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96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30
第350章 公道在人心

    說心裡話,唐奕還真不怕趙允讓搆陷。

    一來,他幹的事情沒有私心,身正!

    二來,趙禎知道他沒有私心,有底氣!

    再者,唐奕無所求!

    人活一世,無非「名利」二字。

    而這兩樣兒在唐奕這裡,基本沒有什麼實質的意義。

    於名,要不是老師和趙禎逼著,他是不會學儒的,更沒想過當官。

    所以,你想廢了唐奕,要麼暗殺,要麼把他建立起來的金融大盤掏空。

    於利,就更不用說了。以唐奕現有的財富,就算什麼都不干,花到大宋都沒了,也花不完。

    唐奕怕的,是不知道趙允讓要幹什麼。

    敵暗我明是最凶險的,所以,面對這個局面,唐奕只能下猛藥了!

    老子直接觸底行了吧?司馬光那一箱子帳冊就是唐奕給他的!要不以司馬光那芝麻綠豆大點兒的小官,想一個月就把觀瀾商合查個底兒掉?做夢!

    連范鎮也是自己跳到唐奕這邊來的!

    范鎮不傻,身為大宋駐遼通政使,觀瀾書院設在大遼的北閣,還有華聯鋪這幾年的動作他能不知道嗎?這裡面方方面面要是沒有皇帝的影子,唐子浩怎麼敢這麼玩?所以范鎮一回國,第一見事兒是去拜趙禎,第二件事就是來拜觀瀾。

    而當范鎮那裡傳來消息,說是曾公亮,賈昌朝都找過他的時候,更加堅信了唐奕的判斷!

    那就是,趙允讓不惜拿賈昌朝來換唐奕,可見在他的計畫之中,唐奕必定是一大阻礙。不然,他不可能這麼著急的要干掉唐奕。

    那唐奕索性就讓所有人以為,他不是個威脅,或者說是廢人!

    那時候,唐奕這個阻礙沒有了,再看趙允讓有何動作。總比現在保這個,保那個,最後兩眼一摸黑的強。

    「大郎要如何應對?」潘豐最關心的就是這一點。

    單是謀逆,還真動不了唐奕。但是,再加上結黨、屯幣、通敵這幾條,那就誰都說不準了。

    唐奕撇嘴道:「老子通敵,老子還想謀逆,還結黨,還操縱民生?你信啊!?」

    潘豐把腦袋搖得的直出虛影,「不信!」

    「那不就得了,這事兒根本就不用解釋,大宋的官們,還是有良心的多。」

    「你快別扯了!」潘豐一甩手。

    「這事兒你要是沒所表示,光憑幾個文臣就想混過去?做夢呢!」

    「誰說我沒有表示?」

    「怎麼表示?」

    「散財!」唐奕咬牙道。「老子就跟他們玩把大的!」

    「散財?」潘豐一哆嗦。

    這兩字兒本就挺嚇人的,要是唐子浩說出來,就更嚇人了。

    ————————

    這次,唐奕沒打算拖下去,第二天就上本自辨,不過,依舊是蒼白無力。

    出奇的,這次沒什麼人落井下石,大夥兒都心明鏡似的,這幾條大罪壓下來,唐子浩就算全身都是嘴也說不清。

    趙禎許是知道這事算是拖不下去了,也沒太說什麼,照規矩辦,令開封府抓人。

    命富弼為主審官,開封府、刑部、大理寺、登聞院四衙會審,一切照律法辦事。

    朝臣一陣默然,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前些日子還風光無限的唐子浩這就下獄了?

    有良心的,開始為唐奕不平,這次那人玩的有點過了。

    而這其中,就有包拯!

    ......

    趙禎剛一下旨,包拯就緩緩出班來到大殿正中。

    「臣,反對!!!」

    趙禎一怔,萬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反對。而且反對的人,是只認理,不認人的包拯。

    「包卿家,為何反對?」

    包拯深吸一口氣,「陛下恕罪!其實,臣也不知道為何反對。」

    噗~!

    包括趙禎在內,所有人都愣了。

    這不是包拯的風格啊?老包什麼時候說過沒底氣的話,幹過不合禮法的事情?

    「記得臣入諫院之時,陛下曾與臣說過,臣是直臣、是孤臣,要守好自己的本份!」

    趙禎點頭,「朕確有此言。」

    包拯聞言深深一揖,「那臣反對的理由,應當就是這個本份了吧!」

    百官直翻白眼,老包怎麼也開始繞了起來?

    「臣只是單純地覺得,做為一個直臣的本份,就是要時刻讓自己的君上保持清醒。當所有人,包括陛下都認準一個死理的時候,那直臣必然要出來發聲,哪怕只我一人反對,也得讓大家都保持清醒。」

    「......」

    眾人都不說話了,包拯話裡有話,只不過還沒挑明罷了。

    包拯繼續道:「而現在,貌似大夥兒都不太清醒。」

    「何來此言?」

    趙禎激動難明啊,這麼多天啊......

    這麼多天,終於有一個人出來說句公道話了,終於有人要拉大郎一把了!

    雖然知道這是唐奕算計好的,可是這般死命的把屎盆子把唐奕身上潑,趙禎真有點兒心疼。

    「平心而論......」包拯環視眾人。

    「唐子浩二十有一,雖有絕豔之才,但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把謀逆、通敵、結黨、禍民,幾條大罪堆在他一人身上,合適嗎?」

    「老夫不管什麼證據,亦不知其中玄機。縱然其有錯,然這幾年朝廷拿了唐子浩多少好處?用其度過了幾番危機?」

    「想想大河天水,唐子浩一捐百萬;想想河北數十州吃了唐奕多少糧食;想想沼氣積肥給大宋帶來多少民利;想想鄧州一地因其富庶民安......種種報國之事不勝枚舉。今天說他要反,你們信嗎?」

    很多朝臣此時已經低下了頭,唐奕這些年為朝廷做了多少事,大夥心知肚明。

    包拯又道:「查,確實要查,這是一朝禮法,不容有疑。可是,在查明之前就把這樣一個有功之人緝拿下獄,良心何在?!」

    曾公亮打斷道:「希仁,此言有失偏頗!緝拿亦是法禮所至,若唐子浩自清無濁,朝廷也自當還他一個公道。希仁一味只談功,不講過,倒是有失公允了。」

    包拯道:「何為公允?相公嘴裡的就是公允嗎?」

    「你~~!」曾公亮被老包頂的一時無言。

    他是真不敢跟這位犟嘴,這位爺發起飈來,一點不比唐奕威力小。真急了,老包可是什麼都敢說的。

    「也不用下獄查辦吧?」吳育終於幹了一回正事兒,出言聲援包拯。

    有吳育牽頭,一些君子之臣也出班應援。

    王拱辰出班道:「臣以為,唐奕有功於朝,大可大方地請來問話,何必緝拿?寒了人心也是不美。唐奕身為範公門生,畏罪潛逃之事是萬萬做不出來的,隨傳隨到也就可以了。」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殿上朝官十之六七出班附議,趙禎一挑眉頭,看向趙允讓,「王兄以為如何?」

    趙允讓眼皮一跳,「臣,附議......」

    趙禎嘴角一揚,「那就這麼定了吧!」

    「陛下聖明~~」

    朝臣一陣山呼,正要歸班,只見殿外內侍進來傳話,「啟稟陛下,尚書令范仲淹請見!」

    眾人一怔,范公怎麼來了?這是要為弟子出頭?

    趙禎凝重地長出口氣......

    「宣!」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13:38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31
第351章 資產拆分

    范仲淹請見?

    殿上為之一肅!

    自慶歷六年范希文置仕之後,七年!這位隱世之臣七年都沒上過殿了。

    今天卻為唐子浩而來,足見其對這個弟子的看重。

    而范仲淹緩步上殿的同時,也是心有感慨,雖只是咫尺之遙,卻已七年未來了。

    「老臣范仲淹,參見陛下!」

    趙禎虛手一抬,「范公,平身吧!」

    「謝陛下!」

    「范公,此來為何?」

    「為唐奕!」

    果然......朝臣們雖心知為此,還是忍不住一顫。

    「子浩自辨的摺子剛剛呈上來,朕已經看過了,范公年世已高,就不用再跑這一趟了。」

    范仲淹沒有馬上做答,而是環視百官。

    「老臣是怕!怕要是不來,我那徒兒就要被人送進大獄了。」

    范仲淹聲音不大,卻威儀四方,賈昌朝位列班中,聽得脊背生寒。

    此時的范仲淹,比之七年前,比之慶歷新政之時,更加凌厲,更加鋒芒畢露!

    眾人也都感覺到了這一點,猛然意識到,范希文置仕多年,人雖不在朝,但名聲卻不衰反盛。不但沒淡出視線,反而離官家、離大宋的權力中樞,更近了。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屻無慾則剛!

    此時,每一個人心頭都浮現出觀瀾上院之中,范仲淹的住所門前的那對楹聯。

    原來,新曆時的那個范仲淹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無慾無求的范仲淹。

    富弼眼見范仲淹眼神不善,柔聲道:「范公可安心,陛下已經著令四衙會審,子浩只需配合就是,無需下獄。」

    「哦?」范仲淹一滯,顯然沒料到是這個結果。但轉而一想也就明白了,環揖大殿,「老夫代那孽徒,謝過諸公了!」

    大夥兒也下意識地的還禮。

    趙禎道:「范公,安心回去吧,朕會還唐奕一個公正的!」

    范仲淹搖頭,「陛下,言重了!這次確實是那孽徒有錯在先。」

    「范公,何出此言?」

    「觀瀾商合終究還是存在的,這一點,他百口莫辨!」

    「......」

    朝官心說,也是,唐子浩能掙錢,掙點夠花就得了唄,錢多了也是禍害!那麼大的錢,幾千萬啊!

    「老臣自辭官之後,一心辦學,子浩是個孝順的孩子,只想多掙一點錢,好讓老臣的觀瀾書院更加寬裕。走到今天,也是他目空一切所至,怨不得有人詬病。」

    趙禎不言,只聽范仲淹繼續道:「老臣已經訓斥過他了。這麼多年,老臣也想的明白,平安是福,無波為順。我師徒二人守著一個觀瀾書院也就夠了,何必再搞風搞雨?」

    趙禎一怔,「范公,不可忘國啊!」

    范仲淹搖頭,「陛下恕罪,就容老臣自私一回吧!」

    說著又道:「國事,已經離臣很遠了。」

    「......」

    趙禎無言。

    就見范仲淹從懷中取出一扇本摺子,「早些時呈到陛下面前的,是唐大郎的自辨。而此折,是老夫剛剛逼著他寫下的。算是最後的辨駁吧!」

    說著,就把摺子遞到內侍手中,呈到趙禎面前。

    趙禎打開一看,手一哆嗦,摺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范仲淹也不管趙禎的反應,「陛下珍重,老臣告退!」

    說完,大步出殿。

    一眾朝臣心說,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

    趙禎猛的撿起地上的摺子,用力一甩,直接甩到了堂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正砸在趙允讓臉上。

    「這下,你們滿意了吧?」

    說完,趙禎再一次拂袖而去。

    為了唐子浩的事兒,趙禎已經甩了兩次臉子了。

    趙禎一走,曾公亮撿起摺子看了一眼,雖臉色凝重,眼中卻是笑意難掩。

    遞給賈昌朝,賈昌朝一看,遞給趙允讓,並微不可查的一嘆,「贏了......」

    趙允讓緩緩翻開摺子,那上面,寫的是觀瀾商合的拆分計畫。

    唐子浩徹底放棄觀瀾商合,並按各家股分佔比,把自己的那份拆給了曹、潘、王、楊四家;

    自己的生意也都出讓:

    華聯是以四十萬貫的低價,出讓全股於曹家;

    嚴河坊作價三十萬貫,讓於潘家;

    回山街市,五十萬讓於王家。

    這還不算完,摺子後面還附上了曹、潘、王、楊幾家的聲明。

    幾家怕是也嚇破了膽,直言,觀瀾商合的生意徹底脫離觀瀾書院,四家也不再合股經營。除了在建的通濟渠,其他觀瀾生意將在近期拆分各自經營,還一併歸還了官糧轉運的糧權。

    趙允讓就算城府再深,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贏了!?

    何止贏了,這是大贏!

    觀瀾一拆,還何足懼哉!?

    ————————

    此時,桃花庵中。

    曹佾心裡沒底道:「他們能信嗎?」

    唐奕翻著白眼道:「有什麼不信的?這事鬧的這麼大,根源就是觀瀾商合,朝廷肯定會派專人來監督咱們拆分資產。到時候,白紙黑字一落定,還有什麼不信的?」

    潘豐道:「他就猜不出來,咱們玩的是一手暗渡陳倉?」

    唐奕搖頭,「應該猜不出來。」

    「為什麼?」

    唐奕很想說,因為趙禎這個「影帝」演的太特麼真了,就跟真的失了觀瀾這一臂一樣。

    但是,那是皇帝,不能隨便拿來說笑。

    「因為價格!」唐奕凝重道。

    他的生意哪一項不能坐價千萬?

    轉頭看向曹佾:「要是我真把華聯做價四十萬賣給你,你還能還我?」

    呃.....

    曹佾還真得琢磨琢磨,這個便宜佔的太大了,誰不動心?

    「問題關鍵就在這兒,有人監督,咱們的契做不了假。要是我按正常價來賣,還有回購的可能,他可能還要懷疑一番。但是,這麼低的價格,幾乎就是白送,沒有人會傻到有了契約還會還給我。」

    這其中有一點,是趙允讓算計不到,也是唐奕唯一依仗的。

    那就是,趙允讓不知道,觀瀾商合幕後真正的大老闆是趙禎,曹潘王楊幾家,包括唐奕,都只是打工的。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唐奕才大大方方地把觀瀾折分了,不怕曹潘幾家貪了他。

    貪了唐子浩的,就等於貪了趙禎的,曹潘他們幾家敢嗎?

    而趙允讓正是不知道這一點,才會相信觀瀾真的拆開了,唐奕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其實吧.....」曹佾出聲道。「這裡面就算是沒有官家的因素,到最後,我也會把生意還給你,你信不?」

    唐奕白了他一眼,「信!」

    「為啥?」潘豐瞪眼道。「我跟他認識幾十年了,我都不信!」

    唐奕道:「因為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還給你們!」

    「......」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13:38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31
第352章 掛了五年的殘詩

    觀瀾現在除了通濟渠疏導工程,各項生意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拆分的。而且,觀瀾的中期目標已經明確,除了支撐通濟渠改造,餘錢全部投入到華聯倉儲和酒業協會的擴張。

    所以,唐奕現在不怕拆,而且,拆完之後三五年內,外人想查都查不出什麼端倪。

    曹佾四下看了看有些簡陋的桃花庵。

    「只是,委屈了大郎了!還要背著一個惡名,在這種地方住上好長一段時間。」

    唐奕擺手道:「這個你們就不用操心了,這不是挺好嗎?」

    曹佾和潘豐對視一眼,皆未說話。

    唐奕這段時候確實不容易,又要應對朝中變局,還要強裝鎮定。畢竟他現在是幾大家子人的主心骨,只有他穩得住,大家才穩得住。

    「以後,桃花庵也要少來了。「

    曹佾點頭。

    「官家讓我給你帶個話。」

    「什麼?」

    「委屈你了!」

    「靠!」唐奕往後一仰,「能不能來點新鮮的?」

    「官家還說讓你放心,正好通過此事,把曾公亮、賈昌朝等人都換下去,文彥博、唐介可以回來了。且楊文廣回到西北主事,龐籍、丁度也將回朝。爭取年關之前,再把陳執中和宋庠也調回京。到時,咱們就不會像再這般被動了。」

    唐奕一皺眉,心道,也真是難為趙禎了。

    為了讓他安心,連這些最不應該說的人員調動都和他通氣,足見趙禎對他的關心。

    不過,確實這段時間,趙允讓明顯膽大不少。主要原因,還是親唐的官員在中樞勢單力薄所至。放眼朝堂,真正能為唐奕說話的,就只有一個富弼了。

    但,有些人想走......?

    唐奕突然出聲,「留著賈昌朝!」

    曹佾疑道:「為什麼?今日局勢全拜他所賜,還留著他?」

    唐奕道:「總比上來一個我們不知道底細的強吧?」

    曹佾一怔,立刻明白了唐奕的意思。

    賈昌朝已經是一顆明子了,留著他,確實比不知道從哪兒還會起是非要強得多。

    而且,曹佾太瞭解唐奕了,把他坑了個底掉,老賈想拍拍屁股就走人?哪有那麼容易?

    又交代了一下觀瀾以後的運作,唐奕把二人一直送到汴河大街的街邊,呆愣愣地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良久未動。

    ......

    事情雖然是按照唐奕的設計在發展,但是,以唐奕眼裡不揉沙子的性子,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心裡不憋曲那是假的。

    單就街面兒上,見了唐奕恨不得繞道走的百姓就知道,他現在是過街的老鼠,人人懼而遠之!

    「操他大爺的!」

    斷了唐奕的官路,他可以不在乎;拆了他的觀瀾商合,早晚也能聚回來;但是,毀了唐奕的名聲,這可就很難再挽回了。

    別說是把名節看得比命還要大的大宋,就算在後世,讓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那也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情啊!

    唐奕恨恨地望了一眼斜對面的汝南王府,「老匹夫,這個場子要是不找回來,老子就不姓唐!」

    ......

    「唐家哥哥不是最灑脫的嗎?怎麼這點齷齪小事就動了真火呢?」

    悅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回頭一看,正是蕭巧哥、君欣卓兩個俏麗的身影。

    時值四月,桃花庵的桃林正是抽芽落花之季,遍地的粉白花瓣映襯著兩個窈窕身姿,不知道為何,唐奕只是看了一眼,心情一下就好了不少。

    唐奕撇嘴揶揄:「你唐哥哥我最是記仇,你不知道嗎?」

    蕭巧哥嫣然一笑,「還真不知道哩。」

    無奈地看了眼君欣卓:「那巧哥以後可要小心了呢,萬不能得罪了哥哥。」

    「知道就好!」唐奕嘿嘿笑著隨她們往回走。

    走到門前,唐奕一頓,「這牌子怎麼還立在這兒?」

    來時都沒注意,門前一塊略顯陳舊的長牌,依舊掛在那裡,而上面只有三句詩:

    「桃花塢外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

    沒了。

    這還是好幾年以前,唐奕惡搞的那幾句詩。

    不由自言自語道:「這都掛了有四年了吧?」

    「五年又一個月。」

    門裡,一個脆亮的聲音猛然響起。

    只聽聲音,唐奕就知道,是董靖瑤。

    唐奕輕笑道:「記得還挺仔細。」

    董靖瑤走到近前,也看了眼那半闕詩,低頭不接。

    「最後一句是什麼呢?」蕭巧哥俏生生地歪頭問道。

    唐奕正要說話,卻聞董靖瑤搶先道:

    「沒人知道最後一句是什麼,可能只有劉公子的那一句補的最合意境了吧?」

    唐奕眉頭一皺,又要說話,特麼又被人搶先了。

    只聞:

    「靖瑤姑娘繆讚了,那也只是當年一時興起之作,算不得佳作。」

    不是那個劉幾劉之道又是誰?

    劉幾來到近前,先和董靖瑤打了招呼,看到蕭巧哥和君欣卓不禁眼前一亮,「這兩位娘子是?」

    唐奕翻著白眼,把身子轉到一邊。對於這個劉幾,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那麼煩。

    待董靖瑤向劉幾介紹過蕭巧哥和君欣卓,蕭巧哥不禁好奇道:「劉公子填的最後一句是什麼?」

    劉幾一笑,謙虛道:「拙作,不提也擺。」

    可是,那得瑟的神情卻出賣了他。

    果然,不等蕭巧哥追問,他自己已經忍不住賣弄了,「歲過三秋染明前。」

    蕭巧哥略一沉吟,喃喃念道:「桃花塢外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桃化仙人種桃樹,歲過三秋染明前......」

    唸完,無聲搖頭一笑。

    「怎樣?」劉幾一臉希冀。「可還入姑娘的眼。」

    蕭巧哥抿然道:「確是極好的。」

    劉幾聞言,又是一陣得意。

    可是,對蕭巧哥最是瞭解的唐奕從她的表情就知道,口不對心,根本就沒看上劉幾那句酸詩。

    劉幾得了讚揚,自然更是歡愉。

    「這要得益於唐兄的前三句留的妙啊!學生第一眼看見這前三句,心中立馬就有那最後一句浮現而出,當真是投緣的很。」

    蕭巧哥不接,看向唐奕,「唐哥哥必定也有最後一句的吧?」

    「妹妹,還是別費心了。」董靖瑤哀怨地看了眼唐奕,插話道。「我們桃花庵為了這三句詩,連名字都改了,卻依然不能從唐公子這裡問出那最後一句。」

    「想來,唐公子是不想與我等分享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32
第353章 桃花庵歌

    不得不說,董靖瑤在這三句詩上還是有些怨言的。

    半闕郎,留詩只半闕,這是開封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唐奕這些年雖與桃花庵關係密切,卻也從未透露過三句之後的那最後一句到底是什麼。

    也許,正如別人猜測的那般,唐子浩並無才名,半闕作來容易,整首卻沒了那個本事吧?

    其實,這也是唐奕這麼容易就被人把名聲搞臭的原因。

    唐子浩是個另類,可能是開封城中,唯一一個不以才名立足的名人。

    在唐奕身上有很多標籤:瘋子、狂人、商業奇才,可偏偏最得人心的「才子」二字與之絕緣。雖有名師教導,卻給人不思學進的印象,對待文學的態度亦是十分輕佻。

    留詩只半闕,這可不是什麼褒獎之意,恰恰說明了,他對文學的輕視與玩樂之心。

    蕭巧哥聽了董靖瑤帶著幾分怨氣的說辭,不禁莞爾一笑,「我認識的唐哥哥,可不是不與人分享的人呢!」

    「對嗎?」

    說完,撲閃著大眼睛看著唐奕,讓唐奕一陣無語。

    「又要來這一套,再騙一個下闕?」

    當年在大遼,以為是分別,蕭巧哥問唐奕那首《玉青案》的下闕,唐奕一時激動,就給她了。

    不想,根本就沒什麼分別,這小丫頭早就想好了要逃。

    董靖瑤聞言一滯,蕭巧哥得過唐子浩的下闕詩?

    劉幾見那美豔小娘只對唐子浩秋波連傳,未免有些吃味,「唐兄,若有佳句何必憋著?拿出來嗎,也好讓我等見識一番。想唐兄該不會是壓根只有三句吧?」

    蕭巧哥秀眉微皺,這回連起碼的禮貌都沒有了。

    沒好氣地的橫了劉幾一眼,「唐家哥哥想作便作,不想作,又何必非要拿來給別人品頭論足?公子這般處處心存心攀比,可是落了下乘了呢!」

    劉幾臉色一陣青白,沒想到,這輕輕柔柔的小姑娘翻起臉來,言語是這般犀利。

    一時無言之時,只見唐奕嗔怪地拍了一下蕭巧哥的額頭,溫怒道:「什麼時候用你出頭了?」

    蕭巧哥吐了下舌-頭,乖乖地低下了頭。

    「見不得別人在唐家哥哥面前耍威風嗎!」說著,又斜眼瞪了劉幾一眼。

    唐奕也玩味地看了一眼劉幾,之後笑著對蕭巧哥道:「去,取筆墨來。」

    蕭巧哥一喜,輕快地跑進庵中。

    不多時,竟費力地搬出一張小幾,然後點水研磨。

    劉幾更是醋意橫生,心說,這位名聲已然臭街,憑什麼裝的跟什麼似的?

    但是,發酸也沒用,只能吃味地看著明豔少女專心給唐子浩研磨,心裡別提是什麼滋味了。

    待少女把大毫粗筆遞到唐奕手中,他依然在心中腹緋,倒看你能把最後一句添成什麼樣!

    唐奕立於牌前,也不遲疑,筆走龍行,在那三句詩後直接落筆。

    ......

    身後諸人都是神情一緊,蕭巧哥一瞬不瞬地盯著看,口中又是喃喃念出聲: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最後一句是「又摘桃花換酒錢」?

    不單是他,董靖瑤與劉幾此時也是心緒難平。

    董靖瑤是感慨,這首掛了五年的殘詩,終於補全了。好與不好都是其次,終究是出自唐子浩之手。

    只不過......

    董靖瑤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蕭巧哥,這下闕卻不是為了桃花庵而作。

    劉幾一看最後一句是什麼『又摘桃花換酒錢』,已經在心中鄙夷了。

    四句連在一起皆是無病呻吟,完全沒有實際的意境,雖然和前三句契合,但這一句填的,還真不如他的那句「歲過三秋染明前」呢!

    可是,還沒等他開始得意,唐奕竟筆下不停,繼續寫道: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靠!!

    劉幾差點沒罵出聲,不是四言詩?這還有下文?

    誰也沒想到,「半闕郎」在桃花庵留下的三句詩,後面不是一句,而是很多句!

    誰也沒想到,唐子浩會在五年之後,才在這個時間、這種心境之下,突然把那半闕詩補齊。

    ......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顯者趣,酒盞花枝隱者緣。

    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閒。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

    無花、無酒、鋤、作、田!

    ......

    五年前,唐奕因這首《桃花庵歌》與當時的情景不合,才只寫了三句。後來,不論董惜琴和董靖瑤怎麼苦求,也不道出全詩。

    但是如今......

    這首《桃花庵歌》卻正合了唐奕現在的處境。

    借詩諷今,唐奕這是明著告訴趙允讓那幫人,什麼功名利祿,在老子這兒,就是個屁!

    寧可老死花酒之間,也不願躬身車馬前。

    車塵馬足非我所願,酒盞花枝謂我所求。

    雖一在天上一在地,卻是彼為碌碌我為閒。

    無甚不可,

    無甚可!

    「好詩!」

    待唐奕寫完,蕭巧歌忍不住歡聲大讚,更是情不自禁地靠到近前,扯著唐奕的衣袖,「小妹就知道,唐哥哥一定有佳句的呢!」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

    這世上的人都只道唐子浩是唐瘋子,又有幾人能懂他眼中的大義、心中的堅持,和性子裡的灑脫不羈呢?

    唐奕痛快地長出一口氣,心道,老唐啊,反正咱們是「一家子」,誰用不是用呢?就先讓我痛快痛快吧!

    把大毫毛筆直接往地上一扔。

    「痛快!」

    回頭橫了一眼劉幾,一言不發的在蕭巧哥和君欣卓的簇擁之下,轉身進了桃花庵。

    放在以前,劉幾敢這麼擠兌唐奕,不大耳刮子扇他,唐奕就不是唐奕了。

    可是,經過這次波折,唐奕反而沉穩了不少。

    像劉之道這種酸秀才,你就算扇了他,又有什麼意義?

    好吧,主要還是,扇他沒什麼成就感!

    況且,這首《桃花庵歌》也不是為了和他置氣才補全的。

    唐子浩在人前第一次補了下半闕,要是沒點兒作用,那還寫來何用?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32
第354章 玩輿論

    桃花庵前掛了五年的「三句桃花」有下文了!

    ......

    這在開封絕對是一等一的大事,甚至比唐子浩犯下的那些齷齪更加的引人注目。

    大宋朝奇葩就奇葩在這裡,任何事情,只要不是亡國、侵地的大事兒,就沒有什麼比一首懸了五年之久的殘詩更能點燃人們的激情。

    這是文潮風雅的時代,唐奕就算作出花兒來,那也只是市井八卦,跟文雅的詩句、名詞是沒法比的。

    短短幾日,開封大街小巷、酒肆、茶舍,無處不在談論唐子浩的這首《桃花庵歌》。

    而曹潘幾家一看唐奕弄出這麼一首自比隱士的詩來......

    「這是個機會吧?」

    曹佾點頭,「確實是個機會。」

    王咸融道:「你們說怎麼辦吧?反正這口氣大郎嚥得下,我老王也嚥不下!」

    曹佾一咬牙,「華聯各鋪、酒坊、酒樓、曲廠、回山街市,放假十天,每人發一貫酒錢,把人全給我撒出去!」

    曹佾這是發狠了。

    潘豐一聽,猛一捶桌案,「得勒,早就該動了!我把家裡的僕役傭工、丫鬟婆子也都撒出去。」

    王咸融樂了,「我家守忠的御前侍衛們也該放個假了。」

    玩輿論?

    我們是你們的祖宗!

    ——————

    唐奕手下的那些生意要是放假十天,會是什麼效果?

    開封半個城都得停擺!

    別說華聯鋪現在掌握著開封三分之一的民生百貨,光酒行停業十天,百姓們想買酒就成了問題,酒價最少得飛漲五成。

    而這些,都還不是主要的。

    華聯倉儲和酒坊、酒樓、曲廠的用工,加在一塊兒得有幾萬人,再加上御前的侍衛營、各家的傭工,這得多少人?

    把這些人撒到開封的大小酒樓、茶舍,那得是多大的聲音?

    ......

    春暖風輕,午後的豔陽撒在開封城,讓每一個角落都透著慵懶。

    秦家瓦子裡面已經是人滿為患,開封的閒人們一邊看著雜戲百藝,一邊品著荳蔻香茶,一邊兒還議論著現今城裡的新鮮事兒。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嘖嘖,都說唐瘋子是浪得虛名,半闕郎也就是個沽名釣譽的幌子。現在都閉嘴了吧?原來人家是有真本事兒的!」

    「可不,前四句桃花疊句,由遠而近,把桃花庵那一方景緻描述的跟就在眼前一樣。誰能想到,三句桃花後面跟的不是一句,卻是許多句。且意境之高絕,氣冠當代啊!」

    「其實,柳七公就曾說過,三句桃花可能只是一個鋪墊,真正的絕句還在後面呢!」

    「柳七公這算是點出來後面不止一句,可是,誰也填不出符合那三句桃花的句子啊?」

    「唉!」有人嘆道。

    「可惜了唐子浩的才學。有驚世之才,卻無服人之品,這麼好的文采,卻是個潑皮無賴的性子。」

    有尖臉兒漢子不服了,「切,你知道個屁!」

    「怎地?」

    說話那個被罵的一滯,辯白道:「現在城裡傳的那些事兒,還不都是他唐子浩做出來的?」、

    「是他做下的不假,可事實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咦!」眾人一驚,「那是怎麼回事兒?」

    那尖臉兒的來了精神,「跟你們實說吧,我有一表哥,就在華聯鋪做帳房。對於唐子浩和將門幾家的那事兒,還是有所瞭解的。」

    「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

    「我那大兄說了,這次是有人蓄意重傷他們東家!」

    「......」

    眾人一震,細想之下,還真有些蹊蹺。

    唐子浩在京裡這麼多年了,一直是小打小鬧不斷,卻從沒像這段時間一般,一下子冒出這麼多詬病之言,連多年前的事也都被翻出來了。

    這要是沒人刻意操縱,誰信啊?

    「可是,他屯幣千萬、戲耍宰相、掌摑朝臣的事,總不會是假吧的?而且,他去年帶人沖了張堯佐的府宅,可也是光天化日所為,很多人都看著呢!」

    「就是,張堯佐都出來做證了,都是真的。」

    尖臉漢子左右看看,見旁桌也都圍了上來,更是得瑟,「你們這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唐瘋子有錢不假,家資千萬也不假。可是,我表哥說了,人家根本就沒屯幣禍民那一說。」

    「知道唐瘋子拿錢幹什麼了嗎?」

    「幹什麼?」

    「知道北邊兒在修的通濟渠嗎?」

    有人撇嘴道:「這誰不知道,朝廷要花大力疏通南北,這是造福萬民的大事。」

    「狗屁的朝廷!修河的錢朝廷一分沒出,全是唐瘋子傾家財之力幹起來的。」

    「真的假的?」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那可是近千萬貫的大工程啊?

    「當然是真的!」尖臉兒漢子立著眼睛。「我表哥是華聯的大賬房,華聯和唐瘋子的錢都去了哪兒,他還能不知道?」

    「而且......」漢子見人越聚越多,賣了個關子。

    「據說,當時定下的章程是唐瘋子出錢,朝廷出工、出地,合力修通通濟渠。可是,曾相公和韓相公起了貪念,一張嘴就管唐瘋子要修成之後得利的六成份子,唐瘋子哪能幹?這才有了戲耍宰相之說。」

    大夥兒哄的一聲議論開來,「這麼說來,曾、韓兩位相公也不地道啊?人家拿千萬貫修河,他們卻想要大頭兒?」

    「就是,出工出地?河地值什麼錢?出工更是容易,一句話的事兒,就讓各州出役了。」

    有人又道:「可是,他和張堯佐的過節總不是假的吧?沖了人家的府,打殘了人家的兒子,還在大殿上甩耳刮子。」

    那尖臉漢子撇嘴道:「所以說,你只知其然嘛。」

    說著,漢子伸出兩根指頭,「兩件,這其實是兩件事兒!」

    「知道為什麼沖了張府嗎?」

    大夥兒不耐煩道:「快說,快說!」

    尖臉漢子嘿嘿一笑,知道再拖就要犯了眾怒,直聲道:「話說,這是張俊臣有錯在先。傳說,是他為了董惜琴,差點沒把唐子浩手下的一個護衛打死。唐瘋子為了給護衛報仇,沖了張府,廢了張俊臣。」

    「護衛?」大夥兒一怔。「他身邊好像就一個護衛吧?」

    有人附和,「對,就一個黑臉大漢,我見過。」

    「怪不得,有一次在街面兒上見到那黑漢是讓個俏小娘攙著身,原來是受了傷。」

    「那俏小娘就是董惜琴吧?」

    「說遠了,說遠了!接著說張家和唐瘋子的恩怨。」

    那尖臉漢子見樓要歪,出聲把眾人拉了回來。

    「至於那個殿上掌摑,也是真的。只不過,這一次不是為了護衛,而是為了曹家的老二,曹覺!」

    「曹老二?涅面小將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33
第355章 大宋說書人

    現在的曹老二與狄青家的狄老二狄詠,並稱大宋兩個「人樣子」。

    當然,狄永繼承了老子的優良基因,帥到沒朋友,負責顏值。

    曹老二則完美地複製了狄青從一個「賊配軍」,到大宋偶像的崛起之路。

    甚至,比狄青當年,更加的耀眼。

    而曹覺曾經是開封第一的紈袴,此番浪子回頭,加之他身為將門貴胄卻以涅面銘志,更添加了幾分傳奇色彩。

    所以,現在一提曹覺「涅面小將軍」的名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看熱鬧的一說,是不是曹覺?

    尖臉兒漢子立馬拍案點頭,「正是!」

    「曹家老二自賤身份,面涅從軍,為了重拾先祖榮耀,可謂真男兒!」

    「廣南一役,他所在的鄧州廂營以一敵十,大敗儂智高精銳,全營五百捍將戰至只餘一十九人,仍死志殺敵。其威名在廣南已經傳瘋了,被稱為是當世第一軍!」

    大夥兒面面相覷,「這還真沒怎麼聽說,只知道曹家老二在廣南立了功,原來還有這般驚人之舉?」

    「那是當然,現在把觀瀾書院攪得不得安寧的那個獨臂教諭知道吧?」

    「聽過。」

    「那就是原來鄧州營的營頭兒,現在綽號『獨臂閻王』!」

    「原來如此!」眾人聽的更是新奇。

    大宋雖不重武人,但是能給國人長氣勢的軍伍還是受人尊敬的,狄青就是個例子。

    尖臉兒漢子一看大夥興致更高,面容猛的一苦,悠然一嘆,「可惜了!」

    「可惜什麼?」

    「可惜,鄧州營英雄無雙,曹覺九死沙場,剛一回朝之時,卻有人看不得曹家將星再起,不但沒得著功,還被下了獄!」

    「誰人這般顛倒事非?」一眾吃瓜群眾已是情緒激盪,拍案而起。

    忠良獲陷,哪有不怒之理?

    尖臉兒漢子道:「還能有誰?正是賈昌朝、曾公亮、張堯佐為首的一眾文臣唄。」

    大夥兒一滯,原來那些所謂良相還有這般齷齪之事?

    「奸相!」有人猛然怒道。「此等奸相,我大宋之禍也!」

    尖臉的撇嘴附和,「可不,當時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敢為曹覺說話,唯獨一人爾!」

    「誰?」

    「鄧州唐子浩!」尖臉的聲形並貌。

    「傳說,鄧州營當年就是唐子浩幫著獨臂閻王訓出來的。那一營都是他的兄弟舊識,如今無功不說,反而獲罪,唐瘋子哪忍得了?當然要為鄧州營出頭。」

    眾人一聽,知道高潮之處來了,都屏住呼吸,認真聽那漢子細講。

    「唐子浩當時為了救曹覺,帶著鄧州營一十九位壯子殿外請見,官家准了。」

    「上殿之後,二話不說,你們猜怎麼著?」

    「再賣關子,某家撕了你這鳥廝的巧嘴!」

    「別別,別急嘛!」

    「唐子浩二話不說,直接讓鄧州營將士脫衣服。」

    「脫衣服?這倒是新奇!」

    「除衣卸甲,一十九條猛武大漢赤膊相見,登時滿堂皆驚。」

    「就見他們人人前胸之上,就沒一塊好地方,一道疤捋著一道疤。」、

    此時「聽書」的眾人,有感性一點兒的,眼睛已經濕潤了。

    「那哪還能有好?五百戰五千,只活十九,想都想不出得是多麼慘烈。」

    「這還沒完呢!」尖臉漢子就好像當時就在朝上一般,說的繪聲繪色。

    「只聞唐瘋子一聲令下,向後轉!」

    「你們猜又怎麼著?」

    「怎麼著?」有人已經急的不行了。「後背亦是疤痕密佈?」

    「錯!」

    「一十九人後背未著寸疤,光鮮如常。」

    所有人為之一滯,半晌才反應過來......

    「好!」

    「好!」

    有人帶頭,緊接著秦家瓦子裡就沸騰了,大夥兒都跟著高聲叫好。

    「這些個才是真漢子!」

    「男子漢大丈夫,有去無回,一往無前,這才是咱漢家的英雄!」

    尖臉兒的又道:「你們說,就這樣鐵骨錚錚的好漢,張堯佐等人還要搆陷,以唐子浩重情重義的性子能容得下他們?當時就大耳刮子招呼了。」

    「打的好!」

    「對,打的好!......」

    「也就唐瘋子有這般膽量,這般氣勢!這種陷害忠良的奸佞,就應該大耳刮子猛扇。」

    ......

    群情激憤也不過如此了,秦家瓦子已經炸鍋了,連台上演雜劇的都演不下去了,因為根本沒人看了。

    台下角落裡的一個短鬚中年人向台上使了個眼色,台上的戲把式們會意,悄無聲息地退到了後台。

    至此,整個瓦子都成了那尖臉漢子的主場,所有人都聽他一人講述。

    而那短鬚中年人看了一眼那尖臉兒漢子,對同桌而坐的另一虯髯大漢道:「你們從哪兒找來這麼一個『寶』?得虧沒在我秦家對面兒開場子,要不,非讓他擠兌死!」

    若有熟人一眼就能認出,短鬚中年人同桌的正是潘豐。

    潘豐低頭抿著茶湯,「以前是個跑江湖的說書匠,後來到了鄧州走不下去了,認幾個字兒,就投了咱們的酒坊。」

    「嘖嘖,端是一張巧嘴啊!讓給我怎樣?某專門給他開個場子說書。」

    潘豐一笑,「行啊,但要等過了這陣風。」

    中年人聞之一笑,「那就說定了。這幾天也別讓他挪窩兒了,就在我秦家場子呆著吧!回頭我再物色兩個說書的,跟他換著班兒來。」

    潘豐一拱手,「那就先謝過秦兄了!」

    「客氣了不是?唐大郎那是咱商戶的臉面,哪能就這麼讓他們壓下去?」

    潘豐抿然一笑,沒有說話,又看向那尖臉兒漢子。

    要問大宋朝掌握輿論走向的是誰,那應該就是這幫說書的,還有各大酒樓、瓦子、勾欄場子。

    而唐奕他們手裡什麼最多?當然是酒樓、瓦子。

    別忘了,唐奕他們還有個酒業協會呢。開封城裡只要有酒的地方,就有自己人,想跟咱們玩輿論?

    分分鐘讓玩臭你!

    ......

    場中那尖臉兒的還在繼續。

    而有人聽到唐子浩為曹覺鳴不平,不禁不解道:「可是,我怎麼聽說,曹老二和唐瘋子關係並不好吧?前幾年,曹老二沒出京的時候,兩人還在桃花庵前差點打起來。」

    「你知道個屁!」這回都沒用尖臉兒漢子出聲,就有人反駁道。

    「那曹家和唐瘋子都好成什麼樣兒了,那時候兩人還都是半大小子,頂兩句嘴,能算得什麼數?」

    「這麼說來,唐瘋子別看人狂一點,但是對兄弟、手下還真是夠意思!」

    .「切~!何止夠意思?」有人道。「隨便拉一個華聯鋪或者酒行的夥計問問,在唐子浩手底下做工,哪一個虧著了?」

    有人深以為意地點頭,「這倒是真的,出來賣力氣的,誰不想進唐子浩的買賣?給錢多不說,年節還有額外福利。」

    「要說,這幫官面兒上的人也真不是東西,把唐瘋子都逼成什麼樣兒了?」

    「可不,這麼一個忠義之士,愣說人家謀反結黨,把人都逼到住窯子了!」

    「不管怎麼說,唐瘋子還真是個人物,若換了別人,怕早被壓趴下了。看看人家那心境,此等逆境還能作出《桃花庵歌》這樣的灑脫之句!」

    不見五陵豪傑墓,

    無花無酒鋤作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34
第356章 不是想過就過得去的
  
    像尖臉兒漢子這種霸場子說八卦,揭露唐子浩被搆陷事情始末的情況,可不只秦家瓦子一家。

    開封七十二家正店、千餘家腳店、大小瓦子、勾欄百餘處,更別說青樓、妓寨、粉頭兒窩子,幾乎處處都在上演這樣的戲碼!

    與此同時,那《桃花庵歌》亦傳到了宮裡。

    趙禎看後,嚇了一跳,這句詩可不像是隨便寫寫就能寫出來的。

    這得有心境,也得有決心啊!

    唐大郎不會真的但願老死花酒間了吧?

    而在汝南王府中。

    趙宗懿拿著下人抄回的《桃花庵歌?,搖頭輕笑。

    「這唐子浩還真是個混不吝的狂人,都這般境地了,卻還有心詩酒風流、花下醉醒!」

    趙允讓看了一眼那詩,「可惜了,一代奇才,卻不能為我所用。」

    趙宗懿則道:「即不能用,就要除之以防後患。下一步,父王要如何打算?是否借此良機,一舉將這個唐子浩......」

    說到這兒,趙宗懿頓了一頓。他當然忘不了唐奕那一巴掌,只想除之後快。

    「大理寺和刑部,咱們還是能說得上話的。只要堂審之時,留堂晚一點,讓唐瘋子在衙門裡住上一晚,出點狀況,死的不明不白,還是不難的。」

    ......

    趙允讓略一沉吟,緩緩搖頭,「急不得!」

    「此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能逼得太急。」

    趙宗懿不解道:「這是為何?」

    趙允讓一嘆,「因為那個位子畢竟還沒到咱們手上啊!」

    縱然除掉唐子浩意義重大,但是,趙禎畢竟還是大宋的皇帝,朝中耿直中正之臣還是大有人在的。若是做得太過,把趙禎壓得太死,逼其反噬,對誰都沒好處。

    「物極必反、月滿則虧,此事不能再折騰下去了。」

    「包拯等人的反彈已是先兆,且近幾日坊間對唐子浩的風評也開始扭轉,為防有變,這件事就此作罷吧!」

    趙宗懿不死心地的急道:「就這麼便宜了那個唐瘋子?」

    趙允讓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要學會忍耐!老十三的事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得勢的。此番已是大勝,不但斷了唐子浩的前程,更是把他的觀瀾商合拆的七零八落,夠了......」

    趙宗懿面色一暗,知道父親心意已決,亦不再廢話。

    「那接下來?」

    「賣官家個好兒,讓賈昌朝自請外放吧!」

    說完,行至窗前,默然遠望。

    「但願......只折一個賈昌朝!」

    趙禎的反彈在所難免,只看兇猛與否了。

    如果只走一個賈昌朝,當然是最好的結果。

    —————

    彈劾唐子浩的事情折騰了這麼長時間,鬧了這麼大的動靜,汝南王已經想著該如何收拴殘局了。

    可是,在桃花庵的唐奕,又怎麼可能讓他就這麼輕鬆地把這關給過了呢?

    「唐家哥哥是故意的!」

    蕭巧歌雖只有十六歲,但從小生活在權貴之家,對唐奕的那《桃花庵歌》又怎能不看得通透呢?

    唐奕歪著身子半躺在塌上,端著茶碗橫了蕭巧歌一眼。

    「就你心眼多!你看君姐姐,即使知道,也不拆穿的。」

    君欣卓白了他一眼,「別拿我說事。」

    蕭巧哥則抿嘴道:「小妹開始只當是面子大,求了唐哥哥,才有了下闕桃花詩。可是,想明白之後才曉得,就算沒有小妹,唐哥哥也會補上那詩的,自然心裡有些氣悶嗎!」

    唐奕哼的一聲笑了,不承認道:「這可是冤枉我了,本來就是讓他們壓著的,何必要弄詩出來呻吟叫屈?你可以在宋遼兩朝打聽打聽,除了你們兩個,誰還能從我唐奕嘴裡摳出下闕來?」

    他不這麼說還好,這麼一說,反倒君欣卓和蕭巧哥臉色一下就拉了下來。

    「還好意思說,一詞送了兩個人,當真無恥呢!」

    呃......

    唐奕一窘,當初一《玉青案元夕》先送了君欣卓,說是給她寫的。結果,從大遼臨走之時,又送了蕭巧哥。

    如今,二人朝夕相處,又怎會不知道他一詞兩用的醜事?

    唐奕尷尬地咧著嘴,「這次真的是看你的面子才寫的,你要相信我!」

    蕭巧哥低頭調茶,嘴角上揚,露出一排貝齒。

    「狡辯!」

    唐奕不接,顯然心虛。

    「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有下闕?就不怕我真的就只有那三句,對不下去,下不來台?」

    蕭巧哥笑的更是燦爛,歪著腦袋得意道:「我就是知道!」

    「一個連大遼朝王爺的虧都不肯吃的人,怎麼會讓一個酸秀才比下去呢?」

    唐奕深以為意地點頭,「這倒是真的。」

    君欣卓聞言又白了他一眼,插話道:「所以,大宋王爺的虧,你也肯定不會吃嘍?那《桃花庵歌》亦只是個開始吧?」

    好吧,唐奕讓這兩個女人給繞進去了。

    「君姐姐,你要注意了,可千萬別跟巧哥學出個玲瓏心思,女人還是笨一點兒比較好!」

    蕭巧哥和君欣卓不接他的玩笑,反而凝重道:「我們是想勸唐哥哥的。」

    「勸我什麼?」

    「不是來人傳信了嗎,那個賈昌朝已經上表認錯,明言報你謀反之事有失偏頗。朝廷的調查現在也只是走個形勢,賈昌朝更是請求自貶謝罪。這一劫沒傷筋骨已經是萬幸,唐哥哥為何不就此隱匿,靜待時機呢?何必與那些齷齪之人鬥氣?」

    蕭巧哥很清楚,唐奕是不能就這麼就算了的。但是,無論從哪方面來看,現在就暴起反擊,都不是最好的時機。

    藉著《桃花庵歌》扭轉的名聲,養精蓄銳,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姥姥!」

    唐奕瞪著牛眼,差點沒蹦起來。

    「把我踩的狗屁不是,他說過去了,就過去了?做夢吧!」

    「既然他們已經開了頭兒,那就別怪我玩的髒。小爺不說停,這事兒就沒完!」

    ......

    唐奕現在別看被壓的挺慘,但是,正應了那句老話,光腳不怕穿鞋的。

    心裡這股邪火不撒出去,唐奕連覺都睡不好。

    就算不把趙允讓燒成灰,也得把那些枝枝蔓蔓給他燎光。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13:40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35
第357章 民憤

    這幾日,政事堂人心惶惶,誰都知道,剛回來沒多久的賈相公應該是呆不長了,而何人繼承這個副相的位子,才是各方所關心的。

    賈昌朝倒也看得開,整件事上,他就是個犧牲品,現在只不過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罪己請放的摺子已經遞上去了,趙禎雖然還沒批覆,但也不過是在等刑部和大理寺那邊出個結果,將整件事情定性之後,方能明正言順地把他踢出中樞。

    那日與汝南王一會之後,他曾與汝南王又見過一面。

    對於這個即將失勢的宰相,汝南王不但並無疏離,還特意詢問他的意見,何人可接其職?

    賈昌朝沉吟良久,「韓琦吧!曾公亮太軟,需要一個凌厲之人佐之。」

    汝南王暗暗點頭,把韓琦這個三司使扶到參知政事的位子,其實並不難。放眼朝堂,文彥博下去只一年,龐籍還在西北主軍,有資格接此高位的,也就一個韓琦了。

    ......

    富弼主理的三衙會審,此時卻是不急了。

    還唐奕一個清白只是時間問題,只不過,這個「清白」無論怎麼挽回,也是打了折扣的。

    民間風評倒還好說,唐奕此番最大的損失是官途自行封閉。就算誰都知道他是冤枉的,但是,官場法則如此,這個污點算是蹭上了,這輩子也洗不掉了。

    此時,不論趙禎也好,富弼也罷,亦或是趙允讓、賈昌朝,所有人都以為這陣邪風算是過去了,所有人都在暗中較勁,安排「後事」。

    只有唐奕壓著邪火,默然冷笑。

    「這事兒想就這麼過去了?」

    「還真過不去!」

    就算滿朝文武想過去,開封百姓也不能讓他們就這麼過去!

    一連十天的輿論引導,生生把唐瘋子這個狂逆之徒,掰成了忠義兩全、仗義疏財、為國為民的大宋良心。

    而一向在人們心中是賢臣良相的曾公亮、賈昌朝、韓琦、張堯佐等人,瞬間成了禍害忠良、擾亂朝綱、藏污綱垢的過街老鼠。

    百姓們可不管什麼禮法、政治,百姓只認一個「理」字,而且還是情理的「理」。

    唐瘋子縱然有踰越、狂妄之嫌,但這是事出有因,人家是為了救忠臣、護家將、鳴不平!

    這哪裡有錯?

    大宋不缺「憤青兒」,而且大宋的憤青兒們可不是後世那些只會當「鍵盤俠」的貨色,他們起瘋來,那也不叫憤青兒,叫——民憤!

    ......

    富弼那邊還沒出結果,開封百姓們的輿論風潮就已經起來了。

    而且,誰也沒想到,這陣風會這麼大,這麼猛!

    這一日,賈昌朝像往常一樣,天不亮就起來,準備早朝列班。只不過,還沒出家門,就差點被熏死過去。

    賈府門前臭氣熏天,也不知是哪個潑皮無賴半夜在老賈門前潑了糞,門上更是讓人大字涂刷:「奸佞小人、陷害忠良!」

    賈昌朝差點沒暈過去,氣的破口大罵:「誰?誰人坑害於人!?」

    「巡夜禁軍是干什麼吃的!?竟然有人在宰相門前生事?」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賈昌朝哪裡忍得了?連誤了早朝都不管了,派家僕直接去把當夜負責巡街的禁軍管事叫來。

    賈相公就算不查出是誰幹的,也要禁軍給他個說法。

    可是,本以為叫來的最多是個禁軍的營指揮,沒想到,來的是王守忠這個殿直。

    而且,王守忠來了之後一點都不慌,還沒等賈昌朝質問,自己就先開口了。

    「相公,急也沒用,我殿前侍衛負責巡夜不假,可也做不到面面具到。總不能在各家朝官門前專門蹲守吧?」

    賈昌朝鼻子都氣歪了,「你這是推卸責任,與我上殿找官家說理!」

    王守忠冷笑一聲,「說理?賈相公還知道說理啊?不過,您要與某說理也得排隊,現在還輪不到相公。」

    「你,你這是何意?」

    「唉!」王守忠一嘆。「這可問不著某家了,倒要問問賈相公、曾相公、韓相公,還有張宣徽使,到底是哪裡觸到了民怨,一夜之間,竟都門前惡臭!」

    賈昌朝瞪著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

    「曾、韓幾家也被潑了糞?」

    「所以說,賈相要找我理論也得排隊嗎!」

    正說著,街面兒上早起的百姓越來越多,幾個總角小童由門前蹦蹦跳跳地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口中歌謠成誦,聲聞街巷:

    假(賈)相公,黑心腸,陷害忠良命不長。

    真瘋子,俠義郎,氣死奸臣保朝堂!

    ......

    嘎~!

    賈昌朝眼前一黑,一頭載倒在地上。

    這下,事情可大條了。

    若只是他一家被個潑皮噁心到了,抓來問罪就是。可,若是開封百姓自而為之,那可就不是誰敢在他家門前潑糞,誰就要倒霉了,而是民怨已起,必有災禍啊!

    賈昌朝在朝上玩的再髒,那也只限於朝堂。

    當今大宋,名節比官位、權勢都要來得重要,這個時代的文人們還是「要臉的」。

    唐奕因一個「莫須有」的謀反之名,為什麼就鐵定進不了官場了?還不就是因為名節這個東西。

    至少在仁宗朝之前的大宋,名節是高於一切的,甚至是凌駕於理想、禮法之上的。

    想想楊業為了保住名節,寧願赴死;想想寇准為了能以中書令置仕,寧願低聲下氣地去求人;想想慶歷君子黨們為了洗刷一個謀逆之名,不得不放下理想,放下高位,被推入深淵......

    你就知道,名聲這個東西,對於一個大宋朝官來說,是多麼的重要了。

    被人在門前潑了糞,還大罵奸佞小人,這要是傳出去,賈昌朝就不用做人了。

    好吧,連總角小童都編出了歌謠,說明,已經傳出去了。

    事實上,不光是賈昌朝、曾公亮、韓琦、張堯佐,凡是與這次倒唐之事有關的朝臣,那是一個都沒跑了。

    一夜之間,開封民聲四起、怨聲載道,幾位當朝宰相惡評如潮。

    別小看了百姓的力量,百姓不擁護宰相,這是「失德」、「失節」的大事,即使沒有什麼過錯,也要自貶以證清白的。

    何況,這幾位都不是什麼乾淨的主兒呢?

    曾公亮先坐不住了,民怨四起之後的第三天,就在早朝之上自辨清白,並上奏請求出朝。

    此時,賈昌朝已經從慌亂之中緩了過來,暗自慶幸自己跑的快,在民情有變之前就上請下放,也算挽回一點尊嚴。

    而韓琦一看,曾公亮都自請了,自己也就別做什麼宰相的夢了,早點表態,興許官家還能有所憐惜,留下他不貶。

    可惜......

    韓琦想多了!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13:41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35
第358章 體面

    汝南王府。

    此時趙允讓和他的一眾兒子們聚於一處,氣氛凝重。

    「這個唐瘋子是想抱著咱們同歸於盡!」

    趙宗懿盛怒咆哮,「他這是不甘前程盡毀,想拉上賈昌朝等人墊背。」

    趙宗楚則陰森冷笑,「看來,還是記吃不記打,就該弄死這鳥廝,好一了百了!」

    「行了~~!」

    趙允讓凝眉喝止。

    「臨死反噬也屬正常,只不過,咱們還是低估了唐子浩的手段。」

    趙允讓萬萬沒想到,唐奕玩了這麼一手兒。

    本想走一個賈昌朝也就算了,可現在看來,曾公亮、韓琦等人也是留不住了。

    「無須慌張!」趙允讓安撫幾個兒子道。「讓他一時之盛又能如何?」

    他還是堅信,只要折了唐奕,就算把曾、賈、韓、張等人都搭進去了,那也是值得的。

    久未出聲的趙宗實聞言,語帶埋怨地嘆道:「早知有此一失,當初父王就不應心慈手軟,一舉除了唐子浩這後患,最壞也不過就是失了這幾個重臣吧?」

    「唉!」趙允讓也是一嘆。

    誰能想到,這個唐瘋子最後會來個「以彼之道,還之彼身」,把這盆髒水又潑了回來。

    說到底,還是趙允讓看錯了唐奕。

    大宋的文臣們輸得起,恪守著君子言行,遠讒修身,即使吃了虧,也就自認倒霉了。

    說句不好聽的,狗咬你一口,你還能咬回去嗎?

    可是他忘了,唐奕根本就不是一個君子。

    這貨睚眥必報,整個兒就一潑皮無賴。狗咬他一口,他不但要咬回去,而且要多咬一口。

    「且讓曾、韓等人也一併出京吧......」

    但願保住最後一點名聲,將來也有回來的一天。若是真跟著唐奕一起被徹底踩死,那才真的是損失慘重。

    ——————

    趙允讓想的挺好,各位涉及此事的相公們也是積極響應。

    能不響應嗎?

    京城他們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換了誰也受不住,天天有人往門前潑糞,上街聽得滿耳皆是罵聲。

    大宋朝開國八十餘載,還沒有誰當宰相當到這個地步,讓百姓罵的門都不敢出。可能,也就幾十年後的蔡京可以和曾、賈幾人拚一拚了。

    可是,想走?

    哪那麼容易?

    唐奕的事兒把趙禎噁心得夠嗆,現在你們想拍拍屁股就走?

    等著吧!

    什麼罪已、請辭、請出、下放的摺子,趙禎是一律留中不。

    在京中遭幾天罪,當幾天過街老鼠不是挺好?

    賈昌朝、曾公亮、韓琦等人的摺子在趙禎那兒這一壓就是半個多月,賈昌朝都快哭了。

    皇帝就算不樂意,起碼做做樣子,大家幾駁幾請都有臉面不是?

    可是,這回真的是把皇帝得罪死了,連起碼的體面都不給了。就是扣著摺子,不說放人,也不說不放人,明擺著就是讓他們留在這遭罪。

    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曾公亮、賈昌朝乾脆把趙禎堵在了福寧殿,說什麼也要個說法。

    而趙禎看著堂下立著的二人,一點笑模樣都欠奉。

    良久,突然指著二人,對身邊的李秉臣極為輕蔑地來了一句:

    「這就是朕選的宰相啊!」

    二人聞聲,腦袋嗡的一聲就炸了。

    曾公亮頓時面如死灰。

    這一刻,曾相公彷彿什麼都明白了,一切,都結束了!

    以後,大宋的朝堂之上,再無他曾公亮的立錐之地了。

    趙禎悠然嘆道:「既然要走,那也要把接任人選定下來啊!」

    這是慣例,前任宰相有舉薦繼任的責任。

    可是,只有善終的宰相才有這個資格,這二人算是善終嗎?

    「臣自知無能,不敢妄言,一切皆由陛下定奪。」

    「嗯!」趙禎點了點頭。「不用急著搪塞於朕,回去問問,明日再稟也不遲。」

    二人更是惶恐,這已不是不留餘地了,已經是誅心之言。

    「臣不敢!」

    「唉!」趙禎又是一聲長嘆,從案頭拿起一道擬好的聖旨。

    「看看這個,若無異議,明日讓政事堂了吧!」

    曾公亮接過,緩緩打開。

    不出所料,這是朝廷新的人事任命:

    文彥博卸楊州事入主政事堂;唐介回朝升御史中承;龐籍拜給事中歸班;丁度為三司使。

    原三司使韓琦知穎州;給事中歸政吳奎知慶州;南院宣徽使張堯佐貶為荊州路按察使,即刻離京上任。

    而看到自己的名字之時,曾公亮猛的一震,不敢相信地看著手中聖旨一動不動。

    官升尚書令、賜韓國公..權知瓊州事!

    曾公亮捧著旨意,眼中早就朦朧一片。

    瓊州,也就是後世的海南,大宋的最南端。此任意味明顯,那裡將是曾公亮政治生崖的終點。

    這並不意外,讓曾公亮意外的是:覲尚書令、封韓國公。

    曾公亮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在來之前,他還覺得趙禎已經不再顧及宰相的體面,剛剛的對答更是一點餘地都沒有留。

    若不是把趙禎氣到一定程度,這位從來沒跟臣子紅過臉的皇帝,是不會這般不顧忌情面的。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一貶到底、流放邊蠻......不管什麼,他也只有接著的份兒。

    可是,萬沒想到,最後的最後,趙禎還是心軟了。尚書令、封國公,這是趙禎給他留下的,最後的體面。

    ......

    此時,趙禎看著曾公亮也是心緒複雜,面容緩和下來:「君臣一場,朕不能見過不見功......」

    「明仲就在天南之地,頤養天年吧!」

    曾公亮再難抑制情緒,老淚縱橫,一揖到地:

    「臣,愧對陛下!臣......萬死!」

    這樣一個以德報抱怨、心懷仁善的好皇帝,自己不去維護,反而利慾熏心的與別人勾結,要禍害於他。

    曾公亮此時是既羞愧,又自責。

    「唉!」趙禎第三次嘆氣。

    「下去吧!臨走之前,來與朕話個別,朕與你送行。」

    說完,趙禎緩緩起身,向後殿行去。

    正如他剛剛所說的,這是他自己選出來的宰相,趕盡殺絕,趙禎做不到。

    「老臣..萬死啊!!」

    身後的曾公亮嚎啕大哭,卻是悔不當初。

    ......

    趙禎頓了一下,終沒有回頭。

    「陛,陛下......」

    眼見趙禎要走,曾公亮羞憤謝罪,賈昌朝忍不住出聲叫住趙禎。

    「嗯?」

    「這旨意上......漏了臣的罪罰。」

    那道旨上有貶了誰,有升了誰,唯獨少了他這個最該貶、最該走的參知政事。

    趙禎撇了賈昌朝一眼,一邊繼續向後殿走去,一邊道:「都走了,總要留下一個攬責之人吧?」

    賈昌朝猛的一顫,脊背生寒,抬眼看向趙禎時,人卻是早已消失在屏風之後。

    走的,是種解脫;而留下的,也許是惡夢才剛剛開始。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13:41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36
第359章 算總賬

    唐奕這段時間過的很舒坦,不說賈昌朝等人徹底臭街,貶的貶、走的走那叫一個解氣,單是這桃花庵裡的清閒日子,就著實讓他好好地緩了一口氣,難得一份清閒。

    「特麼還當你多委屈,原來這麼舒服!」

    此時,賤純禮斜倚在桃花草廬的竹榻上,一邊揶揄著唐奕,一邊品著醉仙釀,一邊搖頭晃腦地的欣賞著蕭巧玉指流轉悠悠而來的琴聲。

    唐奕則是整個人都躺了下來,閉目養心,根本不接他的話茬兒。

    「要不,你跟趙允讓商量商量,給我也安個謀反、忤逆之類的罪名,我到這兒跟你作伴兒得了。」

    呸!

    唐奕睜開眼睛橫了他一眼。

    「天不早了,趕緊回去吧,我這兒可不供飯。」

    賤純禮腦袋都搖出了虛影兒,「不走!好不容易藉著由頭出來了,怎麼也得混到明天再回去。」

    曹閻王現在凶得很,他們現在一天天被訓的跟狗似的,能躲出來半天,他才不回去呢。

    見唐奕還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樣子,賤純禮疑道:「你不會真的要『但願老死花酒間』了吧?」

    「有什麼不好嗎?」

    「呵呵。」賤純禮乾笑兩聲,「挺好!」

    「不過,肯定不是老死,而是被我爹打死!」

    「我可跟你說啊,我爹可是當真了,連書院的儒生們也議論紛紛。」

    「議論什麼?」

    「你那詩可不像是隨便寫寫的,真有幾分看破紅塵的味道,都說你真的要在桃花庵墮落下去,不回書院了。」

    唐奕笑了,「那不挺好嗎?」

    「好個屁啊!」賤純禮坐直了身子。「那幫孫子還指望你幫著他們考個狀元什麼的呢,怎麼可能覺得好?」

    唐奕笑意更深,「那就更好了......」

    ——————————

    有的人可以原諒,有的人卻絕對不能寬恕!

    拋開此次回京之後,意外地靠向汝南王一邊,曾公亮為官數十年,還算是兢兢業業,且不失為一個好臣子。

    讓他在卸任之後保持體面,這是趙禎的仁慈,他做不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決絕。

    而賈昌朝。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讓趙禎失望了。

    慶歷新政倒台有他的影子;范仲淹請辭回京之時,亦有他的影子;此番打壓狄青、罪啟曹覺、搆陷唐奕,處處有他衝鋒現陣。

    事不過三,別說唐奕不會放過他,趙禎就算脾氣再好,也早就怨氣深植了。

    曾公亮可以走!

    韓琦可以走!

    甚至,張堯佐等人都可以去避一避風頭。

    但是,賈昌朝不能走!

    險些把觀瀾商合打入地獄,險些毀了唐奕經營多年的大部局,想走?

    趙禎一旨任命,政事堂幾乎是大換血,唯除賈昌朝被留了下來。

    這一留,民間對奸相佞臣的怨憤,就都集中到他這個唯一留下來的奸相身上。

    這段時間,賈府就跟死人宅子似的,白天根本就沒人進出。

    別說是賈昌朝本人,就連府上的親眷、家僕也一併被百姓恨上了。

    弄的賈家大門緊閉,僕役上街賣個菜都得從角門兒出去,還要喬裝改扮,都不敢穿賈府的僕褂。不然,別說買米買面,百姓不朝他們扔雞蛋、爛菜葉兒就不錯了。

    就這麼苦熬了一個多月,事態終於有所平息,賈昌朝才算長出了一口氣。

    他現在已經顧不得什麼名節、名聲了,這一個月的煎熬下來,賈相公只想太太平平的過日子。

    可是,他哪裡知道,就算民怨這關過去了,他也絕難有好日子過。

    這幾天,富弼主理的唐奕謀反一案也終於有了定論,結果自然是賈昌朝無中生有,唐奕並無謀反之意。

    早朝之上,富弼當著眾臣的面兒向趙禎稟報了案件審理的經過,最後請求趙禎下明旨,召告天下,為唐奕昭雪。

    趙禎輕輕一笑,「昭雪之事且先放一放。」

    然後看向賈昌朝,「賈愛卿,可有異議?」

    賈昌朝急忙出班,「臣無異議,臣自知誣告有罪,懇請陛下治罪。」

    賈相公現在只求能出京,開封一時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趙禎又是一笑,「治罪的事也先放一放。」

    又看向一眾朝臣,「眾卿,可有異議?」

    賈昌朝都沒明白趙禎什麼意思,就怱覺身後一陣躁動。

    「臣,有異議!」

    「臣,有異議!」

    「臣,有異議!」

    ......

    嚇的他面色一白,腿都哆嗦了。

    怎麼呼啦一下出來好幾十個有「異議的」?

    什麼情況啊?

    什麼情況?

    剛剛歸朝的文扒皮冷笑看著賈昌朝的背影,心說,賈子明啊,真不是兄弟一回來就拿你開刀,實在是不拿你開刀,就難以服眾啊!

    唐大郎這回清白了,那咱們也該開始算算總賬了!

    心中想著,正要開口,身後的崇文殿編修宋祁就已經按奈不住了,高聲起奏:

    「臣請重責賈子明,削官為民、放流邊蠻,以還唐子浩清白之身!」

    宋祁一張嘴,一年多沒上過早朝都已經半退休狀態的晏殊顫巍巍地急聲高喝:

    「臣,附議!賈子明無憑無證毀人清白,為大惡也!陛下絕不得姑息此等讒佞之臣在朝。」

    「臣,附議!」這是唐介。

    「身在御史之職,臣有彈劾奸佞之責。賈子明身為百官表率,卻行此等骯髒齷齪之行,非朝儀表率,理當懲治!」

    「臣,附議!」這是宋庠。

    「臣,附議!」這是丁度。

    「臣,附議!」這是吳育。

    「臣,附議!」

    ......

    到後來,賈昌朝已經數不清都是誰了,因為太多了。

    他越聽心越驚,心說,你們這是要幹什麼!?當真要置我於死地嗎?!

    同朝為官,就算再有不睦,也不能一上來就說出削官為民,流放邊蠻這種話吧?

    大宋不殺士大夫,這已經是文臣最重的懲罰了。

    在沒有黨爭,只有政意不和的仁宗朝,朝堂上的爭鬥可從來沒有這麼激烈過。

    是這些朝臣狹隘的要排除異己,非要至賈昌朝於死地?

    是,也不是。

    此並非排除異己,卻也是真想至其於死地。

    若非恨其入骨了,怎麼滿朝皆要至其於死地!?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13:42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loomCaVod

LV:9 元老

追蹤
  • 984

    主題

  • 1008918

    回文

  • 35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