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懸疑] 深夜書屋 作者:純潔滴小龍(已完成)

 
mk2258 2018-2-18 11:41:4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6 1353838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0 06:57
第九百九十四章 自投羅網

    惡鬼,在地獄,其實真的沒什麼人權,哦不,是鬼權的。

    哪怕在陽間,他們可以有資本去興風作浪;

    但在地獄,惡鬼抬頭一看,忽然發現上面滿滿噹噹坐著的,才是真正的「惡鬼」。

    哪怕他是惡鬼中的優中選優,否則也不會被諦聽拿來給自己的洗澡工當保鏢。

    但再怎麼選,

    面對三個釋放出自己氣息的執法隊大佬,

    這只優秀惡鬼,

    還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轉身,又慢騰騰地回到了床邊,再爬上病床,回頭給了三個大佬一個含蓄不失諂媚的微笑,

    轉而重新融入到了少年的體內。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這是最好的結果,慶不願意在這裡弄出太大的動靜。

    這個少年的身份,不簡單;

    另一個原因則是,老道說了很多遍,想要平安安穩。

    隨即,

    慶輕輕點了點頭,

    良和佑慢慢地閉上眼,向後倒下去,又再度躺在了病床上。

    呼吸停止,心跳暫停,繼續躺屍。

    病房,

    恢復了平靜。

    ………………

    「啊」

    周澤輕輕地伸了個懶腰,

    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濃郁的咖啡搭配著更為濃郁的糖膩味,讓咖啡的名貴瞬間被糖水的滋味給碾壓了下去。

    越喝,

    越心疼。

    安律師拿起超霸杯,坐在周澤對面,

    「咕嘟咕嘟咕嘟…………」

    周澤彷彿看見,

    在安律師的腦袋上,

    不停地冒出「結石1111…………」

    結石這種東西,排除意外情況的話,其實和生活飲食習慣有關,可以清晰地發現,身邊老人患結石的概率比較大,基本都是清苦日子過久了的,一般來說,大魚大肉習慣了的人,容易三高,不容易結石。

    周澤都想著要不建議安律師別去開刀取結石算了,再堅持堅持,說不定就能結成金丹羽化成仙了。

    可能那些神話傳說中的金丹期神仙們,

    白天在天上御劍飛行,瀟灑風流;

    晚上躺在床上被結石折騰得痛不欲生。

    午後的陽光,帶著屬於它的溫柔,有人在午睡,有人在繼續揮汗如雨,陽光是平等的,那是因為它很高很高;

    但當它落下來時,再平等的東西,也就將不再平等了。

    享受著午後的舒適,正當週澤準備喊鶯鶯過來好讓自己睡個午覺時,一道鬼氣忽然從西側爆發出來。

    位置很遠,應該是在市區裡,但距離書屋有很長的距離。

    安律師放下了自己的超霸杯,有些無奈道:

    「又是哪個厲鬼在作死?想挨雷劈吧。」

    這一年來,厲鬼事件比往常多了許多,然而,類似這種直接把鬼氣洩露到這種範圍的,還絕無僅有。

    這已經不叫囂張了,這是叫自殺。

    誰都清楚舉頭三尺有神明,做殭屍做妖的做鬼的,其實都有一種感應,仰望蒼穹時,總能獲得一種深深的敬畏感。

    就像是上課玩手機時,不時地要抬頭看看窗外,生怕老班的身影忽然出現在那裡。

    這一點,

    周老闆最有發言權,

    畢竟,

    他曾被雷劈過不止一次。

    馮四手裡拿著一杯雞尾酒,先前坐在吧檯那裡,這會兒也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道:

    「不是厲鬼,倒像是官差。」

    緊接著,

    馮四又補充了一句,

    「這是在拚命了。」

    周澤和安律師聞言,很快明悟了過來。

    九常侍在整合了陰司之後,派出了大量的判官和巡檢開始對陽間的鬼差捕頭基層進行大清洗。

    也可以說得上是……清算。

    在陽間,每年參加國考的人,如過江之鯽。

    就業形勢不好?考公務員吧。

    想要好找老婆?考公務員吧。

    想安穩地生活?考公務員吧。

    失戀了心情不是很好?考公務員吧。

    陰間也是一樣,鬼差這個數目最為龐大的集團,在很長時間裡,都被陰司當作了一種消耗品。

    再說了,在地獄裡,大香蕉獼猴桃是真的不好找,但會去當鬼差的鬼,那可真是海了去了。

    所以,

    在這種指導方針的引導下,

    清理的方陣,

    自然是要多剛烈就有多剛烈,

    有作姦犯科者,殺!

    有偷奸耍滑者,殺!

    有內外勾結者,殺!

    有欺上瞞下者,殺!

    真以為派出這麼多判官巡檢上來是來和你講證據開庭審的?

    無非就是為了殺人時方便一些罷了。

    馮四兒早早地就來到了通城,其實也是為的這個目的,有他在這裡,管著這片區域,可以有效地庇護這裡的清靜。

    畢竟,

    以上四點罪責,書屋真的是一條都沒落下,而且還都是重犯!

    「這是外地的捕頭被追到到咱通城來了?」安律師有些意外地說道。

    馮四兒在通城地界,這塊區域,再加上附近這一片的幾個城市,自然都是馮四的勢力範圍了。

    作為靠「美色」就能直接從紅帶子升到黃帶子的新晉判官,

    估計也沒幾個同僚敢這麼不給面子,

    這一點,曾混過體制的安律師自然也是清楚的。

    所以,只可能是有外地的巡檢或者判官一路追殺自己的目標追到通城這兒來了。

    「去看看?」

    馮四問的是安律師,

    但目光看向的,是周澤。

    周澤搖搖頭,他懶。

    馮四在努力地習慣和周澤的相處模式,他本質上和安律師是同一類的人,只不過安律師當初的棱角早就被咸化了,而馮四兒還正處於在鹽場雪白晶瑩中撲騰的階段。

    「嘿,氣息越來越近了啊,這是跑到我們這兒來了。」安律師站起身,這送上門的熱鬧,不看白不看。

    周老闆無奈地放下報紙,把杯子裡最後一口咖啡喝完,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領頭走到了書店門口。

    剛推開書店門走出來,

    就看見一個身穿著黑色短袖的中年男子正在向這邊一路狂奔,

    男子身上到處都是血,

    這些只是皮外傷,

    真正的傷勢在於男子的靈魂,在不停地消融著,一團團黑色的霧氣正在從男子的頭頂不住地升騰起來。

    在男子身後,則有兩名身穿著紫色官服的官差正在追殺他。

    是巡檢,

    不是判官。

    三個人身上,鬼氣森然,形成了特殊的結界,南大街午後的人流不少,但大家都沒辦法看見這正在進行著「追殺」和「逃亡」的組合。

    所以,有時候你走路忽然莫名其妙地摔跤,或者莫名其妙地腦袋撞擊到了電線杆上;

    可能是巧合,

    但不要認為純粹是巧合,

    有可能,

    是有東西在跑的時候,撞到了你;

    或者,

    他站在了你的前面,擋住了你的視線。

    「他手上那的,是九子連環鎖?」

    安律師伸手指著正在向這邊狂奔的男子說道。

    周澤順勢看過去,果然,發現了男子手中握著的那把造型獨特的銅鎖,這銅鎖不停地發出著顫音,使得身後追擊的巡檢不得不一次次地放慢速度。

    以捕頭的階段,

    居然能周旋於兩個巡檢之間,

    說實話,

    也足以自傲了。

    這也從側面說明,這個世上,能人很多。

    哪怕是一個充斥著酒囊飯袋的群體,也不是不能出人物的。

    只不過,

    這種人物,

    再出頭,

    也到不了周老闆的高度就是了。

    這是命,沒法比。

    「該殺。」馮四開口道。

    九子連環鎖,采九個生辰特定的嬰兒亡魂煉製而成,是一件很不錯的法器。

    能做出這般傷天和的事兒,卻依舊隱藏到現在,若不是這場大清洗,可能還無法暴露出來,這位捕頭,也是可以的了。

    周老闆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體左側的馮四,

    說「該殺」這倆字時,

    馮四正氣凜然,

    帶著一種悲天憫人的痛心疾首。

    其實,

    當初馮四兒也做過類似的事兒,放養血玉去吸食人的精氣成長,只不過他手法更高明可以把自己摘出去罷了。

    這種感覺,真的像是第一天還在廉政大會上高呼「我們不能讓老百姓戳我們的脊樑骨啊,同志們!」結果第二天就因貪污被雙規的某官員。

    不過,馮四現在畢竟是自己的人,再去翻什麼舊賬,也沒什麼意思了。

    周老闆沒這一層道德潔癖,只要不讓自己知道,只要不讓自己看見,都能無所謂。

    終於,

    那位不知道從哪裡逃亡來的捕頭衝過了街區,快要到書店門口這邊了。

    他已經快堅持不住了,他也已經累了,甚至,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了。

    終於,

    他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

    面相一路追著自己不放的兩位巡檢大人,

    臉上露出了陰狠的笑容,

    指著身後,

    道:

    「來啊,信不信我拉著這裡的人一起陪葬,我死了,你們也得承受因果!」

    他其實不是特意指著站在書店門口的周澤三人,

    而是泛指此時南大街的這麼多人,

    但手指的方向,卻正好是站在那裡的周澤。

    這是這位捕頭的孤注一擲了,

    而後,

    捕頭忽然一陣狂喜,

    因為他看見那兩個一路追殺自己的巡檢居然真的停下了腳步!

    是的,

    他們在乎,

    他們忌憚,

    他們投鼠忌器!

    自己,

    有希望活命了!

    但接下來,

    捕頭疑惑了,震驚了,

    他看見這兩個巡檢大人竟然對著自己跪了下來。

    這是,

    企圖下跪來換取自己對這附近的普通人手下留情麼?

    捕頭忽然覺得好荒謬,

    荒謬得不真實……

    你們是陰司啊,你們要這麼親民要這麼作秀麼!

    但隨後,更讓這位捕頭駭然的一幕出現了。

    兩位巡檢恭敬地單膝下跪,

    恭聲道:

    「參見大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4 06:52
第九百九十五章 下不為例

    被追了一天一夜的捕頭肯定不會想當然地認為這兩個巡檢大人忽然失了智,居然對自己跪了下來,還口稱大人。

    他不傻,

    所以,

    他在不傻的前提下,

    做了一個正常的反應。

    他回過頭,

    看向了自己身後,

    也就是之前,

    自己手指的方向。

    他看見了站在書店門口的三個男人,

    尋常,

    普通,

    慵懶,

    這是大觀上的感覺,像是站在村口靠著老榆樹站在那裡午後曬太陽的仨光棍懶漢,就等著住在村尾的王寡婦經過討兩句口花花的便宜。

    最右邊的是個老頭,頭髮有些稀疏,臉上還有一些斑痕,普通人可能覺得這是老年斑,但捕頭是過來人,雖然不是法醫,但這點經驗還是有的,這分明是屍斑。

    最左邊的中年男子,留著憂鬱的髮型,騷氣內斂,眼睛裡蓄著鋒銳。

    中間的這個青年,

    目光散漫,

    透著一股子對週遭事物都無所謂的淡漠,

    隱約間,

    可以嗅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鹹味。

    最右邊的老頭抬起手,

    道:

    「起來吧。」

    「謝大人!」

    兩位巡檢馬上起來。

    陰司,地位等級森嚴無比;

    雖說馮四的上位,直接繫上紅帶子,有著連他自己都不會否認的「容貌氣質」因素;

    但對於下面的巡檢來說,無論馮四是否是幸晉,都不是他們有資格可以去評判和怠慢的。

    當初十殿閻羅時代,地藏王菩薩可以被下面的人調侃成慈禧,各種關於十殿閻羅的段子和梗更是層出不窮。

    九常侍上台,九個太監一台戲,掌控陰司。

    這本該是一個梗和笑話爆發的開端,

    但事實上,卻沒有。

    因為九常侍的先天殘缺,讓他們在一些方面變得很極端,也很敏感。

    他們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很簡單,

    就是剝奪了大家「說話」的權力。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似乎成了一種金科玉律般的政治正確;

    但實際上,九常侍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堵住大家的嘴不能亂嗶嗶其實屁事沒有。

    私下調侃,編造散步關於上位者的任何負面言論,被發現者,即下詔獄;

    據說,諦聽那邊也被吩咐,偶爾會幫忙聽一聽,這就更使得陰司上下噤若寒蟬了。

    捕頭忽然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發酸,

    眼裡,

    有淚水在流轉,

    到了這時候了,

    他也懶得去遮掩什麼了,

    頭低下來,

    淚珠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滴落下來。

    他想哭,他也哭了,被倆巡檢大人追了一天一夜,結果自己卻頭鐵一般地跑到一位判官大人的面前。

    且指著判官大人,把判官當作籌碼人質威脅倆巡檢。

    是的,能讓倆巡檢跪下來口稱「大人」的,也就只有判官了。

    馮四兒向前走出,

    捕頭舉起自己手中的銅鎖,

    猶豫了一下,

    還是放了下來。

    「咣當」一聲,

    銅鎖被其丟在了地上。

    一天一夜的追逐,已經讓其變成了強弩之末,而且比起**上的消耗,精神上的壓榨和透支更是讓人難以承受。

    他放棄了,

    不想反抗了。

    馮四見狀,停下了腳步。

    捕頭盤膝坐在了馬路上,於四周穿行的人群來說,他是不可見的一類存在。

    世間嚷嚷,紅塵滾滾,他們自始至終,都是異類。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捕頭;

    心狠手辣,這是一個貶義詞。

    心狠手辣卻又能一直隱藏下來,一直到九常侍上台後發動的大清洗中才得以被挖出,也能從側面說明其的優秀了。

    其實,

    撇開周老闆這個特例不談,

    無論是眼前的捕頭,

    還是隔壁藥店已經快住院兩年預付都快被刷爆的勾薪,

    他們都能算是陽間鬼差捕頭階層裡極為優秀和頂尖的一批了。

    但這就是命,除非你能跳出大潮之外,否則終究還是會有一天一道巨浪拍過,將你徹底傾覆。

    捕頭雙手低垂了下來,

    眼眸之中一陣藍色的火苗竄出,

    身體開始輕微地抽搐,

    一團團濃郁的黑霧自其眉心位置逸散出去。

    他自我燃燒了靈魂,自我裁決了自己。

    或許,

    比起被活捉到地獄去承受更多的酷刑,這時候自己給自己一個解脫,確實是很明智的選擇。

    馮四再次邁開步子,彎腰,將那把銅鎖撿起。

    挺不錯的法器,雖然上面凝聚著人命和悲慘,但至少在這個捕頭層次來說,有了這玩意兒,確實能傲視捕頭階層群雄了。

    哪怕是在巡檢的追殺下,不也依舊靠著這個一路逃奔麼?

    但這個玩意兒,有意思歸有意思,只是對於馮四這個段位來說,就顯得很雞肋了。

    馮四轉過身,看向那兩位巡檢,

    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這笑容在屍斑的映襯下,顯得分外慈祥;

    「進來喝杯茶再走吧。」

    「屬下遵命!」

    「卑職遵命!」

    一行人,

    一起回到了書店。

    捕頭的靈魂消散了,其肉身則是被安律師親自扛起來送去了後頭的蠟像館,準備給死侍當肥料。

    屍體是拿化肥袋裝的,

    安律師就這麼明目張膽地看這個號一個大化肥袋子行走在步行街上,

    還時不時地對那些單獨一個人逛街的有姿色的女人吹一聲口哨,可以說是相當囂張了。

    周澤坐在沙發上,沒去招呼兩位尋見大人,目光向外,像是在繼續看著自己的風景,午後的暖陽落在身上,繼續品味著這種閒適慵懶。

    兩位巡檢則是有些好奇地打量著書屋,尤其是當他們的目光落在角落裡的那隻白狐身上時,紛紛頓了一下。

    在他們看來,這處地方應該是判官大人在陽間的法場或者一個落腳點。

    乃至於對周老闆這個捕頭對待他們兩位巡檢時的淡漠態度,兩位巡檢也沒做多想,因為周老闆明顯和這位判官大人關係不簡單。

    很多時候,不能以純粹的官銜來論高低,比如,市高官的司機。

    「喝茶。」

    馮四親自泡了茶,端了過來。

    兩位巡檢受寵若驚,紛紛雙手接過了茶杯。

    周老闆默默地抽出一根菸,點上。

    「辛苦了。」馮四說道。

    「卑職辦事不利,這才讓…………」

    兩位巡檢趕忙請罪。

    身為巡檢,而且是倆人一起行動,居然追了一個捕頭追了一天一夜,最後要不是正好撞上了判官大人,可能事情到現在還沒個結束。

    「沒事兒,你們也累了,接下來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多謝大人體恤。」

    「謝大人關心。」

    「茶涼了,快點喝,茶葉不錯的,地獄雖然也茶,但總是比陽間的茶少了些鮮活。」

    地獄也有著自己的特產茶葉,但葉子是黑色的,也確實是能喝出茶的味道。

    具體孰優孰劣,難以分辨,但領導說什麼就是什麼總是沒錯的。

    兩位巡檢仔細地品茶,

    茶水醇香,

    確實是好茶。

    馮四走到他們二人身後,

    當兩位巡檢準備抬頭繼續吹捧一下茶葉和領導的茶道功夫時,

    馮四的雙手放在了他們的脖頸位置。

    「啪!」

    書屋裡白天也是開著燈的,是柔燈,燈管在此時閃爍了一下,一同閃爍掉的,還有兩位巡檢的靈魂。

    空氣中,

    似乎瀰漫出一股子燒焦的味道。

    周澤伸手在自己面前揮了揮,想要把這股味道給驅散。

    馮四兒的做法,他猜到了,但當馮四兒這麼做的時候,周澤心裡還是有些意外。

    可能,

    無論是安律師還是馮四,和他們的相處之中,他們一直展現出的是另一面的姿態。

    但實際上,

    兩個曾經從最底端的亡魂一路爬上高位的人,又怎麼可能是傻白甜的角色?

    兩位巡檢,

    就算是判官對他們出手,

    也不會如砍瓜切菜一般的簡單,

    但這事兒就是算在一個有心算無心的上面,

    以判官之力,偷襲倆毫無防備的巡檢,

    事情,

    就這麼解決了。

    倆人的肉身躺在了地上,馮四眼疾手快,在他們摔倒時,接住了茶杯,甚至連一點兒茶水都沒濺撒出來。

    一直匍匐在那裡的白狐,搖了搖尾巴,算是為他這個表演動作點了個贊。

    安律師這會兒也回來了,回來時,手裡還帶著倆化肥袋。

    推開書店的門,

    安律師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倆肉身,

    笑了笑,

    沒什麼意外,

    直接蹲下來和馮四兒一起把二人肉身裝袋。

    書屋的存在,不是不能讓人知道,但有些沒必要的聯想,就算了。

    有時候可以放鬆一下,但有些時候卻又得收緊,馮四在的這家書屋,要是被這倆人在陰間傳遞出去,難保不會落到有心人的耳朵裡,從而產生出一些聯想。

    屍體被重新裝好,馮四兒和安律師一人扛起一個。

    準備出去繼續送化肥時,

    馮四看向了坐在那裡的周澤,

    坐在沙發上的周澤吐出一口煙圈,

    默默地伸手抖了抖菸灰,

    馮四開口道:

    「老闆,這次是我的疏忽。」

    他不該出來的,或者說,不該這般大搖大擺地出來,這次還好,來的是巡檢,若是撞上了判官,麻煩會更大一點,收尾也不會這麼容易。

    安律師拍了拍馮四的肩膀,道:

    「下次注意一點兒就是了,咱老闆是個善心人,一直教導我們要與人為善。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4 06:52
第九百九十六章 收執法隊

    剛剛的事兒,只是一個簡單的小插曲,雖然在這插曲中,一個捕頭倆巡檢剛剛和這個世界說了永遠地「再見」。

    因為上輩子自小受窮的原因,所以這輩子周老闆一直改不掉從外面往家裡帶東西的習慣。

    有點類似於那些舉債建犬舍收養流浪犬的愛心人士,其實這也是一種囤積癖的表現。

    這幾年來,書屋的經營上,一直是虧損著的,但在體量上,卻已經變得極為恐怖。

    吞掉倆巡檢,簡單得就像是丟了兩塊石頭進了水塘一樣,濺起了少許漣漪,隨即平靜。

    像是玩一款經營類遊戲,

    雖說在盈利方面一直受挫,雖說周老闆心心唸唸了很久的「動物世界」也早就破產,

    但忽然從另一個角度另一個方向來看看這家書店,也有著一種特殊的成就感。

    馮四和安律師的做法,周老闆能理解,他也不會傻乎乎地跑去指責人家心狠手辣什麼的,一年前在地獄,自己和鐵憨憨舉著月亮直接砸人家閻王的宮殿時,那玩兒得比這一出也大多了。

    況且,馮四也想要給自己送上一份投名狀。

    「老闆,咖啡。」

    鶯鶯幫周澤把續杯。

    過了會兒,

    馮四和安律師回來了,倆人站在門口,沒有進來。

    安律師隔著鏡子對著周澤伸手向隔壁的藥店指了指。

    周澤會意,起身,走出了書店。

    三人一起進了藥房,

    芳芳在織著小孩衣服,見老闆來了,馬上起身打招呼。

    周澤對她點點頭,進了病房。

    路上,恰好碰到了剛剛從衛生間裡出來的老道。

    老道正繫著自己的繩子褲腰帶,他平日裡基本穿道袍,皮帶這玩意兒是用不上的,強行用上的話看起來也顯得很不倫不類。

    「老闆,你來啦。」

    「嗯,來看看。」

    推開病房的門,

    首先看見的,

    是腳被吊著的勾薪,

    勾薪的床鋪在病房最裡面,但誰叫他的造型最亮眼呢?

    快兩年了啊,

    兩年前的萍水相逢,人生若只是初見,

    可能命運真的對他開了個玩笑,

    那一天,勾薪帶著自己的「黑白無常」來到了書店,在書店裡盛氣凌人,甚至還說出了要收周澤當小弟的話語。

    周澤向他推薦了通城一日遊,

    隨後,

    他就一直待在這間病房裡了。

    這兩年來,書屋經歷了不少風風雨雨,現在依舊安然無恙,這裡面,也有著屬於勾薪的一份貢獻。

    為了祈求一點虛無縹緲的平安保佑,不知道多少人整日地求神拜佛,貢獻香火錢。

    而書屋這裡,則是實打實地可以自己給自己加碼,這也是一種幸福和幸運。

    勾薪還在昏迷著,

    那個上午剛被老張送來的少年則是在沉睡,

    病房裡,五張床位,只有慶的眼睛是睜開著的。

    慶在一年前就醒了,一開始周澤還不是很放心她的存在,但一年後,她依舊乖乖地在這裡,安分得讓人覺得意外。

    慶的目光在周澤一行人的身上掃過,

    在馮四的身上稍微多停留了一會兒。

    慶是認識安律師的,也認識馮四,而且是老相識了。

    雖說當年的安律師和馮四隻是巡檢,但這腹黑二人組,在陰司混得,確實可以,不知道的人,還覺得他們是正人君子,但慶以前可是做「軍統」的,自然瞭解得更多。

    「陞官了?」

    慶開口問道。

    「托您的福,現在是黃帶子。」

    馮四走到慶的病床前面,目光,則是打量著另外兩床的小孩。

    一家藥房裡,居然躺著三位執法隊的大佬,要不是安律師親口告訴他的,他是絕對不會信的。

    其實,這會兒馮四是有點兒後悔了,後悔自己投誠得有點晚了,倒不是他想和安律師爭寵什麼的,而是因為他當初本有更早進來分原始股的機會,卻被自己耽擱了。

    想當初,馮四隻是有機會回地獄衝擊判官的位置,這就已經足以吸引慶去招攬他了,為此甚至對其放走安律師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在,馮四居然已經是黃帶子了。

    「地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慶真正關心的。

    這一年來,她一直安分地躺在這裡,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她聯繫不到地獄那端了。

    而這一切,

    開始於那天,

    老道進了病房,

    對她說了句:

    「沒多久了。」

    失去了對地獄的聯繫,只知道地獄發生了大動盪,在陽間,她反正也沒其他地方可以去了,不如留在這裡。

    這一次,地獄之門提前開啟了一點,但也只是放出了一批判官和巡檢還陽,陰陽的秩序還沒真的恢復過來。

    所以,在這一年的時間裡,慶大部分時間就是在聽著自己隔壁床的二貨蠱惑自己去嘗試逃跑,然後再每天試圖從老道「高深莫測」的話語裡去理解出一些特殊的含意。

    在她眼裡,老道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蘊藏著玄機。

    你不能說她笨,其實可能是聰明過頭了。

    「常侍們上位了。」

    馮四說道。

    慶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不是很驚訝,只是有些意外。

    對於陰司的高層來說,這本就是一種趨勢,況且在兩年多前,贏勾第一次鬧地獄時,十常侍就已經顯露出了存在感。

    「這麼快麼…………」

    「確實挺意外的。」馮四聳了聳肩,他在故意等著慶繼續發問。

    「執法隊呢?」

    慶問道。

    一年前,為了追殺逃出去的疑似初代府君的殘魂,楚江王解封了執法隊,現在十殿閻羅的時代結束了,那麼當初執法隊和楚江王所達成的交易,還能繼續麼?

    「你想問的是你們的這個部門,還是你們的大首領?」

    安律師這時候開口道。

    「大首領?」

    慶的身子忽然一顫,隨即馬上繃直了後背,驚愕道:

    「你知道我們大首領的情況?」

    安律師點點頭,看了一眼自家老闆,道:「他死了。」

    慶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空洞,話語裡,帶著些許冰冷,道:「怎麼死的。」

    「被我吃了。」

    周澤開口道。

    慶宛若聽到了一個大笑話,

    居然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你說什麼?」

    「被我吃了。」

    周老闆重複了一遍。

    「你再說一遍?」

    「我說,他,被我吃了。」

    「你當我傻麼,會信這種…………」

    周澤攤開手,

    掌心的煞氣開始慢慢地凝聚,

    煞氣化形,模擬出了當初那道黑影跪伏在自己面前時的畫面。

    別人可能認不出來,但慶,肯定認得出來。

    這些執法隊的高層,對大首領簡直像是粉絲愛自家愛豆一樣,瘋狂得一塌糊塗。

    在見到這煞氣模擬出來的虛影時,慶的雙手猛地離開了床鋪,與此同時,旁邊兩張床上的小孩身軀也開始顫抖起來。

    周老闆掃了一眼這仨孩子,繼續平靜地道:

    「他想殺楚江王,但沒成功,所以主動向我獻祭了自己。」

    慶壓低了自己的聲音,眼睛裡開始充斥著血絲,道:

    「然後呢?」

    「然後,楚江王被我殺了。」

    「…………」慶。

    「我知道這一切都很難理解,也很難消化,但我們既然對你說了,就不怕日後你們出去後自己再去調查。」安律師這會兒接管了話語,伸手指了指自家老闆,道:

    「嚴格意義上來說,你們大首領,是死在楚江王手裡的,而我們的老闆,則是給你們大首領報仇了。

    所以,總的來說,我們老闆,是你們執法隊上下的恩公。」

    「嗯公?」

    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開始要崩潰了。

    空氣中,

    瀰漫著濃郁的暴戾和殺機。

    馮四這時用自己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床邊的不鏽鋼欄杆,道:

    「還有一個問題,你還沒問呢?」

    慶忽然轉過身,看向馮四,有些驚愕道:

    「執法隊,執法隊怎麼了!」

    馮四清了清嗓子,

    手指在自己脖子位置輕輕地劃了一下,

    慢悠悠地道:

    「雞犬不留。」

    「嗡!」

    「嗡!」

    隔壁床鋪的良和佑猛地坐起了身子,他們還閉著眼,但加上慶,三個小孩身上的憤怒和殺機簡直濃郁得幾乎要熬化作水流淌出來!

    「陰陽封閉的這一年,陰司進行了大清洗,任何的異端,都被剔除,而且是不惜一切代價的剔除。

    你很難想像,那九個太監上去後,到底有多麼的肆無忌憚和瘋狂。

    很抱歉,

    雖然楚江王已經死了,雖然十殿閻羅也已經是過去式了。

    但你們大首領在一年前主動對楚江王動手,而且是和一頭老猴子一起的,所以,你們執法隊對於現在陰司的態度,實在是太過清晰了,屬於第一批被清理的對象。

    不出意外的話,

    本就所剩不多的執法隊,

    現在,

    就只剩下你們仨了。」

    馮四環視了一下病房,繼續道:「你們運氣,可真好。」

    太多爆炸的信息,需要慶去一點一點的消化,同時,她也需要親自去求證,但理智告訴她,既然這些人這樣告訴自己,那多半是真的了。

    因為他們三個人出現在這裡的目的,慶也早就心知肚明了。

    慶笑了,

    她伸手指著周澤三人,

    道:

    「所以,你們是想讓我們,做你們的狗,是麼?」

    他們仨,現在,真的是喪家之犬了。

    周澤馬上搖頭,

    否認道:

    「當然不是。」

    聞言,慶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下,道:

    「那麼…………」

    周澤則是打斷她的話語,接著說道:

    「別侮辱狗。」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4 06:52
第九百九十七章 偷吃!

    周老闆的話語,讓病房裡的氛圍,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

    有些時候,一些事兒,你知我知,雙方心裡可能都有了一些默契,但確實需要一個過程。

    就像是兩軍交戰,一方準備投降前,也會儘可能地拿捏一下姿態,表現出自己的風骨表現出自己的無奈表現出自己的慈祥和憐憫;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想著要給自己賣一個好價錢,求一個投降後的好待遇。

    安律師伸手摸了摸鼻子,馮四也是抬起頭,好像忽然覺得這病房的天花板是那麼的可愛。

    老闆畢竟是老闆,老闆哪怕做錯了你也不能說他錯了。

    人家至少是仨執法隊的大佬,雖然執法隊現在不在了,雖然他們從昔日的執法者淪為了眼下陰司眼中的餘孽。

    但這仨人,

    和下午就要來的月牙劉楚宇鄭強他們仨比一下,

    只要不是腦子瓦特了,

    肯定能清楚到底哪一方更有用。

    雖說老道的「效果」一直很奇妙,但現在至少還是建立在慶他們沒有真的去嘗試離開這裡的前提下。

    若是這仨人鐵了心想要衝出「發電站」,已經癌症晚期頭髮都掉光的老道到底還能不能有效的把控住發電站的安全,

    誰又能知道呢?

    先講事實,再講條件,最後你好我好大家好,晚上一起去參與聚餐。

    這是安律師和馮四先前的安排,

    執法隊的人有一點可以讓人放心,雖說他們大部分都是瘋狗,屬於沒底線的那種人,但他們有著極強的歸屬感和向心力。

    大首領當年被菩薩一道法旨下令鎮壓,執法隊餘孽組織則是被九常侍直接清理了個乾淨。

    所以,這仨人,倒是不存在去向陰司投誠的風險。

    當然,事無絕對,只是換句話來說,這世上也不存在百分百手拿把攥的事兒。

    不過,對於周澤的回覆,慶似乎沒想那麼多,既然能被稱之為瘋狗,自然有著他的道理。

    尊嚴、身份、地位,

    這些都是虛妄,

    慶低下頭,

    又抬起頭看著周澤,

    道:

    「我們三個,可以給你當狗……呵,算了,可以聽你的吩咐。

    但我們要先問你一個問題,

    跟著你,

    我們以後有機會可以去報仇麼?」

    馮四和安律師一起緊張地看著自家老闆,生怕自家老闆再任性地語出驚人。

    其實,在場人都是誤會了,周老闆剛說的「別侮辱狗」,其實和他們理解中的意思,完全不同。

    並非是周老闆在這裡任性地作。

    然而,

    面對慶的問題,

    笑話,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每次去大鬧地獄其實都帶著被迫和機緣巧合的成分在裡頭,

    周老闆還是喜歡躺在沙發上一邊看報紙一邊曬太陽的日子,

    喜歡歲月靜好,喜歡別人去給自己負重前行,喜歡慵懶喜歡閒適,

    要他去搞什麼「反攻大陸」,

    這麼累的事情,

    他怎麼可能願意去做?

    因此,

    周老闆只是頓了頓,而後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當然!」

    ………………

    口頭協議達成,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安律師和馮四去處理了,一貫喜歡當甩手掌櫃的周澤離開了藥店,也沒急著回書店,沿著西側的小巷往裡走。

    沒走多遠,蠟像館就出現在了前方。

    自打甦醒過來,周老闆還沒去蠟像館呢。

    黑小妞這一年來一直給書屋供應著瓜果蔬菜,且在得知自己已經甦醒後,這幾天送水果的頻率變得更勤快了。

    但周澤一直到今天,才想著來這裡看看。

    蠟像館門口,有兩尊石獅子,獅子是新的,在上面,周澤隱約感知到了陣法的氣息。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老許的手筆。

    這個陣法的效果很簡單,讓那些閒著沒事幹想要到這裡來瞅瞅的人,靠近了之後就會忽然忘記是走過來是干嘛的,然後再稀里糊塗地離開。

    好在,周澤完全不受這個陣法的影響,直接走了進去。

    推開門,

    入眼的,

    是很誇張的內在農場。

    誇張到,

    讓人感覺自己宛若走入了童話世界。

    最前面的,是一排果樹,果樹不是很高,但上面的果子都很大,是那種誇張的大。

    裡面更深處,植被茂密,讓人宛若走入了原始森林。

    不光是地上,

    牆壁上,

    天花板上,

    也完全被植被所覆蓋。

    再往裡走了一段路,周澤居然還看見了一座池塘。

    池塘不是很大,也就一個普通房子客廳的面積,裡面有一個龜殼露在水面上。

    「老闆,您來啦。」

    黑小妞頭戴草帽,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對著周澤微微低了低身子。

    周澤記得當初黑小妞一直在嘗試各種老方子的美白護膚,

    現在看來,

    效果真的很明顯,

    黑小妞變得,

    更黑了。

    池塘裡的龜殼在此時慢慢地向上,露出了一個人臉的「龜t」。

    烏龜帶著諂媚的笑,在看著自己,他的肌肉似乎有些僵硬,這是因為在得知周澤甦醒後,黑小妞特意訓練了這只老龜該如何去對老闆微笑。

    沒辦法,

    黑小妞清楚,自家人以後的命運,其實全都系在周澤的身上。

    但自己的男人,當初曾拿老闆的前身骨灰拌飯過,自己的小叔子也是曾二五八萬似的上門砸過場子。

    她真的很心累……

    大芭蕉葉被推開,

    死侍從裡面走了出來。

    是的,

    他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被種在地裡,

    而且,

    看樣子似乎很久都沒被種下去了。

    死侍穿著寬鬆的休閒褲,腳上穿著綠色解放橡膠鞋,腰間繫著一條麻繩當褲腰帶。

    實話實說,可能現在鄉間真正的農民伯伯都沒眼前的死侍更像農民伯伯。

    死侍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

    尤其是在看向周澤時,

    笑容顯得更濃郁了,

    還對周澤點點頭。

    旁邊黑小妞急得要跺腳,自家男人怎麼就忽然悶聲不吭了?

    忘了自己之前是怎麼教導的?

    死侍看了看黑小妞,然後又看向周澤,繼續露出憨厚的笑容。

    爹,你回來啦?

    周澤也笑笑,點點頭。

    兒砸,爹回來了。

    「這裡,搞得不錯。」

    周澤雙手負於身後,這個姿勢,一般領導去企業視察時喜歡這麼做。

    「老闆,你往這裡來。」

    黑小妞顯得有些興奮,還帶著點神秘,示意周澤跟著她過來。

    周澤跟了過去,前方的土地,開始變得有些干硬起來。

    這種乾硬讓周澤覺得很熟悉,地獄的土地,大部分都是這種質感。

    地面雖然有了變化,但裡面的植被卻顯得更為茂盛起來,這種茂盛,給人帶來的不是生機勃勃,反而夾雜著一種濃郁的死氣。

    「前面種的是彼岸花麼?」

    周澤一邊跟著黑小妞往裡走一邊問道。

    「不是的呢,老闆,你來看看就清楚了,這可是我們家的花費了大半年的時間才種出來的。」

    「他種的?」

    「是的呢,他在種地這方面,其實比我有天賦呢。」

    說這些話時,黑小妞臉上帶著柔和的光芒。

    或許,也就只有真正喜歡你的女人,才願意收斂起自己的鋒芒,心甘情願地選擇站在你的身後吧。

    依舊保持著神秘,

    周澤繼續跟著往裡走,

    接下來,

    一路所觸碰到的植被,都給人一種極為刺骨的寒意,在純粹的自然界環境裡,是無法培育出這種植物的。

    終於,

    黑小妞停下了腳步,前方出現了一棵柳樹,這棵柳樹身上帶著古怪的條紋,有點像是符文。

    黑小妞的手放在了柳樹的主幹上,

    像是感應器一樣,

    柳樹這密密麻麻的無數枝條開始迅速地收縮,

    將其身後隱藏的東西完全地呈現了出來。

    黑色的藤蔓,黑色的枝葉,黑色的藤莖,

    豎立起來的高聳植被,在其周圍,甚至還出現了好幾團小漩兒,這是陰氣被凝聚在這裡無法自由溢出的表現。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不停地向四周掠奪陰氣的同時,還鎖住原有的一切,不放過一絲一毫。

    而在這通體黑色的植被之中,

    點綴著些許藍色的光點,

    像是一顆顆藍水晶,

    散發著讓人沉迷的魔力。

    「這是?」

    周澤不認識這個植物,哪怕是在地獄裡,他也沒有見過相似的植物。

    黑小妞小心翼翼地折斷了一根柳條,將其摺疊起來,而後,再慢慢地從黑色的宛若爬牆虎一樣的植被中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一顆藍色的晶體,帶著虔誠,送到了周澤的面前。

    周澤的左手上長出了指甲,用指甲將這藍色晶體夾住,

    當即,

    一股刺人的寒意順著指甲襲遍周澤全身,

    這股子寒意讓周老闆都下意識地倒吸一口涼氣,

    要知道,

    周老闆可是那種能去醫院太平間冰櫃裡午睡的狠人啊。

    「可以吃?」周澤問道。

    黑小妞用力地點頭。

    周澤也沒做什麼猶豫,

    直接將這藍色晶體送入自己嘴裡。

    吞嚥下去後,

    胃部當即傳來了恐怖的寒意,但很快就散開,轉而有一股細微的暖流開始在自己體內流淌,舒服得周澤差點控制不住地喊出來。

    正當週老闆依舊在享受著這種極為舒坦的感覺時,

    一個人,

    似乎被驚醒了:

    「你…………在…………偷…………吃…………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4 06:53
第九百九十八章 吃花生米不?

    贏勾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沉睡著的。

    能讓他甦醒的觸發條件只有兩個,

    一個是有機會可以「嘲諷」周澤的時候,

    這也是為了還當初在地獄時,周老闆無數次地在其耳邊「嗶嗶」之仇。

    另一個,就是有食物時。

    周澤曾一度以為,贏勾之所以這麼喜歡吃,是因為他現在需要海量的補充去修復自己。

    後來得知贏勾以前的一些事兒之後,

    周老闆越發覺得,

    鐵憨憨很可能本身就是個吃貨。

    尋常吃貨加懶人,吃了外賣後就堆家裡或者堆床底下,然後積攢了一大堆。

    贏勾好像也差不多,吃了人家後把人家的骨頭就丟旁邊,一不小心,堆出了個白骨王座。

    在這個時候,既然贏勾「甦醒」了,那很顯然,自己剛剛吃下去的藍色晶體,應該是對鐵憨憨有作用了。

    周老闆倒是沒急著回應贏勾,而是看向黑小妞,問道:

    「這是什麼?」

    問的這是什麼植物。

    「這是他自己栽種出來的,以前沒這個品種的。」黑小妞馬上回答道。

    她能看出來,老闆對這個禮物很是滿意,這樣來看,自家男人之前半年多的付出,都是有價值的。

    「新品種麼?」

    「是的,不過他給它取了個名字。」

    「哦?叫什麼?」

    「叫父愛的讚歎。」

    「…………」周澤。

    很顯然,這個名字是黑小妞自己臨時取的。

    這些小細節,周澤懶得去在意了,繼續問道:

    「怎麼種出來的?」

    「用的是,亡魂當化肥。」

    「亡魂?」

    周老闆沒忙著生氣。

    「嗯,這半年多來,亡魂很多,有些變成了厲鬼,但大部分,都變不成厲鬼,只能很痛苦地在陽間的逗留中會魂飛魄散。」

    周澤點點頭,這個過程,他經歷過,講真,確實很痛苦。

    有點像是把自己當作一盆水,灑在了夏天的打穀場上,接下來,就是等待著自己慢慢地被蒸發乾淨。

    凌遲、炮烙等等這些酷刑,比起這「魂飛魄散」的過程來說,都是小兒科,甚至可以說是在這對比之下,顯得是那麼的溫柔。

    「那些亡魂會被它所吸引過來,它的莖葉會分泌出麻痺亡魂的液體,那些亡魂會在這裡得到麻醉,然後再被吸收。

    最後,凝聚成這藍色的果實。

    是的,我們是把那些亡魂當作了原料,但在現在的這個情況來看,其實是我們給他們做了極為人道的安樂死。」

    說著,

    黑小妞還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布包,打開布包後,出現的是厚厚的冥鈔。

    「這是他們對我們的感激。」

    很多人做事時都喜歡給自己找一些藉口,以掩蓋自己的貪婪的本性,但不得不說,這株植物的效果,對於那些亡魂來說,確實是如同天籟。

    可以說,表子和牌坊,兼得了。

    「產量有多大?」

    這是周澤關心的問題。

    贏勾不是什麼都能吃,這個倒是勉強能吃,但在功效上,顯然和龍脈以及老猴子那種層次的補品根本沒法比。

    如果說龍脈是一個肉夾饃,那麼老猴子他們則相當於是一個肉包子,而眼前的這個,則是相當於一顆花生。

    如果產量上不去的話,那麼就只能當零嘴來偶爾打打牙祭。

    說到產量,黑小妞有些侷促地手指交叉,道:

    「老闆,這半年來,就結出了這麼多,十二顆。」

    嗯,

    十二顆花生……

    最要命的是,

    周澤清楚,

    等還陽上來的這批判官和巡檢完成了對基層的清掃後,地獄之門將會重新開啟,陰陽的秩序會在時隔一年之後再度恢復。

    等到那時候,再想繼續這般又做表子又立牌坊就難了;

    同時,所謂的提升產量,也將變得不那麼現實。

    「繼…………續…………吃…………」

    「你省著點吃,就十二顆了,不對,就剩下十一顆了。」

    周老闆直接拒絕了贏勾的貪吃行為。

    此時,死侍也來到了周澤身後。

    周老闆轉過身,把手放在了死侍的肩膀上,道:

    「你辛苦了。」

    死侍繼續憨厚地笑。

    「想辦法,解決產量的事情,這很重要。」

    死侍用力地點頭。

    周澤又看向黑小妞,囑咐道:「把這裡的情況和安律師說一下,就說是我的意思,不惜一切代價,想盡一切辦法,給我把這個的產量提上去。」

    「明白,老闆,我們一定克服一切困難,迎難而上,不辜負老闆對我們的期望!」

    周澤聽了這番話後,

    有些意外地道:

    「一年沒見了,你這拍馬屁的功夫下降得真厲害。」

    「額,很生硬麼老闆?」

    「相當的。」

    離開蠟像館前,耐不住贏勾一遍又一遍地魔音轟炸,周老闆又吃了兩顆花生。

    原本吃一個,留下十個,是個整數;

    但再吃一個變成九個的話,周澤一直覺得,九比十逼格更高一點。

    下午的時候,月牙他們仨來到了通城,晚飯時,大家一起聚了個餐,周澤不知道安律師馮四他們和慶聊得怎麼樣了,總之,慶他們並沒有出現在聚餐桌邊。

    針對現在的形式,安律師在飯桌上做了講話,鼓舞了一下人心。

    其實也沒多大的事兒,雖說現在嚴打得厲害,但書屋這邊有馮四兒罩著,問題不大;月牙鄭強劉楚宇仨雖然平時在外地「上班」,談不上多兢兢業業,但比起其他的鬼差來說,那簡直就是勞動標兵,道德楷模,基本不用擔心會清算到他們頭上。

    飯後,

    外地來的仨鬼差又帶夜開車回去,畢竟現在風聲緊,離開自己的轄區太久終究影響不太好。

    「老闆,咱們現在是回去麼?」

    「你們先回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好的,老闆。」

    等周澤一個人從飯店門口向另一個方向散步離開後。

    安律師故意湊到鶯鶯身旁,小聲道:「老闆去找靜靜了?」

    鶯鶯點點頭。

    「唉,我說,你就不吃醋?」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麼?」

    「…………」安律師。

    「再說了,林醫生好像生病了呢。」

    「一般女人都是生病時被男人趁虛而入的。」

    安律師顯得很有經驗。

    鶯鶯搖搖頭,道:「不同的。」

    「有什麼不同的?人生病時就越發脆弱,越發渴望溫暖,越發想要尋求愛護,然後再發生點什麼,就完全是水到渠成了。」

    鶯鶯搖搖頭。

    「嘿,我說,真的,以前的一些封建糟粕真的可以去掉了,比如現在什麼中國日本小孩夏令營的故事,馬桶水和下水道油紙包的故事現在大家也不再傻乎乎地信了。

    所以,你看,時代總是在進步的。」

    鶯鶯想了想,還是沒把林醫生得那種病的事兒對安律師去講,徑直向前走去。

    看著鶯鶯離去的背影,安律師使勁地搓了搓自己的臉。

    「哎呀呀,我剛在說什麼。」

    要是讓老闆知道自己剛剛居然勸說鶯鶯放棄封建糟粕,

    以老闆的性格……

    「你剛剛在作死唄。」馮四站在了安律師的身邊。

    「是啊,在作死。」

    「還有嫉妒。」

    「我嫉妒什麼?」

    「是啊,你嫉妒什麼?」馮四忽然笑了,繼續道:「這兩天剛學了一個新詞。」

    「我不想聽!」

    「叫舔狗。」

    安律師翻了個白眼,看著馮四。

    「還學了一個英文單詞。」

    「house!」

    馮四點點頭,

    道:

    「看來,你英文比我好。」

    馮四伸手,撣了撣自己肩膀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塵,抬頭,看了看今晚的月色,

    道:

    「你那個小朋友,今兒還沒回來?」

    「航班因故取消了,得延遲一天回來。」

    「那今晚,又睡不著了啊。」

    「睡什麼睡。」

    ………………

    其實,鶯鶯和安律師都猜錯了,周澤沒去找林醫生,也沒去她家。

    他只是又回到了那晚林醫生所坐的長椅那裡,坐了下來。

    晚風拂面,

    將身上的酒氣吹散了不少。

    伸了個懶腰,

    周澤斜躺在長椅上。

    可惜現在是夏天,不是冬天,否則冷冽的寒風席捲,或者再飄一些雪花的話,這氛圍感才叫真的完美。

    沒有什麼浪漫的偶遇,也沒有什麼心有靈犀的邂逅。

    周老闆坐了半小時,覺得坐舒服了,開始感到疲憊了,看了看時間,鶯鶯的冷坑應該又捂好了。

    唔,

    可以回去睡覺了。

    他來這裡,確實只是想一個人靜靜,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為上次來這裡見林醫生時,覺得林醫生選的這個位置挺好。

    「帥哥,買個孔明燈不?可以祈求平安順利的。」

    一個開著電動車的大姐把車停在了周澤長椅旁問道。

    周老闆猶豫了一下。

    「六塊錢一個,二十塊三個!」

    「那就,來一個吧。」

    「好嘞,放孔明燈,可以祈求家人或者自己身體健康平安幸福的。」

    大姐幫周老闆拆開了孔明燈,還幫忙給他扣上了蠟燭,同時幫忙提著。

    周老闆拿出打火機,將蠟燭點燃。

    塑料薄袋開始被充氣,

    鬆開手,

    孔明燈開始慢慢地升騰了起來。

    「帥哥,可以許願…………」

    話還沒說完,

    剛飛到五米高的孔明燈忽然自燃,

    砸落了下來。

    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今天更新可能在客戶端裡會顯示得比較慢,但龍是準時發佈了的,真沒斷更。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4 06:53
第九百九十九章 諦聽的目光投來!

    電瓶車大姐的表情有些尷尬,剛剛自己還讓人家許願來著,這要是碰到脾氣暴躁的人,不說跟自己討要個說法,就是對自己動手都是有可能的。

    至於賠償是不可能賠償的,

    大姐馬上轉動扶手,

    電瓶車開出了機車的感覺,

    嘟嘟嘟……

    直接離開!

    周老闆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他不是那種喜歡把任何的徵兆都解析得詭異莫測的人,那種生活,真得很累。

    就比如此時周老闆的錢包裡,一直夾藏著當初在麗江千古情於刀山上給鶯鶯拍的那張照片。

    那時的天是那麼藍,那時的鶯鶯是那麼美,

    不也什麼不好的事都沒發生麼?

    弱者才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纏繞的線,強者都喜歡快刀斬亂麻。

    有社會公德心的周老闆把地上燒得差不多的孔明燈殘骸給撿起來,確認都熄滅後,再丟入了垃圾桶。

    拿出濕巾仔細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

    天色不早了,

    回家了。

    ………………

    無論外面多少風風雨雨,

    管你是驚濤駭浪,還是赤地千里,

    書屋,一直能倔強地保留著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堅持,宛若驚濤之中的頑石,巋然不動。

    清晨,

    老道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把大門打開,

    小猴子陪著他在一樓吧檯前稍微空曠一點的位置打了一套拳。

    老道是會一些拳腳功夫的,普通的三倆年輕小夥子是近不了他的身。

    但他學得很雜,東邊學一點,西邊也學一點,談不上什麼師門,也就別提什麼體繫了,但幾十年來,自己一直這麼瞎幾把練著,倒也摸索出了合適自己的一些道道。

    小猴子跟在後頭一起練著,大部分的動作和招式它也記住了,練起來赫赫生風,仔細聽一聽,興許還能聽到自其身體內傳來的壓抑的震鳴。

    這一年來,小猴子的飯量明顯增加了,雖然個頭上沒什麼變化,但毛髮變得更透亮,同時骨骼的強度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

    許清朗也起床了,想著讓周澤每天能多睡一會兒,所以這幾天都是他在做早餐,不分什麼單雙日了。

    老道出了些汗,去簡單地衝了個澡把練功服換下穿上了道袍,就拿起掃帚走到書屋門口的馬路上開始掃地。

    通城現在有沒有獲得衛生文明城市稱號老道不曉得,這個稱號其實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也沒什麼影響。

    就算是外地的遊客,也不會因為「哇塞,這裡是衛生文明城市唉,好厲害哦」,然後屁顛屁顛地跑到這裡來旅遊。

    但有些習慣,一旦養成了,就真的很難改了。

    對面馬路上的環衛工,一個大媽,見到老道後,還熟悉地打了個招呼,二人隔著現在還比較清冷的步行街聊著天。

    通城地方方言很容易把聲音喊高,拖起長調,大媽更是扯著嗓子,像是要將這座還半睡半醒的城市給叫醒似的。

    若是把眼前的步行街換成山山水水,大概劉三姐,也就是這般了吧。

    一輛警車停了過來,坐在車裡的老張用力地揉了揉自己這張有些憔悴的臉,砸吧砸吧嘴,推開車門,下了車。

    昨晚的聚會他參加了,隨後就回自己的出租屋休息去了,誰曉得半夜時忽然來了案子,不是什麼大案子。

    不知道哪個傢伙忽然發神經病,大晚上地在小巷子裡用那種抱著尿的塑料袋砸人。

    一晚上有七八個人被砸到了,然後被滋了個全身。

    有個孕婦因此噁心的大吐,幾乎動了胎氣,連夜送往了醫院,萬幸最後沒出事兒。

    老張就帶著自己手下的警員們以那個巷子為圓心,整個後半夜都在抓那個神經病,但誰知道那個神經病跑哪兒去了,可能耍安逸了就回家睡覺了,最後導致警察們還是什麼線索都沒查到。

    推開書店的門,

    許清朗剛把一鍋粥端上來。

    「喲,真巧。」

    許清朗當沒聽見這話,轉身回廚房去拿鹹菜。

    老張也不客氣,自己盛了一大碗的瘦肉粥,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這會兒的他,是又餓又累,肚子裡急需這些東西來進行補充。

    一碗粥下肚,老張起身盛第二碗時,恰好周澤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老闆,早。」

    「嗯,你早。」

    周澤沒急著吃飯,老規矩,先去沖了個澡,換了身休閒裝後才在飯桌邊坐了下來,而此時,鶯鶯已經幫忙把粥盛好了,坐在周澤身邊幫周澤剝著茶葉蛋。

    安律師和馮四一起下來了,倆人目光裡都帶著血絲。

    …………

    慶也在吃早餐,手裡拿著的是芳芳早上拿來的蒸餃。

    她旁邊的倆小夥伴,倒是不用吃東西,畢竟這一年來,呼吸和心跳都沒有,也就談不上什麼消耗。

    蒸餃的味兒有點大,但卻是真的香。反正在這裡,連彼岸花口服液都會被供應,慶也就對吃飯這件事,不排斥了。

    可能也是因為被這香味所勾引,已經昏睡一天的對床少年,居然在砸吧砸吧了嘴後,慢慢地睜開了眼。

    他的手裡,老道給的香蕉已經有些變黑了。

    少年有些茫然地從床上坐起來,

    滿臉的問號,

    這裡,

    是哪裡?

    慶一邊看著他的反應一邊又咬了一口蒸餃。

    少年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慶的身上,下意識地開口問道:

    「我在哪兒?」

    慶沒搭理他。

    少年愣了一下,努力裝出一種威嚴的感覺,眉宇間,有一層淡淡的鬼氣開始凝聚,

    沉聲道:

    「我在問你問題。」

    好歹是判官的位置,雖說水分比較大,但一些基本的牌面還是有的。

    退一萬步說,

    以諦聽那個大的一個恐怖體格,真當給它洗澡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只是,哪怕是這樣子了,少年發現對面的小女孩依舊繼續吃著食物。

    莫非,這是個傻子?

    慶的動作忽然頓了一下,

    用帶著些許油漬的手,對著前方的空氣抽了一下。

    「啪!」

    坐在病床上的少年當即做出了一個托馬斯迴旋的高難度動作,

    然後「噗通」一聲,

    摔落在了地上。

    這一刻,只覺得天旋地轉,意識都有些懵了。

    少年判官到底是個不經事的主兒,小心思可以,畢竟也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了,平日裡就算是當初的閻王來見菩薩或者諦聽時,也能和他們說上兩句話。

    但越是玩兒得高端就越是忘記了低端局到底該如何去應對,

    虎落平陽被犬欺,也有可能是真的因為老虎沒有對付狗的經驗吧。

    也因此,

    在這個時候,

    少年直接哇哇叫了起來:

    「我乃菩薩座下童子,你們都不要命了是麼,敢這般對我!」

    聞言,

    慶手中的蒸餃落到了被子上。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慶的位置,發現小女孩的驚愕後,心下稍安,當即道:

    「念你是初犯,本座就不與你計…………」

    「嗡!」

    下一刻,

    慶直接出現在了少年的面前,

    雙眸赤紅,

    帶著一種發狂似的歇斯底里。

    「砰!」

    慶小巧白嫩的手扣住了少年的脖頸,將其直接壓在了瓷磚地面上。

    「死!死!死!」

    慶咬著牙,低吼道:

    「和菩薩有關的人,都得死!」

    少年這下完全可以說是搬遷石頭砸自己的腳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昨日剛剛得知了執法隊和大首領的淒慘結局後,

    別看慶現在表面平靜,但內心深處的復仇火焰早就沸騰起來了,否則也不會在昨日答應安律師他們提出來的條件。

    當此時,慶的左手位置有一團紅色的光火升騰了起來,在少年驚恐的目光中,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光火給打了下去!

    在這個瞬間,

    地獄,

    十萬陰山,

    一隻巨大的眼眸,

    猛地睜開!

    …………

    和那些早就已經熟悉了的環衛工老友們打好招呼後,老道扛起掃帚,準備回去恰早餐了。

    還沒往回走幾步,

    老道就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尖,

    然後抬起頭,

    原本還是一片明媚的天氣忽然變得陰沉起來,風也開始變大了。

    「這是要下雨咧?」

    老道趕忙往書店跑去,他早上剛洗好脫水過的衣服還曬在外頭呢!

    …………

    剛吃好早餐的安律師和許清朗倆人一起蹲在書屋門口的馬路牙子上,

    一人一根菸,

    有些沒滋沒味地抽著。

    「嘿嘿,不習慣吧?」安律師見馮四一臉的倦怠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陰司的人剛上來幾天,往往會對這種無法睡眠休息的困局感到很不習慣。

    馮四吐出一口煙圈,

    道:

    「早知道我就把翠花一起帶來了。」

    「翠花還有這功能?」安律師有些吃驚。

    「她的酸菜能緩解疲勞。」

    「真的假的?翠花不是往裡頭下藥了吧?」

    「心理作用。」

    安律師撇撇嘴,剛準備開口諷刺一下,誰曉得天色忽然暗了下來。

    安律師抬起頭,

    然後馬上伸手推了一把馮四,

    道:

    「好像出事咧。」

    …………

    「叮咚」

    糖塊被周老闆丟入了面前的咖啡杯內,

    剛準備拿起勺子攪拌一下時,

    內心深處,

    忽然傳來了一抹悸動。

    周老闆伸手拿出了煞筆,往自己胸口戳了戳,警告道:

    「就剩下九顆了,今天不准吃!」

    「…………」贏勾。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4 06:54
第一千章 崇拜!

    很多人會喜歡問,

    我家的狗總是喜歡偷吃我的零食該怎麼辦?

    這算是比較正常的一個問題,畢竟一般人出於對自家狗子的溺愛,也不覺得這算是什麼,再說了,貓貓狗狗的,偷吃一點兒主人的零食,也算是基操了。

    但如果是問,我家的狗不准我吃零食了怎麼辦?(1)

    這個問題就很嚴重了。

    當然了,

    更嚴重的是,

    贏勾不是想要吃零食,而是他已經感覺到了那道來自地藏座下那條「狗」的目光。

    歸根究底,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其實贏勾都沒有怕過菩薩以及地獄的那些閻羅或者常侍們。

    兩次橫行地獄,還對著菩薩來了趟農夫三拳,

    再說害怕或者驚恐什麼的,就有些不現實了,

    但眼下,

    在只有九顆花生米的前提下,

    面對諦聽從地獄投射來的目光,

    還真的是無法應對。

    雖說書屋這邊一有府君的鬼差證加持,二有老道的電池組構築氣運,

    但如果真的給諦聽明確地坐標,

    那些「遮掩」是否還能有用,誰也不敢拍著胸脯打包票。

    不過,

    贏勾畢竟是贏勾,

    本來打算說諦聽事情的他,

    在聽到周老闆牛唇不對馬嘴地拒絕自己吃零食之後,

    馬上抓住了問題的重點,

    「放…………肆…………你…………敢…………」

    到底誰是誰的狗?

    「就這麼一點兒了,今天一口氣吃完了以後沒得吃了怎麼辦?」

    「我…………要…………吃…………」

    「知道知道,放心,這書店上下,除了你,其他人吃了都得暴斃,但總得留著慢慢品嚐吧,萬一以後需要拿這個當種子,你全都吃下去了連種子都找不到了該怎麼辦?」

    書店裡,

    周老闆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繼續教育著貪嘴的鐵憨憨,

    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說話,

    但在內心深處,

    早就已經吵翻天了。

    而書店外頭,

    安律師和馮四一起抬頭望天。

    他們不知道到底要發生什麼,但那種壓抑感和危機感卻早已經襲來。

    安律師先回頭看向自己身後,

    馮四緊接著也做出了和安律師一樣的動作,

    二人都看向了身後玻璃窗內的老闆,

    老闆正拿著杯子,慢條斯理地喝著咖啡,

    古井無波,鎮定自若。

    一種穩了的踏實感在二人心中浮現。

    安律師默默地又抽出兩根菸,分給了馮四一根。

    再抬頭望天時,

    二人心裡就有底了,也不慌了。

    若是讓他們知道現在坐在裡面的老闆連外面出了什麼事都不知道還在忙著吵架的話,

    估計會被直接嚇出心梗吧。

    扛著掃帚的老道一路狂奔回來,

    下雨咧,回家收衣服咧。

    然後,

    「噗通」一聲,

    老道腳下拌蒜摔了一個跟頭,在地上滾了一圈。

    坐起來後,

    老道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膝蓋,

    不停地倒吸著涼氣。

    …………

    藥店裡,

    慶剛剛放下去的手,

    慢慢地抬了起來。

    她看見少年的眼眸之中,似乎變了一種顏色。

    左眼裡依舊帶著驚恐和畏懼,但是右眼之中,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壓迫和威嚴!

    「你…………在哪裡?為何…………我無法感應到你的位置。」

    少年忽然開口問道。

    一樣的音色,卻完全是截然不同的語調。

    「我…………我在一座道觀裡。」

    慶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

    身為前特務頭子的她,當然清楚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原本她以為那隻厲鬼,已經是眼前這位紅帶子少年判官的依靠了。

    但沒想到,還有著另一個極為恐怖的存在,居然和這個少年有著如此深刻的羈絆。

    同時,

    慶也疑惑著,

    他,

    為什麼要撒謊?

    他完全可以說出他所在的真正位置,哪怕被自己殺死了,也能有那位恐怖的存在來給他報仇。

    歸根究底,

    還是少年判官平日裡太低調了,這也難怪,他的日常工作就是伺候諦聽,跟「弼馬溫」沒什麼區別,甚至還不如弼馬溫,畢竟人弼馬溫手底下還有一群養馬的小兵小將呢,他一直是一個人。

    他不是沒有接觸過其他的判官,但他的圈子實在是太窄太窄了,慶不認識他,也屬正常。

    至於諦聽,若是看到本尊的話,地獄裡大部分人都應該能認出來,但就是一股意識降臨,就很難分辨出對方的具體身份了。

    「道觀麼…………」

    「對,道觀裡。」

    少年清楚,若說是寺廟,難免穿幫,畢竟無論是諦聽還是諦聽之上的菩薩,對於佛來說,都算是一家的。

    只有說道觀,才能解釋現在諦聽無法感應到自己具體位置的原因!

    「出事了麼…………」

    「沒事,沒事,我沒事。」少年馬上自言自語地回答道。

    慶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從少年的身上站起來。

    「自己…………多小心…………」

    「嗯嗯,我知道的,我曉得的,我肯定珍惜好自己的小命,我還想再伺候您幾百年呢。」

    「呵…………」

    隨著一聲輕笑,

    少年右眼之中的特殊神采逐漸褪去,

    連帶著書屋上方那一團剛剛攢聚起來的烏雲,也正在慢慢地退散。

    剛剛明明還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現在則是一副雨過天晴的景象。

    依舊坐在馬路牙子上的安律師和馮四對視一眼,

    馮四笑了笑,

    安律師則是聳了聳肩,

    意思是,

    這老闆沒跟錯吧?

    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

    一切,

    盡在掌握之中!

    ………………

    少年捂著自己的脖子,使勁地揉搓著。

    慶站在他身邊,一直盯著他。

    「別用這種目光看著我,我說謊不是想保護你。」

    說了實話,一旦這裡的情況暴露,那麼自己以前「知情不報」的罪名也將會成立。

    所以,少年說謊,歸根究底還是為了保護他自己。

    外人常常都認為諦聽無所不知,實際上只有和諦聽朝夕相處的少年才清楚,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諦聽確實可以知道它想知道的大部分事情,但前提是,它願意去知道這件事。

    他的安危,在諦聽那裡,無非就是再找下一個用得習慣的搓澡工有點麻煩而已,又或者是覺得有人敢在陽間對自己出手折損了它諦聽的顏面,故而有此一問,但也僅此而已了。

    「你到底是誰?」

    慶開口問道。

    少年白了一眼慶,

    從衣袖裡取出了一條紅帶子。

    紅帶子上烙印著珍禽花紋,絕對是相當精緻的藝術品了,但在地獄,這條紅帶子所代表的,可不僅僅是藝術品那麼簡單。

    任何事物,只要被權力的味道浸染之後,馬上就會變得光彩奪目,熠熠生輝。

    「我知道你是紅帶子,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牛叉的捕頭,慶見識過了。

    那個當初在揚州對自己「卑躬屈膝」的捕頭,到最後完美完成了「扮豬吃老虎」的轉變,

    甚至風水輪流轉到能讓自己去當他的狗他還不怎麼樂意的地步。

    但紅帶子判官,慶也見識過很多,卻沒有一個像眼前這位這般富得流油。

    「我住在十萬陰山裡。」

    十萬陰山,是一處禁地,因為在那裡,住著菩薩座下的神獸,除了十殿閻羅以外,其餘人皆無法在沒得到允許之下擅自進入。

    除非…………

    「你是伺候諦聽的那個判官?」

    少年沒覺得有什麼羞恥的,直接點頭確認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剛剛那股恐怖的意識,是諦聽?」

    「對。」

    少年繼續點頭。

    慶的呼吸再度變得急促起來,

    一股羞惱的感覺襲來。

    她想要報仇,迫切地想要報仇,但很荒唐的是,當自己仇人的意識降臨顯露出來時,她居然本能地被嚇退縮了。

    她曾經以為自己很堅強,但實際上,她和那些曾跪伏在她腳下叩首求饒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就在這時,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是老道。

    老道道袍下面剛剛因摔跤而擦破的位置已經被芳芳消毒包紮過了。

    當看見老道時,

    慶的眼裡,除了「敬愛」以外,又下意識地多出了一股「依靠」的意味。

    畢竟是一年的相處時光了,

    又經過剛剛的「恐嚇」,

    慶下意識地把以後復仇的希望,放在了老道的身上。

    可能,

    這個世界上,

    只有眼前這個老人,

    才能有機會幫自己復仇了吧。

    老道是到藥店包紮上藥後順帶進來看看的,他一直遵從著老闆在一年前留下的囑咐,每天都得來病房看看這些病人,帶給他們「家」的溫暖和歸屬感。

    不過剛往裡頭走了幾步,膝蓋位置的傷口又裂了一下,疼得老道直齜牙,但為了面子,老道沒叫出來,而是強忍到面部有些扭曲。

    同時,

    又恨自己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又是個得了重病的人了,

    遇到屁大點事兒就開始慌,

    不就是收個衣服嘛,衣服濕了再洗一遍不就行了麼,慌慌張張跑回來摔了一跤何苦來哉?

    想著想著,

    老道用手拍了一下牆壁,

    面容扭曲且恨恨地道:

    「跑這麼快幹嘛啊!」

    病房裡,

    在聽到老道的這句話後,

    慶咬了咬嘴唇,

    看向老道的目光中,

    帶著濃郁的欽佩和嚮往!

    心裡甚至覺得有些可惜,

    可惜那頭諦聽的意識跑得太快了,

    沒能讓府君大人抓住機會直接留下它!

    看,

    府君大人也在懊悔著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6 09:32
深夜書屋 第一千零一章 拆家

    少年被帶到了書店裡,是慶通知的安律師,告訴了安律師他的身份。

    到那時,馮四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要等的人,居然早就被老張送隔壁藥店裡去了。

    這家書店,確實在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守護著它。

    接下來,

    為了保險起見,

    馮四走在前面,

    安律師走在後面,

    老道摟著少年,

    不過是從藥店到書店這短短的距離,

    卻走出了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

    安律師只覺得嘴唇發紫,緊張得心臟都「砰砰砰」地跳,時不時地抬頭,擔心忽然一道雷劈下來砸到自己,又或者是腳下的地面忽然出現裂縫把自己給「吞」下去。

    實在是勾薪的前例在前,

    對這種「電池」出院的事兒,

    不光是勾薪那個當事人,哪怕是旁觀者,也都因此被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心理陰影。

    好在,

    風平浪靜地到達了書屋。

    周老闆這邊剛剛把煞筆放下來,結束了和贏勾關於「零食」話題的爭吵。

    見安律師他們鄭重其事地把一個少年帶了進來,還有些疑惑,但作為領導,你首先得會一個技能,那就是不懂裝懂。

    周老闆默默地舉起咖啡杯,當少年像是一個罪犯一樣被送到了周澤跟前時,周澤默默地放下了咖啡杯,緩緩道:

    「說吧。」

    少年看著周澤,他記得周澤,當然了,他是不知道周澤就是那個在一年前拔掉他滿山香蕉的那個人。

    畢竟那時無論是贏勾還是初代,在用周澤身體時,都做好了「隱藏」工作。

    連菩薩和閻羅們都看不破的「隱藏」,這個少年,自然也看不出來。

    但少年畢竟是曾來過書屋的,這會兒又莫名其妙地被抓到了這裡,在見到了周澤後,倒也顯得無比光棍。

    「噗通」一聲,

    少年對著周澤跪了下來,

    哽咽道:

    「府君大人,小人,小人想你想了好久啊,嗚嗚嗚嗚…………」

    安律師在旁邊「噗哧」笑了出來,

    馮四則是默默地搖搖頭,

    比起這個少年,

    他們二人算是老油條了,

    自然看得出來這少年的演技,真的忒不過關了。

    少年不覺得自己的演技有多差,他覺得自己已經在「超常發揮」了,格外動情地把當初自己剛成為判官還陽遊歷到書店時的所見所聞講述了出來。

    當然了,在他的講述中,自己當時只是發現了一些「端倪」,且一直死守著秘密,然後為了「百年大計」,又心甘情願地回到敵後去繼續潛伏。

    整個講述,有好幾處邏輯上的紕漏,顯然是少年本人也沒想到,本來只是想第二次來找點兒刺激或者滿足一下好奇心來著,居然整個人被捉了進來,所以事先是沒做什麼準備的。

    大家聽完了少年的敘述,

    馮四看了看安律師,

    安律師看了看自家老闆,

    老實說,這個「余則成」是真的不太靠譜;

    但有一點,他應該沒說謊,他確實保守了這個秘密。

    否則,若是當年他回到地獄後,往諦聽那邊一告密,書屋早就沒有以後了。

    周澤伸手摸了摸下巴,

    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和諦聽的關係很好麼?」

    「我只是幫它洗澡,洗澡而已。」少年訕訕一笑,「就靠著一把子力氣,混得個這個判官帶子繫著。」

    「你當初,為什麼要幫我保密?」

    少年聞言,愣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該怎麼回答。

    而後,

    想了想,

    少年有些猶豫道:

    「說心裡話,可能是覺得……害怕吧。」

    「你怕什麼?」

    「我只是個搓澡的。」

    人貴有逼數,少年就屬於這一類,若是他想要,當初的他,完全可以求著諦聽給自己弄個顏色更鮮亮高端的帶子繫著,但他只覺得擁有一條紅帶子已經是很心滿意足了。

    因為對自己有很清晰地認知,所以,他本能地不願意趟任何的渾水,大佬的事兒是大佬的事兒,和他這個小人物,沒什麼關係。

    周老闆有些為難,

    若是放在其他時候,

    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去與人為善,

    就像是先前馮四對那倆巡檢出手一樣。

    且事實上,這個少年所知道的情況,可比剛死的倆巡檢要多得多。

    但慶剛剛要殺他時,都因此牽扯到了諦聽的目光,若是就在這裡給他「與人為善」了,可能會徹底驚動地獄裡的那位。

    況且,

    不管承認與否,

    周老闆都得感激眼前這個少年當初的保密,

    否則,

    他和書屋,根本就沒有今天。

    「你想要什麼?」

    周澤開口問道。

    不能直接滅口,就得想辦法以另外一種方式去堵口了。

    比如,畫大餅。

    「我………我想要有個莊園。」

    「在哪裡?」

    「在地獄。」

    「在地獄?要莊園做什麼?」

    「種一些東西。」

    周澤沉吟了一下,這是什麼奇葩的要求?

    「我一直有個夢想,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培育出很多適合在地獄種植的有顏色的植物。」

    「然後呢?」

    「然後,讓地獄變得和陽間一樣多姿多彩。」

    這個要求,和少年之前的陳述一樣,給人一種錯漏百出的感覺。

    但似乎就是這種邏輯上的不成立,反而給他的敘述增添了不少真誠。

    因為換個角度來思考的話,若是他真的有別的心思,至少,這些冠冕堂皇的藉口肯定會編得更像樣子一些吧?

    「這個,我可以答應你。」

    「謝謝大人。」

    少年對著周澤又磕了一記頭。

    以判官的身份給一個捕頭磕頭,擱在外頭,足以驚世駭俗,但此時,在這家書店眾人的眼裡,卻覺得很是尋常。

    「我還沒說,怎麼給你呢。」

    「若是大人有朝一日能重返地獄,自然不會吝嗇給小人一個小小的莊園的。」

    周澤愣了一下,

    好吧,

    就當我要反攻地獄吧。

    「你就這麼對我有信心?」

    「要麼搓澡,要麼種菜,我又沒什麼損失。」

    少年似乎是說開了,也不帶什麼遮掩了。

    有句話,叫無慾則剛,可能這少年,就是此中的一個典型吧。

    靠勤奮搓澡,拿了一個判官的位子,卻也只是玩玩兒罷了,沒野心,沒進取心。

    每天搓澡結束後,就跑去自己開墾的山頭那邊琢磨著種東西。

    這種不求上進的樣子,

    還真的是讓周老闆感到很親切啊!

    對於少年來說,誰輸誰贏,他都沒什麼損失,他也沒什麼所求,所以可以繼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另外,

    在諦聽面前保留著屬於自己的秘密,

    真的能給人一種異樣的快感。

    「行吧,莊園的事兒,我記下了,如果以後真有那麼一天的話,我把泰山劃拉給你去種東西。」

    說到這裡時,

    周老闆還下意識地看著旁邊這個跟沒事兒人一樣的老道,

    嗯,

    反正是你家的東西,

    我拿來做人情和承諾,也不心疼。

    「謝謝大人!」

    少年很開心,

    重新跪伏下去,

    連磕了三次頭。

    「老安。」

    「老闆。」

    「帶他去蠟像館逛逛,哦,對了…………」周老闆忽然想到了什麼,對安律師指了指,道:「那個提升產量的東西,也給他看看,讓他跟死侍一起集思廣益一下。」

    這個年頭,會種田的人,除非你能種成袁老先生,否則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都不覺得有多麼稀奇的了。

    但能夠在地獄種東西的人,

    有一個算一個,絕對是難能可貴的人才。

    「我那兒有一株植物,你幫我看看,能不能找出個提升產量的方法,這個,對我很重要。」

    「我一定全力以赴。」

    少年樂呵呵地拍了拍胸脯。

    周老闆不由得想到了黑小妞,忽然覺得,種田的人,真的很好忽悠。

    揮揮手,示意安律師帶少年下去。

    馮四在旁邊張口欲言,但猶豫了一下後,還是選擇了閉嘴。

    這其中,自然也有著安律師目光勸阻的效果。

    馮四很無奈,他還是覺得這個自家「新老闆」對這件事對這個人的安排,真的是太過兒戲了。

    干係著整個團隊生死存亡的危險點,竟然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放手了?

    馮四真的有種日了汪的感覺,

    我到底上了怎樣的一個賊船?

    少年在安律師的帶領下,重新走到了書店門口,安律師都替他打開書店門了,少年卻停下了腳步,有些躊躇,回過頭,看向周澤,

    道: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說吧。」

    「關於…………」少年伸手指了指地下,又做了個雙手合什的動作。

    「他……怎麼了?」

    周老闆來了好奇心。

    按理說,菩薩應該得償所願了才對,心心唸唸這麼多年的謀劃終於成了現實,怎麼著都應該滿足了啊。

    「好像出了點問題,和以前不一樣。」

    「能具體一點麼?」周澤問道。

    「泰山上的廟,被拆了。」

    「誰拆的?九常侍?」

    才一年的時間,九常侍就和菩薩鬧翻了?

    不過這似乎也說得通,以那九個太監的尿性和狠辣,大概率不會和十殿閻羅那般容許自己頭頂上有一個特殊的存在。

    少年搖搖頭,又做了一個雙手合什的動作,

    道:

    「自己拆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6 09:32
深夜書屋 第一千零二章 項目

    一年的時間,可能對於某些人來說,只是一覺的功夫;

    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已經足以發生很大的改變了。

    周澤還清楚地記著,

    一年前,

    那道戴著面具的倔強身影,

    站在虛空之中,

    執著地抬頭望天。

    哪怕被三次捶了下來,

    卻依舊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

    拍拍衣袖,

    又繼續飛了上來,

    繼續望天。

    老實說,那種執著,那種除了自己眼中的目標以外其餘事情毫不在乎的「心境」,真的是讓人可怕。

    少年無疑是整個地獄距離菩薩最近的少數人之一,

    因為菩薩的坐騎是諦聽,而整日和諦聽待在一起的人,是這個少年。

    至於說菩薩為何要把那座廟給拆掉,具體原因為何,就不得而知了。

    連馮四都不曉得這件事,足以可見這件事被封鎖得有多嚴格。

    少年被安律師帶著去蠟像館交流種田經驗去了,老道則是走出了書店,繼續著自己的溜躂。

    他是書店的人,可以說是「核心級別」的人物,但絕大部分時間,卻又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想幹嘛就干嘛,大家似乎也都習慣了。

    膝蓋還很疼,但老道的步伐卻依舊堅定。

    昨兒個微信聯繫好了,他要去安慰一個大妹子。

    這一次,是真的安慰,而不是為了其他。

    因為那位大妹子,明兒個就要離開通城了。

    這倆月,通城一直在嚴打,生意不好做嘍,自然得想著戰略轉移。

    老道得去送送人家。

    馮四則是留在了書屋裡,待其他人走後,馮四主動坐到了周澤的面前,面帶微笑,道:

    「老闆,還有件事,本來我是想等著解決了他再和你說的,不過現在他已經被找到了,那我就把那件事和您說了吧。」

    「說。」

    「嗯,這次清理之後,判官會全部回歸地獄陰司,但會余留少部分的巡檢,駐紮在陽間。」

    「哦?」

    「新的陰司打算改變以前十殿閻羅時期在陽間的佈局,以前陽間只有鬼差和捕頭,巡檢除了有任務,否則很少會還陽。

    這一次,陰司打算在陽間原本鬼差捕頭二級基礎上,再根據劃定的區域,在上頭加上一個坐鎮的巡檢。

    一半是這次上來執行清理任務的巡檢,一半則是從原本的陽間捕頭群體裡進行提拔。

    一年前連續發生的幾次地獄動盪,導致地獄的官差消耗很大,所以這次才給了原本的陽間的捕頭們可以進階的名額。」

    陞官這種事兒,很少有人能夠拒絕。

    不過,以前的周老闆,還真可能拒絕。

    他喜歡陽間的生活,喜歡陽間的報紙,喜歡陽間的陽光以及陽間的貓屎。

    地獄的生活,真的是太枯燥了,拿一個巡檢來換自己被綁定到地獄去工作,周老闆還真覺得虧得慌。

    但眼下,若是當了巡檢後還能繼續鎮守在陽間,繼續留在通城,那情形自然就不一樣了。

    「具體的要求是什麼?」周老闆問道。

    「具體的要求就是沒有要求。」馮四伸手指了指自己,「我能幫老闆您把一切運作好,您只需要走一點流程。」

    這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而且這種名義上的上司主動給你跑官的感覺,別太愜意。

    但周老闆也有一些顧慮,

    書屋裡的幾個野心家到底有什麼心思,他也是清楚的,比如安律師比如馮四,都是帶著「從龍」的目的;

    慶他們仨是想復仇,但復仇之後呢?

    周老闆想著,要是自己這官職越升越高,到最後,自己是反還是不反?

    初代明明說了,紫金神猴弄出來的「關係」,已經被他給解除了,但事實上,哪怕解除了,但陞官好像對現在的周老闆來說,似乎也沒什麼難度。

    周澤想到了自己以前看過的一部韓國電影,電影裡的一個警察臥底黑幫,都幾年過去了,警方還沒收網,結果那位臥底因為能力出色,在那個黑幫裡一直往上升。

    最後,臥底哭著打電話給警局,求他們趕緊收網吧,再不收網他都要當上這個黑幫的老大了。

    「行,需要我做什麼?」

    周澤很難拒絕,他不升的話,下面的人,只能繼續當鬼差,一旦他升上去了,小luoli他們就能想辦法升捕頭,然後可以收鬼差,迅速地開枝散葉。

    馮四點點頭,道:「需要走一些形式,因為老闆你昏睡了一年,這一年的空白,必須得找些事情來填補。」

    「抓鬼做業績麼?」

    「不用這麼麻煩,做點兒好事,我能記錄下來,到時候就方便幫您運作了。」

    「好事?」

    「對,好事。」

    「不是反話?」

    「不是反話。」

    「什麼類型的好事?」

    「這個,很寬泛的。」

    「當巡檢和做好事有什麼關係?」

    「體現一個責任心吧,陰司這次在陽間增設常駐巡檢,目的就是增強對陽間陰司基層的控制力,所以,這方面也是衡量常駐陽間巡檢的一個重要指標。

    不用太刻意,尋常一點就好,但也得有意義。」

    「哦。」

    周澤皺了皺眉,

    忽然間想做好事,還真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是很討厭這種麻煩事兒的,但馮四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難度已經降到了最低,自己如果不配合一下,還真說不過去。

    好在,

    對這方面,

    周老闆也有經驗,

    拿出了手機,

    撥通了備註是「政治正確」的號碼。

    電話那頭過了一會兒才被接通,

    老張此時正在大學員工宿舍樓內,昨晚那個拿包尿塑料袋砸人的嫌疑人已經被抓到了,居然是一所大學的教授,五十多歲的人了,誰也沒想到大晚上地會跑出去做這種事兒。

    dna檢測結果以及監控視頻等等證據已經出來了,確認是他沒錯了。

    「喂,老闆。」

    老張明顯找了個安靜的角落,一邊看著那邊自己的手下和學校的負責人在交涉情況一邊接周澤的電話。

    「老張啊,最近有什麼案子麼?」

    「嗯?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

    「哦,沒其他意思,就是閒著也是閒著,想為社會做點貢獻了。」

    「我…………」

    老張摸了摸自己的頭,

    他覺得自己可能發燒了,

    否則怎麼解釋自己剛剛從電話裡聽來的訊息?

    要知道以前他求周澤幫自己破案,都得軟磨硬泡子同時害的豁出去自己這張老臉,就這樣,還得看周老闆的心情。

    今兒個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額,最近通城治安很好。」

    「一點事兒都沒有?」

    「在您昏迷的這一年裡,基本上平平安安的。」

    「…………」周澤。

    「你下午打算做什麼?」

    「下午我要去小學給學生們講普法課。」

    電話那頭的周澤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猶豫了一下,道: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啊?」

    「不行麼?」

    「行,行,可以,可以。」

    「那你下午過來接我。」

    「好的,老闆。」

    掛斷了電話,

    周澤看向馮四,

    道:

    「這個算是做好事麼?」

    「還是得看具體的效果。」馮四回答道。

    「哦。」周澤點點頭。

    「其實陰司那邊會有一份評估報告發到我們手上的,看具體數據的話,當然是您數據越好,我就越方便幫您運作。」

    「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闆,您太客氣了。」

    周澤笑了,把手機順手丟茶几上,道:「也真是有意思,地獄之門關了一年,這一年多少無辜的亡魂被魂飛魄散。

    結果這次選巡檢,還得選有責任心的。」

    「這並不矛盾的,其實是能理解的。」馮四說道。

    周澤「嗯」了一聲,「對,能理解。」

    …………

    那邊書店裡在忙著商量著關於陞官的事情,

    這邊的老道已經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一個小小的足療店,門面很小,就一個玻璃拉門進出,但此時門口的燈光牌子已經被摘下來了。

    推開門走進去後,老道看見兩張足療沙發上並排躺著倆中年男子。

    一個是「地中海」髮型,一個是光頭髮型。

    光頭在對地中海很激動地說著話:

    「這個項目絕對靠譜,也符合國家新能源的發展方向,你想想看啊,水的分子式是h20,只要能把水變成氫氣,氫氣是能燃燒的,就能直接變成能源使用了,這個發展前景真的是非常可觀的。

    收益率、回報率、社會影響力都非常高,你把錢投進來,我敢打包票,不出半年,就能看見回報!」

    老道愣了一下,

    喲,

    這是碰到傳銷的了?

    地中海明顯被說暈乎了。

    光頭繼續加力,道:「h2o你知道吧?」

    地中海懵懵懂懂地點頭,「初中化學學過一點。」

    「這不就對了麼,那你還猶豫什麼…………」

    老道正在張望尋找著自己要送別的那個大妹子,但沒找到她,見倆人一邊做足療一邊聊得這麼火熱,老道忍不住心裡發笑。

    他是走南闖北大半輩子的人了,什麼陣仗套路沒見過?

    當下對地中海道:

    「喂,老哥,他這個項目早過時了,我這兒有個更好的項目,二氧化碳知道不?」

    地中海點點頭,「知道。」

    「二氧化碳是c2o,滿大街都是,我這個項目就是把二氧化碳轉變成碳去燃燒的做能源的。

    還有概率爆出鑽石,鑽石本來就是碳元素組成的礦物,是碳元素的同素異形體。

    那利潤就更大了,投我這個吧,前景更好!

    最重要的是,我這個項目連水費錢都不用交!」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6 09:32
深夜書屋 第一千零三章 趟雷專家!


    地中海聽得一愣一愣的,但因為連「爆鑽石」都出來了,

    地中海馬上醒悟了過來,

    指著老道沒好氣道:

    「老哥,你這忒不靠譜了吧。」

    「喲,老弟你還沒糊塗吶。」

    地中海馬上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強行地區支援中央一波;

    隨即看向身邊這個剛剛一直在忽悠他的光頭,「哼」了一聲,

    道:

    「結賬。」

    光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老道,

    老道也馬上回瞪過去,毫不示弱。

    行走江湖,確實需要點圓滑需要點變通,但胸口上的那口子正氣是不得掉的,否則和盲流有什麼區別?

    再說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啊,該慫該閉嘴的時候,老道比誰都從心,但眼前這一幕,還不至於。

    這幾年別的事兒沒做,就光和厲鬼和殭屍練膽兒了!

    「行,你瞧好了,叫你多管閒事…………」

    地中海已經結了賬走出足療店了,光頭這兒還伸手指著老道的臉撂著狠話。

    「嘿,你出去打聽打聽,我是誰,信不信我出去打個電話你今兒別想離開這通城!」

    老道伸手指了指地下,

    一股子我兒子是李剛的霸氣姿態。

    光頭被唬住了,嘴唇顫了顫,當即低著頭灰溜溜地跑出了足療店。

    通城不是京城,那種公園裡的練太極的老爺爺老奶奶隨便提溜出一個來都有了不得的身份背景是不可能的,但做心虛事兒的人,他終究會心虛。

    「呸,忒不是東西了,我一眼就瞧出這傢伙是個騙子。」

    剛剛給地中海做足療的大妹子端起腳盆對著光頭離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看出來了歸看出來了,但她畢竟是服務人員,也不可能管這種閒事兒,當然了,等人走後,吐上幾口唾沫這是沒問題的。

    緊接著,

    這個胸前沉甸甸堪比藥店芳芳姐姐的大妹子對老道瞥了一眼,

    道:

    「喲呵,瞧不出來啊,道長還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吶。」

    老道也算是這兒的熟客了,彼此間說知根知底那太誇張了,但這麼多次接觸下來,到底幾斤幾兩大家還是能互相曉得的。

    面對這種調侃,老道只是「嘿嘿」笑笑,沒當回事兒。

    「今兒來了可對不住了,只有按腳的,二樓那邊不開的,要不我給你按一套?」

    「沒事兒,你們這幾天就要走了,我來送送你們。」老道說得很誠懇。

    天地雖大,但想好好活著真不是一個容易的事兒,老道對這些大妹子也從沒有過什麼鄙視的,說到底,掙的還是血汗錢,比坑蒙拐騙之流要干淨得多得多。

    「哎,我說,你要真認識什麼人的話,能不能幫我打個招呼啊,也省得我們搬走了。」

    「貧道倒是認得市裡的刑警隊長。」

    「喲,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那你能不能…………」

    「我要是說了,他得把我先抓進去,定個嫖娼的罪名。」

    莫說以老張的脾氣,不可能做這種徇私舞弊的事兒,就算是老張肯,老道也不願意去這麼做的。

    「喲,這樣聽起來,那個刑警隊長是您兒子吧?」

    「…………」老道。

    「來啦。」

    這時,二樓有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提著一個行李箱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女人穿著一件紅色的短袖,藍色的牛仔褲,普普通通的打扮也是普普通通的模樣,還真看不出來是在這裡討營生的樣子。

    「嗯,來了。」

    老道對著自己相好的大妹子打著招呼,他今兒來本就是為了送送她的。

    「得,我東西剛收拾好,剛改簽了前半夜的火車,咱們正好去吃個飯,事先說好啊,我請客。」

    「喲呵,吃啥飯啊,這地兒不方便,可以去對街的如家開個鐘點房啊。」

    「芳芳她姐」在旁邊打趣道。

    紅衣服大妹子沒搭理她,和老道一前一後走出了足療店。

    也沒走遠,就在馬路對面的一家「淮北牛肉湯」店停下,進去後大妹子點了份牛肉粉絲,老道要了兩個饟。

    倆人要說感情有多深厚,那是假的。

    但和擦肩而過的路人相比,倆人的交流可就深入頻繁得多了,所以,臨別之際,也多出了些許的離別傷感。

    饟沒什麼滋味,老道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純當是給自己的嘴巴找個活計。

    大妹子慢條斯理地吃著粉絲,小口小口地喝著湯。

    少頃,

    她放下了筷子,抽出桌上的一張紙巾擦了擦嘴,道:

    「指不定過陣子我就回來了呢,到時候,我會聯繫你的。」

    老道點點頭。

    女人起身,結了賬,也沒幾個錢,也是說好了她請客的,老道也就沒搶。

    結賬後,女人對老道喊道:

    「跟我去房東那兒退一下押金吧,我怕房東看我是外地人,故意押著我的押金不退。」

    老道聞言,點點頭。

    女人租的房子距離這裡不遠,這塊地方曾是拆遷區,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暫停了下來,所以保留了好幾排平房。

    女人走到一戶人家門口伸手敲門,不一會兒,一個老太婆打開了門。

    「阿姨,屋子我都收拾好了,也打掃過了,我今晚就走了,按照之前咱說好的,這個月還剩下半個月我不住了,但您得把押金退給我。」

    聽到要退押金,老太婆眉頭忽然一皺,順勢就要關門。

    老道搶先一步,卡住了門縫,直接對著裡頭用通城方言吼道:

    「押金退人家,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來通城也好幾年了,通城方言再難學,老道也是熟悉了個七七八八。

    老太婆尖聲道:

    「幹啥,幹啥,這是要我報警吶!

    老頭子,老頭子,你快起來看看啊,別睡了,這人要打上門來了!」

    「報警,你報警啊,我兒子就是警察局的,你報警看看,到底是誰沒道理!」

    對付這種人,老道有經驗,欺軟怕硬的主兒,你想跟他講道理,可以的,但前提是你得讓她怕你。

    老太婆聞言,愣了一下,隨後眼睛泛紅,像是要哭了一樣,哽咽道:

    「老頭子唉,你這個沒膽氣的慫貨,就這麼看著我被人欺負啊!!!

    我真是瞎了眼,當初居然嫁給了你,臨老還這樣被人給欺負!」

    老太婆一邊罵著自己的男人一邊掏出了錢包。

    左手擦了擦眼淚,又打開了錢包,從裡面數出來了一千塊,使勁攥了一下,丟給了女人。

    女人彎腰,把落在地上的錢撿起來了。

    「行了吧!」

    老太婆惡狠狠地道。

    老道依舊卡著門,看向女人。

    女人點點頭,

    其實,押金是一千三,但能要回來一千,她已經滿足了。

    老道把身子側回來,

    「砰!」

    老太婆把門重重地關上去了。

    隔著門,

    還能聽到老太婆的叫罵聲,

    大體還是那種罵自家丈夫太慫太沒出息讓自己被人欺負到頭上云云。

    「行了,謝謝你了,老哥哥,我就先回店裡了,下次有機會再見。」

    女人伸出雙臂,給老道一個擁抱,隨後轉身,瀟灑地離開。

    她在老家是有丈夫也是有孩子的,其實,這個年紀出來做這個行當的女人,基本都是這個標準模版。

    老道點了根菸,沒急著走,而是在門口的一個石墩子上坐了下來。

    翹著腳,

    抽著煙,

    這種分離,他經歷得多了,說多「撕心裂肺」,真不至於,但那種類似好友離別的情緒還是有的。

    抬頭,

    看了看天上的雲,

    分分合合,不知疲倦。

    其實,老道也不是沒想過找個伴兒的這件事,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倒不是他裝什麼特立獨行,想要孑然一身的過一輩子,追求個什麼瀟瀟灑灑。

    只是自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不適合有太多的羈絆吧。

    反正現在他也沒什麼親人了,

    等到自己走的時候,

    也留不下什麼牽掛似乎是最好的。

    …………

    「老頭子,你這個死沒良心的王八蛋,我被人欺負了,你還在這裡裝睡!」

    老太婆走到臥室裡,伸手對著躺在涼蓆上的老頭胸口捶了一下。

    「我這兒還不是寡婦呢,但我嫁給你和當一個寡婦有什麼區別?人家寡婦過得日子還比我舒服得多呢!」

    說著,老太婆對著老頭兒又是一巴掌。

    「沒用的東西,要你有什麼用,整天就知道睡睡睡的!」

    老太婆又一巴掌抽下去。

    這一次,

    她的手被老頭的手給抓住了,

    這是一隻枯瘦如柴的手,

    老頭兒也睜開了眼,

    左眼凹陷,右眼泛著紅色,嘴巴微微張開,裡頭有許多根觸鬚在裡頭探出了頭。

    老太婆沒有絲毫受到驚嚇的意思,依舊罵罵咧咧的,道:

    「咋了,這會兒捨得醒了?」

    老頭兒的肚子忽然鼓脹了起來,

    像是充氣的氣球,

    而後又憋了下去,

    但很快又鼓脹了起來,

    肚臍眼兒位置不停地有黑色的煙霧升騰出來又被倒吸了回去,空氣中,開始瀰漫起濃郁的腐臭味道。

    老太婆擦了擦眼淚,露出了些許關切之色,道:

    「餓了?」

    老頭兒點點頭,露出了委屈和哀求之色。

    老太婆抽出手,站起身,走到臥室門口朝著客廳窗簾縫兒向外看去。

    拍了拍手,

    恨恨道:

    「巧了,那個剛在我面前得瑟的老東西居然還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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