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懸疑] 深夜書屋 作者:純潔滴小龍(已完成)

 
mk2258 2018-2-18 11:41:4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6 1354123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9 22:36
第六百一十五章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


    周澤站起身,從地上將安律師昨晚熬夜做好的「七星燈」撿起;

    兩條木棍兒,一隻手握一個,兩邊各三盞燈,木棍之間有一條藤蔓,掛著第七盞燈。

    安律師對著許清朗揮揮手,許清朗遞過來一沓符紙。

    這符紙沒什麼效應,就是容易自燃一些,安律師雙手一拍,整沓符紙都燃燒了起來,再捏著這些符紙,一盞一盞地把這七盞燈給點了。

    雖說有點畫蛇添足,但按照傳統的話,直接用打火機或者火柴或者是更早的木炭打火石這類的東西直接點火,算是不恭敬的行為。

    演變到現在,風俗變化了許多,但很多地方都有用燃燒著的檀香來點燃紙錢火盆的傳統。

    七盞燈都被點亮,周澤慢慢地往前走,重倒是不重,但需要時刻舉著手臂和維持平衡,也算不上輕鬆,尤其腳下還是極為泥濘的地面。

    鶯鶯本想走到自家老闆前面幫忙清理一下「路障」,卻被安律師給擋住了,大傢伙很快地把東西收拾好之後,就追上了已經往前走了好一會兒卻也沒走多遠的周澤。

    他們也沒有太靠近,只是遠遠地跟著。

    山中的霧氣正在越來越重,四周的能見度極低。

    周澤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繼續保持著平衡舉著七星燈往前走著。

    這一走,

    就是五個多小時了。

    也不知道安律師的這蠟燭是用什麼秘方製作的,現在也沒有要燃盡熄滅的跡象,但周老闆的雙臂已經麻木了,好在他平時雖然習慣憊懶,但性格堅韌,也沒喊苦喊累和說要放棄。

    大老遠地來了,在雨林子裡折騰了這麼久,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

    「怎麼還沒有動靜?」

    白鶯鶯有些心疼自家老闆,忍不住問安律師。

    安律師舔了舔嘴唇,沒回答鶯鶯,而是對著前方的老闆喊道:

    「唱歌!」

    周澤腳步頓了一下,

    哪怕是上輩子當醫生時,他也很少去ktv這種地方,性格又內斂,如果一個人唱歌的話,大部分人都能嗨起來,但如果被人看著,唱起來就有些難堪了。

    好在周澤也明白這不是什麼歌舞晚會,需要自己上台獻藝,也沒評委打分點評和問你夢想是什麼?

    之前安律師之所以讓他聽那首歌,其用意和目的是什麼,周澤也心下明白,否則也不會認認真真聽了那麼多遍。

    那首歌不算難,

    其實不算是軍歌,被創作於1933年,最開始似乎是一部電影的插曲。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

    槍在肩,刀在腰,熱血似狂潮;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

    好男兒報國在今朝。

    莫…………」

    周澤一開始唱的還好,但越唱聲音越低,到最後,唱不下去了,直接噤聲。

    沒怎麼激動,也沒哭,

    臉上有些訕訕,

    咬了咬牙,

    周澤把七星燈放在了地上,

    一個一個地吹滅,

    隨後,

    自己也不再想著自己的潔癖了,直接在泥濘的地面上坐了下來,大口地喘著氣,大汗淋漓。

    鶯鶯馬上跑到跟前,幫周澤揉捏著胳膊,舉了這麼久,肯定很痠疼。

    許清朗則是看了眼地上的七星燈,又看了看四周,他的左眼裡有一層淡淡的綠色光澤,其實之前也一直在注視著周圍。

    然而,

    沒有任何的異樣,

    沒有異樣,其實是最大的異樣,為什麼這四周,一點反應都沒有?

    安律師皺了皺眉,走到周澤面前蹲了下來,看著老闆的眼睛。

    他不會傻乎乎地認為自家老闆是怕唱歌走音,所以不好意思在自己三人在場時唱歌,所以就不唱了。

    周澤接過鶯鶯遞過來的水壺,喝了兩口水,低下頭,把剩下的水都倒在了自己的頭上,一摸臉,長舒一口氣,似乎才算是緩過勁兒來。

    「老安。」

    「嗯,我在的,老闆。」

    「咱放棄吧,我也不求什麼勞什子的金裝靚裝了,咱就規規矩矩湊滿了業績升捕頭就是了。」

    安律師有些訝然,

    他沒想到老闆居然直接說要放棄,

    且不說他苦心地安排籌劃,

    就沖大傢伙這般辛苦地過來到了這裡,

    就這樣輕飄飄地一句就放棄了?

    深吸一口氣,

    安律師遏制住自己心裡的憤怒,

    沒有絲毫地表現出來,

    等到再仔細地看了一會兒自家老闆的神情,安律師終於明白了,心裡的憤怒也隨之煙消雲散。

    周澤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道:

    「我做不到。」

    是的,

    不是怕難,也不是怕吃苦,甚至,不是怕危險,

    而是做不到。

    抗戰中期,十萬中國遠征軍入緬作戰,這是自甲午戰爭以來,中國軍隊第一次大規模出國門作戰,一開始倒是戰績不錯,後來,因為英國人美國人的心思以及國府高層各自的小算盤導致戰局發生動盪,不得不撤退保留有生力量準備第二輪戰役。

    杜聿明遵從常凱申的命令,下令部隊走野人山入雲南迴國。

    孫立人拒絕了這個命令,率部完成阻擊日軍掩護撤退的任務後撤向了印度。

    而遵從杜聿明命令走野人山的四萬多中國遠征軍,因野人山的瘴氣和惡劣的環境,導致極為慘烈的傷亡,到頭來,真正活著走出來的,只有三千多人。

    也就是說,在這野人山脈裡,埋葬了至少三萬多遠征軍的屍骨,最可氣的是,他們不是死在和敵人正面作戰的戰場上,而是死在了上峰錯誤的指揮命令上。

    多少人喊著回家,心裡念叨著爹娘,懷揣著回國憧憬和喜悅,卻最終含恨倒在了沼澤的泥濘之下。

    「我試過了,真的做不到。」

    周澤握了握拳頭,

    他知道自己來這裡是要做什麼的,

    他要升捕頭,

    需要業績,需要功德,

    這是一樁大業績,一樁大功德,

    拿這個作為自己的進身之階,以後自己的官路,會更好走,也正是因為自己體內有鐵憨憨有泰山,所以才能有這個資格做這番謀劃。

    但當你心裡有了功利心,有了利用心時,

    再想想曾犧牲在這裡的數萬軍魂,

    唉,

    用比較通俗的話來講,

    就是周老闆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以卑劣的心態去做崇高的事業,

    真的是太彆扭了。

    安律師思慮再三,

    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點頭,

    道:

    「沒事的,老闆,我明白了,是我的疏忽,這件事,沒我想像中那麼容易做。」

    數萬懷揣著思鄉回家之情的軍魂,他們的冤,他們的恨,他們的無奈以及他們的徬徨,已經烙印在了一起,深刻在這綿延百里的野人山脈之中。

    安律師知道自家老闆嘗試去做了,

    並不是純粹的矯情,也不是真的是因為道德潔癖,

    安律師很瞭解自家老闆,

    因為自家老闆本就是一個很好瞭解的人,

    如果有足夠的利益,昧著良心做一些事情,自家老闆大概是願意做的。

    他做了,

    但沒成功,

    原因還是出於安律師自己,

    因為他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

    只想著自家老闆就算現在體內的那位殭屍之祖陷入了沉睡,但有泰山鎮壓著,也不會因為這次的事兒從而陷入迷失。

    但沒料到,最簡單的一環,反而出了問題。

    就像是他只想到了如何設計出一個爆炸威力很強的炸彈,卻忘了去設計如何去把它給引爆。

    周澤有些累了,

    之前雖然只是幾個小時,但心裡的疲憊比身體其實更重,安律師吩咐鶯鶯就在這裡重新搭建帳篷陪老闆先休息。

    他則是坐在已經熄滅的七星燈面前發著呆,

    許清朗看了看時間,

    默默地開始準備中午的餐食。

    周澤沒起來吃午飯,而是一覺睡到了傍晚,起來後,喝了兩碗脫水蔬菜煮的湯後,才恢復了精氣神。

    放下碗筷,

    恰好看見安律師從林子裡走出來,

    周澤點了根菸,問道:

    「去哪兒了?」

    「去方便了一下。」

    安律師也在火堆旁坐了下來。

    「明天,再試試吧。」周澤說道。

    安律師點點頭,「其實,我這裡倒是有不少的辦法,我手機裡還拷貝了其他那個年代的軍歌民歌,甚至還有我特意『偷』來的那個年代的軍旗。

    不過,方法多了,反而越發沒了誠心。」

    事情,現在陷入了一個死結。

    周澤有些悵然地抬起頭,今晚,星星很多。

    他忽然想到了上輩子年輕時看過的一場電影,應該是《倚天屠龍記》,張三丰教張無忌太極,問他記住了幾成?

    一開始回答,八成還是多少來著,然後回答是三成,最後回答全忘了。

    然後神功大發!

    周澤清楚,

    如果自己現在能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自己鬼差捕頭的變化,忘記一切的一切,

    只是憑藉著一顆赤子之心,

    單純地只是感念這些軍魂當年出國作戰埋骨他鄉的孤苦,想要引領他們的亡魂回家。

    說不定,

    這事兒就成了。

    但這不現實,他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什麼單純純粹的人,哪怕自己刻意去忘記,去忽略,終究是只能騙得了自己卻也無法騙得了這裡的數萬軍魂。

    很糾結,

    很矛盾,

    周澤靠著身後的樹幹躺了下來,

    看著星空,

    心裡多出了一抹無奈。

    「老闆,別有壓力,大不了咱就當作是一次徒步旅行,出來活動活動筋骨就是了。」

    周澤點點頭,

    卻又搖搖頭,

    似乎忘記了自己之前問過同樣的問題,

    又問道:

    「你之前去哪兒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30 06:57
第六百一十六章 將套路,進行到底!

    「你之前去哪兒了?」

    第二次問同一個問題,

    安律師猶豫了一下,

    沒再回答自己去蹲大號了,

    而是小聲道:

    「做了點兒東西,但還在想著,要不要這樣做。」

    周澤眼睛稍微睜大了一點,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

    「既然你都做了,就去看看唄。」

    安律師點點頭,喊上了鶯鶯和許清朗一起,走向前面的那個窪地後頭的位置,距離不是很遠,也就七八十米。

    在這裡,

    豎立著四個「稻草人」,

    做工很粗糙,

    樹杈做的架子,樹葉填充,

    不過稻草人身上倆包裹著抗戰時鬼子的軍服還有倆則是裹著國軍的軍服,都是特意做舊過的。

    「都是事先安排好帶過來的,我以前有一個客戶,和我關係不錯,專門在影視城做服裝生意的,這種鬼子國軍和八路軍的衣服,他那裡有很多,我就要了幾件帶著了。」

    周澤指了指前面的四個「稻草人」,有些不理解道:

    「這是要觸景生情麼?」

    就算是觸景生情,

    也不用這麼簡陋吧?

    打個灰機還得配本小簧書或者小電影呢。

    「老闆,我是這樣想的,其實,不光是你,還是我,又或者是其他人,站在這個位置上,想要全心全意比較單純地完成這件事,都很難。

    代入不進去,無法共鳴,就喚醒不了他們,但我們又不是那種純粹的赤子之心,也沒有得道高僧的那種悲天憫人、割肉喂鷹的大情懷。

    所以,

    咱們干脆就放下一切純真,

    把套路進行到底。」

    周澤看了看安律師,「繼續說。」

    安律師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個小瓶子,裡面是黑色的液體。

    「來之前從老道那裡拿來的,說是從那個勾薪身上摸的,我查看了一下,這東西,最適合用在請鬼上身之前,能壓制住本魂,創造出一個極好的『請神』條件。

    老闆你先喝下去這個,再拿這個……」

    安律師取出一張符紙,這符周澤認識,是許清朗畫的請神符,老道以前在將軍山用他請過抗倭英雄曹頂上身。

    「拿這個貼上去,引一個軍魂上你的身。」

    安律師又指了指前面的稻草人,

    「我再以幻術之法,給你營造出一個很逼真的幻境,只要老闆你自己不去想著主動反抗我突破幻境,應該有很大的概率讓你都開始恍惚,自己到底是周澤還是那位軍魂。

    這樣一來,老闆你就能代入進去了,然後,引起這野人山數萬軍魂的共鳴。」

    「辦法倒是好辦法。」周澤沉吟了一會兒,繼續道:「我倒是不擔心我自己,我擔心的是你。」

    從老道那裡要來了這黑色液體,又事先準備好了這些衣服製作成稻草人,甚至連許清朗的「請神符」都提前準備好了。

    這足以可見,

    安律師對這次行事之安排,

    到底有多麼充分!

    這個辦法,確實很套路,無限接近於作弊。

    有點像是往眼睛裡擦風油精後上台去發佈獲獎感言,哽咽流淚。

    好在現在鐵憨憨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否則如果鐵憨憨在,

    安律師想要以這種方式進入自己思維的話,

    可能坐在周澤靈魂深處的鐵憨憨直接伸出一根手指頭,

    輕輕一彈,

    隨即,

    安律師,

    卒!

    雖說現在他不在,但自己體內又多了一座泰山,也不是好相與的角色,以李秀成為代表的那幫犬類們,都被直接鎮壓得死死的。

    「你不怕麼?」

    「怕什麼?」

    「雖說贏勾沉睡了,但我靈魂裡多出了一座泰山,我怕你弄巧成拙,等我醒來睜開眼,發現你直接變成老年痴呆了。」

    「…………」安律師。

    深吸一口氣,

    安律師笑笑,

    道:

    「我會小心的。」

    言外之意就是,

    他不怕,也願意賭一把。

    聯想到那晚安律師同自己說的話,對手下人,該利用時就利用,該榨乾時就榨乾,

    安律師確實用自己的行動在佐證著他自己說的話。

    周澤也沒心思學劉備對著趙雲摔孩子的戲碼,

    只是像是問安律師又像是在問自己:

    「帶這些軍魂回家,是好事吧?」

    「大功德!」

    安律師大聲回答。

    周澤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從安律師手裡接過了那個小瓶子,扭開蓋子,直接對著嘴喝了下去。

    旁邊的鶯鶯有些擔心,但見周澤已經決定了,她也沒有說什麼。

    無論周澤要做什麼,她只會想著如何去幫他做好。

    許清朗的左眼眼眸裡再度出現了綠色的光影,掃視著四周。

    安律師這次來特意帶著許清朗,肯定不只是為了帶一個廚娘,

    這深山老林的,煮方便麵和蔬菜湯誰不會?

    喝下那些東西之後,

    周澤就感覺自己腳步一陣虛浮,

    當下,

    直接盤膝坐了下來。

    腦袋開始昏沉沉的,睏意襲來,本能地,他的意識在反抗,但周澤馬上收斂心神,不去自動反擊。

    安律師等了一會兒,見周澤這邊藥效生效得差不多了,對許清朗喊了一聲:

    「看緊點,別被什麼亂七八糟地東西靠過來!」

    許清朗微微頷首。

    「那就,開始吧!」

    安律師把請神符貼在了周澤後腦勺位置,緊接著就走到了周澤面前,面對面地盤膝坐了下來,距離很近。

    鶯鶯在旁邊很是緊張地看著,但她清楚,現在沒有她出手的份兒,她暫時也幫不到什麼忙。

    四周,

    開始起風了,

    樹葉沒動,

    窪地裡的水也沒動,

    但那股子陰風,

    已經出現。

    許清朗不停地環視四周,

    一道黑黢黢的影子正在向這裡靠近,

    安律師閉著眼,問道:

    「可否?」

    「否。」許清朗回答。

    「砰!」

    安律師伸手,一道發訣打過去,那道黑影直接粉碎。

    這次是要請軍魂上老闆的身,

    如果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趁虛而入,讓老闆出洋相,安律師估計自己得被安排著拿著掃帚從野人山一路掃回通城去,

    所以自然是賠著十二萬分的小心。

    沒多久,又是一道黑黢黢的影子在靠近。

    「可否?」

    「否!」

    「砰!」

    接連滅殺了七個,

    安律師也有些著急了,

    難不成就真的碰不到當年的軍魂?

    終於,

    在再次感應到一個黑影靠近時,

    安律師問:

    「可否?」

    「可!」

    安律師馬上睜開眼,目光一凝,雙手掐印,低喝道:

    「魂歸來兮!」

    那道黑影瞬間沒入了周澤的體內。

    周澤只覺得身體一顫,

    彷彿有什麼東西從自己擠進了自己的大腦,很是難受。

    但他還是克制著自己的本能,

    他清楚,

    一旦自己露出任何的情緒和反抗意圖,

    那個好不容易被篩選出來上了自己的身的鬼魂,

    肯定留不住一秒!

    安律師左手上的血肉褪去,露出了森然的白骨,他將自己的白骨手放在了老闆額頭上,輕聲道:

    「老闆,

    放輕鬆,放輕鬆,千萬別用力,控制住你自己啊。

    我還想繼續喝咖啡呢,

    可不想被泰山壓在下面直接老年痴呆。」

    汗珠子,已經從安律師下顎位置滴落下來,一半是潮熱的,一半是因為害怕。

    他知道老闆體內有什麼,

    雖然那位現在不在,

    但那座泰山,

    鎮壓自己也是分分鐘的事兒。

    安律師腦海中開始浮現出一些電影裡的畫面,作為幻境的設計者,他自己心裡必須得對想要設計的環境有一個大概的輪廓。

    好在,

    他這次確實是準備充分,

    隨著自己的力量慢慢地滲透進周澤的識海,

    幻境也被慢慢地佈置了起來。

    接下來,

    無需自己多做什麼,

    他也不敢多做什麼,

    無論是國內早期的電影還是現在的一些戰爭片,手撕鬼子這種堪比漫威般的誇張呈現方式比較多,

    安律師可不敢照本宣科,萬一畫虎不成反類犬就麻煩了。

    他只需要提供一個類似的環境,

    接下來,

    就靠那位剛剛上了自家老闆身的亡魂去幫忙代入和補充了。

    「開!」

    安律師白骨手指刺入了周澤的額頭,

    周澤額頭位置當即滲透出一縷鮮血。

    …………

    沉悶,

    壓抑,

    潮濕,

    痛苦,

    周澤只感覺這一道道的情緒正在不停地衝刷著自己,

    徬徨,

    絕望,

    淒涼,

    近乎讓他發飆!

    憋屈,

    怨恨,

    不甘,

    幾乎讓自己沉淪!

    若非是潛意識裡克制著自己沒反抗,

    可能這裡所營造出的一切,都將直接粉碎!

    緩緩地,

    周澤睜開了眼,

    他看見了水珠,

    他看見了雨,

    看見了泥濘的路,

    看見前面,

    一個又一個疲憊的身影。

    「團座,團座!團座,團座!」

    有人在喊自己,

    周澤轉過身,

    看向自己身後,

    那裡,

    是一片剛剛爆炸後的廢墟,

    依稀可見一些重武器剛剛被炸燬的殘骸,還有成片成片正在燃燒著的卡車。

    這是在為撤退銷毀武器物資麼。

    周澤想要認真地去思考,卻發現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的一切,似乎都開始變得模糊不真實起來,周澤馬上停止了思考。

    他不能太發力,

    不能。

    「團座,你們走吧,我們走不了了,不要帶著我們了,帶著我們,大家一個都走不了。」

    周澤這才發現,

    在自己前面那幾個簡易草棚裡,

    躺著坐著一地的人,

    大家正在用哀求的目光看著自己。

    「團戰,把這一桶汽油留給我們,你們趕緊走吧,趕緊走吧。」

    「是啊團座,趕緊走吧!」

    「團座,這敗得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要打回來了啊團座,要打回來啊……」

    「怎麼就這麼敗了,怎麼就這麼敗了呢……」

    接下來,

    似乎是渾渾噩噩的混沌,

    周澤只覺得這天在轉,這地也在晃,

    不知道多久過去了,才終於平靜了下來。

    回過頭,

    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很遠,走到了山坡上,

    而遠處,

    則升騰起了滾滾黑煙,

    周澤的視線又模糊了,

    是雨水,

    也是淚水。

    …………

    ps:邱仲岳將軍在《抗戰時期滇印緬作戰(二)——一個老兵的親身經歷》中寫道:

    「…………5月16日,第5軍主力縱隊徒步出發,傷病員及輜重全部留在莫的林,或為戰傷或因重病不能跟隨部隊長途跋涉的一千五百餘中華兒女,

    咸以生為中國人,死為中華鬼的志節,寧為烈士死,不做降俘生的決心,慨然於5月21日凌晨一時引火自焚,含恨而終!」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22:11
深夜書屋 第六百一十七章 鬼門再開!

    沼澤的泥濘之地,難得有一塊干整的地方;

    鶯鶯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看著前方盤膝坐在地上的老闆,尤其是注意到老闆的雙腿位置,已經積了一層水窪,衣服也早就濕透了。

    想到自家老闆是最愛乾淨的,現在卻是這般,鶯鶯本能地覺得不舒服,卻也清楚,自己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在旁邊就這樣看著。

    安律師的白骨手不時地在周澤面前來回移動,他也閉著眼,正在維繫著這種幻境,他其實才是最危險的一個,但凡老闆一個控制不好,哪怕只是本能地「反擊」破開幻境,

    他就得直接老年痴呆,

    現實版的刀尖上跳舞,真特麼刺激!

    老闆靈魂深處的那座泰山,他沒看見,卻感知到了,那股子巍峨和浩瀚的味道,讓他不敢放肆,只敢小心小心再小心。

    許清朗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個電子煙,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散發著淡綠色光澤的眼眸不時地掃視四周。

    他和周澤的關係,不算是純粹的員工和老闆,在他開麵館時,周澤也是剛借屍還魂回來開書店,二人算是相交於微末。

    他不覺得辛苦,盡心盡力地在幫周澤護法,就像當初自己在麵館封印海神時,周澤也開著車停在外頭馬路上照看一樣。

    鶯鶯嘟了嘟嘴,

    她覺得自家老闆自打從地獄回來後真的變了好多,

    雖然依舊喜歡早上起來曬太陽喝咖啡看報紙,

    但比以前,

    還是有些不同了。

    退一萬步說,若是以前的老闆,怎麼可能會同意萬里迢迢地來到這裡?

    老闆可是有潔癖的。

    鶯鶯抿了抿嘴唇,站起身,心裡有些煩悶。

    如果老闆能一直那般慵懶閒適,和自己一直在書店裡待著,自己盡心地伺候著他,這日子,該多美好。

    只是這些女兒家的心思,只敢在心裡想想而已,也不可能說出來。

    鶯鶯只是樂於單純,又不傻,

    畢竟兩百年的年紀擺在這裡,又在都市待了一年多該熟悉該瞭解的也都清楚了。

    人活一世,哪怕是死了做鬼,也終究難以一直舒坦悠閒下去。

    鶯鶯清楚,

    哪怕是被自己親自打得魂飛魄散的白夫人,

    看似漂泊無拘無束地兩百年,也絕不是真正的自由。

    按照畫卷中老人所說,白夫人是被清兵於通城地界抓住,溺死在了濠河裡,

    但自己的棺槨是怎麼回事?

    自己這身體,就是白夫人的啊。

    還有棺槨裡那麼多的陪葬品又是怎麼回事?

    這樣思量下來,

    可能連當年夫人被清兵抓住的事兒,其真相到底是什麼,也有些耐人尋味了。

    琢磨這些,倒不是因為鶯鶯想白夫人了或者心裡覺得有什麼愧疚。

    夫人要算計老闆,

    那自己肯定得滅了她,

    鶯鶯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她只是本能地覺得白夫人的事情似乎沒這麼簡單,哪怕她已經魂飛魄散。

    倏然間,

    鶯鶯忽然皺了皺眉,

    站起身,

    小聲道:

    「起霧了。」

    許清朗聞言,點點頭。

    野人山氣候多變,下雨起霧是常事兒,甚至有時候一連十多天下雨也不算稀奇。

    不過,

    少頃,

    許清朗表情忽然一凝,

    沉聲道:

    「這霧有問題。」

    「你在這兒看著老闆和律師,我去前面看看。」

    鶯鶯向遠處走去,

    許清朗沒有開口阻止,這本是應該的,在這個當口,任何的意外都可能造成極為嚴重的後果。

    不過,

    在鶯鶯走後,他還是看向了一同盤膝坐在那裡的安律師,眼眸深處的綠光越發地濃郁,緩緩開口道:

    「睜眼。」

    安律師有所感應,

    睜開了眼,

    但手中的動作並沒有停止。

    他環視四周,看著周圍的霧氣,而後又看向了許清朗。

    許清朗原以為安律師會說些什麼,但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衝他信任地點了點頭,慢慢地,又閉上了眼睛,全心沉浸幫周澤鞏固幻境的工作之中。

    許清朗靠近了幾步,將自己的背包放下,把銅錢劍符紙以及一些擺放陣法用的小旗和棋子兒都取了出來,在周澤身邊佈置上了。

    不管會不會有事發生,提前預備著總是沒錯。

    等一切都佈置好後,

    許清朗眼裡的綠色開始變得更加濃郁,

    一時間,

    他的耳朵裡開始聽見附近蛇蟲鼠蟻的聲音,

    以這裡為圓心,

    方圓兩千米以內,

    有二十多條蛇,

    這些蛇此時一個個從蟄伏和隱藏的狀態中慢慢地抬起頭,

    隨即開始在樹杈和地面上快速地遊走,

    它們受到了召喚,

    開始主動地向四周探查。

    鶯鶯走出去沒多遠,就發現前面的大霧開始越來越濃郁,幾乎到了「濃煙滾滾」的地步。

    她有些遲疑,

    因為這種大霧她似乎見過,

    一時卻有些想不起來到底曾在哪裡見過。

    前方的大霧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道道人影,鶯鶯放慢了腳步。

    她看見有十多個人,從大霧中走出,排成一隊,從自己跟前整齊地走過。

    彷彿陰兵過境一般,

    寂靜得讓人頭皮發麻。

    這十多個人,鶯鶯認識,是之前他們碰到的那群手中有槍的不法分子。

    最後還是許娘娘出手殺了他們,

    但他們的亡魂不該自己下地獄去麼?

    怎麼在這裡排隊遊行?

    難不成生前是好兄弟,生後也要在一起,死也不分開?

    「叮…………叮…………」

    像是鈴鐺聲,又像是有人在敲擊著什麼,聲音的來源和這一群亡魂排隊走去的方向是一致的。

    有人在這裡召喚亡魂?

    鶯鶯臉上露出一抹怒色,

    她知道老闆特意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眼下這裡所出現的任何意外,都可能影響老闆計畫的完成與否,

    到底是哪個混蛋這麼不開眼!

    「叮…………叮…………」

    聲音繼續傳來,

    鶯鶯忽然聽到自己身後有動靜,

    迅速轉過身,

    周身煞氣也瞬間凝聚,

    卻發現自己身後出現的,是一支男女老少都有的隊伍,

    他們踮起腳尖,

    神情麻木,

    有些穿的是緬甸當地民族服飾,有些穿的現代化一點的衣服,但看起來都很破舊就是了。

    應該是住在野人山外圍的緬甸村民。

    鶯鶯前幾天聽老闆和安律師閒聊時說過,緬甸這邊比國內亂多了,似乎有的地方還在打仗,再加上各種各樣的原因,當地的經濟發展等方面真的有些不敢恭維。

    後退了幾步,

    讓這些人從自己面前走過去,鶯鶯終於想起來了,這大霧,自己曾遇到過!

    那還是上次小luoli被拐賣走自己陪著老闆去救人的那次,

    就遇到了這種大霧,

    後來老闆和安律師就莫名其妙地靈魂出竅下地獄了,

    然後自己等人好一通找,最後在徐州才和老闆重新碰頭。

    沒有再做猶豫,鶯鶯也沒想著自己傻乎乎地直接尋著聲音的方向過去,而是馬上向回奔跑,現在最要緊的是把情況和老闆他們說。

    不過,

    鶯鶯沒跑多遠,

    前面就又出現了一道人影,

    之前成群結隊的見多了,

    此時忽然出現一個落單的,

    讓鶯鶯本能地產生疑惑,速度也減緩了下來。

    而這時,

    那道黑影猛地竄出,

    直接撲了過來!

    「找死!」

    鶯鶯發出一聲低喝,

    凝聚著煞氣的指甲直接掃了過去,

    「砰!」

    黑影被直接抽飛了出去,

    女殭屍的體魄在野外的霸道,一覽無餘。

    無論是精魅還是妖物,

    想要在肉身上壓住鶯鶯,還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兒。

    「叮………………」

    聲音再度響起,

    這次,

    卻距離自己很近了!

    鶯鶯清楚,

    自己被人盯上了。

    當下,

    她猛地仰起頭, ww.

    發出了一聲咆哮,

    只希望這一聲咆哮能給老闆他們示警,

    然而,

    這大霧裡面似乎颳起了風,風聲裹挾著叫聲,把一切都攪動得雜亂無章。

    附近大霧裡,又出現了幾道黑影,像是野獸一般,向著鶯鶯撲了過來。

    鶯鶯頭髮開始褪成白色,

    眼睛裡不喜不悲,

    但出手的速度和力量卻比之前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砰!」

    「咔嚓!」

    「砰!」

    連續抽飛出去好幾隻黑影之後,鶯鶯按照記憶中自己來時的方向開始了狂奔,在奔跑的途中,不停地有黑影冒出來企圖阻攔,卻都被鶯鶯直接抽開。

    這些黑色的玩意兒哪怕是靠近了你也分不清楚它們到底是什麼,像是野獸,又像是人,但通體漆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明明方向沒錯,卻還是沒跑回老闆他們所在的位置。

    鶯鶯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慢慢停了下來,頭髮的顏色也變回了黑色,跑到這裡時,大霧裡就不再有什麼東西跑出來了,鶯鶯也得節省體力,那種白髮狀態的消耗,也實在是太大了。

    慢慢地又繼續往前走,

    鶯鶯發現前面的大霧裡像是有什麼東西,

    很高,也很大,

    等再靠近一段距離後,

    終於看清楚了,

    是一座石門!

    「叮………………」

    聲音響起,

    就是從這石門後面發出來的。

    鶯鶯咬了咬牙,

    面色有些慌亂,

    她不認識這是什麼玩意兒,

    她只知道一件事:

    「老闆,人家真沒用,居然迷路了;

    嚶嚶嚶…」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22:12
深夜書屋 第六百一十八章 回家!


    如果說,一開始,周澤還存著刻意壓制自己破開幻境的本能,

    現在,

    他真的是已經忘記了,

    安律師所營造出的幻境,加上上了自己身的這位「團長」軍魂的記憶,開始不斷地融合和呼應;

    簡而言之,

    就是隨著時間地流逝,代入感正在變得越來越強,周澤也慢慢地開始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彷彿看一場電影,

    全身心投入,

    電影裡人物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你的心弦,

    伴隨著他的喜怒,

    等同著他的哀樂,

    看其所看見,

    聽其所聽見。

    這該死的雨,

    這該死的雨啊,

    周澤從沒像現在這般討厭下雨天,

    地上的泥濘,身上的濕冷,

    每一步跨出去,都得竭盡全力,稍不留神,就是直接摔趴了下來,想要再站起來,就更加地困難,

    這不像是行軍,

    更像是在承受著酷刑。

    周澤有一個傳令兵,一口四川話,年紀不大,可能也就十六七歲。

    雖說周澤覺得這個年紀當兵有點早了,但他又覺得這個年紀不當兵做什麼?

    他有時也很矛盾,

    總覺得自己的思維有些紊亂,

    而每次紊亂所帶來的,就是難以忍受的疼痛,視線的模糊,耳膜處的雜音。

    傳令兵說團長病了,

    喊著要去找軍醫,

    但進山已經五天了,隊伍也早就走亂了編制,莫說軍醫在哪裡根本就沒瞅見,就算瞅見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也不可能有什麼藥品存留了。

    得病的人,

    實在是太多了。

    周澤知道自己是靠後一批進山的部隊,之前早就有隊伍走在他的前面,一路走來,他看見了太多太多倒在地上的屍體。

    瘧疾等其他疾病,開始在軍中快速地蔓延,彷彿人肉收割機,瘋狂地收割著過往者的性命。

    他喊傳令兵不要去找了,萬一他再走丟了怎麼辦。

    但小四川堅持要去找,

    他去了,

    然後山洪來了,

    周澤就靠在大樹下面坐著,

    眼睜睜地看著在自己下方的坡地位置被山洪衝擊過去的整個過程,

    有好多士兵被沖走了,

    這裡面,

    就有小四川。

    周澤眼睛睜得大大的,憤怒地用手捶打著泥濘的地面,濺起一道道污泥。

    他恨,

    他不甘,

    哪怕戰死,

    哪怕死在和小日本拚命的衝鋒裡,

    他都不會覺得這般憋屈!

    軍人,有軍人的覺悟,也有軍人的準備,馬革裹尸,不是什麼好的結局,卻也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歸宿。

    但現在,

    這一路上,

    他看見了為了不拖累部隊又不願意做俘虜直接用汽油焚燒自己的傷兵,

    他看見路上倒著的一具具屍體,

    他看見路邊因生病和飢餓而坐在那裡哀嚎的一個個年輕的面龐,

    又看見了剛剛突如其來的山洪過境所留下的厚厚的淤泥,

    這到底是為什麼,

    就算是死,

    為什麼要死在這裡!

    為什麼!

    似乎是被憤怒的情緒感染,一切的一切,都完全地投入了進去,一直持續著的頭痛,反而開始變弱了。

    周澤重新爬起來,尋了根木棍,繼續往前走著。

    滿心地不甘和憤怒,

    但身為軍人,他不能允許自己就這樣坐在這裡等死,雖說這一路上,他看見了不少士兵因為精神崩潰開槍自殺的,但他不會這樣做。

    軍令是穿越野人山回國,

    那他,

    就走回國!

    踉踉蹌蹌地繼續往前走著,道路還是艱難,這該死的雨,半分沒有停歇。

    等到天黑時,

    周澤看見前面有一個棚子,野人山山脈被當地的緬甸人稱為「魔鬼禁地」,自然不可能存在什麼村落和房屋,而因為隊伍的行進,一路上也很少看見帳篷這類的東西。

    實在是累壞了,也實在是冷得受不了了,

    周澤顫顫巍巍地走進了帳篷,

    發現裡面已經有好幾名士兵在裡頭了,

    他沒去通報什麼身份軍銜,都這個時候了,什麼軍銜什麼身份都是一個屁,能否活著走出去誰都不清楚,這個時候擺譜,不是腦子進水是什麼?

    尋了剩下的一個空角落,周澤躺了下來。

    這一覺,

    睡得倒是踏實,

    雨水不會再肆意地打在自己身上,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疲憊一遍又一遍地襲來,最終又被睡意所遮蓋了下去。

    等到醒來時,

    周澤卻忽然覺得自己的右腿疼得難受,

    他抬起自己的腿,發現那條腿都已經被泡得有些腫脹了。

    因為是睡在棚子外圍的緣故,所以昨晚睡的時候自己的一條腿露在了外頭,滑落到了旁邊的一個水坑裡,卻因為太累睡得太沉了,自己一直沒知覺。

    「嘶…………」

    周澤撐著木棍很勉強地站了起來,

    回頭看時,

    身體卻忽然一顫,

    這裡面除了自己以外,還躺著四個士兵,但此時也是一動不動。

    天黑時看不真切,還以為他們在自己進來時就已經睡著了,現在才發現不對勁。

    周澤馬上彎腰,把地上的兩個士兵翻過來,卻發現他們已經死了,而且在他們身下位置,有許許多多的蟲子正在爬行。

    「嘔!」

    胸口泛起一陣陣酸意,

    想要吐卻又沒什麼東西可以吐出來,

    斷糧很久了,

    一直吃啃樹皮腸胃都擰巴了,還能吐出來什麼?

    沒力氣去幫他們挖墳了,

    這一路上,死去的人太多,挖也挖不過來。

    周澤默默地向著自己昨晚的「室友」們敬了一個軍禮,

    拄著木棍,

    走出了帳篷。

    「啊啊啊!!!!」

    沒走幾步,前面就有兩個士兵趴在那裡捂著肚子喊疼,在他們身邊,還有好多個蘑菇散落在那裡。

    等周澤走近時,這幾個人已經喊不出來了,嘴裡有白沫子不停地溢出,臉色也開始變紫。

    旁邊,似乎是有這兩個人的同伴,在旁邊一臉默然,到最後,似乎是實在忍受不了同伴繼續承受這種痛苦,拿起刀,刺入了他們的胸口,給了他們一個痛快。

    沒用槍,因為日本人的追擊部隊很可能就在附近,開槍容易暴露。

    兩個中毒的士兵死後臉上是帶著輕鬆的神情,

    彷彿得到瞭解脫,

    是啊,

    死了就不會覺得餓了,死了就不用繼續走了。

    在這裡,死亡,是最簡單的事,甚至,還是一件美好的事。

    周澤繼續往前走著,他不知道還有多遠才能走出去,只是麻木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這裡,是煉獄。

    而穿行在這裡的士兵們,

    則像是行走在煉獄裡的枯骨。

    鞋子走爛了,掉了,

    光著腳繼續往前走,

    腳磨破了,一開始很疼,後來也就麻木了。

    屍體,

    屍體,

    到處都是屍體,

    而屍體周邊,往往都是成群的螞蟥和其他蟲子,熱帶雨林裡的這些恐怖的小東西,能讓一個大活人,在短短幾個小時裡就慢慢變成白骨,脫落得乾乾淨淨。

    周澤看見路邊有三個坐在那裡的士兵,

    當週澤走過去時,

    他們在看著周澤,

    其中一個人似乎是看見了周澤軍裝的不同,

    還對他行了軍禮,

    周澤點點頭,沒回禮,

    不是不想回,

    是自己的左臂被螞蟥咬了好幾塊,一開始沒察覺,停下來一拍,掉出來好幾隻吸食得鼓鼓脹脹有兩個手指指節那麼粗的東西。

    左臂現在還酸麻著,右手撐著木棍兒,

    他怕再舉起手敬禮時,自己會摔倒下去,摔下去,就爬不起來。

    等他繼續往前走時,

    身後傳來了三聲槍響。

    旁邊也在行軍的士兵回頭一起回頭看去,

    是那三個士兵舉槍自盡了。

    大家開始下意識地加快速度,雖說依舊走得很慢,卻比之前快了那麼一絲絲,因為活著的人清楚,槍聲很可能吸引到追擊的日軍。

    其實,

    一開始,

    日本人還真的是在追擊的,

    就像是他們在緬甸追著英國人屁股跑一樣,

    但這野人山也是公平的,

    隨著時間的過去,隨著大家的深入,追擊過來的日本人也越來越少了。

    也不知道又走了幾天,

    也不曉得又繼續往前走了多遠,

    人的潛力可以很大,

    但人定勝天卻是當不得真的。

    周澤知道,自己發熱了,很可能是得了瘧疾。

    他又支撐了一天,

    終於,

    他真的走不動了,

    靠在了一棵大樹上,

    坐了下來。

    他清楚,

    只要這一坐下去,

    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他仰起頭,

    現在的他,很平靜,

    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懼,

    甚至心裡還在渴求著死亡快點降臨,

    結束自己這一切一切的苦難。

    旁邊,有一個湖南口音的士兵沙啞地對著身邊一個動都不動的士兵喊著:

    「起來啊………起來啊…………別唬我,說好了一起回家的,回家啊,回家……」

    回家……

    回家啊……

    周澤腦海中開始浮現出通城的畫面,書店,南大街,沙發,但很快,又變成了山清水秀的農村,很熟悉,卻又很陌生。

    哪個,

    才是家?

    「我不行了。」

    周澤愣了一下,用沙啞微弱的聲音問道:

    「你是誰?」

    「我真的不行了,我走不出去,很多很多人,也沒走出去。」

    「你到底是誰?誰在和我說話?」

    「我們好冷,好冷……」

    「我頭好疼……」周澤很痛苦,頭好疼。

    「我們想回家,回家……」

    「啊啊啊!!!!」

    周澤慘叫起來。

    「請你,帶我,帶我們,

    帶大家,

    回家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22:12
第六百一十九章 星星點燈!


    回家、

    回家,

    回家……

    「老闆?老闆?」

    安律師看著自己面前的老闆緩緩地睜開了眼,但是他喊了好幾聲老闆都沒反應,只是嘴唇囁嚅著,目光帶著深刻的迷茫。

    任何一個人在短時間內被灌輸了長達半個月的記憶畫面後都會是這個樣子,甚至還會更不堪。

    正常人做個夢醒來後還得暈乎好長一會兒呢,何況周澤的這個夢,算是噩夢中的噩夢了。

    「砰!」

    「砰!」

    「砰!」

    許清朗撐起了陣法結界,

    一頭頭黑色的影子向這邊撞來,

    只要一撞上去就被很快地彈飛,但它們樂此不疲,數目也在開始變得越來越多。

    「老周還沒醒麼?我陣法已經要堅持不住了!」

    許清朗忙著維繫著陣法,無法回頭看身後的情況。

    「這……」安律師又看了看老闆兩眼,道:「我也不清楚他到底醒沒醒。」

    按理說,上身已經結束了,那道軍魂也離開了周澤的身體,這是安律師親眼所見,老闆是應該清醒過來的。

    難不成是勾薪的那藥物效果太好了?

    又或者是老闆心神受到了什麼損傷?

    「轟!」

    一陣塵煙揚起,

    陣法破裂。

    許清朗雙眸深處釋放出青色的光芒,一條條光影從自己身後釋放出來,連續地抽飛了七八道黑影,從遠處看,彷彿有好幾條蟒蛇尾巴從他身上長了出來。

    「這玩意兒打不死也打不爛啊!」

    許清朗喊道。

    安律師也站起身,雙手掐印:

    「陰司有序,亡法無情,破!」

    「轟!」

    一串黑影被掃飛出去,但很快又從大霧之中奔襲而出,這些黑色的東西像是依附這大霧存在的寄生蟲,只要這大霧還在,它們就永遠不會消亡,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明明不算是什麼特別厲害強橫的存在,但這樣耗下去,還真可能螞蟻咬死大象。

    「衝出去吧,帶著老闆!繼續留在這裡這些玩意兒會越聚越多!」

    許清朗喊道。

    安律師伸手,把周澤扶著站起來,見周澤還是懵懵懂懂的樣子,乾脆把周澤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喊道:

    「鶯鶯呢,先把她接應出來,然後一起走!」

    周澤只覺得自己在不停地顛簸著,

    他好多次想要聚焦自己的視線,

    但他的眼前,明明看著是大霧,卻又變成了大雨之下的影像,夢和現實,已經發生了極為嚴重的偏差,他還需要時間再理一理。

    黑影確實在越來越多,但哪怕周澤什麼都不做,有安律師和老許的護航,暫時也還沒什麼問題,安律師一邊背著周澤一邊掐印,配合著老許清理著四周的黑影,同時二人開始向之前鶯鶯去的方向推進。

    然而,

    這茫茫大霧中,想要快速找到一個人,確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叮…………」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隨之而來的,

    則是一陣大風!

    安律師目光一凝,

    直接跪伏在了地上,極為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腦袋,原本被他背著的周澤也摔翻在了地上。

    「咳…………」

    之前喊沒被喊醒,

    但眼下倒是被摔得清醒了一些。

    周澤有些疑惑地環視四周,

    好厚的霧啊,

    這是在幹嘛?

    「叮…………」

    「嘶…………」

    周澤無比痛苦地捂著自己的頭,和身邊的安律師一樣。

    「老闆,你醒了…………」

    安律師眼眸裡有深深的血絲。

    「這是……在做什麼……」

    周澤咬著牙抵抗著這股子痛苦。

    「叮…………」

    許清朗的身形也是搖搖欲墜,這聲音伴隨著大風,似乎能夠將你的靈魂給吹走,這種把靈魂硬生生地從肉體裡撕裂出去的感覺不亞於一場酷刑。

    不過許清朗因為有海神的加持,相當於是有一個人在萬里之遙的大海裡給他扶搖,

    所以哪怕風大一點,

    還能堅持一下。

    「這霧,這風……」周澤看著四周,「怎麼好像經歷過?」

    「那座大門,老闆你還有印象沒,收靈魂進去的,你那條皮鞭,還是從那裡撿來的。」

    「哦……」

    「叮…………」

    周澤和安律師又都極為痛苦地低下頭,

    這次,

    連許清朗也蹲了下來,他也承受不住了。

    不過,在起風後,大霧裡的那些黑影也不見了,似乎它們也不能在大風裡存在。

    四周,

    開始有亡魂出現,

    大多是當地村民的模樣,

    組成了一個個隊伍,旁若無人地從周澤等人身邊經過,去往他們要去的地方。

    一切,都和當初去找小luoli時在深山裡所經歷的一樣,當時則是一整個村的村民都被帶走了。

    要說有多危險,作為過來人來說,其實也沒多危險,只是這陣子比較痛苦,這風過會兒應該就會停下來。

    普通的亡魂會被這大霧和大風所影響,慢慢地走向被設置出來的歸途,但對於周澤和安律師他們來說,還不至於真的被勾了魂去。

    只是,這大霧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還有,

    為什麼是掐算在這個點出現?

    這是周澤難以理解的一件事,他這次來又沒帶老道,為什麼命運會這麼針對自己?

    忽然間,

    周澤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隨著大霧的持續下去,

    被大霧所籠罩的範圍裡的一切亡魂都會被吸引走,沒入到那個根本不是去地獄方向的另一個被設計好的地方。

    當初聽馮四兒話語裡的意思是,這是地獄裡某個大人物的手筆,他馮四兒只是在地獄的那頭負責收尾打掃罷了。

    也就是說,

    七十多年前死在這裡的數萬遠征軍軍魂,最後也會被吸扯進去?

    對方的目標,

    會不會就是這個?

    但怎麼就這麼巧?

    「叮…………」

    風還在持續,

    周澤的痛苦也同樣在繼續,但他心裡更焦急地並不是自己,而是這些軍魂。

    七十多年前,他們為國出征,死在了回家的路上,死在了國門前,

    他們在這裡等到了七十多年,

    到最後,

    連入輪迴都不得,反而要被吸扯進那個該死的鬼地方?

    「老闆,我們走吧,你試試看能不能感應到鶯鶯的位置,變殭屍試試。」

    安律師對周澤喊到。

    「走?」

    「這次事兒栽了,太背了。」

    安律師臉上有痛苦之色也有憤憤之色。

    周澤卻有些奇怪,安律師是把這件事看得太重了麼?平時他可沒這麼著相的樣子,雖說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但至少能維繫個面上笑呵呵的。

    「老闆,老闆!」

    大霧裡,傳來了鶯鶯的聲音。

    「在這裡!」

    周澤喊了一聲。

    很快,

    鶯鶯從大霧裡跑了出來,她是這裡最沒事兒的一個人,上次是這樣,這次也是這樣,因為她沒有靈魂。

    而周澤雖說是殭屍,但他是有靈魂的。

    鶯鶯見老闆和安律師以及許清朗都痛苦地跪在地上,

    馬上焦急地跑來,

    嘿!

    先從許清朗身邊繞過去。

    「…………」許清朗。

    哈!

    又從安律師身上跨過去。

    「…………」安律師。

    終於,

    鶯鶯來到了周澤身邊,二話不說把周澤背了起來,

    「老闆,我先帶你離開這大霧!」

    「鶯鶯,你先帶老闆走,他剛受過傷,身子不好,先帶他走,不要管我們。」

    安律師開口道。

    「好!」

    鶯鶯頭也不回,背著老闆直接衝入了大霧。

    「…………」安律師。

    許清朗有些無奈道:「我覺得,鶯鶯再扛一個人跑,似乎問題也不大。」

    安律師低下了頭,

    他也沒想到女殭屍真的連客氣話都聽不出來,只能道:

    「再忍忍吧,過陣子就沒事了,這大霧對我們影響不大,不會有什麼危險。」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經驗,安律師這次心裡倒是有底了。

    鶯鶯背著周澤跑了好一會兒,她腳下生風,力氣又大,當真是半點不帶停歇的。

    不過在奔跑的時候,腳下似乎被什麼東西絆倒了,但鶯鶯沒有摔倒,絆住她的東西則是直接從泥濘的地面裡被拉拽了出來。

    「咔嚓!」

    是一個軍用水壺,

    很多軍事或者歷史收藏館裡,都會收藏類似的軍用水壺,不過那裡面的水壺都是被清理乾淨的,眼前的這個,卻髒得很。

    原本被鶯鶯背在身上的周澤在看見這兩個東西后腦子裡像是「轟」響了一下,

    之前所看見的大雨中的畫面又開始在他眼前浮現。

    「鶯鶯,停下,停下來!」

    「老闆?」

    鶯鶯停下了腳步。

    「放我下來。」

    「哦,好。」

    周澤被放了下來。

    「叮…………」

    「嘶…………」

    周澤身子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但他還是掙紮著向前爬行,一直到自己的手抓住了面前的軍用水壺。

    「老闆,我們還是走吧?這次沒成功就算了,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鶯鶯在旁邊勸說道。

    周澤抿了抿嘴唇,把滿是污泥的水壺抓過來,忍著靈魂上撕裂的痛苦,默默地把水壺又放在了自己的懷裡。

    環視四周,

    這濛濛的大霧,

    周澤感覺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

    明明是大霧瀰漫著,

    但他卻彷彿在這周圍看見了一具具倒在地上永遠都沒辦法再爬起來的屍體,

    他看見主動把汽油澆在自己身上的人以及那不斷閃爍的火光。

    「老闆,你怎麼了?」

    鶯鶯伸手在周澤面前揮舞了一下。

    周澤似乎毫無感覺,只是默默地念道:

    「回家……」

    我們好冷,

    我們好累,

    我們,

    想回家……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 18:11
深夜書屋 第六百二十章 數萬軍魂,吼!


    「翠花兒,爺餓了。」

    「那咱們吃酸菜面好不好?」

    「額,爺想換個口味。」

    「那咱們吃酸菜水餃吧!」

    「也不想吃。」

    「那吃酸菜饃饃?」

    「還能不能有點別的?」

    「酸菜圓子!我剛學會的!」

    長久的沉默。

    「爺,想好吃什麼了麼?」

    「酸菜面吧。」

    「好嘞,我就知道爺最喜歡吃這一口。」

    「嗯的。」

    馮四兒靠在邊上,

    看著在那頭忙著升小爐子準備做飯的翠花兒,

    還真有點歲月靜好的感覺,

    再看她從籃子裡拿起一大把酸菜出來放小鍋裡,

    之前的歲月靜好就被瞬間日了哮天犬。

    「爺,這倆個要不要一起煮了?」

    翠花兒手裡拿著菜刀指著身邊躺著的兩個人說道,

    一個頭上長角,

    一個一臉漆黑,

    是人身,卻不是人樣。

    「算了吧,省的吃了遭了腥氣兒。」

    馮四揮揮手,又問道:

    「那個女殭屍,被引回去了麼?」

    「引回去了,爺,她好笨啊,人家引了好久!」

    你說人家笨,

    那你自己……

    馮四點點頭,「是啊,如果不是及時引她走,她都要拆門了。」

    「爺,今兒怎麼到這裡來放風啊,這外頭都是山林子,也沒個菜市場可以採買。」

    二人所在的位置,是一個漆黑的峽谷,不過在二人身旁,有一扇巨大的石門,從這裡可以看見外頭,大霧瀰漫。

    「在這裡吃酸菜,有意境。」

    「嘿嘿,爺,你真好。」

    馮四兒眯著眼,聞著熟悉的酸菜味兒,打算睡一會兒。

    卻忽然間,

    他猛地站起身,

    看向石門外頭,

    喊道:

    「翠花!」

    「啊,怎麼了?面還沒好呢?」

    「快跑!」

    …………

    「疼吧?」

    安律師捂著腦袋,

    整張臉都褶皺成老道了,

    卻還能有心思看著許清朗問候一聲。

    別說,

    以前沒發覺,

    現在才覺得這個男人當真是好看,

    這痛苦的表情,還真有些我見猶憐的意思。

    呸呸呸!

    安律師馬上穩定住心神,

    不能彎,不能彎!

    許清朗這時候才沒功夫搭理他,只是一邊承受著痛苦一邊問道:

    「還有多久?」

    「快了,真的快了。」

    安律師咬了咬嘴唇,

    心有不甘。

    卻在這時,

    他聽到了自己身後大霧中傳出了動靜,

    該死,

    那些黑不溜秋的玩意兒不會又出來了吧?

    不過,很快,安律師就發現不對勁了,他看見的,不是從大霧裡撲出來黑影,而是一群人,密密麻麻的人。

    他們排著整齊的隊伍,

    在前進著,

    彷彿哪個軍區的部隊忽然被拉出來到這裡拉練來了。

    「這是……怎麼了?」

    許清朗震驚道。

    「這是……成了啊!」

    安律師深吸一口氣,滿臉的驚喜,若非是這風還在,他還是很痛苦著,估計都要蹦跶起來歡呼雀躍了!

    「不像是成了,他們的方向,是向那個聲音的方向去的。」

    許清朗馬上提醒道。

    安律師愣住了,剛剛還在無比驚喜的他此時宛若被一盆冷水從頭頂澆灌了下來,瓦涼瓦涼滴。

    安排了這麼多,

    到頭來,

    一場空?

    ………………

    「老闆,我們回家吧,老闆,你千萬不要嚇我啊!」

    鶯鶯蹲在周澤面前,

    看著靠著樹根坐著的周澤,都快急得哭出來了。

    該死的律師,

    都是你,

    讓老闆來這裡,

    又讓老闆被鬼上身,

    現在老闆都變成這個樣子了,

    怎麼辦啊!

    鶯鶯心裡十分著急,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讓她打架泡咖啡還行,其餘的,她真的不會啊。

    而周澤,

    只是繼續捧著那個軍用水壺,

    死死地抱著,

    目光有些呆滯,

    瞳孔也在漸漸地渙散。

    一開始,周澤還能聽見鶯鶯十分焦急的聲音,但慢慢地,他的耳朵裡,就滿滿是雨聲了。

    四周,

    大霧彷彿在瞬間消失不見,

    只剩下了那磅礴那該死的大雨!

    泥濘,

    山洪,

    螞蟥,

    屍體,

    周澤的眼前,不斷地浮現這些畫面,

    這一刻,

    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夢」裡,

    在最後的關頭,

    團長累了,

    撐不住了,

    靠著大樹坐了下來,

    走不動了,等死了。

    一切的一切,

    彷彿又回到了一個原點,

    這中間的短暫甦醒就卻更像是夢一般短暫。

    「我累了,走不動了。」

    那聲音又傳來了。

    「我知道。」

    周澤開口道。

    「帶他們回家吧,是我帶他們出來的,我沒用,沒辦法帶他們回家。」

    「我知道。」

    「死在國內,也值了,就這樣孤零零地死在國外,這是要做孤魂野鬼的啊。

    回家,

    回家,

    求求你,

    帶他們回家!」

    「我知道。」

    周澤重新伸手抓住了面前的木棍,搖搖晃晃地又站了起來。

    雨,還在下,

    四周,還在繼續往前走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大部分,都已經倒在了地上,有些,屍體都已經露出了白骨。

    於這野人山之中,

    他們承受了七十多年的孤苦。

    「起來啊!」

    周澤喊道,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眼眶在濕潤,

    這一刻,

    他似乎就是那位團長,

    正在喊著。

    「起來啊!」

    周澤繼續喊道,

    他丟掉了木棍,身子一陣搖晃,

    對著自己身邊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喊道:

    「你們起來啊!

    都給老子站起來!

    站起來啊!」

    沙啞的嗓音,扯著最大的力道在叫喊著。

    「起來啊,都給老子站起來,

    老子,

    帶你們回家!

    家,

    就在前面了!」

    周澤揮舞著手,

    大喊著,

    咆哮著,

    憤怒著,

    這一刻,

    他的視線似乎被雨水模糊了,

    卻又像是比以前看得都更遠,

    他看見了這野人山上,

    倒地的數萬人,

    這裡冷,

    別再躺著了,

    要躺,

    回家躺著去!

    然而,

    任憑周澤怎麼喊,

    他們都一動不動,

    繼續冰冰冷冷地躺在地上,

    任蟲子繼續啃噬著他們的屍體,

    任雨水繼續沖刷著自己,

    任這片泥濘的淤泥將自己繼續掩埋著,

    周澤心急,心痛,

    「起來啊,都給老子起來啊!」

    這一躺下去,

    就是七十多年啊!

    然而,

    還是沒用,

    沒有一個人起來,

    彷彿這個世界,這場大雨,

    只剩下他一個走到盡頭的團長,

    在歇斯底里地發瘋發狂,

    宣洩著自己最後的不甘最後的不服最後的怨氣!

    十萬遠征軍,出國門,戰死就算了,也不虧,但這是怎麼回事!

    數萬好兒郎,

    就這樣死在了這座山脈裡,

    沒死在敵人的槍口之下,

    卻死在了瘧疾,死在了飢餓,

    不服啊!

    不甘啊!

    周澤感覺自己的視線忽然變紅了起來,

    是血,

    自己的眼眶裡,

    有血在滴淌著出來,

    周澤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但這鮮紅,卻越來越濃郁。

    「起來,

    都給老子起來啊!」

    「吼!!!!!!!!!!」

    ………………

    「老闆,你別嚇我,你醒醒啊,你怎麼了啊,老闆,別嚇鶯鶯啊。」

    鶯鶯急得不停地抹眼淚。

    卻在這時,

    原本靜靜地坐在她面前,動都不動一臉茫然地老闆忽然張開嘴,雙眸赤紅,

    殭屍的獠牙顯露了出來,

    那青色的皮膚也呈現而出,卻又緩緩地消散,

    露在衣服外頭的皮膚上,若隱若現的是一道道古樸的符文痕跡。

    「吼!」

    「嚶嚶嚶!!!」

    這一聲吼叫,

    對於鶯鶯來說,就像是一個普通人睡著時被一個人拿了一大把冰塊丟在自己衣服裡去了一樣;

    這一刻,鶯鶯只覺得自己體內的煞氣忽然沸騰了起來,讓她忍不住叫出聲來。

    身體也在不停地顫抖著,搖擺著。

    鶯鶯咬著牙,想要克制住這股子顫慄的感覺,卻根本沒辦法控制住,只能勉強道:

    「老闆…………老闆…………快停下…………快停下…………

    人家…………人家…………人家受不了了…………

    嚶嚶嚶!!!」

    ………………

    「吼!」

    一聲宣洩般的嘶吼聲後,

    大雨之中,

    周澤瞪著赤紅色的眼眸掃視著周圍,

    沉聲道:

    「地上涼,

    都給老子,

    起來!」

    「啪嗒!」

    「嘩啦啦!」

    「啪嗒!」

    一具倒在地上的屍體,開始顫抖起來;

    隨即,周澤身邊的這些屍體也都開始顫抖起來,以周澤為圓心,整條路上深林裡,一個個已經倒下去的士兵,或手指或身子其他部位,都開始顫動起來。

    「起來,

    跟我,

    回家!」

    周澤轉過身,

    向著那段自己在夢裡沒完成的路,

    邁開了步子,

    繼續走了下去。

    一個士兵爬起來了,

    又一個士兵爬起來了,

    一個又一個士兵爬起來了,

    整條山脈,

    這一路上,

    所有倒下去的士兵,

    都慢慢地爬了起來,

    他們跟著周澤的步子,

    一步一步地,

    繼續踉踉蹌蹌地前行,

    這是一支亡靈的大軍,

    這是一支回家的隊伍。

    …………

    吼聲停止了,

    鶯鶯終於歇了下來,

    只覺得渾身痠軟,沒了力氣,直接坐在了地上,像是有點脫水了。

    「老闆?」

    然後,

    鶯鶯看見,

    自家老闆忽然閉上了眼,然後站了起來,

    一同站起來的,

    還有這片大霧之中,

    無數的身影,

    數萬軍魂,

    復甦!

    「叮…………」

    這聲音,

    再度響起,

    風也開始刮來!

    它在吸引大霧裡的亡魂去它設計好的國度!

    周澤閉著眼,

    在聽到這聲音之後,

    張開嘴,

    「吼!」

    「吼!!!!!!!!!!!!!」

    整片野人山脈,

    數萬軍魂齊聲怒吼!

    …………

    「哐當!哐當!」

    天崩地裂的架勢!

    「四爺,完了,這門要塌了,要塌了,這裡也要塌了,要塌了!

    快跑呀四爺,

    快跑呀!」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 18:12
第六百二十一章 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鬼刑台,坐落於地獄大荒邊緣的一座黑石山崖深處,相傳在泰山府君時代,這裡曾是懲戒地獄魔頭的法場。

    凡品級身份足夠且犯重罪者,都將被押赴於此,明正典刑。

    最後一代泰山府君失蹤,陰司新朝,十殿閻羅中有專司刑罰的閻羅,這裡,也就慢慢被荒廢了,且因為靠近地獄大荒,故而人跡罕至。

    此時,

    這裡地動山搖,這一處的山崖都已經崩塌了,將一切的一切都掩埋了進去。

    「噗通!」

    馮四兒把石塊拋開,從中把被壓在下頭的翠花兒給拽了出來。

    翠花兒哭得梨花帶雨,受盡了委屈。

    「沒事吧?」

    馮四兒在旁邊坐下來,也是有些心有餘悸。

    「四爺,人家的小火爐,人家的小砂鍋,人家醃製好的那一罈子酸菜……都沒了,都沒啦,嗚嗚嗚…………」

    聞言,

    馮四兒居然長舒一口氣。

    少頃,

    翠花兒似乎想到了什麼,馬上爬起來,看著前方被掩埋的廢墟,有些著急道:

    「四爺,門塌了唉。」

    「什麼門?」

    「就是那扇門啊?」

    「我從沒見過什麼門,你酸菜吃多了,記錯了。」

    「啊!」

    翠花愣了一下,

    她對四爺的話一直奉若經典語錄,

    所以哪怕廢墟就在眼前,她也真的在思考是不是酸菜吃多了真的會導致智障這個問題。

    馮四兒則是回頭看去,

    他知道,

    在這廢墟掩埋之下,除了那座坍塌的門,還有兩個一起來的傢伙。

    翠花是不會洩密的,

    而那兩個,已經是徹徹底底的死人了,死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會保守秘密。

    起身,

    拍了拍衣服,

    馮四兒抬頭看看地獄的天空,

    那一輪血月,

    還掛在上頭,

    卻比當初袖珍得太多太多,已然成了小月牙,卻比當年,更加的明亮。

    「風太大,多少人得折了腰喲。」

    ………………

    「不對,不對!」

    安律師尖叫了起來,

    雙手猛地抓住了許清朗的肩膀,一陣搖晃,

    然後似乎還覺得不過癮,

    居然直接對著許清朗的臉親了過來!

    男人嘛,

    比如在足球場上,比如在戰場上,

    激動之餘親一口,

    也不算什麼。

    許清朗卻目光一凝,臉上當即覆蓋出了密密麻麻的蛇鱗!

    「…………」安律師!

    哆嗦了一下,

    放下手,

    安律師悵然地回過頭,

    似乎一下子索然無味了下來,

    平靜道:

    「風,停了唉。」

    「但大霧還沒有散。」許清朗開口道。

    「不打緊了,不打緊了。」

    安律師指著二人前面出現的那一排衣衫簡陋的士兵,道:

    「成功了,老闆成功了。」

    說著,

    安律師指了指這四周的大霧,

    「大霧不散,就衝破了它!」

    …………

    怒江之中,有三條身上帶著金色光澤的大魚浮出了水面,吐著泡泡。

    天地法則變化,山神土地海河湖神之流十不存一,卻終究還是有些漏網之魚在苟延殘喘著。

    這怒江流域裡,就有三條成了精的大魚,它們沒有廟號,也沒有祠堂,但這百年來,卻一直在這一塊區域活動。

    它們沒有交流,

    只是三雙魚目一直盯著前方那滾滾壓下去的烏雲,

    烏雲之下,

    有一團大霧,

    然而,

    從這個視角看過去,

    那滾滾烏雲彷彿一頭巨大的凶手正欺壓在大霧身上拚命地聳動一樣,

    正驅趕著大霧,

    向這裡移動。

    三雙魚目轉而面面相覷,

    人間風雲變化,它們也是見識過不少的,但這種陰陽玄學之事,

    居然搞出這般陣仗,

    難道真不怕天雷降下,

    被這煌煌天道化作粉塵麼?

    …………

    「孫老的情況最近怎麼樣了?」

    「情況不是很好,老年痴呆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了,現在連照看他好幾年的護工他都不認識了。」

    「建議轉院治療的申請還沒下來麼?去大城市的話,醫療條件和水平比我們這裡好很多,對孫老的恢復和治療也更有效果一些。」

    「估計難了,這是孫老自己當初要求在我們這裡進行療養的。」

    「先進行常規身體檢查吧。」

    醫生先蹲下來,將面前坐在輪椅上的病人的腿給輕輕抬起,把褲管往上拉時,看見了那上面一個個坑坑窪窪的洞。

    「趙醫生,這真的是螞蟥叮咬留下的?」旁邊的女護士問道。

    趙醫生點點頭,「留下病根了,所以年紀大了之後,這腿腳就不行了,你抓著這條腿,我繼續檢查……」

    「好。」

    女護士剛蹲下來,

    身體卻顫了一下,

    因為她看見之前一直坐在輪椅上動都不動的孫老,

    此時居然緩緩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對準在自己的太陽穴一側,敬了一個軍禮。

    「趙醫生,你看孫老。」

    「嗯?」

    趙醫生抬起頭,也驚愕了一下,馬上問道:

    「孫老,你能聽見我說的話麼,我是小趙,是你的專屬醫生,孫老?」

    孫老只是默默地敬禮,

    嘴唇囁嚅著,

    兩行渾濁的淚水從凹陷的眼眶裡滴淌了下來。

    「孫老在說什麼,你聽一下。」

    趙醫生有些激動和緊張,病人最忌諱這種大喜大悲,這往往會對病人的身體情況帶來很嚴重的影響,也就是民間所謂的「迴光返照」。

    女護士馬上把自己的耳朵湊到孫老的嘴旁邊,

    努力地聽著,

    只是孫老不是本地人,他是前些年才特意轉到這裡來療養的,也因此,本就聲音很難分辨又加上了非當地的口音,讓女護士聽起來很是艱難。

    只能模模糊糊地複述道:

    「回來了…………回來了…………都…………回來了…………」

    下一刻,

    孫老原本抬起來敬禮的手垂落了下來,

    頭也歪側到了一邊,

    彷彿堅持了這麼久,

    終於鬆手了。

    「馬上進行搶救,快,搶救!」

    在病房裡的醫生護士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折騰得手忙腳亂時,

    似乎根本就沒人看得見,

    在輪椅旁,

    站著一個年紀不到二十的青年,

    青年穿著青綠色的軍服,

    腰間挎著軍水壺。

    他在微笑,笑起來很和煦,

    他也在哭,眼淚在不住地流。

    他看著被送到病床上進行搶救的自己,

    又看了看這些個照顧他好幾年的醫生護士,

    默默地鞠躬,

    而後,

    他走出了病房,

    一路走,

    沒有停歇,

    一直地走,

    走了很久很久,

    但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累,

    七十多年前的那一段路他都走出來了,

    這時候,

    這一點點路,

    真的不算什麼。

    走過了那條路,後半生的諸多坎坷動盪,也成了浮雲。

    他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了一座高坡上,他站在那裡,目視著前方,

    緩緩地舉起了手,

    敬禮,

    大家,

    都要回來了啊。

    我終於,

    等到你們了啊,

    一起,

    走啊。

    …………

    鶯鶯只能小心翼翼地跟著自家老闆,她看著老闆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很穩,穩健得像是大草原上馬群裡的頭馬。

    而在四周,

    正在匯聚著越來越多的身影,

    他們從靈魂化作了枯骨,

    從枯骨衍生出了血肉,

    是由虛到實,

    還是真實和虛假已經失去了界限,

    這已經無從考究了。

    鶯鶯只覺得不知不覺間,

    自己身邊戰滿了軍人,

    他們扛著槍,

    他們昂著頭,

    原本壓抑的氛圍,

    在此時慢慢地被化解,

    那種不甘,

    那種憤怒,

    那種屈辱,

    宛若隨著眼前的大霧一般正在慢慢地被消散。

    鶯鶯抬起頭,

    她看見這天,

    開始下雨了。

    「回家!」

    周澤高喊了一聲。

    接下來,

    隊伍裡很多人一陣歡呼:

    「哇瞪來啊!」

    「俺們回屋嘍!」

    「回嘎聊哦!」

    「俺們費家咯!」

    「我悶回家勒!」

    「額們鍋起了哇!」

    「我地翻屋企啦!」

    「我落屋勒!」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軍歌嘹喨,

    七十多年前,他們憋屈地喪身於這野人山,淒冷於國界之外。

    七十年後,他們亡魂再起,旌旗招展,回家!

    原本的頹廢之氣蕩然無存,一切的一切宛若又回到了當年,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跨出了國境線出征的盛況。

    超過一甲子的淒風冷雨,沒有澆滅軍魂心中對故國對故鄉的渴望,一切一切的熱情,無視了時間的阻隔和磨減,歷久彌新。

    大霧比之前淡多了,

    然而,

    大霧之中,

    隱隱約約可見那些黑色的影子在不斷地徘徊和觀望著,

    霧沒散盡,它們就還在。

    它們是大霧之中的生物,捕獵是它們的本能,此時,竟然攢聚在了一起,慢慢地彙集起來,攔在了前方。

    「回家!」

    周澤開始奔跑起來,

    在其身後,

    數萬軍魂一起開始奔跑起來,

    鶯鶯只能也跟著老闆跑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她看著自家老闆的背影時,覺得自家老闆好像變了許多,至於變化在哪裡,她說不上來。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

    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淨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

    震耳激昂的軍歌之中,

    數萬被喚醒的軍魂,

    化作了最為恐怖的洪流,

    向著大霧之中最後的一道防線衝了下去,

    而天上的烏雲,

    也在此時猛地下壓,

    開始對這下方的大霧進行瘋狂地絞殺!

    「轟!」

    霧散,

    雨歇,

    雲收,

    天晴!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 17:38
第六百二十二章 晉陞,捕頭!

    鐘聲響起歸家的訊號,

    雨林之中,

    穿行著一道道身穿著綠色衣服的身影,

    年紀不一,

    但以青年居多,

    一眼掃過去,

    基本都是稚嫩的面容,

    他們來自天南海北,說著各自的方言,有著各自的飲食習慣,在七十多年前,一同從軍來到異國他鄉。

    數千年來,

    流水的朝廷,

    鐵打的軍魂,

    於他們身上,則是最好的見證。

    周澤走在第一個,數萬軍魂,以他為明燈,全都跟隨在他的身後。

    如果說,一開始周澤只是懵懵懂懂地一時衝動,

    因為這大霧的出現,讓這數萬軍魂可能會被莫名其妙地收走利用,才站了出來。

    那麼現在,

    他是真的已經完全清醒了。

    這山,還是山,這樹,還是樹。

    只是,當人發生變化後,眼裡所看見的山和樹,也自然就不一樣了。

    周澤的左手還拿著那個生鏽的軍用水壺,右手則是捏著自己的鬼差證,倒不是周澤刻意拿出來迫不及待了。

    而是因為在自己喚醒數萬軍魂之後,自己的這張鬼差證開始發燙,且飄浮了出來,似乎是有所感應。

    再看周澤本人,

    嘴唇兩側的獠牙若隱若現,

    身上的衣服因為這些天的奔波也破了許多出,露在外頭的皮膚上則像是有古老的符文在流轉。

    若是老道和老張在這裡,見到這一幕,肯定會有所感觸。

    因為當初在面對通城的那位土地爺時,復甦的贏勾直接把那兩個被束縛在樹木裡的盜墓賊直接變成了行尸。

    雖說此時周澤並沒有對這數萬軍魂做什麼,也沒去改變什麼,

    但二者似乎有共通之處。

    鶯鶯一直跟在周澤身後,仔細地看著周澤,她知道老闆大傷初癒,又是這般折騰,真的很怕老闆忽然支撐不住倒了下來。

    事實上,

    周澤是真的有些累了,

    之前情急之下整個人都很亢奮,倒是什麼都沒覺得,

    但現在,

    隨著自己清醒過來,

    那種壓力和每一步踩下去的消耗,都很巨大。

    好在他有前陣子和贏勾一起走出奈何橋的經驗在,

    雖說身上彷彿掛著千斤擔,但每一步踩下去,都是實實的。

    白霧,已經徹底散開了,之前,周澤只是低著頭往前衝,然後什麼都沒管,什麼也沒顧,但因為身處於洪流之中,所以他自己都沒料到這數萬軍魂凝聚在一起的氣勢居然有這般恐怖。

    但那之後,

    就剩下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走了半天之後,

    安律師和許清朗跟了上來。

    許清朗從背包裡拿出了一些吃的,似乎準備送上去,結果卻被安律師一把手抓住。

    「幹嘛?」

    「送點吃的啊。」

    「你怎麼不去拿個國民黨軍旗交給他讓他揮舞著踩線?」

    「…………」許清朗。

    「餓兩天沒事的,現在最怕的就是被打岔,萬一現在的這種感覺被影響到了,想要再找回來,就難了。」

    安律師抽出兩根菸,一根遞給了許清朗。

    見安律師這樣說,許清朗也就接了煙,和他一起蹲了下來,準備歇歇。

    二人四周,

    到處都是軍魂的身影,

    幾千人都能堆滿中學操場了,何況是幾萬人。

    吐出一口煙圈,

    安律師把煙盒裡剩下的煙都插在地上,點燃。

    「哥幾個,回家了,走過路過的,抽一口,軟中華,好菸嘞!」

    這七八根菸倒是燃燒得很快,

    沒幾秒鐘,

    就直接燃到過濾嘴那邊了。

    許清朗則是有些意外地看向正在走來的這批士兵,

    「這還有女兵?」

    「廢話,部隊裡有女兵很奇怪麼?」

    「不奇怪。」

    許清朗抖了抖菸灰。

    安律師搓了搓手,看了看從自己面前走過去的一排女兵,緩緩道:

    「進野人山時,好像有三百多個女兵一起進來的,但似乎只有一個女兵,活著走出去了。」

    許清朗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隨即,

    似乎是覺得這種氛圍並不好,他看向身邊的安律師,道:「這次的事兒,算是成功了吧?」

    「等送軍魂們回家,才算是成功了,至少得過了國境線或者是過了怒江再說。」

    「我總覺得有點奇怪。」許清朗道。

    「哪裡奇怪?」

    「這大霧的出現,讓人有些奇怪,太巧了一點。」

    這又不是好萊塢大片,為了在兩個小時的時間裡展現出各種衝突和矛盾,會故意弄出很多的「湊巧」,這是現實。

    而在這現實裡,撇開贏勾和泰山府君這兩個不為人知的身份不談,周澤只是一個鬼差而已。

    「嘿,誰知道呢。」

    說著,

    安律師站起身,拍拍許清朗的肩膀,

    「走吧,老闆都走遠了。」

    …………

    周澤從來不是一個體育或者健身愛好者,他很懶,任何需要動的事情,都打心眼兒裡排斥。

    但這一次的雨林徒步,

    他卻走了整整兩天兩夜。

    不光是沒闔眼沒休息,

    就是連這腳下的步伐都沒停下來過,

    雖然不是在跑,但這走路的頻率一直沒降下來。

    一開始累,一開始餓,一開始渴,

    但慢慢地,

    隨著時間過去,

    任何的知覺都被麻木所包裹,

    你根本就感覺不到了,

    只是把自己當作流水線上的機器似的,

    前進,

    前進,

    再前進。

    倒不是不想停下來休息,

    而是周澤能夠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身後這數萬軍魂對於回家的急切和渴望,

    雖然他們沒有一個人催促周澤,

    但幾萬人跟在你身後,

    你能感受到數萬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就會有一種感覺,

    這時候哪怕停下來多耽擱一秒,

    都是一種犯罪和褻瀆。

    苦倒是不苦,至少心裡是心甘情願的。

    終於,

    怒江就在眼前了。

    因為入冬了,所以不似夏天,怒江的水位並不是很高,除了早晚短暫的時間,也沒有特別大的波浪,但饒是如此,它依舊是一座難以踰越地天塹橫亙在這裡。

    七十多年前,在這條江的兩側,中日軍隊曾展開過極為血淋淋地廝殺,鮮血染紅了整條江。

    「老闆,我去找個筏子?」鶯鶯問道。

    最近的橋,還在很遠的位置,因為安律師的奇葩帶路方式,導致周澤走回來時,自然也不是走的旅遊路線,前面也不可能有橋在等著自己。

    若是以前,她倒是不擔心自家老闆游不過去,但是現在,她真的擔心出什麼意外。

    周澤抿了抿乾裂的嘴唇,

    沒做聲,

    繼續邁著步子往前走。

    前方,

    是懸崖。

    「老闆!」

    鶯鶯見周澤一腳踩了下去,大吃一驚,馬上伸手準備去抱住自家老闆,她寧願自己抱著老闆有她做個墊背這樣摔下去!

    然而,

    鶯鶯的手剛剛抓住老闆的上衣時,

    卻發現自家老闆的雙腳居然直立地踩在峭壁上,

    繼續邁著步子,

    在往下走。

    鶯鶯沒敢發力,鬆開了手,

    低頭往下看了看,

    額,

    女殭屍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峭壁天險,周澤走起來卻如履平地,

    在他身邊,

    數萬軍魂緊跟著,

    有人在唱著軍歌,

    有人在唱著自己家鄉的曲調,

    信天游,黃梅戲,

    雜亂卻顯得很熱鬧。

    周澤的視線裡,一會兒是興高采烈的隊伍,一會兒是寂寥無人怒江峽谷。

    鶯鶯是找了一個不算特別陡峭的位置滑下來的,她下來沒多久,就看見自家老闆一步一步很穩地從懸崖上走了下來。

    然後繼續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江裡,

    倒是沒有那種江水被隔斷讓周澤帶人過去的誇張,

    鶯鶯看見自家老闆整個人很快就被江水給沒入了,

    身邊的軍魂也一起走入了怒江之中。

    鶯鶯只覺得自己操碎了心,老闆自個兒渾渾噩噩的,像是個睡覺喜歡踹被子的皮孩子,她馬上也潛入水中,卻看見老闆雙腳踩在江底的沙石層上;

    一步一步,

    依舊是原來的步幅,

    依舊是原來的頻率,

    下方的雜物,下方的水草,全都沒能阻攔住自家老闆絲毫。

    數萬軍魂一起沒入了怒江之中,

    引得原本平靜的怒江忽然間波濤泛起,宛若忽然注入了活力,忽然奔騰了起來!

    「噗!」

    周澤的頭露出了水面,

    接下來,

    是下方的身子,

    江水徹底濕透了身上的衣服,使得他上半身的符文露出的更為明顯,此時的他,宛若一個苦行者,又像是一個悟道者。

    自林中來,

    自崖上來,

    自水底來。

    就在此時,

    上方的雲層中,

    忽然間產生了一陣壓抑的轟鳴聲!

    宛若一錘重鼓響起,

    鶯鶯面色一顫,帶著極為清晰的恐懼。

    尋常人遇到大雷的天氣,可能不覺得有什麼,但對於一些為天道所不容的存在來說,雷雨天氣,就是一場鬼門關!

    周澤也抬起頭,

    默然地看著空中,

    張開嘴,

    露出了獠牙,

    「吼!」

    這是挑釁,

    彷彿在說,

    來啊,

    你劈死我啊,

    來啊!

    有本事你劈死我啊,

    劈啊!

    數萬亡魂聚集在一起,其氣場牽引出了天地異象,自然引起了蒼穹的注意。

    然而,

    隨著周澤的怒吼之下,

    其周圍身後的數萬軍魂也一起抬起頭,

    對著這蒼穹怒吼咆哮起來!

    家就在眼前,

    過了江就回家了,

    誰敢阻攔,誰就是自己的仇人!

    無數的吶喊,無數的怒吼,讓這一片怒江區域一時間鬼哭狼嚎,陰風肆虐!

    周澤是一個點,那其身邊的數萬軍魂則是為他形成了一道面,

    方的烏雲層越發的濃郁,於蒼穹的威壓之前,不退反進!

    「嗡嗡!!!!」

    蒼穹之中,似乎有雷霆在醞釀。

    天地有規則,不容褻瀆,否則陰司的觸手,早就完全遮蓋到整個陽間了。

    而下方的數萬軍魂被周澤帶動著也是半分不讓,針尖對麥芒!

    寧讓這雷劈成劫灰,

    也不再做孤魂野鬼!

    「嗡!」

    「嗡!」

    「嗡…………」

    與此同時,

    這附近國境線上的一座座界碑在此時一起顫抖起來,有幾個界碑在檢查站旁,還引起了駐紮在這裡邊防官兵的詫異。

    附近松山上的烈士陵墓裡的雕像和墓碑也一起顫抖起來,

    一道道人影出現在了遠處的山坳上,其中就有剛剛身死的那位孫老。

    宛若,有一股氣抹向了空中。

    雷霆,

    在慢慢的消散,

    壓抑的空氣,

    似乎也得到了排解,

    鶯鶯長舒一口氣,在剛才,她真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雷給劈死了。

    周澤舉起雙手,

    繼續向前,

    一直到,

    他的腳,

    終於踩到了岸上,

    而後,

    他整個人身體一顫,

    直接跪在了地上,

    眼耳口鼻位置全部溢出了鮮血,整張臉變得嚇人般的慘白,

    胸口一陣起伏,

    周澤張開嘴,

    「回……回家了!」

    「噗通!」

    周澤身體前傾,

    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老闆!」

    鶯鶯大急,她可不想自家老闆為了做好事犧牲了自己,然而,剛準備沖上前去時,她卻停下了腳步。

    老闆的那張鬼差證飄浮了出來,

    就懸浮在了周澤躺著的身體的上方,

    不斷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跟隨著周澤一路走來的軍魂排著整齊的隊伍,

    一個個地從周澤身邊走過去,

    對著躺在地上的周澤敬軍禮。

    是他,

    把他們帶了出來,

    結束了他們七十多年的淒冷孤寂,

    雖說「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

    然而亦有: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

    隨著越來越多的軍魂從周澤身邊經過,

    鬼差證正在發生著一種微妙的變化,

    這些軍魂從周澤身邊過去後,

    或三三倆倆找同鄉,

    或找自己的戰友找自己的隊伍,

    也有獨自行走的,

    笑笑鬧鬧。

    怒江另一側的懸崖上,

    安律師用力咬著自己的手指甲,看出來,他很緊張。

    「怎麼了,不是過江了麼?」許清朗問道。

    「不,數萬軍魂,如果他們各自散開,你知道是什麼後果麼?」

    相當於數萬厲鬼,呼嘯而出,哪怕是抓,也抓不過來啊!

    不說數萬了,有個數千下去,都絕對是難以贖罪的大禍!

    「我說,你之前準備了這麼多,怎麼現在才想到這個?」許清朗頓了頓,「還有,我覺得不至於。」

    怒江周澤所在的這一側,

    數萬軍魂相繼過江,

    他們密密麻麻地站在江岸這一側,

    千軍萬馬,陰兵過境!

    周澤身邊有一個身影蹲了下來,

    只可惜周澤昏迷著,否則應該能看出來這就是那位上他身的「團長」。

    團長看了一眼周澤的狀況,見他不會有性命之虞,就站了起來,

    高呼道:

    「回家了!」

    數萬軍魂一起歡呼:

    「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在這歡呼聲中,

    數萬軍魂,

    集體消散,

    無一人繼續滯留陽間為亂!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 17:39
第六百二十三章 史上最高含金量捕頭!

    數萬軍魂齊「卸甲」,

    無一人再於陽間逗留,安安穩穩地消散,步入輪迴,

    場面十分肅穆。

    鬼差的責任,其實就是分散陽間各處,將那些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無法或者不願自己進入地獄的鬼魂拘投進地獄去。

    也因此,在書店裡見慣了太多有冤情有冤屈有留戀的鬼魂,

    看得人眼睛都膩了,聽得人耳朵都起老繭了。

    而眼前,

    怒江一側,

    數萬軍魂集體消散,不留一魂入陽間,

    這種大氣場,這種大氣魄,

    真的是讓人震撼!

    七十多年前,神州動盪,既然有不少人跪下來當了順民,

    這也就意味著必須有人主動站起來。

    他們出了國境線,和日寇血戰,早就拋卻了小家之念。

    更何況超過一甲子的風雨飄零,就算是還有念想,也清楚地知道不剩下什麼了。

    回家了,

    也就無憾了,

    過了國境線,

    死在了國家疆土之內,

    皇天后土,

    心亦所安。

    許清朗深吸一口氣,眼角有些濕潤,在書店見慣了小家小氣的喋喋不休,見慣了為了個人恩怨情仇為了男人女人或者財產死後也留有怨氣的太多太多例子。

    此時,眼前的這一幕,讓他也有種被顛覆的感覺。

    「好了,都走了,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安律師聞言,笑了笑,道:「其實也大概猜到了這麼回事兒,當年的他們出國遠征,圖的,還不是一個保境安民?

    既然死了,變成了鬼,又怎會去做那荼毒民眾的事兒?」

    「你剛才可不是這樣說的。」

    「這叫反奶,你懂不懂?」

    安律師拍拍褲腿,站直了身子,伸了個懶腰,只聽得自己的腰部一陣「咯嘣」響。

    「哎喲喂,這幾天可真是累了,等找個最近的縣城,去做個全身推油,最好連內三角也一起推一推。」

    「先下去看看吧,沒看見老闆還躺在那頭麼?你就不擔心?」

    「擔心?沒事兒,老闆他死不了,你是沒瞅見他剛剛兩日兩夜走出來的氣度,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大徹大悟了,要立地成佛了呢。」

    「我不是擔心他,我是擔心你。」

    「擔心我?」安律師有些疑惑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許清朗率先向前走,選了個坡度沒那麼陡峭的位置滑了下去,安律師也跟在他身後,等二人下了懸崖到了江邊,許清朗才又開口道:

    「連我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你以為老闆他看不出來?」

    「我這是為他好。」

    「大部分功臣被狡兔死走狗烹之前都是這麼說的。」

    「治病想見效快,就得下猛藥!沒這場大霧一激,你以為老闆能那麼快進入狀態麼?」

    「我很好奇啊,老安,要是老闆最後沒成功,這數萬軍魂就因為這大霧被送到不明不白的地方去了?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

    安律師聳了聳肩,「至少,眼下的結局,還是皆大歡喜的。」

    「行吧,你自己看著辦吧,你小心等老闆醒來。」

    「你不說,我不說,只要不說破,他是不會說什麼的。」安律師忽然道。

    「為什麼?」

    「你沒看出來,老闆變了很多麼?從地獄之行回來後,就變了很多了。

    雖說在老闆的講述裡,贏勾在地獄打殺四方,打爆了那麼多閻羅的法身,又橫掃了陰司大軍,看起來當真是威風八面,勢不可擋。

    但整件事的前提,一來是有一個平等王陸心甘情願兵解自身,送給贏勾去吞,這才點燃贏勾的那一把火。

    隨後贏勾更是召喚來了自己的初代最強肉身,以燃燒肉身作為代價獲得了第二波力量。

    只是,

    你想想,

    這世間,

    你從哪裡再去找第二個平等王陸?

    況且,贏勾的初代肉身也已經被榨乾了最後的價值,已然消散了。

    最重要的是,贏勾本人這麼多次的輪迴修養所積攢下來的這點家底,也在那次裝逼之中消耗一空,

    本人更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老闆說如果能找到法子,是能讓贏勾再甦醒的。

    先不說這法子得多難找,就算找到了,贏勾再甦醒後,估計也沒有像上次那般橫掃地獄的氣概和能力了。

    你要是問可不可以找到幫贏勾恢復實力的辦法?

    呵呵,

    如果真的可以找到,

    那贏勾幾千年輪迴是在吃屎啊,他自己不會去找?

    養那麼多條狗很好玩麼?」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

    安律師砸吧砸吧了嘴,

    「所以說,老闆這次才願意來雲南,他是真的有些急迫了,雖說看樣子和之前沒什麼區別,但心態上,到底是不同了。」

    「心態?」許清朗有些不解。

    「大概就是以前人贏勾把他當作小甜甜,

    現在贏勾不行了,他想自己攢點家底,等贏勾醒來,

    讓贏勾做他的小咪咪。」

    「…………」許清朗。

    這個比方,

    怎麼聽得這麼怪異?

    「行啦行啦,沒事啦,哪怕老闆看出來了,也不會說什麼的。」

    「但這終究是傷了情分啊,等哪天老闆用不上你了,你的下場會很慘的。」

    「還早,哪怕老闆當上了巡檢,也有能用得著我的地方。」安律師伸腳踩在了江水裡,哆嗦了一下,道:

    「水太涼了,

    你是蛇,

    快把你的蛇鱗變出來,帶我游過去吧。」

    許清朗看都沒看他,直接跳下江開始了游泳,安律師也沒辦法,只能也跳下了水。

    等到二人遊上岸時,也都有些狼狽和氣喘。

    「呼!」

    許清朗伸手抓起自己的頭髮,倒是覺得這一番游江還真是挺暢快的,將這幾天待在雨林裡的憋悶抑鬱一掃而空。

    安律師則是走到了周澤身邊,鶯鶯此時正跪在周澤身旁照看著。

    「老闆沒事吧?」安律師問道。

    「還沒醒來呢。」鶯鶯回答道。

    「嗯,問題應該不大,只是有點腎透支了而已。」

    說完,

    安律師的目光落在了周澤的胸口位置,

    彎腰,

    伸手撿起那個東西。

    「嘶…………好燙好大!」

    安律師雙手不停地擼動著,

    那枚泛著金色的牌子在其手中不停地上下翻滾,到最後,才完全拿捏住了。

    牌子上只畫著一隻「貔貅」,但造型古樸,頗具威嚴。

    「這是什麼?」許清朗問道。

    「鬼差證啊,哦不,現在得叫捕頭令牌了。」

    安律師把這個牌子遞給了許清朗看,同時笑呵呵道:

    「普通鬼差升捕頭後,這令牌是黑色的,咱老闆是金色的,這他娘的,古往今來第一遭了吧。

    這真的是肉眼可見的含金量最高的捕頭!」

    千辛萬苦,

    進緬甸,下雨林,

    求的,

    不就是這個麼。

    有了這個,

    以後的路就好走多了,這次積攢下來的功德和底蘊,那是真的強。

    「等老闆醒來,身體恢復後,打開地獄之門時,陰司那邊應該會有晉陞捕頭的封賞下來,一般都是普通的修煉之法,陰司專賜的。

    但我看老闆這個金色的令牌,肯定會賜予一些其他的好東西,反正到時候看看就是了。陰司現在自己那邊都一團亂麻,估計也沒什麼好東西會賞賜下來。

    但也說不定,老闆拿的是泰山府君留下的鬼差證,我還真挺期待泰山府君會不會刻意地留下什麼寶貝專等著賞賜給自己傳人的。

    估摸著林可他們那五個鬼差,他們的鬼差證應該也變了吧,上面應該會特意標註自己的捕頭是誰,甚至可能也帶上了點兒金色。

    出去裝逼時還能得瑟一下,老子老大是銅鑼灣的鹹魚哥!」

    說完,

    安律師就彎下腰,把這令牌又放在周澤的胸口位置。

    而就在這時,

    周澤緩緩地睜開眼,

    他醒了。

    鶯鶯馬上關切地問道:

    「老闆,你醒啦?要不要吃點東西?或者喝點水?還是吃東西吧,水你剛剛在江底看樣子沒少喝。」

    周澤的目光還有些迷茫,

    這一番折騰,

    肉身固然透支巨大,

    但靈魂的疲憊才是最深刻的。

    可以說,如果不是自己靈魂內有一座泰山鎮壓著的話,哪怕這數萬軍魂對自己沒有絲毫惡意,自己帶著他們行進時,這股子壓迫感,也能讓自己靈魂被硬生生地磨滅。

    既然安律師都清楚這裡有大機緣存在,那麼知道的人,肯定也不會少,為什麼還會繼續任憑這數萬軍魂留在這裡,放著這麼大的一塊功德不要?

    無非是沒這個條件,怕撐死自己罷了。

    安律師把自己的臉湊到周澤面前,伸手指了指自己,道:

    「老闆,還記得我不?我是老安啊,你最信任的管家,你的生死兄弟!」

    周澤的目光開始慢慢地恢復清明,

    且眼光裡,

    似乎帶著些許特殊的意味。

    而後,

    他看向了身邊的鶯鶯。

    「鶯鶯……」

    「老闆哎~~」

    「打他……一頓……」

    「…………」安律師。

    鶯鶯看向了身邊的安律師,

    再回頭看向自家老闆,

    見自家老闆緩緩點頭,

    馬上應聲道:

    「好嘞,老闆!」

    鶯鶯站起身,

    擼起袖子!

    「我擦,你搞錯了,你家老闆要打的是老許,他居然在人前脫衣服準備烘乾,

    都袒胸露r了,

    有傷風化,有傷…………」

    鶯鶯揮起拳頭;

    「砰!」

    「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22:40
深夜書屋 第六百二十四章 招蜂引蝶!


    回去的路上,是許清朗開車,安律師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鼻青臉腫。

    鶯鶯沒留手,一拳拳砸下去,可是實打實的。

    安律師沒反抗,也沒躲避,硬生生地吃了好幾拳,雖說鶯鶯沒下死手,但也女殭屍的拳頭豈是那麼好相與的?

    臉上還好,只是打破相了,胳膊和腿這幾個地方,骨裂估計都好幾處了。

    不過他臉上倒是沒什麼怨憤之色,反而有些輕鬆,若不是嘴角破了,他還想吹一下口哨抒發一下自己的愉悅。

    如果老闆什麼都不說,看似風平浪靜,但這筆帳,其實算是記下了,以後總得有發落的時候。

    比起大家表面上的「相安無事」,

    直接讓鶯鶯給自己打一頓,

    反而是一種「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這件事,

    就算是這般處理了,

    也算是顧唸著大家的情分。

    也因此,雖然被扁了一頓,安律師的心情卻還能不錯,他心裡也壓著一塊石頭,現在石頭也落地了。

    打電話聯繫了一下書店,老道反饋說勾薪三人還沒甦醒,依舊在監護室裡,而因為警方調查爆炸事故的原因,書店的裝修才剛剛開始,距離裝修完畢還早得很,且就算是裝修好了,還得放那兒通風一段時間。

    也因此,周澤等人決定先不急著回去了,既然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乾脆就玩玩兒散散心,純當是企業福利做個團建。

    畢竟車上四個人裡,還有倆病號,雲南這裡山清水秀的,也適合療養。

    最後,

    大家選擇了去麗江,

    安律師拖著包紮著繃帶的手臂,選了一個麗江古城內的一處民宿。

    等車子開到麗江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下車後,鶯鶯攙扶著周澤,許清朗攙扶著安律師,一行人在民宿老闆熱情的帶領下進了店。

    這老闆是個瘦高個,臉上掛滿了笑容,那叫一個熱誠,雖說對於這一行人傷號這麼多有些意外,但面上卻沒顯出來。

    安排房間時,

    周澤和鶯鶯一間,

    安律師本想著強烈要求和許清朗一間,因為他傷得很重,一個人住不方便,但最後在許清朗的堅持下,還是一人一間。

    安置下來後,

    安律師顫顫巍巍一步一步地先走進了周澤的房間,

    周澤正躺在床上,鶯鶯正在給大浴缸放水調試水溫,路途遙遠折騰了這麼久,她知道自家老闆肯定很想洗澡了。

    要知道,在書屋時,周澤可是早上和晚上雷打不動必須洗兩次,如果要出去的話,回來後還得多洗一次。

    安律師從兜裡掏出兩包煙,丟到了周澤床上,自己又摸出一包,取出兩根,丟給周澤一根自己也咬了一根。

    「嘿,我跟那個老闆要了點粉兒,老闆你要不要來點兒?」

    「粉兒?」

    「對啊,老闆你是做醫生的,應該也看出來了吧,那老闆嗑那玩意兒的,身子都快被掏空了,估摸著就算沒什麼其他厄運,也沒個幾年好活的了。

    不過這玩意兒能止痛,我剛跟他要的時候,他還給我裝傻呢。」

    「我不要。」

    「嗯,行,對了,這裡晚上還舉辦燒烤,老闆你去麼?有這裡的住戶還有老闆請的朋友,說是燒烤,但有點像是一夜相親聚會。

    他娘的,以前不覺得,現在感覺進了這麗江,到處都是發情的氣息。」

    事實上,不止是麗江還有大理等這些地方,在對外宣傳和酒店民宿主打方面,都主動地拿這個當宣傳點。

    周澤搖搖頭,

    他對凡是和「嗨」有關的事兒,都不是很感興趣。

    這時,在旁邊給浴缸放水的鶯鶯回頭道:

    「老闆身上有傷呢,怎麼去啊。」

    安律師聞言暗搓搓一笑,雙手合什,道:

    「可以阿彌陀佛。」

    見周澤沒這方面的興趣,安律師也不做過多逗留,起身,又一瘸一拐地走出去了。

    看著安律師這般蕭索狼狽的背影,

    周澤心裡居然升騰起了一股佩服的情緒,

    都這個樣子了,

    他居然還想著去玩兒,

    不怕把骨裂阿彌陀佛成骨折麼?

    「老闆,水放好了,來泡吧。」

    在鶯鶯的攙扶下,

    周澤坐進了浴缸,

    才覺得水有些燙了。

    「燙麼?老闆,我再放點冷水?」

    「不用,你坐進來就好了。」

    ………………

    晚上的燒烤聚會是在民宿的樓頂進行,兩個燒烤架子已經搭好,圍坐著一群男男女女,且有不少住戶和老闆的朋友在往這裡趕來。

    許清朗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喝著啤酒,他是被安律師拉拽來的。

    「那幾個,一看就是附近做這門生意的,雖然一直在裝清純,但那股子風塵氣兒是遮掩不住的。

    那邊幾個坐在那兒的,應該是來旅遊的,住在這兒的住戶,可惜長得不咋的,嘖嘖。「

    許清朗繼續喝酒,

    沒搭理旁邊聒噪的這貨。

    負責燒烤的是老闆,他似乎剛嗑完,精神奕奕的樣子老嗨了,等開始燒烤後,為了活躍氣氛,他一邊讓旁邊想要動手嘗試的人接手燒烤攤一邊拿起自己的吉他,開始彈唱起來。

    別說,

    唱得還真好聽,

    其水平不比那些酒吧的人氣駐唱歌手差,

    而且唱的還是自己的原創歌曲。

    安律師嘆了口氣,心裡覺得有些可惜,民宿開得紅火,自個兒又有才華,不碰那玩意兒的話,這日子得過得有多瀟灑安逸啊。

    燒烤聚會進行到一半,已經有好幾對剛結識的那女看對了眼,下去進房間做更深一步的交流去了。

    當然了,這裡面固然有放縱的,但大部分都是談價錢的。

    「怎麼不去玩玩?」

    老闆拿著啤酒走到安律師身邊,笑呵呵的。

    他把安律師當作了自己同道中人,畢竟之前安律師還跟他買過東西。

    「沒幾個好看的。」

    安律師的口味向來刁得很。

    有時候安律師也挺羨慕老道的,老道反正走到哪裡都不缺生活艱難需要照拂的大妹子。

    「看不上?你旁邊的這個不是很漂……」

    老闆伸手指向了許清朗,

    許清朗聞言,

    目光冰冷冷地掃了過來,

    老闆這才看清楚了許清朗的喉結,

    「額……」

    他居然是男的啊。

    「哈哈哈哈!」

    安律師笑了起來,

    伸手捅了一下許清朗,

    「喂,你不去玩玩兒?」

    入鄉隨俗不是?

    許清朗搖搖頭,繼續喝酒。

    安律師見老許在那裡玩深沉和寂寥,有些嫉妒地努努嘴;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因為你不夠帥,所以你無法得知女孩究竟會有多主動。

    這時候,

    樓下似乎有人喊老闆,

    老闆打了個哈哈下去了。

    安律師則是開口對許清朗道:「要不咱搞一副牌下去找老闆鶯鶯他們玩兒斗地主去?」

    「我去古城逛逛。」

    「嘿,你真沒趣。」

    許清朗下去了,安律師一個人繼續坐在屋頂上看星星喝啤酒。

    …………

    洗完澡了,

    舒服了,

    鶯鶯幫周澤換了衣服,周澤沒去床上繼續躺著,而是坐在了房間靠椅上,鶯鶯站在他身後幫他按摩頭部。

    周澤拿起那塊令牌,老實說,原本的一個本本忽然變成了一個令牌,還真有些不習慣,以前帶個鬼差證放錢包裡也方便,這令牌難道系在腰間?

    走在外面被人看見了估計會被人當作傻缺,畢竟這又不是有錦衣衛的那個年代。

    小luoli月牙她們都打來了電話,鶯鶯負責接了,都是恭喜自家老大終於升任了捕頭,她們也終於從合同工變成了正式編制。

    而且,正式成為捕頭之後,周澤這裡的績點又被重新刷新了,變成了2/100,而且還多出了一個功德值的欄目,不過周澤的功德值是100/100,已經爆表了。

    接引數萬軍魂回歸的功德,確實是大得可怕。

    而且,正式成為捕頭之後,小luoli她們做業務時,自己哪怕什麼都不做,都會有分潤下來,績點會自己慢慢地漲上去。

    陞官了,周澤心裡卻沒多少喜悅,許是見識過了地獄的閻羅醜陋之態,就覺得這捕頭,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現在自己之所以想著陞遷,一是為了自保,二是為了站得更高一些才能更方便找到讓鐵憨憨甦醒的方法。

    這時,

    捏在手中的令牌忽然顫抖了一下,

    令牌上出現了一個藍點,在正中心位置,而在藍點旁邊,則有一個黑點,這黑點正在向這裡移動著。

    是麗江本地的鬼差麼?

    在向我這裡跑?

    周澤有些奇怪,他是通城的捕頭,和這邊隔著幾千公里之遙,根本就沒什麼聯繫才對。

    況且,以周澤的性格以及他現在的傷勢,還真懶得在這個時候去應酬和交際。

    思慮了一會兒,

    再低下頭看令牌時,卻發現之前移動的黑點已經消失了。

    這是,

    死了?

    又或者……

    「鶯鶯,打開門。」

    「好的,老闆。」

    鶯鶯打開了房間門,

    門打開的瞬間,

    一個身穿著黑色騎手服渾身是血的女人直接栽倒了下來。

    「老闆,怎麼辦?」

    鶯鶯回過頭看自家老闆。

    周澤揮揮手,

    「看看死了沒有?」

    鶯鶯蹲下來查看了一下,回答道:

    「傷勢很重,感覺快死了。」

    「哦,

    那就補一刀,

    讓她死透。」

    「…………」女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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