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復活之戰鬥在第三帝國 作者:鋒銳(連載中)

 
BloomCaVod 2018-2-24 18:4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2 84996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48
第一百二十二章 調查展開

    「至於拉傑特.哈德森少尉,他現在的行蹤不明,我們也正在四處找他。」齊比裡特空軍基地的指揮官理查德空軍少將,用打火機點燃嘴上叼著的的雪茄。

    「能夠詳細說明一下嗎?這很重要,將軍閣下。」顯然坐在他對面的德國調查人員並不滿意這個回答。

    「你看,迪特雷茨上尉。我要負責整個齊比裡特基地的運行,所以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這些小事情。具體的情況你們可以去問勤務主官科瑞森中校,這個哈德森是他手下的人。」理查德少將把雪茄架在了菸灰缸上,隨後翻開了桌上的文件夾。

    「還有什麼問題嗎?我還有不少工作需要處理,上尉。」將軍抬頭看著辦公桌前的迪特雷茨上尉。

    「沒有問題了,非常感謝,理查德將軍,感謝您願意擠出寶貴的時間跟我見面。」迪特雷茨站起身來,姿態優雅的微微欠身致謝。

    「很遺憾沒能幫上你的忙,迪特雷茨上尉。」嘴裡這樣說著,理查德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表情。

    「不,您做的已經夠多了,將軍。」

    「迪特雷茨上尉,發生這種事情我也非常憤慨,希望這件事不會影響到我們兩國之間的關係。」理查德站起身對著迪特雷茨說到。

    「希望如此,再見,將軍閣下。」迪特雷茨微笑著對著少將點頭致意,隨後打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對了,將軍。」迪特雷茨突然停住腳步轉回身來。

    「還有什麼事情嗎?上尉。」

    「你前面提起的科瑞森中校,我可以在哪裡找到他。」

    「科瑞森中校...嗯...他今天正好去城裡辦事,平時他一般都會呆在辦公室裡,但是今天不巧...這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上尉。」理查德的嘴角帶著僵硬的微笑,但是從他閃爍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這位中年人正在努力克制著某種情緒。

    「非常感謝,將軍閣下。」迪特雷茨再次點頭致意,順手關上了那扇木門,隨即他就聽到辦公室裡響起了一聲玻璃製品被摔碎的聲音。

    「蠢貨。」站在辦公室門前,迪特雷茨冷笑著搖了搖頭。

    黨衛隊上尉提著他的公文包走出基地辦公樓的大門,坐上了等候在門前的奔馳轎車,迪特雷茨沒有回過頭去張望,他相信那位將軍此時一定站在辦公室的百葉窗後悄悄注視著他。

    「上尉,和這位將軍談的怎麼樣?」坐在駕駛席上的黨衛隊士官長彈飛了手裡的菸頭,擰動啟動鑰匙打著了發動機。

    「這位將軍正在極力掩蓋著什麼,使用的手段相當蹩腳。」迪特雷茨上尉瞥了一眼反光鏡,隨手把公文包扔到了後車座上。

    「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找出他想要掩藏的究竟是什麼。」

    「那就要看於爾根少校同不同意了,我覺得他不會給你留下太多的時間。」

    「我知道這個,開車吧。」迪特雷茨點燃一支香菸,用力猛吸了一口。

    「英國方面的檢驗報告講的很清楚,飛機發動機的油路故障完全是人為所造成的。」於爾根站在一塊貼著各種照片、表格並在其間畫了各種連線的黑板前,用手杖敲了敲一張紙片說到。

    「有人剪開了發動機上的一根銅製管線,方法非常巧妙,他在管子上剪了一個大約佔了四分之三截面的裂口,再在外面裹上一小塊普通的醫用膠布,起初滲漏並不會很明顯,但是在飛行途中因為機械震動、壓力以及其他外力的作用下,這根管子就會完全斷裂開來,如果不是克里格上尉及時發現了這個問題,並且做出了正確的處置,最終後果將會很難預料。」於爾根手指著坐在一邊的克里格說到,飛行員有些不好意思的摸起了後腦勺。

    「現在我們可以確信,這是一起針對德國國防軍軍官的,卑劣的暗殺行動。雖然不知道嫌疑犯這樣做的原因,但是他的目的非常明確,那就是製造一起空難事故,並且偽造成一場意外。這次事件中最關鍵的人物,就是這個人。」於爾根的手杖點在黑板頂端的一張照片上。

    「拉傑特.哈德森。」黨衛隊少校拄著手杖走到黑板邊,拿起放在條桌上的一個文件夾。

    「英國皇家空軍少尉拉傑特.哈德森,生於一九零九年四月十九日,出生地是印度的孟買,皇家空軍的檔案裡就是這樣寫的。」於爾根從文件夾裡抽出了一份文件。

    「但是我們在印度殖民地的同志,卻給了我們另一份檔案。」黨衛隊少校甩了甩手裡的那張紙。

    「一份內容和皇家空軍截然不同的檔案,起初我還以為是印度那邊搞錯了,給了我們另一個人的文件,但是隨即我就發現,真正搞錯的是英國皇家空軍。」於爾根神情嚴肅的說到。

    「照片上這個人並不是拉傑特.哈德森,真正的哈德森在一九三二年死於一場意外車禍,地點是在印度西北部的卡拉奇。照片上的這個人頂替了哈德森的身份,他拿到了哈德森的身份證明文件,並且成功加入了駐印英軍,更讓人無法相信的是,他最終還順利的晉陞為一名皇家空軍的少尉軍官。在這幾年時間裡,竟然沒有一個人想到去調查這位空軍少尉的背景,這在我們德國簡直是讓人無法想像的瀆職事件,相關負責人全都該被送上人民法庭。」於爾根把文件甩到了條桌上。

    「那麼這個假冒哈德森的傢伙,真實的身份是誰?」倫道夫聲音裡帶著一絲興奮,他最喜歡這種涉及到秘密和陰謀的故事了。

    「很抱歉,中校。目前我們還不知道,不過我們在開羅的小組已經發現了哈德森的蹤跡,正在確定他的落腳點和可能存在的同夥,一旦確認無誤,就立即將他抓捕歸案。」於爾根恭敬的回答到。

    「真不愧是保安總局派出的專家,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打開了案件的突破口,我會在給元首的報告裡特別提起你的,於爾根少校。」倫道夫點著頭誇獎到。

    「非常感謝,倫道夫中校,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而是所有參與此事的同志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個人起到的作用和一線工作的同志們相比,根本就微不足道。」於爾根謙虛的說到。

    「嗯,我也會向元首提起這個的,等到案件調查結束,我保證所有人都會得到獎賞。」倫道夫鄭重的回答道。

    「於爾根少校,除了這個哈德森之外,我們現在還找到其他什麼線索麼?」霍恩舉起手詢問到。

    「我們目前發現的疑點和線索可以說非常多,霍恩上尉。」於爾根微笑著回答到。

    得知霍恩上尉隸屬於統帥部,還是一支特別部隊的指揮官,於爾根對這位陸軍上尉的態度就變得異常的和善親近。

    「其中有一條線索指向了你的兩位法國朋友,杜瓦小姐和布隆小姐,我們發現她們似乎牽扯進了一個巨大的麻煩之中。那支法國考古隊可能招惹到了埃及當地的某個組織,具體情況我們還正在繼續調查之中。不過目前可以確信的是,她們現在如果不是由我們保護,說不定早就有人想要對她們下手了。」於爾根微笑著說道。

    「竟然有這種事情,能夠告訴我一些詳情嗎?」涉及到美麗的女伴,霍恩有些坐不住了。

    「等調查完畢我會告訴你一切的,但是現在不行,而且我必須提醒你,霍恩上尉,不要把在這裡聽到的內容告訴那兩位小姐,我不想提早驚動那些潛伏著的敵人。」於爾根嚴肅的提醒到。

    「我明白了,很高興你能夠提醒我,於爾根少校」霍恩表示理解。

    就在此時會議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名保安總局少尉挺胸站在門口,他大聲的向屋子中間的於爾根報告到:「少校,剛才接到報告,我們的行動小組已經抓住了哈德森。」。

    「他有沒有同夥?抓捕進行的順利嗎?我們的人有沒有傷亡?」於爾根拄著手杖快步走上前去,同時嘴裡急切的詢問到。

    「行動進行的非常順利,對方一共六個人,當即擊斃兩人活捉四人,其中就有哈德森,行動組有一人輕傷,沒有人陣亡。」少尉大聲報告到。

    「很好,向行動小組轉達我由衷的祝賀,他們將會獲得來自總局的嘉獎。」於爾根大聲對少尉說到,隨後他轉過身面向倫道夫欠身致意。

    「倫道夫中校,請給我十二...不,給我十個小時時間,我將把這次事件的真相交到你的手中。」黨衛隊少校的臉上露出了優雅的笑容。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48
第一百二十三章 線人

    於爾根派出的行動小組並不是陸軍下屬的部隊,而是正正經經的德國警察。

    希特勒統治的納粹德國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警察國家,希姆萊和他手下那群邪惡的天才們,建立起了一個結構複雜、分工明確,同時具有極高效率的國家保安系統,讓納粹黨的觸角遍及其統治的每一寸國土,掌控著這片國土上居民的一舉一動。

    即便是系統內部人員,恐怕都沒有多少人能夠說清楚納粹德國究竟有多少個警種,因為光是特別警察就分成了十多類,常規的秩序警察更是超過了二十種。

    無論是鐵路、礦山、郵電、財政,軍工生產還是森林、農業、水壩河道,甚至林木與野生動物保護,德國幾乎在每一個重要領域都設置了相應的警察單位,以至於在一段時間裡,德國的警務成為了不少亞洲國家崇拜和學習的對象,日本惡名昭彰的特別高等警察科,其實就是蓋世太保政治警察的東方復刻版本。(很多抗戰小說裡把「特高」當成了日本陸軍單位,動輒就是什麼特高科大佐,實際上它隸屬於日本內務省,純粹的警察部門,成員是沒有陸軍軍銜的。)

    這次參與行動的就是保安總局下屬的一個特別警察小組,專職是對危害帝國安全的危險分子進行武力鎮壓和抓捕。在經濟蕭條的二三十年代,德國國內的暴力犯罪相當猖獗,當時德國社會上充斥著貧困的一戰退役老兵和各種從戰場上流失的制式軍用武器,在那種嚴峻的治安形勢下,德國警察只有不斷提高自己的戰鬥力,才能維持住社會秩序的穩定。

    這個行動小組是跟於爾根一起從西西里調過來的,他們此前一直在忙著收拾那群西西里黑手黨黨徒,德國人對黑手黨的態度很明確,凡是不願意和第三帝國合作的,就準備到集中營裡去發展家族吧。

    對於武裝突襲和抓捕工作,這些人是真正的專家,雖然在開羅當地人生地不熟,但是別忘了還有奧丁之眼特工的情報支持。

    德國人早在第二帝國時期,就在埃及建立了機密情報網絡,在英國人的後院裡,收集各種重要的軍事情報。到了三十年代,不管是卡納裡斯的諜報局還是保安總局六處(下屬的B3部門專門負責北非情報收集。)都往這裡派遣了不少特工,並且不惜重金收買了一大群線人。

    現在帝國保安總局六處已經和諜報局合併,成為了奧丁之眼的一個下屬部門,總體實力非但沒有減弱,相反還超過了發展最鼎盛的那些年份。

    德國在埃及的情報網經過了嚴格的甄別,清理掉了一部分人員,大都是想要賣假情報的江湖騙子,還有不少是被英法收買的雙面間諜。英法情報部門為了與德國達成交易,毫不猶豫的交出了這些人員的名單,這些人或許做夢都沒有想到過,會有被自己主子出賣的那一天。

    雙面間諜被識破的下場通常都很悲慘,而第三帝國對於這類叛徒,從不吝於展現它最殘忍的一面,據說為了處決這些雙面間諜,奧丁之眼足足用掉了一百米長的鋼絲琴弦。

    最終德國情報局在開羅保留了一個十五人的間諜小組,手中掌握著大約四百多名當地的線人,當然明面上這些人並不存在,對外公開活動的只有大使館屬下的幾名軍事情報員。

    哈德森的行蹤就是由一名埃及線人發現的,說起來這件事完全是一場巧合。

    當時德國情報局所屬的埃及線人,阿卜杜勒.賽義德.阿里先生,從他一個英國朋友那裡,搞到了一瓶上好的烈酒。顯然這是嚴重違反教義的,不過在當時的阿拉伯地區,宗教法規還沒有後世那麼嚴厲。

    這位阿里先生在開羅當地是個小有名氣的商人,家裡有一座歷史悠久的金屬加工作坊,他時常出入城內的各位權貴家中,為他們定製各類日常使用的金屬器皿,以至於他常常可以接觸到一些埃及政府的內部消息。

    阿里先生搞來的烈酒,並不是為了自己享用,他正準備去蘇伊士出席一位朋友的生日宴會,這是送給那位朋友的生日禮物。那位朋友是一名尊貴的英國皇家空軍上校,非常喜歡各種品牌的烈酒。阿里先生想在蘇伊士拓展一下加工場的業務,如果有英國軍方的人物出面,某些手續會變得非常簡便。

    第二天一大早,阿里先生帶著準備好的禮物,坐著廠裡運貨的福特卡車出發了,開羅距離蘇伊士公路距離大概一百三十公里左右,百分之九十的路段需要穿越茫茫的沙漠,路上大約要消耗四至五個小時的時間。

    開車的是阿里先生工坊的司機阿哈邁德,從二十歲起就為阿里開車,已經開了差不多十五年了,堪稱是一位老司機,駕駛技術非常熟練。福特卡車有些年頭了,速度怎麼都提不起來,不過阿里先生也不著急,他擁有充足的時間。

    一路上非常順利,到了中午時分,他們已經看到了橫亙在蘇伊士城外的低矮山嶺,就是這片平均高度七百多米的山脈,擋住了來自阿拉伯沙漠的風沙,成就了蘇伊士港的繁榮。前方公路出現了兩個岔道,一條通往蘇伊士,另一條通往大苦湖。

    「往左轉,我們去運河邊上轉一轉。」不知道怎麼的,阿里先生的腦子裡突然就蹦出了這個想法。

    「沒問題,您是老闆。」阿哈邁德毫不遲疑的轉動方向盤,福特卡車向著幾公里外的蘇伊士河岸駛去。

    「我們去那邊幹什麼?阿里先生。」阿哈邁德嘴裡叼著阿里給他的捲菸。

    「就是想去運河邊看一看,很長時間沒有到這裡來了。」阿里點燃捲菸,把火柴遞給了司機。

    「我也是很久沒有到這裡來了,記得上次還是給科瑞森上尉送貨,還記得那位上尉嗎?阿里先生,紅頭髮,長著一個難看的酒糟鼻。」阿哈邁德興高采烈的在鼻前比劃著。

    「科瑞森已經是少校了,要是讓他知道你這樣評價他,他會很樂意給你幾鞭子的。」阿里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

    「說到這裡,您還記得他手下那個叫哈德森的少尉嗎?他現在還是少尉吧。」阿哈邁德熟練的單手劃亮了火柴,點燃了嘴上的菸捲。

    「應該還是少尉,我怎麼會忘記他,那頭愚蠢貪婪的驢子。」阿里先生顯然想起了一段不怎麼美好的回憶。

    「您說的太對了,他從我這裡騙走了五十皮阿斯特,如果在兵營外遇到他,我一定把他的屎都打出來」阿哈邁德揮了揮拳頭。

    「那你別忘了矇住臉,順便幫我也打上幾拳。」阿里笑著打趣到。

    卡車順著公路開到了運河岸邊,當地人沿著河岸開墾出了一大片的農田,村民們還在河邊建起了不少夯土牆壁的木結構小樓,勞作一天後,可以舒服的坐在樓頂的平台上欣賞運河上往來的航船。

    這片靠近大苦湖的區域,正在逐漸發展成開羅人的度假勝地,每年夏季都有不少開羅市民來到這裡,享受沙灘陽光和運河的美景。

    「這裡的風真舒服,阿里先生。」阿哈邁德站在卡車旁,愜意的舒展著雙臂。

    「是啊,在開羅可享受不到這麼清新的空氣。」阿里先生手叉著腰桿,大口的深呼吸,緊接著他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沒事吧,阿里先生。」阿哈邁德關切的拍打著老闆的後背。

    「沒關係,阿哈邁德,你眼神比我好,幫我看一看,蹲在那邊那棟房子屋頂上的,是不是哈德森那個混蛋。」阿里先生顫抖著伸出手,指著河邊的一座小樓說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49
第一百二十四章 遭遇(上)

    從齊比裡特基地出來,載著兩名黨衛隊調查員的奔馳車轉上了沿著運河向南的土質簡易公路,他們準備當晚在蘇伊士城內過夜。

    迪特雷茨上尉和默克爾軍士長是一對老搭檔了,早在入侵波蘭時期,他們就是保安總局特遣隊成員,和捕殺猶太人的暴風特遣隊不同,他們的目標物是波蘭警務系統保存的重要機密檔案。

    也就是因為他們的雙手還算乾淨,社交關係也比較簡單,所以才躲過了保安總局內部的整肅清理行動。

    不管怎麼說,黨衛隊員就是黨衛隊員,在他們眼中只有忠誠和責任,沒有什麼善惡概念。在保安總局服役五年,迪特雷茨的雙手一樣血跡斑斑,只是相對於那些被清洗掉的同僚們,他心中總算還保持著一絲正義感。

    「我們或許可以請求上級給英國人一些壓力,讓他們發佈全國通緝令。」默克爾猛吸了一口菸捲,隨後把菸頭丟出了車窗外。

    「你知道埃及的邊境線有多長嗎?二十四個小時,足夠讓那個英國少尉逃出國境了。」迪特雷茨上尉的手肘搭在車窗邊沿,一隻精緻的銀色打火機在他指掌間翻滾。

    「我有一種預感,上尉,嫌疑犯應該沒有離開,甚至可能就躲藏在這附近的村莊裡。」默克爾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從儀表盤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菸卷。

    「你有什麼根據?」

    「你看上尉,這個將軍顯然是在包庇這個少尉,從他的地位來看,根本沒必要這樣去做。」

    「我也這樣認為,軍士長,想必他有什麼把柄落在那個少尉的手裡,所以逼迫他不得不拖延我們的調查工作,並且為其遮掩罪行。」

    「我是這樣想的,上尉,如果那個漢德森已經離開了這個國家,理查德將軍何必要冒著讓我們產生懷疑的風險,替那個混蛋賣力遮掩呢。」默克爾抽出儀表盤下方的點煙器,點燃了嘴上的菸捲。

    「他是在為那個哈德森爭取時間,同時他很清楚哈德森目前的行蹤。」迪特雷茨眼睛閃閃發亮。

    「我覺得應該立即向上面請求支援,至少要讓他們給我們調來一個班。」

    「一個班恐怕不夠,要派人二十四小時監視這個將軍和他的心腹,同時還需要對齊比裡特基地所有的對外電話線路進行技術竊聽。」迪特雷茨手掌一頓,把打火機緊緊的握在拳中。

    「回去後就立即向總部發報,希望一切還來得及。」黨衛隊少尉看著車窗外大片的蘆葦地說到。

    蘇伊士運河是一條鹹水河,大苦湖也是鹹水湖,周邊分佈著大片的鹽鹼沼澤地,但同時有數條淡水支流從這裡匯入運河,帶來了可以用來灌溉的寶貴淡水資源,當地的埃及人在這邊土地上開墾出了農田,種上了水稻和其他經濟作物,同時保留了大片的蘆葦灘。

    奔馳車沿著河岸土路向前行駛,很快視野裡就出現了阿拉伯風格的平房和阡陌縱橫的農田。雖然時值十二月,埃及當地的氣溫依舊在二十度左右徘徊,農民在田地裡補種上了苜蓿和小麥,放眼望去儼然是翠綠一片。

    「這裡的空氣很好,風吹得人非常舒服。」默克爾往車窗外撣了撣菸灰。

    「等到這次的案子結束,我要向上級要求休假,我準備到埃及住上一段時間,逛逛亞歷山大港,再去帝王谷看看那些法老的陵墓。」迪特雷茨上尉托著下巴說到。

    「就是....哎?前面那傢伙想要干啥?」默克爾叼著捲菸,抬腳用力踩下了剎車。

    只見一個穿著白色阿拉伯傳統長袍的男人突然從路旁的樹叢裡鑽了出來,隨即跑到公路中間對著奔馳車瘋狂的揮舞雙手。

    奔馳車的輪胎與砂石路面摩擦,發出了刺耳的響聲,隨後穩穩的停在了公路中心。

    「救命!救命!」那個男人快步衝了過來,然後合身趴在奔馳車的發動機罩殼上,大聲對著駕駛室呼喊救命。

    「下去看看,小心點。」迪特雷茨對默克爾軍士長說到,他往轎車後方瞥了一眼,隨後打開了他那側的車門。

    「你是什麼人?快從我的車上下來。」默克爾大聲用阿拉伯語呵斥著那個男人,右手解開了槍套的卡扣。

    「救命!」這時候兩個特工才察覺,這個男人叫喊的竟然是德語。

    「你是德國人?」迪特雷茨問到,隨即上尉就發覺自己問了個傻問題,因為那個男人抬起頭來,露出的妥妥是一張當地人的面孔。

    「有人想要殺我,他們已經殺了我的司機,救命,救命!」埃及商人從發動機罩上爬了下來,用一口略顯生硬的德語回答到。

    「你究竟是誰?又是誰要殺你?」迪特雷茨皺著眉頭,他感覺眼前這一幕非常可疑,說不定是敵人為自己設下的陷阱。

    他聽說在波蘭就有幾個保安總局的同僚中過類似的圈套,等第二天找到他們時,只剩下幾具飽受酷刑傷痕纍纍的冰冷屍體,而犯人直到現在都沒有被找到。

    「我是阿卜杜勒.賽義德.阿里,我是德國的朋友,我有證明,我有證明。」阿里先生手伸到懷裡掏摸著,兩個德國人見狀,不約而同的從槍套裡抽出了手槍。

    「別開槍,我是德國的朋友,朋友,我是阿里,開羅的迪特裡希上尉可以為我作證,看...看,這是他給我的證明。」阿里連忙舉起了一隻手,另一隻手捏著一枚小小的徽章。

    「銜尾蛇徽章?」迪特雷茨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從埃及人手裡接過那那枚徽章。

    「你在為我們工作?」上尉翻過徽章,查看了一下後面的鋼印號碼,迪特雷茨判斷這枚徽章應該是真貨。

    德國情報局很少會給下面的線人發這種識別標誌,因為雙方大都是簡單的金錢交易,一旦被抓獲德方也不會予以承認。只有一些比較重要並且忠誠度經過考驗的僱員,才會得到這種身份證明,起到的作用主要還是讓線人感到安心,讓他們覺得自己是被組織所承認的一員,能夠得到德國政府的保護。

    實際上原本該怎麼樣,現在依舊怎麼樣,最多在相互交換間諜時,這類人也可以佔用一個名額。不過在英國和德國撕破臉之前,這些人的即便是被逮住,人生安全還是能得到保證的,不會像被抓住的其他國家間諜一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漫漫黃沙之間。

    「你叫阿卜杜勒.賽義德....」默克爾把手槍收回了槍套裡。

    「阿里,軍官先生,我叫阿里。」阿里先生恭敬的從迪特雷茨手裡拿回自己的徽章,並且小心的重新塞回懷中。

    「你前面說有人要殺你?究竟是怎麼回事。」迪特雷茨上尉合上了手槍的保險。

    「就在那裡,他們剛才還在後面追我,一共有四個人,讚美真主我逃脫了,這些惡徒一定會下地獄。」阿里依舊還有些驚魂未定,他指著南邊的一排房舍說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51
第一百二十五章 遭遇(下)

    「好像真的是漢德森少尉哎,阿里先生你的記憶力真好,就算他換了一身衣服,你也能把他給認出來。」阿哈邁德由衷的讚歎到。

    「換成你欠了我那麼多錢,我也會把你記得很牢。」阿里先生手叉著腰回答到。

    「他究竟欠了您多少錢?」

    「十五埃及鎊。」

    「他騙了我足足五十皮阿斯特」司機想起這件事就火冒三丈。

    「這頭豬玀整天躲在齊比裡特軍事基地裡,沒辦法找他算賬,今天既然讓我們在外面遇到了...」阿里捋起下巴上的短鬚。

    「阿里先生,我聽從您的吩咐。」阿哈邁德手撫著腰間的阿拉伯匕首。

    「很好,我們去找這個傢伙討回那筆舊賬。」阿里做好了決定。

    埃及鎊是一種金本位貨幣,埃及此時屬於英鎊區,埃及鎊和英鎊掛鉤在一起,直到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兩者的匯率一直都保持在一比一。

    十五埃及鎊在當地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差不多夠開羅一戶平民家庭兩個月的日常開支。

    「不光是舊賬,還要和他算一算利息。」阿哈邁德拔出腰上的阿拉伯匕首刷了個漂亮的刀花。

    兩人先把卡車停放在公路邊的一塊空地上,仔細搖上車窗鎖好了車門。隨後阿哈邁德在前阿里隨後,兩個埃及人悄悄向著路邊的村落走去。

    這裡的建築風格簡單且實用,為了防止河水氾濫與盜賊,院子外通常築有由泥土夾雜蘆葦夯制而成的高大圍牆,這是從古埃及就流傳下來的傳統手藝,數千年來一直都沒有改變。

    哈德森所處這戶院落的主人明顯是個有錢人,他在圍牆表面刷了一層白塗料,厚實的大門上還包著鐵皮護邊。

    此時院門並沒有關嚴,留出了一條足可供人側身通過的縫隙,阿哈邁德小心的從門縫裡向院子裡張望了一番,確認這家人並沒有飼養看家狗。

    「你們兩個在這裡偷偷摸摸的想幹什麼?」兩人的身後突然有人喝問到。

    阿里和阿哈邁德被嚇了一跳,連忙轉頭看去,卻發現面前站著四個強壯的男子,頭上戴著格子頭巾,胸前掛著皮製子彈帶,腰間佩著裝飾華麗的阿拉伯彎刀。

    「我們來找哈德森少尉。」阿里理直氣壯的回答道,他知道這時候千萬不能心虛,否則一定會被懷疑成溜門偷盜的蟊賊。

    「誰告訴你哈德森住在這的?」領頭的一名男子上前一步質問,阿里感覺對方眼神中透著徹骨的寒意。

    「我們剛才親眼看到他了,就在這幢房子的屋頂上。」阿哈邁德大聲說到。

    「你們看錯了,這裡沒有什麼哈德森少尉。」那個男人冷冷說到。

    「哈德森明明就在這裡,這個該死的胖子就算是切成片我也能認出來。」阿里先生反駁到。

    「我說的很清楚,你認錯人了,這裡沒有什麼哈德森,也沒有什麼少尉。」男人握住了腰間阿拉伯彎刀的刀柄。

    「好吧好吧,別激動,我可能真的是認錯人了。」己方無論是人數還是戰鬥力明顯都不是對方的敵手,阿里先生果斷的認慫。

    「既然認錯人了,那還不快滾開,真主在上,如果讓我再在這裡看到你們兩個,我發誓一定會割斷你們的喉嚨。」那個男人惡狠狠的呵斥到,阿里能夠感覺出這個男人是認真的,並不是在虛言恐嚇。

    「好吧,我們馬上離開。」阿里只是個普通商人,他可不想招惹這群身份不明的傢伙。

    阿里帶著阿哈邁德點頭哈腰的小步離開,這些人一看就是貝都因人,沙漠裡的遊牧民以勇武好鬥而舉世聞名。

    就在兩伙人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其中一個貝都因男子喊了一句:「你們等一下!」。

    阿里當時愣了有半秒鐘,隨後撒開腿就往公路方向狂奔。

    「快跑!阿哈邁德!快跑!」阿里先生總算沒有忘記招呼自己的司機。

    可惜的是阿哈邁德的反應稍微慢了半拍,等到他想要開溜,耳邊已經響起了清脆的鋼刀出鞘聲。

    「阿里先生!」阿里聽到身後傳來司機一聲絕望的叫喊,緊接著就是一連串淒慘的哀嚎聲。

    五金商人不敢回頭張望,他咬著牙努力向前飛奔,只要衝到公路上就安全了,那裡有來往的車輛,還有附近農地裡幹活的農民,這些暴徒應該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

    「於是你就攔下了我們的車?」迪特雷茨上尉皺著眉頭問到。

    「是的,上尉先生,我看到了你們車上的旗幟。」阿里指著車頭兩側懸掛的黑色黨衛隊車旗。

    「這種事你應該去找當地的警察,阿里先生,我們可以把你送到最近的警署。」迪特雷茨上尉聳著肩膀說到。雖然這個埃及人是為德國工作的僱員,但是這顯然不是黨衛隊應該插手的事情,他們是帝國元首的忠誠衛隊,不是埃及商人的打手和保鏢。

    「謝謝您,上尉,我現在只想要安全的離開這個地方。」阿里忙不迭的感謝,他今天已經被嚇壞了,只想快點從這麻煩中脫身。

    「阿里,聽你前面說,你和你的司機是準備去找一個欠你錢的英國軍官?他究竟叫什麼名字。」默克爾軍士長拉開駕駛室的車門,好奇的詢問到,這個埃及商人剛才使用了好幾種惡毒的形容詞來指代那個英國軍官,卻一直沒有說清楚對方的真實姓名。

    「哈德森少尉,軍士長先生。」阿里恭敬的回答道。

    「等等...你是說哈德森?!」默克爾猛地轉頭看著阿里先生。

    「他的名字叫什麼?這個哈德森少尉。」迪特雷茨的聲音都有些變了,他激動的抓住了阿里的肩膀。

    「讓我想想,上尉先生....好像是拉斐特....不不不....是拉吉特....。」埃及人的腦子還有些混亂。

    「是不是拉傑特?」默克爾提醒到。

    「對,您說的沒錯,拉傑特,他叫拉傑特.漢德森。」阿里用力點著頭說到。

    「是不是一個胖子,有這麼高!」默克爾軍士長憑空比劃了一下。

    「是個胖子,身高我講不清,好像是有那麼高。」阿里歪著頭回憶著。

    「你等一下。」迪特雷茨上尉說完跑向轎車,探身從後座拿出他的公文包。

    「你來看看,是不是照片上這個人。」黨衛隊上尉興奮的從公文包裡抽出一個文件夾,打開後放在了汽車擋泥板上。

    「是的,上尉,就是這個混蛋漢德森,化成灰我也認得出這張噁心的肥臉。」阿里顯得比上尉還要激動,他用手指戳著照片大聲說到。

    「找到了!上尉!」默克爾用力一拍奔馳車的車頂。

    「你判斷的沒錯,這個狡猾的混蛋確實沒有跑遠!」迪特雷茨上尉高興的朝著空氣揮拳。

    「你們也在找這個...哈德森少尉,難道他也欠了你們的錢?!」阿里不知道兩個德國人在講些什麼,但明顯他們也在找這個哈德森。

    「你立功了,阿里先生,你為德國找到了正在追捕的敵人。」默克爾用手指著阿里說到。

    「見鬼,我們不能就這樣暴露在公路上,立即把車移到路邊去。」迪特雷茨上尉突然醒悟過來,照阿里剛才所言,哈德森至少還有四個同夥在保護著他,一旦其中某個人看到他們的奔馳車,那麼必定會打草驚蛇,一旦讓犯人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逃脫,迪特雷茨相信於爾根少校會讓他們去總部打掃一年的廁所。

    「你說的對,上尉,阿里過來幫我一把。」默克爾也立即反應了過來,他和上尉一樣深有經驗,為了避免驚動村裡,他沒有啟動汽車的發動機,而是一手把住方向盤,一邊用力的推起了這車體。

    「備用電台還在後備箱裡嗎?」迪特雷茨跑到車廂後面幫忙用力推著。

    「還在老地方,電池也是滿的」默克爾回答到。

    三個人齊心協力,飛快的把奔馳車推進了路邊的蘆葦叢裡。

    「我們需要武裝突擊小組的支援,他們從城裡趕過來需要多少時間?」默克爾拉上手剎,鎖死車門,隨後轉到了轎車後面。

    「如果順利的話,大概需要半個小時。」迪特雷茨從後備箱裡取出短波電台,在默克爾的幫助下豎立起簡易天線。

    「現在我們必須要搞清楚他們是否還在裡面,阿里的出現必定會引起他們的警覺。」默克爾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阿里。

    「我能幫上什麼忙,請儘管跟我直說,只要能夠讓這群人受到懲罰,我可以為你們做任何事情,這群雜種殺了阿哈邁德,他是我最好的員工和朋友,他為我工作了十五年,我全家都很喜歡他,他的兒子今年才三歲....。」阿里的聲音哽咽起來,想起可憐的司機,他就感到一陣陣的心痛,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要付出一大筆補償金給阿里的家屬。

    「你還是算了,如果讓這些人再發現你,他們一定會砍掉你的腦袋。」迪特雷茨上尉一邊調整著頻率,一邊對埃及商人說到。

    「你可以為我們做一件事,在我們離開的時候,幫我們看著這輛車。」默克爾不準備再嚇唬這個五金商人了,他嚴肅的對阿里說到。

    「沒問題,我會把這車看的牢牢的,我對真主發誓,不會讓任何人碰它。」阿里連忙點著頭答應到。

    「他們已經收到信號了。」迪特雷茨一手捂著聽筒,一手飛快按動著電鍵。

    「武裝小組五分鐘後出發,到這裡需要...大概二十分鐘左右。」上尉按了幾下電鍵,隨後收起了耳機。

    「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獲取更多目標的情況,村裡的地形,目標所處的確切位置、人數、武器裝備、周圍是否有暗哨。」迪特雷茨對默克爾說到。

    「在這段時間裡,我們還要確保對方不會提前逃跑。」默克爾把作為天線的金屬絲捲起,塞進了轎車後備箱裡。

    「那麼開始行動吧,阿里,我要你畫出一張目標房子所在位置的草圖,你能夠做到嗎?」

    「我盡力,其實那幢房子很好認,外牆上刷著白,屋頂上豎著一根長長的旗杆。」阿里撿起一根蘆葦桿,就在泥地上畫起地圖來。

    「等會兒記得給他一支槍,默克爾。」迪特雷茨蹲在阿里身邊,抬起頭對著默克爾說到。

    「沒問題,上尉。」黨衛隊軍士長從後備箱裡取出他的Y型背帶裝具,以及一支帶著管狀消音器的MP40衝鋒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51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抓捕(上)

    迪特雷茨和默克爾是保安總局下屬的一線特工,在黨衛隊學校接受過特別訓練,比如能夠熟練的進行徒手格鬥和使用各種常規槍械。他們是特別警察不是軍隊,卻比軍隊有更多的機會與對手短兵相接。

    默克爾士官長是個神槍手,認識他的人都相信如果軍士長在陸軍服役,肯定能拿到一級射擊技能飾緒。迪特雷茨上尉也身手不凡,年少時他曾經一度沉迷於「法式踢打術」,在大學時又學習了擊劍和拳擊,同時還練就了一身優異的騎術。

    滲透偵查是特別警察的強項,不過身處異國他鄉,他們不能魯莽行事,因為任何一點差錯都可能引起對方的警覺,最終導致抓捕行動功虧一簣。

    兩名特工已經合作多年,配合默契分工明確,迪特雷茨上尉負責抵近偵察,默克爾則在後方為上尉提供火力支援。

    因為要接近目標駐地,迪特雷茨提前進行了一些偽裝,他脫掉了黑色制服上衣,換上了一件灰色的阿拉伯罩袍,頭上裹了一條黑色頭巾,遮住了大半張面孔。

    這套服飾是開羅情報站為他們準備的,這種打扮在運河沿岸地區很常見,不會吸引他人過多的視線。

    迪特雷茨只攜帶了一支PP警用手槍,裝上了消音器。(一戰之前槍支消音器就已經發明了,發展到二戰時早已算不上是什麼高新科技,早就被各國特工和間諜所使用。)迪特雷茨手上的這支消音器是英國軍情局製造的,消音效果相當不錯,PP手槍的槍口噪音被降低到八十分貝,聽上去就像普通的小鞭炮或者一記鼓掌,如果在戶外射擊,房間裡的人很難分辨出那是槍響,如果在密閉的室內射擊效果更好,戶外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

    阿里畫的草圖粗糙了一點,不過就像他說的那樣,目標所處的房屋非常顯眼。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埃及村落,一條土路從公路延伸出來,如同脈絡一般貫穿過整個村莊。哈德森所在的院落正對著公路,中間隔著三四座民宅,迪特雷茨一眼就看到了院子外塗著白的牆壁,還有二樓平台上高高豎立的旗杆。

    黨衛隊上尉沿著土路緩步前行,很快就在路邊發現了大片的新鮮血跡,有人在血跡上覆蓋了一些沙土,但是因為散佈面積太大了,根本無法完全遮擋起來。看來這就是阿哈邁德遇難的地點,迪特雷茨開始提高了警覺,他的右手攏在寬敞的袍服袖管裡,悄悄打開了PP手槍的保險。

    「果然有暗哨。」迪特雷茨的眼角瞥到左側一棟平房的屋頂,蹲伏著一個帶著頭巾的男人。

    這就可以解釋阿里兩人來到屋舍前時,那些人為什麼會在他們身後出現了,對方在院子周圍設置了警戒線。

    「這下就有些難辦了。」迪特雷茨走到院落邊,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沿著土路繼續緩步前進。他能夠感覺到背後有一道視線在盯著自己,觀察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此時他絕對不能露出絲毫破綻,否則不但可能驚動目標,而且自己也會有生命危險。阿里說過對方的身上掛著子彈帶,這當然不可能是拿來當裝飾用的,迪特雷茨判斷這些人的手中一定持有槍械。

    英國人從維多利亞時代起,就開始向中東地區銷售陸軍的舊式武器,這種生意到了一戰時期達到了最高峰,英國人不惜一切代價武裝起當地的阿拉伯人,利用他們對抗德國當時的盟友奧斯曼土耳其。

    所以在中東地區散落著大量制式軍械,大都是一戰前後的產品,最常見的是李恩菲爾德MK1和德國的毛瑟98步槍。這確實讓英國人有些尷尬,當地的阿拉伯酋長們更熱衷於德國貨,甚至就連當地私人作坊的粗劣仿製品,都為了趕時髦打上了毛瑟公司的徽章。

    迪特雷茨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情報,可不想在這個鬼地方中槍。黨衛隊少尉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感覺背後的目光轉移了方向,他長出了一口氣,悄悄合上了手槍的保險銷。迪特雷茨從村子的另一頭繞到村子側面,然後撒開腿向著公路飛奔。

    「你發現什麼了嗎?上尉。」在約定好的會合地點,默克爾掏出軍用水壺,遞給了氣喘吁吁的上尉。

    「目標應該還在裡面,否則不會繼續保持著警戒,我感覺他們很可能正在準備撤離,時間不會超過今晚。」迪特雷茨擰開水壺蓋,仰起頭灌了一大口水。

    「我發現了三個暗哨,至少有一個人持有步槍。」默克爾從迪特雷茨手裡接過水壺,擰上蓋子,重新掛在了腰間。

    在迪特雷茨進村偵查的時候,默克爾爬到了村口一戶人家的房頂上,躲在一堆雜物後面,端著一支裝有四倍瞄準鏡的98K步槍,監視著上尉四周的動靜。

    隨著上尉一路前行,那些躲藏在周圍的暗哨逐漸暴露出了身形,看來這些人並沒有接受過什麼軍事訓練,只是憑藉在沙漠裡積累的經驗行動。默克爾總共發現了三個可疑目標,其中一人手裡赫然端著一支李恩菲爾德步槍。

    「目標建築的二樓窗口可以看到有人在裡面活動,不知道是否就是那個漢德森。」默克爾接過上尉的長袍和土耳其帽,把對方的制服遞了過去。

    「我們現在只需要守住村口,村子後面是一片水沼地,他們想要撤退就只能走公路。」迪特雷茨上尉扣上制服紐扣,然後從軍士長手裡接過他的MP40衝鋒槍。

    「行動小組應該快到了,我到公路邊去接應他們,你繼續守在這裡,如果發現異常就開槍射擊,除了哈德森之外,其他人都可以就地擊斃。」迪特雷茨把衝鋒槍掛在了肩上,重新戴上了他的大簷軍帽。

    「沒問題,上尉。」默克爾扶著他的狙擊步槍,樂呵呵的敬了個軍禮。

    迪特雷茨快步跑到了公路旁,找了一個灌木叢後面的隱蔽處,開始了漫長的蹲守,說是漫長其實也就幾分鐘時間,但是在眼下這種情形下,迪特雷茨上尉簡直是度秒如年,每拖延一分鐘,事態都有可能出現變故,一旦這次行動失敗,再想要補救就很難辦了。

    這條公路通往大苦湖畔的度假村,平時一直很繁忙,但是現在大半天過去了,竟然一輛車都沒看到。迪特雷茨有些著急了,他開始考慮是不是該回到奔馳車那裡,再給行動組發一個電報。

    就在上尉猶豫不決之際,公路遠處傳來了發動機的轟鳴聲,迪特雷茨連忙端起望遠鏡,只看見一輛掛著帆布車篷的英制牛頭犬卡車正在飛快的駛來,車尾捲起的塵土就像一條黃褐色的巨龍。

    迪特雷茨從隱藏的灌木叢裡鑽了出來,他快步跑到公路中間,一手扶著胸前的衝鋒槍,另一隻手向前平平伸出,做了個停車的手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51
第一百二十七章抓捕(下)

    牛頭犬遠遠就開始減速,在迪特雷茨上尉的面前停了下來,一個叼著半截雪茄的壯漢從副駕駛一側探出頭來:「你好威廉,聽說你今天抓住一條大魚。」。

    「你來晚了,海恩裡希。」上尉走到駕駛室側面說到。

    「中午好,迪特雷茨上尉。」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司機從壯漢肩膀旁探出頭打招呼。

    「中午好,上等兵科爾。」迪特雷茨對著年輕的上等兵笑著點了點頭。

    「別停在這裡,先把車開到路邊去,就停到那邊。」迪特雷茨指引著牛頭犬,卡車緩緩駛下了路肩。

    「我們到了,全都下車。」卡車停穩之後,壯漢用力拍了拍駕駛室後方的隔板,隨後打開車門跳下車來。

    「你帶來了多少人?」迪特雷茨從口袋裡掏出煙盒。

    「全部,整個小組。」壯漢笑著豎起拇指,露出了雪白閃亮的牙齒。

    海恩裡希.溫澤爾黨衛隊中尉,前德國國防軍陸軍少尉,曾經指揮著一支德國戰鬥工兵排,六年前溫澤爾突然從軍隊退役,隨即就被吸收進了保安總局,成為了一個特情處置小組的指揮官。他曾經在勃蘭登堡受過訓,在那裡學習游擊和巷戰戰術,這是個近距離作戰的專家,尤其擅長處理各種制式和非制式的爆炸物。至於這位中尉為什麼從國防軍退役,真相或許只有他的上級主管知道。

    「集合!快快快!」一連串急促的口令催促下,一個個矯健的身影從車廂裡飛身躍下,然後快步跑到中尉面前排列成行。

    「【灰劍小組】全體到達,迪特雷茨上尉。」溫澤爾走到小隊前列,轉過身向著迪特雷茨舉臂敬禮。

    「嗨!萊因哈特!」隊員們齊聲喝道。

    「嗨!萊因哈特!」迪特雷茨挺胸舉臂還禮。

    「現在時間緊迫,其他話我也不說了,你們在路上應該已經知道這次的任務,現在我把掌握的情況給大家講一下。」迪特雷茨毫不含糊,他拿著一根蘆葦稈在地上畫起了草圖。

    「這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這是公路,目標所處的村莊在這裡...」迪特雷茨蹲在泥地上,全副武裝的黨衛隊士兵在四周圍成了一個圈。

    「情況就是這樣,你們還有什麼疑問嗎?」迪特雷茨抬起頭詢問到。

    「現在院子裡的情況不明,房屋結構我們也不清楚,內部是否有地窖或者密室,我們也一概不知。」一名下士摸著下巴搖頭說到。

    「我們以前又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記得在阿爾巴尼亞那次嗎?」一個掛著軍士長軍銜的金發男子反駁到。

    「海恩茲軍士長說的對,那次的情況比現在更糟。」

    「我們現在掌握的情報還是太少。」

    「你想知道具體人數?事後數一下屍體就行了。」

    「目標是照片裡那個胖子。」

    「抓住他會有獎金嗎?」

    「看著我幹什麼,我怎麼可能知道,你應該去問中尉。」

    「好了,看來你們沒有其他想要問的了,那麼現在我由來分配工作。」溫澤爾中尉拍了拍手,平息了手下們的討論。

    「漢斯、霍夫曼、韋爾,你們三個負責在外圍警戒,不要讓任何一個目標逃脫。」中尉命令到。

    「遵命,長官。」三名隊員立正敬禮。

    「斯考特、丹尼爾、伍德曼,你們三個負責掩護。」

    「沒問題,中尉。」

    「格雷姆羅克、斯沃普、斯拉格,你們三個跟著我正面突擊。」

    「明白,中尉」

    「科爾,你留下來看守車輛和裝備。」溫澤爾轉頭看著科爾。

    「遵命,長官。」年輕的上等兵連忙挺胸立正。

    「很好,現在給大家兩分鐘相互檢查裝備,兩分鐘後開始行動。吾等為何人?」中尉挺起胸。

    「吾等是灰色之劍,吾等是帝國之刃!」所有人低聲喝到。

    「對方只是一些貝都因人,應該不難對付。」迪特雷茨上前對溫澤爾說到。

    「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威廉。灰劍小組能夠生存到現在,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從不小看敵人的實力。」溫澤爾從槍套裡抽出勃朗寧大威力手槍,抽動套筒上膛,然後利落的合上了槍機。

    「先清理周圍的暗哨,儘可能不要驚動目標。」迪特雷茨提醒到。

    「這方面我們可是專家,你要跟我一起進去嗎?」溫澤爾笑著問到。

    「你不怕我拖累你的行動?」

    「你的身手我還不清楚麼,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對了,怎麼沒見默克爾?」

    「我讓他在村口守著,他等會兒可以參與外圍的警戒。」

    「他是我見過第二棒的射手,就這樣說定了。」溫澤爾向迪特雷茨伸出了手。

    「這樣不對,阿西木,我們不該繼續留在這裡。」哈米德把阿拉伯匕首插回了腰間。

    「你究竟在害怕什麼呢?哈米德。」阿西木撕開烤餅放在盤子裡,用匕首從羊腿骨上剔下一片羊肉。

    「那個埃及商人一定會去報告的。」哈米德皺著眉說到。

    「那又怎麼樣,那些埃及警察既貪婪又愚蠢,等他們來的時候,我們只需要躲進地窖裡,他們找不到屍體,很快就會離開的。」阿西木一邊說著一邊把麵餅放進了嘴裡。

    「我們當時就應該追上去幹掉他。」哈米德埋怨到。

    「誰會想到那傢伙跑得那麼快。」阿西木嚥下麵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水。

    「哈德森已經跟那邊聯絡過了,接我們的船最快也要今天晚上才能到,我們現在只能等在這裡,聽說德國人正在到處尋找哈德森,坐船是目前最安全的離開途徑。別擔心了,哈米德,等到今晚上船後,我們就安全了,你很快就能回到家,去見你心愛的賽可娜兒了」阿西木放下茶杯,拿起匕首在袖口上擦了擦,插回了腰間的刀鞘。

    「我去看一下曼蘇爾他們,你繼續留在這裡,哈德森這個傢伙不能信任,必須要把他給我盯緊了,接住。」阿西木拿起靠牆倚著的李恩菲爾德步槍,甩手扔向了哈米德。

    「記住,盯緊了。」阿西木用手指了指眼睛。

    「我會盯緊的,你最好快點回來,從剛才起我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哈米德拉開槍栓,看了看彈倉裡的子彈。

    「真主會保佑我們的,哈米德。」阿西木微微撫胸,隨後轉身走下了樓梯。

    「只能希望真主保佑了。」哈米德把步槍背上肩膀,抓住木頭梯子的橫檔開始往樓頂上爬去。

    哈米德並不是膽小鬼,在部落裡他也是條響噹噹的好漢,刀馬純熟槍法精湛,否則阿西木這次也不會把他帶出來。只不過哈米德思考問題的方式一直都偏向於悲觀,同時為人比較迷信,遇到問題非常容易鑽進牛角尖。他是個相當不錯的獵手,能夠用步槍在十米距離內射中飛奔的沙鼠,這是一種相當靈活敏捷的小動物,逃跑時快的猶如閃電一般。

    哈米德盤膝坐在平坦的屋頂上,肩膀倚靠著低矮的擋風牆,懷裡抱著李恩菲爾德步槍,雙眼警惕的掃視著下方街道上的情況。太陽已經緩緩移動到了西方,再過幾個小時夜幕落下,他們總算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哈米德就連一分鐘都不想在這裡多待下去,自從前面一個陌生人在村裡轉了一圈之後,他的心裡一直都感到一種不祥的預感。

    哈米德探頭看著前方的院子,身後的木梯突然開始吱嘎作響,看來是阿西木回來了。

    「曼蘇爾那邊沒事吧?」哈米德問道。

    「嗯。」回答的聲音有些沉悶。

    「那傢伙還呆在二樓,睡得就像一頭....」剛說到這裡,突然一隻大手從後方摀住了哈米德的嘴巴。

    「嗚嗚嗚!」貝都因人驚慌的想要掙扎,但是隨即一把冰冷的匕首從身後捅進了他的心臟。

    哈米德用力蹬直了一條腿,接著整個人癱軟了下去。一名穿著沙黃色作戰服帶著黑色貝雷帽的黨衛隊士兵,緩緩拔出了屍體上的匕首,在對方的背上抹掉血跡,隨後輕輕的把匕首重新插回綁在大腿一側刀鞘中。

    他撿起掉在地上的李恩菲爾德步槍,小心的從矮牆後探出頭張望。對面的樓頂上此刻正在發生著同樣的事情,對面的同伴看到這邊的同僚,立即舉起一個拳頭向友軍示意。

    「周圍的暗哨已經清理完畢,兩人被擊斃,活捉兩人,暗哨比上尉預期的要多出一人,唉?我們有人受傷...。」格雷姆羅克端著望遠鏡,小聲向溫澤爾報告到。

    「真是見鬼!」溫澤爾用力錘了下大腿。

    「是丹尼爾,他的手臂受了傷,看上去不是很嚴重,這傢伙竟然還在對我做鬼臉。」克雷木羅格哭笑不得的轉臉看著中尉。

    「這個笨蛋,回去再收拾他。」溫澤爾收緊了手套的腕扣,端起了他的MP40衝鋒槍。

    「該輪到我們行動了。」溫澤爾回頭看了一眼迪特雷茨,對方回以肯定的點頭。

    五個名黨衛隊員飛快的衝過街道,向著那座院落撲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52
第一百二十八章 提審

    擰上式樣老舊的黃銅水龍頭,於爾根從口袋裡掏出手絹擦乾了手,對著牆上的鏡子調整了一下領帶,黨衛隊少校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出裝飾考究的洗手間,一名黨衛隊上等兵等候在門邊,手裡提著於爾根的手杖和黑色大簷帽。

    「路德維克軍士長剛才派人來通知您,他已經全都準備好了。」士兵靴跟一撞,向少校報告到。

    「很好,維克托。」於爾根從上等兵手裡接過大簷帽戴在頭上,隨後拿起了那根帶著銀製杖首的黑色手杖。

    這座建築原本屬於英國駐軍,曾經是陸軍開羅兵站的司令部,當埃及處於半獨立狀態之後,英軍減少了在開羅內的駐軍數量,兵站也就隨之取消了,這裡變成為英國駐開羅大使館的外交人員宿舍和僑民俱樂部。

    歐洲戰爭爆發之後,不少英國僑民和外交人員被召回國內,英國本土急需要補充兵員,抵抗邪惡納粹迫在眉睫的侵略。很多人現在還滯留在英國本土,等待辦理退役手續,眼下阻擋他們回家的不是德國人,而是英國自己的官僚系統,這實在是一件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人員大量回國導致這座建築最終空置了出來,歐洲戰爭結束之後,德國情報機構入駐埃及,一眼就看中了這套房子,當即由德國大使館出面,把它從英國人手裡買了下來,前後總共花了差不多十五萬英鎊,反正這撮羊毛還是出在羊身上。

    這裡的對外名稱是德國駐埃及大使館武官辦公室,但實際上是德國在中東地區的情報機構總部,對於各國情報部門來講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是在官方交流時大家都心照不宣閉口不提。

    這座建築的主體是一棟磚木結構的四層樓房,帶著一些維多利亞風格的簡單裝飾,擁有巨大的前院和後院,相互間由一條貫穿整座大樓中心線的拱形走廊所聯通。

    英國人在埃及的建築風格都有些偏向實用,因為經歷過數次當地人的武裝暴動,建築師在設計時首先考慮到的是防禦作用。這座大樓的每扇窗戶上都裝有鐵製柵欄,一至二層的窗上還裝有包著鐵皮的厚木窗扇,上面留有四乘二英吋見方的射擊槍眼,一旦遭遇意外,這座建築隨時能變成一座防禦要塞。

    在擔任兵站司令部的那段時期,英軍對大樓的地下室進行了改造,他們翻修擴建了地下結構,修建了一排存放軍用物資和食品的倉庫,還設置了關押重要罪犯的地牢。

    「迪特裡奇上尉,我對這座建築在英國人手裡的真實用途非常好奇,這顯然不是他們所說的臨時關押點,更像是一座功能齊全的軍事監獄。」於爾根用手杖敲了敲牆面上堅實的花崗岩塊。

    「您說的沒錯,我也覺得在一個兵站司令部下面設置有水牢,實在有些令人費解。」霍斯特.迪特裡齊陸軍上尉點著頭說到。

    這位上尉的公開身份是德國大使館二等武官,實際上是奧丁之眼駐開羅情報站的負責人,全權負責德國在開羅地區的情報收集活動。

    看到兩位軍官到來,守在走廊裡的陸軍士兵轉身打開了牆上的鐵門,於爾根和迪特裡齊邁步走進了審訊室。

    這是一間標準的十九世紀囚室,四面是結實隔音的花崗岩牆壁,牆上鑲嵌著佈滿鏽跡的鐵環,幾副穿著粗大鐵鏈的古老手銬懸掛在上面,牆壁和水泥地面上到處都可以看到斑斑點點的深色污漬,不知道是被審問者的鮮血,還是其他什麼液體留下的痕跡。

    「讓你們久等了,先生們。」於爾根走進房間,向等候在房間裡的幾名部下招呼到。

    「晚上好,長官!」在場的行刑手們齊聲向首領問好。

    「可以開始了嗎?長官。」路德維克士官長把一個文件夾放在了審訊桌上。

    「先讓我看一下報告,能讓他們送一壺咖啡來嗎?路德維克。」於爾根在桌邊坐下身,翻開了桌上的文件。

    「請稍等,長官。」軍士長欠身致意,隨後退到了一邊。

    「您還沒看過報告?灰劍小組的抓捕行動非常順利,這些人幾乎沒有來得及反抗。」迪特裡齊上尉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筆記本放在桌上。

    「您抽菸嗎?少校?」迪特裡齊又掏出一個煙盒來。

    「現在不抽,你可以隨意。」於爾根擺了擺手,繼續低頭認真的閱讀起手中的報告。

    「那幾個貝都因人,你們審問過了沒有?」於爾根轉過臉詢問上尉。

    「初步審了一下,這幾個人骨頭都很硬。」迪特裡齊回答到。

    「在我眼裡沒有什麼硬骨頭,很多人只是沒有找對方法。這些阿拉伯人並沒有他們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強。歷史上羅馬人、土耳其人、蒙古人、法國人、英國人,這片土地一次又一次被外族所征服,這些人哪一次不是俯首帖耳的向新主人效忠。」說話間於爾根的眼神裡帶著露骨的輕蔑。

    「看過灰劍從他們駐地搜到的東西了嗎?」黨衛隊少校繼續問到。

    「看過了,實話說讓我相當的吃驚,少校。」迪特裡齊用打火機點燃了捲菸。

    「對此你有什麼想法。」於爾根問到。

    「如果我判斷的沒錯,漢德森可能只是一個小角色,他後面還隱藏著更大的黑手。」迪特裡齊回答到。

    「那麼現在就讓我們證實一下你的猜測吧,上尉。路德維克,把犯人帶進來。」於爾根轉過臉對著路德維克說到。

    「遵命,少校。」軍士長對著部下做了手勢,一名黨衛隊員走到側門邊,打開了房門。

    一個頭上蒙著黑色布套的矮胖男子在兩名強壯士兵的挾持下,幾乎腳不點地的被拖進了審訊室。兩名行刑手上前,熟練的把男人按在了房間中間的木凳上,並為他扣上了手銬和腳鐐。

    「揭開頭套。」於爾根一邊吩咐著一邊接過勤務兵送上的熱咖啡。

    頭套被摘掉了,漢德森上尉被突如其來的亮光刺激的眯起了眼睛,過了幾秒鐘才適應了過來,他驚惶的坐在木椅上瞪大雙眼四處張望。

    當灰劍小組衝進院落,他正在二樓的房間裡整理著需要隨身攜帶的賬目和文件,等到他看到這些德國人時,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快頂上他的腦門。

    那時候漢德森就已經知道自己完蛋了,落到英國軍隊手裡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落到德國人手裡,那麼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條。

    他真的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會鬼迷心竅,做出了那個愚蠢的決定。如果沒有招惹那兩個德國人,自己現在一定還舒服的呆在齊比裡特基地裡,享受著專業僕人的服務和美酒佳餚。

    漢德森確信自己會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他耗費了五年時間就從一名普通士官晉陞為了少尉,成功的進入了高貴的軍官階層,這是一個低賤的達利特做夢都不敢想的高度,他如今只需要分出一些財富,喂飽那些貪婪的上司,他就能順利的在軍隊裡晉陞,直至踏入上層社會,成為讓人尊敬的權貴一族。

    屆時他可以迎娶一名身份高貴的英國女子,延續自己的家族血脈,他的孩子不會再是低賤的達利特,而是高貴的大英帝國公民。

    但如今一切都已成為泡影,自己所有的奮鬥和努力,最終換來的卻只是一場幻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52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探究

    「你的姓名。」於爾根淡然的開口,打破了審訊室裡的寧靜。

    「啊?」漢德森全身顫抖了一下,驚恐的看著對面坐著的德國人。通過英國的媒體宣傳,黑色黨衛隊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被視為納粹暴力和邪惡的象徵。

    「你的姓名,我不會再問你第三次。」於爾根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隨即路德維克軍士長從一邊的刑具桌上拿起了一根用鋼絲擰成的馬鞭。

    「拉傑特!....拉傑特.漢德森。我是英國皇家空軍少尉,軍籍號碼是4204....」漢德森反應了過來,連忙大聲的供述起自己的身份。

    但是對面那個邪惡的黨衛隊軍官顯然並不滿意,一擊凶狠的抽擊依舊落到了哈德森的肩頭。棉布長袍當即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很快點點鮮豔的血珠就從鼓脹的傷痕表面滲透了出來。哈德森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這是他成年後第一次遭受鞭打,一些不堪回首的記憶從腦海中被喚醒,空軍少尉胖胖的身軀在椅子上顫抖著蜷成了一團。

    「我並不想對你這樣做,少尉,因為我發現你是一個聰明人,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因為他們懂得怎樣才能取悅於我。」於爾根站起身來,手端著咖啡慢慢走到漢德森的面前。

    「但是你卻讓我很不高興,我不高興的話,你就必須要受到懲罰。」黨衛隊上校說完喝了一口咖啡,路德維克軍士長再一次手起鞭落。

    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哈德森疼的涕淚橫流,他並不是沒有挨過打,但是從來沒想過鞭打還會引起這樣的疼痛。

    「別打,別打了,我什麼都說,長官,您想要知道什麼,我全都告訴你。」哈德森掙紮著喊到。

    「閉嘴!我讓你說話時,你才能說話!」於爾根神情淡然的說道。

    於是又是一記凶狠的鞭打,哈德森徹底疼的說不出話來,他瞪大著充滿血絲的雙眼在椅子上抽搐著,手腳被拷在椅子上的他根本無處躲閃,此刻哈德森深刻理解到了什麼叫做任人魚肉,說的就是他現在所處的情況。

    「你看,他學的有多快,我說過這是一個聰明人。」於爾根笑著對路德維克說到,軍士長轉過身把鞭子放回了刑具桌上。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姓名了吧,我是說你真正的姓名。」於爾根仰頭一口喝完了咖啡,甩手把杯子拋向了靠牆站立的勤務兵,對方一抬手利落的接住那隻咖啡杯,隨後拿起桌上的咖啡壺再給續上了一杯。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長官,我叫拉傑特.哈德森,皇家空軍少尉...」哈德森哭喪著臉,做出了一副無辜的表情。

    「看來是我錯了,他顯然還不夠聰明,路德維克。」於爾根後退了一步,黨衛隊士官長獰笑著從刑具桌上拿起了一把鐵錘。

    「等一下,等等....不...不....不要這樣....啊~~~~」哈德森輕鬆嚎出了海豚音。

    路德維克按住對方拚命想要縮起的右腿,高高舉起了手裡的鐵錘。

    「哦哦呵呵呵呵啊噢~~~~~」這次皇家空軍上尉開始學起了狼嚎。

    「你還有八根腳趾,足夠你再回答四次。」於爾根接過勤務兵送上的咖啡。

    「我們已經調來了拉傑特.哈德森的檔案,所以不要再試圖耍小聰明,在我們面前你沒有這個資本。」於爾根冷笑著說到。

    「既然你們全都知道了,那麼為什麼還要來問我,就只是為了折磨我嗎?」哈德森瞪著血紅的雙眼望向於爾根,眼神裡的怨毒幾乎溢到了地上,卻無法讓這個黨衛隊少校的抖動一下睫毛。

    「回答錯誤。」於爾根冷冷的說道。

    路德維克軍士長再次舉起鐵錘,審訊室內再次迴蕩起了哈德森變調的哀嚎。

    「你還有六根腳趾,等腳趾用完,我們再換手指,我保證這個遊戲可以玩很長時間。」於爾根喝了一口香濃的咖啡。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如此頑固,你其實完全沒有必要經受這種痛苦,我說過你是一個聰明人,因為笨蛋是不可能從一個普通士官晉陞為空軍少尉的,你一定為此付出了比同僚更多的努力,畢竟你不是一個純正的英國人。」於爾根慢慢踱著步,轉到了哈德森的身後。

    「不要急著反駁,別忘了你現在只有六隻腳趾了。讓我來猜猜你的真實身份,這位所謂的哈德森少尉。」於爾根伸出手按住哈德森的頭頂。

    「你的膚色雖然很淡,臉型也接近歐洲人種。碰巧的是,我正好研究過一段時間人類學,雖然說不上是什麼專家,但自認比英國徵兵處的軍官要內行。」於爾根的手掌移到了哈德森的後腦。

    「你是個混血兒,不過不是第一代英印混血,你的血統要複雜的多,看你的頭骨形狀,再看你的額頭,你的瞳孔顏色,還有你的鼻子,嘴唇...」於爾根抓著哈德森的頭髮,把他的臉轉向自己。

    「夠了....請別說了,長官,我承認我是個假冒者。」哈德森的眼神裡的怨毒已經變成了懇求,這個黨衛隊少校太可怕了,他真的害怕從對方嘴裡說出那個詞語來。

    「你是個達利特!」於爾根大聲喝到,隨即他就從對方驚恐閃爍的眼神裡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上帝,你是個達利特?!」於爾根自己都被這個結果嚇了一跳,他剛才只是想要詐出對方的種姓,卻沒料想竟然一言中的。

    「喂,什麼是達利特?」一名行刑手小聲的詢問邊上的同伴。

    「印度的賤民。」

    「像吉普賽人?」

    「比那個更糟糕。」

    「現在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你不會把自己父母給你的姓名都一起拋棄了吧。」在手下交頭接耳之際,於爾根一把扣住了哈德森的下頜。

    「拉穆,我叫拉穆。但是這個名字不是父母給兒子的祝福,而是他們留給我的詛咒!」哈德森...現在應該叫他拉穆,幾乎是咆哮著對著於爾根喊到,經受了肉體上的折磨和心理上的刺激,他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

    「我想我明白髮生什麼事了。」於爾根的手指鬆開了拉穆的頸項。

    「你不會明白的,少校,我父親是個英國海員和印度女人生下的私生子,他憑藉一張西方化的面孔,在孟買的一家電影院搞了一份體面的工作,結果他竟然勾引了一個高種姓的少女,並且還欺騙她與自己私奔,最終母親在卡拉奇生下了我。」哈德森眼睛裡含著淚水,對於爾根大聲訴說著。

    「真是個悲慘的故事,拉穆先生....你的名字是?」於爾根抬起頭對著勤務兵招了招手,隨後把杯子扔了過去。

    「沒有名字,從小我只有著一個姓,所有人都叫我拉穆,一個被遺棄的私生子,一個卑微的賤民。」拉穆把頭靠在椅背上,聲音裡充滿著絕望。

    「你怎麼拿到拉傑特.哈德森的身份證件的。」於爾根決定趁著對方情緒低迷之際,一次把事情全都搞清。

    「你是想要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吧,少校。」拉穆抬眼看著於爾根。

    「你看,我們已經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拉穆先生,為什麼不這樣繼續下去呢,讓我們盡快把這件事情了結,我保證你在這裡可以得到良好的待遇,不會再遭受任何人的傷害。」於爾根規勸到。

    「你指的是這個?」拉穆抬起了血肉模糊的右腳。

    「這是一個小小的教訓,拉穆先生,畢竟腳趾依舊還留在你的腳上,這還可以提醒你不要得寸進尺,因為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於爾根沉下臉說到。

    「我明白了,少校先生,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個要求。」拉穆連忙回答到。

    「這要看你招供的東西有沒有價值了,實話說我並不認為你有和我們討價還價的條件。」於爾根背著手轉到了拉穆的面前。

    「我要得到德國政府的庇護,如果你們答應我這個要求,我就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我發誓你一定會對此感興趣的,這裡面涉及到一個巨大的陰謀。」拉穆抬著頭,目光堅定的盯著於爾根的雙眸。

    「你的確是個聰明人,拉穆先生。」於爾根的嘴角翹起,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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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拉穆(上)

    於爾根不可能當場給拉穆什麼承諾,但是他同意會向上級為其申請,前提是拉穆能夠提供出有足夠價值的情報,以證明他有讓第三帝國庇護的資格。

    拉穆是個性格頑強的人,但頑強和堅強是兩回事情,他只是個熱愛享受的普通人,沒有什麼崇高的理想和信仰作為精神支撐。

    當他開口的那一刻,就失去了繼續頑抗下去的理由和決心,德國人已經證明了他們手中掌握著地獄,面對這種無法抵抗的惡魔,妥協和合作才是他最明智的選擇。

    拉穆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承諾,最終他還是向於爾根供述了他所知道的情報。這個混血兒先向在場的德國人講述了他的身世,這是一個聽上去相當「勵志」的故事,情節曲折複雜跌宕起伏,讓在場的大部分人都聽入了迷。

    印度的種姓制度施行數千年,已經在印度社會根深蒂固,這方面的資料遍地都是,書裡也就不特別加以詳述了。這裡就只講一下達利特,所謂的不可觸摸者,說起來這些人裡大部分是印度半島的原始居民,南亞次大陸的真正主人。

    雅利安入侵者佔領了這片富饒的土地,征服者把戰俘和敵對勢力的平民貶為奴隸,這在當時是很常見的事情。問題就在入侵者發明了一套種姓制度,把社會等級依照職業和血統固化了下來,這使得統治者的血脈永遠高高在上,而最底層的被壓迫者,則永世都無法翻過身來。

    達利特的身份並不只是依靠血脈來延續,普通人也有可能被貶為達利特,比如土邦間戰爭中俘虜的戰俘和罪犯,都可能被統治者貶成賤民。同時達利特還有一個重要的來源,就是那些違反了種姓制度的跨種姓婚姻子女,他們從出生那刻起就被剝奪了原本的種姓,成為最卑微低賤的達利特人。

    這裡說的跨種姓婚姻,指的是高種姓女子與低種姓男子的婚姻,這被視為對高貴種姓的玷污,通常情況下那名女子如果執迷不悟,為了維護高種姓的榮譽,她會被趕出家族並剝奪姓名,和子女一起變成賤民。至於男方,如果運氣好還能留下一條性命,遇到女方家族勢力強盛的,自己小命不保不說,甚至可能被對方滅掉滿門。

    這一切其實是高等種姓為了捍衛自己的階級地位,堵住低種姓上升空間的手段,絕對不允許低種姓內部混入高種姓的血脈。

    拉穆就是後面這種達利特,前面說過了,他的父親是個英印混血兒,母親來自一個傳統的吠舍家族,所以從他的外貌根本看不出是個達利特,反而因為歐洲化的面容和偏白的皮膚,看上去更像是個剎帝利或者更高貴的婆羅門。

    他的父親就是靠這幅偽裝才把他母親騙到手的,他甚至依靠花言巧語讓女孩跟他一起私奔,這個男人的真實目的其實非常陰暗,他只是想要從這個女孩身上騙到一筆錢。

    拉穆的母親因為年少無知,同時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從家裡偷拿了一筆錢之後,跟著拉穆的父親從繁華的孟買一路逃到了北部的海德拉巴。

    但是再多的財富也總有耗完的那一天,女孩帶出來的錢很快就被男人揮霍一空,就在某一天早晨,這個男人帶著僅剩下的財產,離開了租住的公寓,自此就再也沒有回來。

    女孩苦苦等待了三天三夜,這才發現自己被拋棄了,此時再如何後悔都為時已晚,她肚子裡已經懷上了那個男人的血脈。此時女孩已經身無分文,個人生存都成了問題,跟別提生下並帶大一個嬰兒。被逼無奈下,她通過當地的警察局,聯繫到了遠在孟買的父母,向被自己背叛和拋棄的家人求助。

    女孩的父親是個成功的商人,原本早就為女孩定下了婚姻,結果因為女孩的私奔,他和整個家族都成了世人的笑柄。女孩是不幸的,同時也是幸運的,因為她的父母依舊還關愛著她,最終沒有把她當成恥辱而放棄掉,終歸是自己的骨血,血脈親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女孩的父母很快趕到了海德拉巴,曾經視為掌上明珠的女兒,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捧著肚子的孕婦。商人已經無法抑制住他的憤怒,他拋出了高額賞金,甚至不惜動用家族的力量,這位父親發誓要找到那個該死的騙子,他要親手剁掉那個人渣的頭顱。

    「結果怎麼樣?」倫道夫眨巴著眼睛問到。

    「您說什麼?」於爾根放下手裡讀了一半的報告。

    「那個人渣,拉穆的父親,究竟找到了沒有?」倫道夫已經被故事吸引住了,正在為女孩的遭遇感到義憤填膺。

    「據拉穆說,他事後特意調查過,當年警察在卡拉奇的一個貨運碼頭邊發現了這個男人的浮屍,死前身上被砍了數十刀,因為找不到任何線索,最終以遭遇搶劫被害而結案。」

    「是女孩的父親干的?」

    「不知道,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讓印度那邊想辦法把案卷拿到手。」於爾根恭敬的回答。

    「還是算了,太麻煩,反正知道這個混蛋死掉就行了,請繼續講下去,於爾根少校。」倫道夫對男人的下場很滿意,身體往後一倒,舒服的靠在了椅背上。

    「好的,中校,接下來...」於爾根再次拿起了報告。

    印度當地的醫療條件很糟糕,而且墮胎在當時是違法的,而且胎兒已經五個月,就算是想要打掉都已經來不及了。商人夫婦不可能帶著一個孕婦回孟買,這將讓整個家族都抬不起頭來。他們當時唯一能做的選擇,就是在當地悄悄的生下這個孩子來。

    最終拉穆在海德拉巴的一座私人診所裡呱呱墜地,剛一出生不滿三天,就被他的親人遺棄了,拉穆被交給一戶當地的達利特家庭撫養。如今不知道他的母親當時的想法,但對這個高種姓女子來說,這顯然是一個無奈但正確的決定,同時他的外祖父母也一定施加了不小的壓力。

    女孩給孩子留下了一封親筆信,信中講述了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以及為什麼選擇把他遺棄,最後請求拉穆能夠寬恕她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

    拉穆這個達利特姓是他的外祖父起的,收養他的那戶達利特家庭沒有受過教育,所以一直都沒有給他再起一個名字,結果拉穆這個姓伴隨了他整個童年和少年時代,他只知道自己叫拉穆,是個卑微的賤民。

    隨著年齡增長,拉穆的外貌越來越引人矚目,倒不是說他有多麼的英俊,而是他的西方化面容和偏白的膚色,在一片黑褐膚色的達利特兒童裡,顯得特別的與眾不同。這幅相貌給他帶來了一些好處,因為街上的富人施捨食物和錢財時,常常會對他特別的優待。同時這膚色也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那些深色皮膚的達利特孩子,或許是因為嫉妒,常常會故意對他進行欺辱和毆打,顯然這些同伴把他視為一個討厭的另類,一隻混進鳥群中的蝙蝠。

    這些遭遇導致拉穆非常厭惡和仇恨自己達利特的身份,他知道自己與眾不同,他不該是個達利特,他該坐在那些裝著閃亮玻璃窗的餐廳裡面,享受眾多僕役的慇勤服務,而不是蹲坐在餐廳外的人行道上,等著裡面扔出些殘羹剩飯來果腹。

    從十二歲起,拉穆就離開了那戶達利特家庭,開始在海德拉巴的街頭流浪,為了生存他幹過所有低賤的勾當,如同於爾根所說的,他是個聰明人,無論是盜竊還是詐騙,他都比同齡的孩子學得要快。

    如果就此發展下去,拉穆遲早會變成一個職業罪犯,甚至說不定還能混成個達利特黑道大佬什麼的。但是就在他十五歲的那年,他的人生發生了轉變,他遇到了一名好心的英國鐵路工程師,傑瑞.A.漢德森先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52
第一百三十一章拉穆(中)

    哈德森先生是個鰥夫,他的印度裔妻子在兩年前去世了,此後一直都沒有再婚。他有一個兒子,是在海德拉巴出生的,和拉穆同年也是十五歲。

    哈德森先生在街上遇見了拉穆,當時就被這個男孩的混血容貌吸引住了,他正想要尋找一個跑腿的跟班,平時也可以做他兒子的玩伴。老哈德森深愛著去世的妻子,所以對小哈德森異常寵溺,只要兒子向自己提出的請求,他想方設法也要加以滿足。

    老哈德森事先找人調查了一下拉穆,結果那個印度偵探在街上轉了一圈,就回覆說這是個普通的流浪兒,而且是一個不可觸碰的達利特賤民。很顯然這傢伙就是隨便找人問了問,發現是個賤民後就沒有繼續調查下去。

    哈德森相信了偵探的話,於是放下心來,他讓自己的印度管家出面找來拉穆,並詢問他是否願意成為自己的跟班。

    這對拉穆來講完全是做夢都想不到的驚喜,他當時幾乎沒有多做考慮,就一口答應了哈德森的僱傭。

    自此拉穆就搬進了哈德森家的宅邸,白天跟隨著老哈德森上班,晚上就住在廚房邊的雜物間裡。哈德森是名高級鐵路工程師,每週只需要工作三天,他沒有多少特別的嗜好,空閒的時間不是出去社交應酬,就是與幾個好友在家裡打橋牌。每到這種時候,拉穆就變成了小哈德森的跟班兼玩伴,跟在小主人的身後,替他辦事跑腿,同時還要保護他的安全。

    小哈德森有些其貌不揚,才十五歲就已經開始發胖,性格也有些懦弱和自卑,在學校裡時常受到同學的排擠,他祈求上帝能夠送給他一個朋友,隨即老哈德森就把拉穆送到了他的身邊。於是拉穆成了拉傑特.哈德森最好的朋友,只要空閒時,兩個人就會在一起形影不離。拉穆也很喜歡拉傑特,不只是因為對方也是個混血兒,更因為對方的腦子裡,根本就沒有種姓這種概念。

    在拉傑特.哈德森的眼裡,拉穆是和他地位平等的好朋友,拉傑特和拉穆幾乎無話不談,很快兩人之間就變的沒有什麼秘密可言。拉穆非常信任拉傑特,但對這位朋友他也有所保留,比如不會刻意去提醒對方自己的達利特身份。

    那段時間是拉穆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他甚至準備就這樣在哈德森家族裡,平淡而充實的過完一生,同時他也決心將自己的過去深深的埋藏起來,就像他曾經對父母的那份思念。

    為老哈德森工作並不繁重,這是個非常和善的主人,有時候會因為拉穆辦錯了事情而責備他,但平時待這個混血小跟班如同家人一般,而拉穆也把自己當成了這個家庭的一員。

    雖然拉穆在街上流浪時干過不少違法的事情,但是這個男孩的個人品質並不壞,至少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哈德森先生給了他改變命運的機會,所以他也毫不猶豫的向哈德森獻上自己的忠誠。

    在哈德森家生活的這段時間讓拉穆獲益匪淺,在兩位哈德森的悉心教導下,拉穆很快就學會了基本的閱讀和書寫。他就像一塊海綿一樣瘋狂的吸收著知識,表現出了相當優異的學習天份,以至於他很快就變的青出於藍,短短兩年時間過去,他已經能替拉傑特完成每天的回家作業了。

    哈德森先生的職務得到了晉陞,在家裡的時間反而更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老哈德森沉迷上了星相學,每天都耗費大量時間蹲守在書房裡。拉傑特已經升入了高中,開始住進了學校的宿舍。學校不反對學生攜帶自己的僕人,這在印度是常有的事情,很多高種姓學生甚至會讓自己的僕人替他去上課。但是拉傑特不想讓拉穆跟在身邊,不是他不再信任拉穆了,他早已經把後者視為自己的兄弟,但是他也瞭解到了什麼是達利特,他不想看到拉穆在學校裡受到侮辱。

    於是拉穆的時間就變的空閒了下來,在經過老哈德森的許可後,拉穆找了一份兼職,工作地點就在隔壁,那裡住著一位英軍退役上校,他每天下午去為那位上校打掃庭院,同時侍奉這位上校喝下午茶。這位上校本來也雇了一個印度僕人做這些工作,只是這段時間那位僕人病了,所以就僱傭拉穆去頂替一下。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三年,拉傑特總算從高中畢業了,他不準備在印度讀大學,而是想回到英國本土繼續學業。

    但是計畫被現實打亂了,因為哈德森先生的健康出現了問題。雖然英國已經殖民印度一個半世紀,但是除了幾座重要城市略顯一些現代化,普通的鄉村依舊還是保持著原始風貌,老哈德森前往一條新的鐵路施工現場做技術指導,結果就在那裡染上了嚴重的熱帶病,雖然隨隊醫生給他使用了奎寧,但是老哈德森依舊腹瀉不止,同時伴有嚴重的高燒。

    等到鐵路公司把老哈德森送回海德拉巴的時候,他已經被病痛折磨的形容枯槁,看上去就像一具會喘息的骷髏一般。老哈德森沒有來得及跟拉傑特交代什麼,他一直處於深度昏迷之中,兩天後這位和善的鐵路工程師,在海德拉巴的英國醫院裡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拉傑特就此成為了一個孤兒,老哈德森在本土沒有幾個親屬,同時他也沒有給自己的兒子留下多少遺產。

    說起來讓人有些無法相信,老哈德森是個高級鐵路工程師,擁有一筆相當豐厚的工資,同時他平時還做一些投資生意,人們印象中他應該是個富有的知識分子。

    沒人知道老哈德森把他的錢扔到哪裡去了,有人說他投資失敗欠了投資人一大筆錢,之前的積蓄都拿去還借款了,也有人說老哈德森在外面和人賭博,把財產全都輸了,反正各種猜測都有,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哈德森先生的銀行賬戶裡如今只剩下兩百多英鎊,如果拉傑特無法盡快找到一份工作的話,他很快就會連房租都付不出來。

    家庭負擔的重擔一下子就壓到了拉傑特的肩膀上,而他此時只是一個剛滿二十歲的青年,從未有過在外工作的經驗。失去了穩定的經濟來源,他必須節省開支,這個家庭已經僱不起管家和傭人了,拉傑特辭退了廚師和管家和所有僕役,準備更換一套廉價的公寓。

    拉穆沒有選擇離去,他堅持留在拉傑特的身邊,他表示是老哈德森先生把他從街頭帶了回來,將他拯救出了那個火坑,使他沒有成為一個強盜和罪犯,在還清哈德森家的恩情之前,他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從那天起兩個年輕人開始相依為命,雖然日子變的很艱苦,但是拉穆的心裡卻十分安寧。拉傑特找了一份小報記者的工作,整天在外面跑來跑去,拉穆每天上午去一家香料鋪工作,下午趕到那位退役上校家裡,為對方打掃庭院,順便聽老上校吹噓過去的經歷。

    兩個年輕人工作非常努力,日子也逐漸開始好過起來,拉傑特開始有了積蓄,他依舊還夢想著去本土繼續學業,每個月他都會存下一些錢作為未來的學費。拉穆為他的朋友感到高興,他也夢想著可以跟著拉傑特,一起前往傳說中的大不列顛,據說那裡沒有人講究什麼種姓制度,對人介紹自己時也不需要再報假名。

    拉穆給自己起了個阿米爾.迪賽的假名,冒充一個來自於印度西部吠舍家庭的年輕人,否則那家香料店老闆是死都不會讓一個達利特進門的。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去,一轉眼拉傑特和拉穆已經二十三歲了,拉傑特總算是攢夠了他和拉穆兩人在英國學習生活所需要的經費,此時只等手頭上的工作結束,他就準備向報社經理辭職,接下來他就能前往英國,去享受他早已期待的大學校園生活了。

    拉傑特手裡最後的一項工作,就是前往卡拉奇港,為一位退休的英國戲劇演員做專訪。拉穆至今還記得拉傑特當天離開住所時的景象,這位摯友圓圓的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站在人行道上,向著窗檯邊的自己用力揮手。

    原本說好是兩天來回,但是拉穆等到了第三天,拉傑特卻依舊沒有出現。開始隱約感到有些不安的拉穆在那天下午,接到了來自卡拉奇警局的電話,電話裡一名警官用生硬的印式英語通知他,讓他立即帶著朋友的身份證明趕往卡拉奇,認領拉傑特.哈德森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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