勒格,就能再幫你滅了依仁台,助你一統草原。”

    “燕舟狼子野心,待他恢復元氣,下一個目標必是你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朋友?哼,別往上攀關係。”

    托婭並不買賬,一個個掃過去,忽盯在陸玄英身上,“她又是誰?”

    “這是我師妹。”

    “師妹……”

    托婭瞧瞧陸玄英,又瞅瞅圖依,“來人!她的眼睛還記在賬上,再加上這個,給我一起挖了!”

    話落,左右跳出七八壯漢。顧玙一拍腦袋,怎麼又來?他剛想阻止,忽見一團雪球滾了出去。

    “哎喲,哎喲,使不得啊!”

    那個雪球——也就是邵樂,正滿臉驚恐,搖著雙手上躥下跳,“大家和氣生財,幹嘛打打殺殺的?你看人家的眼睛好看,就要挖了,那我看你好看,我還能摸摸麼?”

    他手掌一展,不知何時偷下了對方的一隻耳墜。

    “你找死!”

    托婭滿面煞氣,虛空一抓,那柄方天畫斧就握在手裡,狠狠一斬。

    呼!

    猛烈的罡風衝出帳外,邵樂胖大的身軀竟像只鷂子一樣飛捲出簾,托婭緊追不捨,眨眼間鬥了十數回合。

    “嘖!”

    顧玙托著下巴沉思,這場景,貌似有點熟悉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1 10:52
第810章 群雄並起

    草原的山丘上,白靈玉正在修習一門新的存想法。

    他乃神遊期高手,神魂經千錘萬鑿,早已凝練圓潤,可離竅任意遨遊。這等境界用來修習,簡直事半功倍,不多時,識海中便浮現出一隻上古凶獸的樣子。

    狀若猿猴,縮鼻高額,青軀白首,頸伸百尺,腳踏滔天江水,驚風走雷,石號木鳴。而它雙目忽開,金目雪牙,光彩若電,正是參水猿!

    此獸一出,白靈玉只覺全身氣血翻湧,有易筋伐髓之妙,但效果又略不明顯。他感受了片刻,參水猿忽地鑽入虛空,過了一會,又出現一隻古怪的生靈。

    身形若大魚,生著蛇尾和鴛鴦鳥的頭,呈暗紅色,貌似沒啥攻擊性,但道人絲毫不敢輕視——這是比參水猿還要古老的一隻凶獸,奇相!

    不知多少年前,草原還不是草原,而是一片江河,這種凶獸便生活在此,後來滅絕消失,血脈退化,衍生出其他物種。

    顧玙整整收割了一萬隻,才提煉出一丟丟遠古血脈。

    奇相一出,帶來的效果遠超參水猿。白靈玉從未體驗過這種專門淬體的感覺,一股玄妙的力量在體內滋生,於肌肉骨骼、經絡竅穴中遊走,渾身的氣血為之鼓蕩,咕嘟咕嘟宛如煮沸。

    隨之而來的,便是難以形容的劇痛和麻癢。

    一直持續了好久,不適感才緩緩消散,待白靈玉睜開眼,見圍坐眾人早已醒來,都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

    他緩了緩心神,吐出一口長氣,“此法果真玄妙,我開始相信你所說的了。我輩百年無有飛昇者,竟是肉身不及的緣故,看來真是當局者迷,也難為你能大膽嘗試。”

    “弟子僥倖成功,還需都正教導。”顧玙道。

    “哎,是你的就是你的,莫要往我身上推功,我也沒什麼可指點的。”

    白靈玉看著他們,有出竅期的顧玙、陸玄英、邵樂、荀玉,凝神期的龍雲鳳和幾名親衛,還有采氣期的曹化彰、青芽等人,一時又悲又喜。

    這竟是貞陽存有的全部力量!

    他並非迂腐之人,想了想便道:“到了這般田地,也就無需那些繁文縟節。以後你們叫我師長就好,不分資質,不分修為,有問題盡可來找我,大家一起修習。

    我先將神遊期的功法傳下,你們四人好生領悟,再配合這淬體之法,說不定會走出一條誰也沒見識過的道路來。”

    說罷,他屈指一點,四道靈光鑽入顧玙等人的識海,隱隱浮現出一枚符紋,正是衝擊神遊境的法門。

    此四人,年長者荀玉還不滿三十,年幼者陸玄英更是十幾歲,顯然被白靈玉視為東山再起的核心培養。

    四人接法,齊齊拜倒稱謝,無形中關係又親近了幾分。

    大家隨意聊了一會,荀玉忽道:“近來我在草原遊走,發現此地重肉身技擊,有一種秘法配合藥浴,自幼習之可增強體質。

    除此之外,另有一種召神之法。草原人人信鬼神,族族供奉著圖騰,似乎能從中吸取力量,但具體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說是圖騰,實則為天地造化之精,修成自然偽神。人們為其提供香火,它則賜下神力祝福。”

    顧玙在這裡呆了很久,早摸得一清二楚,“像托婭的部族,信奉的圖騰便是天,她統一大半個草原,也令圖騰一統,這自然神得大量信眾供奉,不知到了何等境界。”

    “哦,難怪我觀察此地,沒有格外出眾的高手,原是有神保佑。”

    白靈玉點點頭,道:“這樣真對上燕舟,也有一戰之力。”

    “那燕舟為何如此恐怖,同是天人境,卻能連殺兩位國主?”顧玙好奇。

    “唉,有些人注定為時代而生,當日京師大戰,我遠遠見過燕舟一面,確是經天緯地之資。”白靈玉嘆道。

    “老師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那燕舟厲害,陳昱也不差,年紀輕輕自創功法,古往今來還有別人麼?”

    龍雲鳳予以反駁,笑道:“改天我也自創一門,陳昱以參水猿為神,我就以無支祁為神,存想出一隻最厲害的猴子來!”

    “誒,改變不是亂編,戲說只能我說,你當你是章承恩麼?”

    顧玙連忙訓斥,道:“眼下趁比較安穩,還是踏實修煉,早日突破,實力夠了比什麼都強。”

    “說的是,難得合罕對我們親善,要好好利用,結交關係。日後我們會以教導康王和蟄伏發展為重,你們盡快成熟起來,以能獨當一面。”

    白靈玉雖是道人,憂國憂民的心思卻一點不少,以託孤重臣自持,壓力巨大,也是絲毫不敢喘息。

    …………

    顧玙一行便在草原住下了。

    托婭專門劃了一小片草場,還帶著一條小河,且賞賜了二百頭牛羊。平原來的人,氈帳住的很不習慣,成天都是滑膩膩的肉和**,吃的眾人作嘔。

    還好荀玉蕙質蘭心,找到了一種野草,磨碎成粉曬**制,加在飲食中可以去油去羶。青芽甚至還尋到了一種野花,搓下花瓣泡水,能頂個五六分的茶葉,聊勝於無。

    白靈玉真的非常用心,沒事就帶著康王去拜會各個部落的族長,有的親善,有的敷衍,但看在托婭的面子上,都混了個臉熟。

    康王才七八歲,根本不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整日哭鬧挑食,捉弄下人,妥妥一熊孩子。

    如今剩下的修士有八十人左右,采氣佔了大半,底子薄,境界低,意味著也很好升級。通過大班課的教導,很快便有三十多人突破關卡,晉陞到了凝神。

    龍雲鳳也蠢蠢欲動,有升級的意思。

    顧玙、荀玉、陸玄英、邵樂四人組自湊在一起,探討研究,進步也是飛快。邵樂本是白馬觀的威儀,當日閆方在丹山遊玩,就是在白馬縣,他正陪同在側。

    後來又跟著大家到了長歌府,然後又到了京師,在白靈玉眼中,此子雖性情頑劣,但盡心盡力,忠心耿耿,是個好孩子。

    個屁咧!

    他現在最大的樂趣,就是跟托婭打架……

    不知不覺,眾人在草原住了大半年,東面不斷有零散消息傳來。燕舟傷重閉關,啟元國實現了前所未有的三國霸業,但非常不穩定,正在有序收縮,掌控住可以掌控的那些區域。

    這就給了野心家天大的機會,僅僅半年,各地就蹦出來七路義軍,有的稱王,有的稱道君,張牙舞爪,實若跳樑小丑。

    甚至最北方的苦寒之地,也湧出一位豪傑,自號邙山道人,在雪域開道院,收門徒,廣傳玄法,聲譽日隆。

    據說此人姓石,叫石阡。

    顧玙一聽就很有意思,這貨正是他攻打青雲縣時,有過一面之緣的古怪對手。當日石阡莫名撤退,杳無音信,不想跑到了北邙雪域,還立了一座道院。

    也是絕世之才!

    ……

    南疆,大山深處。

    破舊的茅屋前,巫祖坐在石頭上,抱著自己的破瓦罐,一手拿杵,在裡面搗著什麼東西。

    過了一會,一位長老領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十三四歲的年紀,容貌相仿。

    “巫祖,人領來了。”

    “只有兩個?”

    “我們按照您的吩咐挑選,適齡孩童一一查驗,確只有兩個。”

    “……兩個也好,你先下去吧。”

    巫祖打發走長老,仔細端詳著倆孩子,顯然是窮苦人家出身,沒見過啥場面。

    女娃嚇得瑟瑟發抖,頭都不敢抬,男孩的目光卻炯炯有神,看了自己一眼才似忽然想起來,緩緩垂下頭。

    “你們叫什麼名字?”

    “我叫朗達,她是我妹妹,叫丹甘。”

    “多大了?”

    “我十三,她十二。”

    “嗯,以後你們就住在這裡,可以叫我巫祖,也可以叫師父。”

    “師,師父……”

    男孩猶豫了下,問道:“您為什麼挑我們過來,我們要學習什麼?”

    “不,不是學習,你們要……反正慢慢就知道了!”

    巫祖的耐性不是很好,突地仰起半張腐爛的臉,把倆孩子嚇了一跳。只見她將瓦罐捧起,道:“來,把手伸進去。”

    “哥哥……”

    丹甘嚇得抓住男孩的袖子,小臉刷白。朗達連忙安慰,抿了抿嘴,上前兩步,把手探入瓦罐。

    噝!

    剛伸進去,就感覺內外的溫度差距極大,彷彿抓住了一塊萬年寒冰,渾身都是一顫。緊跟著,一縷絲絲軟軟的觸感在指間來迴游動,像有個活物呆在裡面。

    那東西感觸了一會手掌,似乎覺得很滿意,便嗖地一下,順著他的血管鑽了進去。

    “啊!”

    朗達痛的在地上翻滾,右手腕上黑紫一片,並迅速擴散到全身。眨眼間,他已經成了一個渾身黑紫色的怪人,可又過了幾秒鐘,毒色褪去,完好如初。

    “不要,我不要……”

    丹甘愈發害怕,抹身就要跑,被巫祖一把抓住強行按在瓦罐裡,遭受了同一番待遇。

    “嗚嗚,哥哥我怕!”

    “沒事沒事,我會保護你的……”

    倆孩子如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朗達明面上安穩妹妹,暗自卻在感知那個東西,好熟悉的感覺啊,怎麼有種陰土的味道?

    她把什麼東西塞進我們體內了?

    “哼,倒是兄妹情深!”

    巫祖則心中冷笑,一甩袖子將其送入房內,“就不知幾年後,誰還護得了誰?你們該感到榮幸,能成為南疆百年來第一個大巫!”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6 22:35
第811章 入北境

    大熱煊赫,燋金爍石。

    兩界山的隘口處,橫著一座堅固的關堡,前後有門牆,中間是狹窄的甬道,關堡以內則是城鎮,啟元國五萬精銳便駐紮在附近。

    灼熱的驕陽下,一行人馬從遠處緩緩走來,駝獸大車,近百精壯,卻是來往於草原和啟元國的商隊。

    扭曲的空氣使得身形模糊,待走到近前,守門將領才眯了眯眼,喝道:“停步!”

    “哎喲王校尉……”

    領隊忙不迭的湊過去,陪笑道:“今天又是您值守啊,大熱的天兒,太辛苦了。”

    “李家商行的?這趟收穫不小啊!”

    在這條道上混的,能打通的早就打通了,無非臨場做做樣子。將領帶著人查驗貨物,翻看了一會,忽指著兩個人道:“他們是誰?”

    “商行新請的護衛,您過目……”

    領隊遞上兩張照身帖,對方的額頭肌肉翻湧,裂開一隻豎立的獨目。獨目往照身帖上一掃,並無異常,遂道:“行了,過去吧!”

    “誒,謝謝校尉!”

    商隊通過嚴查,很快入了關,再走一程便見了人煙。

    北地風貌大氣恢弘,不拘一格,啟元人口最多,連邊境軍鎮也頗為繁華。人頭攢動,行車走馬,甚至還有一條短街,兩側皆是青樓窯影。

    邵樂騎在一匹老馬上,胖大的身軀壓得馬匹苦不堪言,邊打量邊嘆氣:“唉,苟活了二十多年,連青樓都沒逛過,今天誰也別攔我,我一定得瞧瞧!”

    “不瞞郭爺,這兩界關的姐兒多是軍漢取樂為用,不值一提,待進了中原膏腴之地,那才叫開眼呢!”

    商隊的一個夥計插嘴道。

    “軍漢也成,反正晚上無事……趙兄,你去不去?”

    “我不敢,家裡那位你又不是不知道。”

    顧玙露出期盼又害怕的神情,人設構造完美。

    “嘖,天高皇帝遠,她還能知道你逛窯子?就這麼定了,兄弟帶你去!”邵樂拍拍胸脯。

    話說他們投奔托婭,在草原整整呆了五年。

    三個傢伙皆晉陞神遊,本來還能比一比的荀玉已遠遠被甩開,龍雲鳳就更不用提。白靈玉沒有東西可教了,因為衝擊天人的功法他也不會,只掌握在國主手中。

    修士執政的特點就是年頭特別長,可能當了幾百年皇帝還沒死,所以有充裕的時間來培養血脈子孫,以接替皇位。

    當然不是絕對的,長生界的規則很現實,若皇室子弟能成就天人,誰也沒話說,若是培養不出來,就必須再選一位。

    國家要的是國主,是天人境,誰能給他們帶來安全感,他們就臣服誰。

    而眼下貞陽、東元兩位國主身死,僅存燕舟,顧玙若想再上一步,必須找到相應的功法。其實在白靈玉看來,仨人沒必要如此急切,神遊有幾百年壽命,大可慢慢醞釀,但他們可沒功夫閒扯。

    改頭換面,偽造身份,隨隊入關都是小事……商隊要在鎮上休整一宿,僱傭合同結束,就地分道揚鑣。

    …………

    很多年前,由於通天河南北不通,衍生出了完全不同的兩種社會。

    北方一開始是政、道分離,修士極其鄙視凡人,搞得朝廷毫無威信,各大門派實際掌權。經過數輪覆滅、重啟、又覆滅之後,再加上南北兩岸互通,北方才漸漸學習南方的體制。

    所以現在兩岸基本相仿,只是稱呼上不同。

    南方叫治所,北方叫靖廬。所謂靖廬,是指大能修煉的地方,啟元共有三十六靖廬,每一處都有神遊坐鎮。

    南方是辦公機構的形式,一切皆有規制;北方更以道官的個人意願為主,可疏通的地方很多,其實還是有點粗獷。

    時值夏季,長夜漫漫,晚上的城鎮竟比白日喧鬧,夜市、遊人、花燈、小偷小摸全冒了出來。

    顧玙和邵樂穿著普通的長衫,晃晃悠悠的進了一座青樓。

    “把最好的姑娘都給我叫出來!”

    邵樂極力裝作很熟的樣子,殊不知第一句就漏了底,這種客人是最受歡迎的,沙雕錢還多。

    老鴇的臉都褶成月季花了,連忙叫過幾個姑娘,顛顛陪著上二樓。

    二樓雅間,頗為寬敞,倆妹子各陪一個,還有仨妹子彈琴唱曲兒。顧玙斜眼一耷拉,確實不咋滴!

    年輕倒輕,但豔俗,妝也厚,身材豐腴,男人一見就會聯想到一張柔軟的大床。

    老顧是正常男人麼?

    當然不是啊!

    所以他摟過妹子,喝酒聽歌,好不快活……哦不不,他只是在跟妹子講話,是錯位,是錯位……

    “二位瞧著面生呢,怎麼稱呼啊?”

    顧玙身邊那個叫紅藥的女子,連連給他斟酒,嬌笑詢問。

    “我姓趙,他姓郭,剛從關外回來。”

    “關外?哦,必是做了筆大生意。”

    “大生意談不上,養家餬口罷了。”

    “這年頭還敢出關,兩位肯定是有本事的。”

    “誒,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顧玙起初很謹慎,後來藉著酒勁,套著套著就全說了。什麼少年修道,不得名師,僥倖習得一身本領,四處奔波多年,一顆心已是塵埃僕僕,極度渴望一個溫暖的港灣巴拉巴拉……

    說到動情處,邵樂還落下淚來,連聲應和。

    感情升溫的很迅速,氣氛格外和諧。就當幾人聊到你儂我儂時,忽聽外面一陣嘈雜,腳步凌亂,跟著砰的一聲。

    雅間的門被踹開,一個矮壯公子晃了進來。

    一般來講,矮壯不能用作公子的定語,但這個人卻非常適合,瞪著兩隻三角眼笑道:“死老鴇子,還騙我說沒姑娘,這不是麼!”

    “一二三……呵,五個姑娘!”

    “你們倆誰啊,快滾!”

    這貨咋咋呼呼的闖進來,後面跟著幾個手下,手下還沒跟進屋,就見自家少爺像發炮彈似的飛出,直接鑲在對面的大柱子上。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過了片刻,幾人才急慌慌把少爺起下來。

    “你敢打傷我們家公子,你等著!”

    “有種別走!”

    顧玙瞄了那幫人一眼,一頭霧水:“他們什麼來頭?”

    “哎喲,兩位可惹禍了,那人是黃家的小兒子。”

    “黃家又是做什麼的?”

    “黃家在守軍和丹陵廬都有關係,縣尊也要給三分薄面,堪稱城中一霸。”

    丹陵廬,便是這片地界的靖廬,相當於治所。

    “哦,那剛好……”

    顧玙和邵樂對視一眼,該吃吃,該喝喝。

    他們的反應明顯與常人不同,但奇怪的是,這兩個女子也格外鎮定,居然還繼續陪坐。等了不多時,外面又傳來一陣比剛才更吵的喧鬧聲。

    足有數十人闖進了青樓,客人和姑娘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誰傷了我家二弟?”

    隨著一聲陰冷如毒蛇般的招呼,一個乾瘦男子站在了門口,下人連忙跟過來,指認道:“大少爺,就是他們!”

    “……”

    男子眯著眼睛,濁黃的眼珠露出一點,顯得詭異可怖。他似乎很冷,披著大毛氅,雙手插在袖裡,邁步進門。

    沒見動作,只是輕哼一聲。

    剎時間室內溫度驟降,冰寒徹骨,而那聲輕哼竟似迎風暴漲,音波中飛出近百道冰刃,分明要將對方活活凌遲。

    邵樂離得近,圓圓的胖臉一咧,也張開大嘴,十分配合:

    “哈!”

    狂風大作,室內彷彿遮雲蔽日,猛烈的罡風捲住冰刃,像個布口袋一樣,一收一吐。

    嗤嗤嗤!

    百道冰刃悉數退還,以比剛才更強的衝擊力撲向對方。那男子面色大變,身形驟退,從二樓躍下。

    還沒等下一步動作,就見一隻雪球緊追而下,迎面便是那張滑稽的大臉。

    “不好!”

    男子心中一凜,此人修為高深,起碼比自己高出一個境界,絕不可力敵!

    他也是果斷,身形一縱又躍出樓門,隨手拍出一張符籙,“咻”的一聲嘶鳴,一匹被寒霜包裹的異種馬從虛空躍出。

    男子翻身上馬,劃開一道霜氣,眨眼就跑出老遠。

    俗話說,鬥氣化翼飛得高,鬥氣化馬跑的快!

    甭看他現在正被追殺,但心裡一點都不慌,因為天人境高手也沒有他的馬跑得快!

    鬥氣化馬,恐怖如斯!

    “咻……”

    邵樂pia在門口望瞭望,跟得追趕。

    顧玙則在二樓探出頭,輕輕一揮手,已溜出老遠的霜馬忽然止步。

    “什麼?”

    “不可能!”

    那男子低頭一瞧,簡直目瞪口呆。他修煉的是冰霜術法,十幾年來早已運用自如,結果此刻,那匹異種馬周身的霜氣竟迅速消失……

    不,不是消失,而是從冰霜變成了水。幾乎一眨眼,他就坐在一道汩汩的水流之上,衣衫浸濕,看著極為滑稽。

    緊跟著,他更是魂飛魄散,因為他發現自己的雙腳也開始融化,然後是雙腿,腰腹,胸部,脖頸,直至頭顱。

    圍觀的眾人皆是驚駭恐慌,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化作了一灘水,嘩啦潑在地上,就像是誰家不要的泔水污穢。

    黃家的下人一哄而散,顧玙緩緩回身,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動作。

    是那個叫紅藥的女子,她對虛空動了動嘴唇,看口型應該是三個字:“七公主!”

    嗯?

    顧玙反應了幾秒鐘,才明白她說的是誰:當年嫁給燕舟的貞陽國七公主,明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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