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71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8:52
第878章 仁心

    其實,從托馬斯「蹦」起來那一刻,廣場上的羅馬民眾就看傻了,真沒見過這樣的啊!

    眼見著那個西撒克斯蠻人摔斷了腰,眼見著那個東方的白鬍子老頭兒說了一大堆誰也聽不懂的,眼見著著一根針紮在手上,眼見著托馬斯蹦了起來,腰不酸腿不疼了......

    ......

    什麼叫「醫」?醫就是治病救傷。

    以羅馬人的認知,這種場面還真就奇了。

    所謂「行不行看療效」,這句話同樣適用於羅馬。

    雖然托馬斯說這東方老頭用的是巫術,雖然大家之前也都以為這是巫術,可是,這「一針」的威力在那兒擺著,人家也沒用什麼黑水「巫毒」,也沒念什麼魔鬼的咒語,而且,所用的治療方法從表面上看,和時下流行的「放血」也沒什麼區別吧?

    「這......這是真的嗎?」廣場上的羅馬民眾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那個西撒克斯人......他,他傷的不是腰嗎?怎麼在手上放血就放好了?」

    ......

    「你看仔細點,根本就沒流血!」

    ......

    「嘶!」有人更是倒吸一口涼氣。

    看看托馬斯,下意識扶了扶自己的腰,這位正好就是腰病纏身,苦不堪言。

    瞅瞅佈滿老繭的左手、掌側,狠一咬牙:巫術也認了!

    猛的把左手塞到了嘴裡,咔哧一口就咬了下去,鮮血登時就飆了出來......

    好吧,這位患者很窮,別說是王惟一手裡那種精巧的細針,就算是刀子也找不著一把,只能上牙咬了。

    心裡還在念叨,東方老頭兒扎針沒出血,我多出點血,應該會比那個西撒克斯蠻子好的更快、更徹底吧?

    ......

    於是乎,人群中的這位羅馬人舉著一隻血肉模糊的粗手,卻是滿臉的希冀,不知疼痛......

    那些躍躍欲試,又或開始對中醫產生動搖的羅馬民眾則是把目光毫不吝嗇地投射給這個「自學成才」的天才,如果他也能治好,那說明中醫真的不是想像中的那般可怕。

    ......

    此時此刻,不但羅馬人被王惟一這一手「腰疼醫手,頭疼醫腳」的絕活鎮住了,特麼唐奕也是一臉日了狗的表情啊!

    轉動著僵硬的脖子隨便找了個人,張大的嘴吧到現在都沒閉上。

    「這就......站起來了?」

    曹覺一撇嘴,「就站起來了唄。」

    「這就......好了?」

    曹老二一挑眉頭,「怎麼?信不過王太醫的本事?」

    唐奕還是沒明白,怎麼就好了?

    「一針就紮好了?」

    「呵呵。」曹老二那個嘚瑟樣,就跟是他下手治好的病一樣。

    「王太醫的針灸之術,說是大宋第一都輕了,應是古今無二!不然,你以為他鑄造的針灸銅人怎麼可能被官家奉為寶物?」

    「那可是.....」

    「你等會兒!」唐奕感覺好像漏掉了什麼。

    撇著嘴,歪著腦袋,一臉的便秘:「就......就那個....針灸銅人?」

    「對!就那個針灸銅人!」

    「哦......」唐奕終於知道哪出了問題,就是那個針灸銅人!

    原來這白鬍子老神棍,不對......

    白鬍子老神仙,就是那個造出針灸銅人,把針灸之術衍至大成的——王惟一!

    ......

    ————————

    要是論起醫學成就,王惟一可能不如張仲景、孫思邈;論起傳奇色彩,也比不上華佗、扁鵲。可是,要是把針灸這門學問單拿出來說,估計除了針灸之祖——黃帝,往下排他就是第一人了。

    這位老爺子的針灸有多厲害唐奕不知道,不過卻是知道他憑著一己之力,把靠文字、圖形傳承的駁雜針灸學揉到了一塊,形成一個完整的、系統的醫學理論。

    單從這一點來看,這位就不是俗人。

    而且,他鑄造的針灸銅人,別說是在大宋,就算是往後數一千年仍舊沒有過時,中醫依然在沿用以王惟一的銅人為基礎,延續下來的銅人教學針灸技藝,由此足見這老頭的厲害。

    容不得唐奕多想,只能說他命好,瞎貓碰死耗子都能讓他摸來王惟一這麼一個大耗子。

    回頭再看今天的場面,換了任何一個普通醫者都絕對震不住這個場子。

    話說回來,就算震得住,別人也特麼沒有王老神棍這個賊心眼兒,早就留了後招。

    此時,托馬斯再怎麼叫囂已然無用,老頭兒用真本事告訴羅馬人——中醫......強!

    有膽大的羅馬民眾已經開始放下心裡最後的一點點疑慮,主動上面,操著王惟一聽不懂的拉丁語,謙卑地彎著腰,等阿拉伯翻譯跟王惟一說明白。

    原來這人是要看病,王惟一自是歡迎的,但卻讓翻譯告訴那人等一等。

    獨自行入人群,來到那個「咬手」的病人身前,和藹淡笑,虛托對方的傷掌,「老夫給你治一治如何?」

    那人一下怔住了,說實話,身為一個庶民,還從來沒有一個貴族老爺這麼客氣的和他說話。況且,這個來自東方的貴族老爺看上去可比羅馬的那些貴族還要高貴得多。

    ......

    他不說話,王惟一隻當他是答應了,取了酒精木棉在傷口上輕輕擦拭,「忍著點,會有些疼。」

    ......

    「你也是腰疾?」一邊給他包紮,一邊和聲問話。

    翻譯把王惟一的話說給那人聽,那人先是侷促的搖頭,這麼仙風道骨的老人家給他治傷,哪裡還知道疼?後又忙不迭的點頭,意為老神仙說的沒錯,就是腰疾。

    只聞王惟一道:「針刺後溪穴,只對急症、扭傷尚有奇效,可不是所有腰疾皆可一針而治。」

    「你這自己治自己,不但摸不到穴位,連表症都不相附,卻是要白咬嘍!」

    說著話,王唯一讓人幹脆搬一張木床到場中,待給那人包紮好傷口,便讓他趟下,準備當著所有人的面治療。

    剛剛老頭兒已經摸過了,與托馬斯的扭傷不同,這個人是因為長期勞作、加之坐姿不正引發的腰疾。

    說白了,就是後世的腰間盤脫出,脊椎的幾節骨頭已經支出來了,絕不是扎一針就能紮好的。

    依王惟一判斷,這麼嚴重的脊柱變形已經壓迫了穴道,這人平日裡要吃多少苦頭且不多說,他現在能站著都已經算是奇蹟了。

    事實上,也正如王惟一所料,要不是被腰疼折磨的身心俱疲,這人也不會狠到差點咬手上撕下一塊肉來。

    此時,王惟一慈眉善目、和藹可親,那人為了治病也是把什麼都放下了。

    「來自東方的醫生,如果黑水可以治好我的病,那我寧願用它來換取健康。」

    「哈哈......」王惟一笑了。

    略有責備的斜了那人一眼,打趣道:「我們東方的黑水可不是誰都能喝的。」

    說完,又特意拔高了聲調,顯然是對在場的所有羅馬人說話。

    「在我們大宋,醫者講求對症下藥,得了什麼病就吃什麼藥,用什麼方法醫治。」

    「像這位兄弟的病症,只需推拿行針,就算想用我們大宋的『巫毒』,老夫還不給他呢!」

    「哄....」人群之中立時暴起鬨笑。

    那個巫毒顯然是帶了引號的,此時此刻,幾乎沒有人再相信這個慈祥的東方老人是歹毒的巫師了。

    ......

    而另一邊,唐奕一看王惟一搬床,又說要推拿行針,哪能不知道老太醫要怎麼治?

    立馬吩咐醫兵上前替換老頭兒,畢竟跌打扭傷在軍中最是常見,推拿之術涯州軍的醫兵自然也是能手。

    自打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那麼正經的白鬍子老神棍就是那個造了針灸銅人的王惟一,而且這個對中醫有著巨大貢獻、名垂千古的醫師大家還讓自己給帶歐洲來了,唐奕的想法就變了。

    如果剛開始的時候還吐槽這老頭兒有點陰,現在怎麼就突然感覺讓他給這幫羅馬人看病扎針......有點虧得慌呢?

    推拿這可是體力活,王老神棍又那麼大歲數,累出個好歹....那可就是中醫的損失了。

    可醫兵上前,王惟一卻是一擺手,「還是老夫親自來吧!」

    這是大宋醫術走出國門的第一戰,老頭兒知道這對唐奕有多重要。

    讓病人趴在木床上,褪去上衣,一邊用指背在病人腰間輕輕趕壓,一邊好似嘮家常一般繼續與羅馬民眾說話:

    「大概在一千四百年前,在我們東方有一位名醫,謂之——扁鵲。」

    ...

    羅馬民眾聽著翻譯的道來,登時來了興致,這個東方醫生不但面容和藹,怎麼一邊治病,還能一邊講故事呢?

    一個個豎起耳朵,聽著王惟一講東方的那個傳奇神醫,聽這個叫扁鵲的醫生是如何在一千四百年前用精湛的醫術起死回生,治病救人的。

    ......

    「有一次,扁鵲來到了蔡國。」

    「蔡國的國王桓公知道他聲望很大,便宴請扁鵲。」

    「但是扁鵲見到桓公以後卻說:『君王有病,就在肌膚之間,不治會加重的。』桓公不相信,還很不高興。」

    「10天後,扁鵲再去見他,說道:「大王的病已到了血脈,不治會加深的。」

    桓公仍不信,而且更加不悅了。

    又過了10天,扁鵲又見到桓公時說,「病已到腸胃,不治會更重」,桓公十分生氣,他並不喜歡別人說他有病。

    眾人聽到這裡,已經完全帶入到王惟一的故事之中,知道這個蔡國的國王要倒霉了。

    有人甚至憤然出聲:「這個國王好愚蠢!」

    「對呀!」旁人附和。「扁鵲可是能醫百病,起死回生的神醫。他不聽神醫的話,一定會死!」

    ......

    「他治好了那麼多王公貴族,又能免費給窮人看病,國王不但要聽他的話,而且應該把他像神一樣供起來才對!」

    ......

    「......」

    愛德華國王聽著羅馬民眾的議論,怎麼感覺......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呢?

    這特麼說的不就是他呢?他也是國王啊,也不想治病啊!

    要不,一會兒讓這老頭兒也給他治治看?

    ......

    ————————

    王惟一聽著翻譯過來的羅馬民眾的議論,只是淡淡的笑著,依舊和藹,依舊不急不徐的講著他的故事。

    「自那之後,扁鵲在蔡國又呆了十天。」

    大夥兒一聽,王惟一又開始講了,一個個又豎起耳朵繼續聽他講故事。

    ......

    「這次,扁鵲一見到桓公,就趕快避開了,桓公十分納悶,就派人去問。」

    「扁鵲說:「病在肌膚之間時,可用熨藥治癒;在血脈,可用針刺、砭石的方法達到治療效果;在腸胃裡時,借助酒的力量也能達到;可病到了骨髓,就無法治療了,現在陛下的病已在骨髓,我無能為力了。」

    「果然,5天後,桓侯身患重病,忙派人去找扁鵲,而他已經走了。不久,桓公就這樣死了。」

    故事說到這裡,羅馬民眾無不露出果然之色。

    「早就說國王會死吧?」

    .....

    「扁鵲好心救他,他卻不高興,這個國王真是笨!」

    ......

    聽著眾人的議論,王惟一還是不說話,手上力道一變,左掌壓在腰間,右手把病人繃直的大腿往起一抬......

    只聽那人腰間啪啪兩聲脆響,躺在床上的病人只覺響動之後,一種說不出的通透舒爽,痠疼的腰脊彷彿不那麼疼了,原本麻木的大腿也好像緩解不少。

    王惟一變換手法,繼續推拿按壓,抽出精力繼續與眾人道:

    「扁鵲與蔡桓公的故事,被我們漢人廣為流傳,後來大家又把古籍之中的一句成語,用在了這個故事之上。」

    「叫做.....諱疾忌醫!」

    「意思就是:隱瞞疾病,不願醫治。」

    「......」

    「......」

    所有人都是一怔,隱約間卻是開始明白這個東方醫者講這個故事的用意了。

    只聞王惟一繼續道:「老夫知道,你們不是真的諱疾忌醫,只是出於對未知的不信任,甚至是恐懼。」

    「當然,對宋人的突然到來,你們的抗拒、戒備也是原因之一。」

    「對嗎?」

    眾人低頭不語,這個東方人的慈祥已經深深的打動了羅馬人的心,在他面前,大家甚至不忍心說謊。

    ......

    「沒關係的!」對於羅馬人的沉默,王惟一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

    「大宋用刀槍敲開了羅馬的城門,在你們看來,我們宋人是侵略者,是魔鬼....」

    「但是,宋醫不是殺人的刀,而是救人的術!」

    「老夫可以拿性命向你們保證,大宋的醫術不是害人的魔鬼。」

    「大家可以試上一試!」

    .....

    ————————————————

    此時此刻,王惟一在唐奕眼裡好像可以發光....

    醫者仁心,兼濟天下之情操盡現無餘。

    他說的這些話,不但讓中醫在行歐洲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而且,最後的這段話......解決了唐奕用軍隊無法解決的問題。

    ......

    他用大炮征服了羅馬城,而王惟一,則用仁心德術......征服了羅馬人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8:53
第879章 直接

    岐黃有方勝千軍萬馬。

    濟世無類憑仁術仁心!

    ......

    唐奕用火炮、巨艦和九萬雄兵砸開了羅馬的城門,在羅馬人看來,即使他做再多的好事,也是侵略者。

    而眼前的王惟一則不同,他是憑著妙手仁心,徹底征服了羅馬人民,現在,他才是征服者!

    那張老邁面容之下的微微細汗,枯手翻飛的連綿不絕,比雄兵巨炮更有威力。

    ......

    ——————

    此時此刻,縱使眼前就是一場唐奕有心導演,專門為羅馬人準備的大戲,可心中還是對這戲中的主角王惟一油然生出崇敬之色。

    忍不住上前一步,給老人家深深的鞠了一躬。

    大宋可能真的少不了一個瘋子唐奕,但是大宋同樣也少不了千千萬萬個像王惟一這樣高大的偉人。

    ......

    王惟一一邊繼續給那病人施救,一邊嘴上不停,藉著這個千載難逢之機向羅馬人兜售大宋的醫術。

    對於唐奕的恭敬,老人家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個眼神,微微的點了點頭,又偏了偏頭。意思是,心意領了,但現在還不是謝的時候,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唐奕會意,知道此處已經不需要他壓陣了,默默地拉了拉在一旁看的專注、聽的用心的愛德華,讓這位西撒克斯國王跟著他走。

    哪成想,愛德華還有點不樂意,苦著臉,揉著肚子,「幹什麼?一會兒還得讓老醫師給我看看病呢。」

    呵呵,他現在也不管什麼黑水不黑水了,更不信宋醫就是巫術了。唯一有點不爽的就是,他身為國王,現在還得乖乖的排在賤民之後。

    ......

    唐奕一陣無語,但不由他不動,訕笑道:「走吧,本王有話跟你說。」

    愛德華還是有點不情願,可是無法,剛剛這個瘋子為了拿他給宋醫立威,可是連脅迫都用上了。

    此時,愛德華心裡除了不滿,更多的是屈辱,還有恐懼。

    他真的開始有點怕這個唐奕,這真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隨著性子胡來的瘋子。

    悻悻然地跟在唐奕身後行出羅馬廣場,一路上,唐奕不說話,愛德華也就老老實實的跟著,心裡卻是有著另一番計較:看來,大宋這個盟友並不是那麼牢靠。

    ......

    一直走到台伯河邊的碼頭,上了一條宋船。

    到了甲板之上,唐奕才回過身來,在愛德華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深深一禮。

    「剛剛本王有些心急,行事欠妥,國王陛下見諒!」

    「......」

    愛德華先是一怔,隨之無語的一翻白眼,這鬧的是哪一出?能不能正常一點?再說了,你還知道欠妥啊!?

    對於一個不瞭解唐奕,又不傻的人來說,「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這等拙劣的伎倆還真不一定有什麼效果。

    但是,話說回來,這個瘋子行事魯莽,愛德華可比他穩重得多,心裡雖然還是老大的不滿意,可是嘴上卻還要維持基本的體面。

    「這個......癲王殿下,言重了!」

    「我......沒往心裡去。」

    「況且,西撒克斯與大宋唇齒相連,互重、互助也是應該的。」

    ......

    看看人家,這才是一個合格政客應該有的素質。

    言辭上客氣了吧,可是語氣上卻表明了自己心裡其實是不舒服的,而且還把西撒克斯與大宋的盟友關係搬了出來。

    互重、互助!

    互助是應該的,可是互相尊重才是排在前面的大前提。

    如果唐奕要是一個合格的政客,這個時候當然應該好生安撫、擺明利弊,重新修復他與愛德華之間的關係。

    政治嘛,就應該高級一點。

    後世國與國之間的外交往來,從來都是表面和氣,暗藏機鋒,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出裡面的門道。

    其實呢,會聽的人只要稍稍用點心,就能聽出裡面的真正用意和刀光劍影。

    打個比方:「嚴正交涉」、「極大憤慨」這些看似強硬的詞句,其實意思就是,「我生氣,但我拿你沒轍,我只是要打嘴仗.....」

    所以,一般出現這種詞兒,就說明兩邊也就打打嘴仗,屁事兒都沒有。

    就好像「將採取一貫措施」,什麼叫一貫措施?就是以前怎麼辦的,以後還怎麼辦唄?!

    但是,有些看似輕飄飄的:「表示關切」、「嚴重關切」......

    啥意思?

    這才是狠的,意味著:將採取強硬手段的預兆,是不想打嘴仗,可能要伸手的的警告。

    ......

    再比如:「親切友好的交談」——那是談得不錯,下一步就簽協議了;

    「坦率交談」——分歧很大,無法溝通;

    「交換了意見」——會談各說各的,沒有達成協議;

    「充分交換了意見」——雙方無法達成協議,吵得厲害;

    「增進了雙方的瞭解」——雙方分歧太大,咱們還是各玩各的吧;

    「尊重」——沒談攏;

    「讚賞」——不完全同意;

    「遺憾」——非常不滿!!

    ......

    外交是什麼?就是沒有漏洞的廢話!

    看似藏著掖著,大家都留了餘地,可絕大多數時候,這種含蓄卻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比如後世的華夏有幾句外交黑話、政治暗語,那是華夏獨有的,不到萬不得以不能開口。

    可是,一但說來了,那就算是世界老大也得嚇的一哆嗦。

    比如:

    「勿謂言之,不預也!」

    這句話,字面看沒什麼,好像還是在打嘴仗,其實.....

    這句話就是華夏的戰書!

    ......

    簡單來說,只要「勿謂言之,不預也」在官方媒體上出現,而且屬名是一個叫「鐘聲」的化名,那麼就不用琢磨了。就一個字——

    幹!

    在後世的華夏,這句話在官方媒體上以「鐘聲」為筆名一共出現過兩次,一次對印,一次對越。

    無一例外,都是亮劍之前的最後一聲警鐘,是衝鋒號!

    ......

    ——————

    話說回來,這些連愛德華都懂的外交辭令,唐奕會不懂嗎?

    他是范仲淹、趙禎,還有滿朝的老相公們熏出來的,要是玩起花花腸子來,十個愛德華綁一塊兒也不夠他玩兒的。

    只是,唐奕壓根就沒打算和愛德華繞來繞去。

    說白了,他就是一個過客,即使大宋在歐洲紮下了根,他唐奕也早晚是要回去的。

    而且,在唐奕的計畫中,等不到大宋和西撒克斯聯軍蕩平歐洲,他就要回去。

    最多一年,不管歐洲局勢如何,他都是要回大宋的,那裡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等著他回去。

    這樣一來,他就沒有時間和愛德華客客氣氣、循序漸進地培養信任。

    得罪了你,我賠罪,如果賠罪不管用,那就用錢砸,砸到你認識我是誰為止。

    ......

    ————————

    對於愛德華的場面話,唐奕彷彿沒聽見,單手一揚,指著腳下的巨艦。

    「知道國王陛下心有怨氣,但願這一船宋貨可以讓陛下消消氣。」

    「嘎?」愛德華差點沒噎著。

    一時沒反應過來,傻愣愣地環視一圈。

    「這......這麼大一條船的......的宋貨?」

    好吧,愛德華心裡其實是在大罵的,你們大宋特麼得有多富?動不動就一船一船的往出砸,當咱們沒見過錢啊?

    不過,他怎麼就那麼喜歡呢?

    貪婪是人的天性,西撒克斯人從來不隱藏自己的天性。

    「這個,這個......」愛德華搓著手,美的不行。

    「這個不太好吧?讓殿下破費了。」

    身體很誠實,可是嘴上卻說不要,這可是一個政客應有的素質。

    「殿下總是這樣客氣,卻是沒把我愛德華當成是盟友了!」

    「呵呵。」唐奕乾笑兩聲。

    「不用客氣,這一船宋貨你拒絕不了。」

    「......」

    好吧,愛德華又鬧了個大紅臉。

    他怎麼感覺,和這個比他還野蠻的蠻人根本沒法溝通呢?

    誰跟你客氣了?倒是你,能不能跟我客氣客氣?

    現在愛德華不但面子掛不住了,而且真有點怒了,就沒見過這樣兒的。

    「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取笑我西撒克斯沒見過市面?這一船宋貨就讓我們忘了尊嚴嗎!?」

    「哎......」唐奕無語長嘆。

    唐奕一邊率先走下船艙,一邊道:「國王陛下還是不瞭解我,相處半年,你應該看出一些端倪,唐瘋子對待朋友是從來不繞彎子的。」

    「朋友?」唐奕這個回答讓愛德華當真有點意外。

    放在以前,他會當這是一種盟友之間的客套,可是現在......

    他很明白,唐奕沒打算和他客套。

    「對,朋友!」

    唐奕在艙中停了下來,真誠地看著愛德華。

    「實不相瞞,我沒有時間和陛下慢慢地培養信任,讓我們的盟約更加牢靠。」

    「所以,只能用朋友的方式讓你看到最真實的唐奕。」

    ......

    愛德華有點....

    懵!

    活了這麼大歲數,當了這麼多年西撒克斯國王,他還真的沒見過唐奕這樣的人物。

    前一刻讓你恨不得一刀宰了他,可是下一個瞬間,他又像初到人間的嬰兒一般純潔。

    與唐奕對視半晌,愛德華最後還是敗下陣來,全身一萎,不由苦笑搖頭。

    「我實在不明白,你們大宋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怎麼會有殿下這樣的人物?」

    「我更不明白,大宋的皇帝到底是怎樣的一位皇帝......」

    「竟然能縱容出殿下這樣的隨性?」

    唐奕笑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說明愛德華已經放下了政客的矜持,開始和他坦誠相見了。

    傲然答道:「如果有機會,陛下應該去大宋看看,那裡很美、很祥和。」

    愛德華還是搖頭,「很富有我相信,可是......很祥和,我很懷疑。」

    半開玩笑,半當真地玩味道:「大宋朝的人不會都像你一樣魯莽吧?」

    「不是的。」唐奕依舊真誠,依舊面帶笑意。

    「那裡的百姓都很淳樸,官員都是像王惟一老先生那般的有德君子,由一位全天下最好的、最慈祥的皇帝帶領著。」

    說到這裡,唐奕腦中不由浮現出趙禎那慈眉善目的面容。

    兩年了,也不知這「老頭兒」過的順不順心。

    而愛德華此時已經完全放開了,對於唐奕嘴裡那個最好的、最慈祥的皇帝有些不以為意。

    他也是皇帝,卸下面具之後,他可不想聽別人在他面前誇別的皇帝,即使是東方大國的也不行。

    吃味道:「在我們西撒克斯百姓的眼裡,我也是最好的、最慈祥的國王。」

    「不!!」唐奕否定的極為乾脆。

    「你和他不能比!」

    目無焦距的怔怔說道:「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好的皇帝了......」

    愛德華再一次怔住,倒不是因為唐奕的又一次冒犯,而是他從唐奕的言語之中,聽出了一些特別的東西。

    他實在想不通,那位皇帝與這個瘋子之間會是怎樣的感情,能讓唐奕不容別人說他一點不好,甚至是......

    連做比較都不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8:53
第880章 坑的不嫻熟

    在唐奕這種權傾一時,手握重兵的人物眼睛裡,愛德華真切地看到了權力以外的東西。

    那個遠在東方的皇帝,在這個瘋子眼裡不單單是皇帝......這讓他感到既震驚,又新奇。

    震驚的是,這樣不符合常理,又十分幼稚的東西,不應該出現在一個上位者身上。

    新奇的是,這讓他重新開始審視唐奕,重新衡量西撒克斯與大宋之間的關係。

    最起碼,眼前的唐奕不再是一個目空一切的瘋子,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的人——一個來自東方,神密而陌生的人!

    ......

    ————————

    至於唐奕剛剛所說的「愛德華沒法拒絕的禮物」......走到船艙之中他才知道,這船上不是什麼絲綢、陶瓷之類能讓貴族享用的奢侈品,而是真的讓他無法拒絕,可以改變整個西撒克斯未來的真正寶藏。

    「這......」愛德華一時之間腦袋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這些都是給我的!?」

    「當然!」唐奕淡然道。「這都是用最好的精鐵打造的大宋農具,還有一萬斤剛剛培育出來的玉米種子。」

    「玉米?」愛德華瞪圓了雙眼。「就是你們宋人說的,那種極為高產的糧種?」

    「對!」唐奕點頭。「去年剛在大宋試種,產量大概有小麥的兩到三倍吧,應該可以幫助國王陛下的子民吃飽肚子。」

    「兩到三倍!?」

    愛德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發問:「那,那是多少?」

    「嗯......」唐奕沉吟了一下。「大概畝產能有個四五百斤的樣子吧。」

    愛德華驚得大叫:「真有那麼多?」

    他是不太相信才發問的,唐奕給出這個數字,算是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西撒克斯畝產換算成宋「斤」,確實也就將將能達到兩百斤,四五百斤確實就是翻倍還多了。

    愛德華無法想像,每年多這麼多糧食能養活多少人。

    ......

    其實,他還沒想到,雖然他把產量換算成了宋「斤」,做了大概的比較,可是他卻忘換算英畝和宋畝了。

    西撒克斯的一畝地,與大宋的一畝地是完全兩個概念。一英畝相當於六宋畝,他眼裡西撒克斯的一畝地相當於大宋的六畝地。

    由於耕種技術落後,還有缺少工具的原因,此時的歐洲還處於粗耕野種的水平。

    別看英畝比宋市畝大了六倍,可是種同樣的東西,一英畝的產量將將和大宋一市畝的產量持平,也就是一畝地三十幾斤糧食的水平。

    這也就是歐洲一直到大航海時代之前,人口為什麼一直處於一個極低水平的根本原因。

    ......

    如果把宋畝和英畝的差量考慮進去,再加上唐奕送給他的這批先進農具,那愛德華嘴裡的一畝地的產量,可就不是四五百斤那麼簡單了。

    而且,西撒克斯的農業只種一季麥子,而玉米和小麥是不衝突的,也就是可以種兩季。

    毫不誇張地說,只這一船援助,讓西撒克斯的糧食產量提升十幾倍都算是保守估計。

    ......

    ——————

    「為什麼?」

    愛德此時雖然還不知道這一船種子的意義遠比他想像中的要大得多,可是即使把糧產提升兩三倍,對於一個國家、一個政權來說,這其中的意義就不是用語言可以形容的。

    「為什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我們西撒克斯?」

    大宋送瓷器,送絲綢,這些愛德華都可以理解,哪怕唐奕送他一百船現成的糧食,愛德華也不算意外。

    可是,足以改變一切的糧種!?

    這個禮物太貴重了,貴重到愛德華不敢相信,更不敢輕易接受。

    唐奕笑道:「沒什麼好奇怪的。」

    「第一,西撒克斯和大宋是聯盟。大宋對待盟友從不吝嗇,我唐奕對待朋友也從不留後手。」

    「第二,大宋有一句古話: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國王陛下之所以與大宋聯盟,無外乎想借大宋的力量擋住諾曼底公爵的狼子野心!」

    「可是,大宋保得了西撒克斯一時,卻保不住一世,西撒克斯早晚要靠自己把法蘭西人踩在腳下。」

    「這些種子就當是大宋對西撒克斯『授之以漁』吧!」

    ......

    這話說的太敞亮了,愛德華感動的差點沒哭出來。

    現在他終於算是知道了,這位唐瘋子是絕對的性情中人,義薄雲天!!!

    砰的一聲單膝跪地,竟向唐奕行了一個跪禮。

    「我代表西撒克斯人民謝謝大宋癲王!!」

    唐奕那邊鬧了個大紅臉,急忙上去攙扶,「陛下太客氣了,咱們......」

    「咱們是盟友嘛,國王陛下不用客氣!」

    「這些......這些還只是第一步,我已經在大宋徵集了一批精於農事的人才,最多半個月就能到羅馬了。」

    「到時,國王陛下把人、種子,還有農具,一併帶回西撒克斯。」

    「我們的人會保證你的子民用最短的時間,學會大宋最先進的農業技術!!」

    愛德華一聽,剛站起來一半,撲通又跪下了。

    「萬分感謝大宋癲王!你是比神更仁慈的恩人啊!」

    這個唐瘋子太仗義了,送了種子,送農具,連精農都替他準備了。

    現在愛德華國王算是知道這個唐奕是什麼樣兒的人了,下定決心以後絕不會再用政客的眼光去衡量他,要把他當真正的朋友一樣看待。

    「殿下簡直就是比神更仁慈的恩人啊!」

    「別別別!!」

    唐奕真受不了這個,強行把愛德華攙扶起來。

    強行轉移話題,「那什麼,王太醫那裡應該是空出手來了,國王陛下還是先去治病吧!」

    ......

    好說歹說,總算把愛德華扶了起來,又費了半天勁,才把人勸走。

    看著西撒克斯國王離去的背影,唐奕咧著嘴擦了一把額前冷汗,自言自語道:「特麼坑人還真是個技術活啊!」

    這個本事扔了兩年多了,冷不丁撿起來用,臉皮明顯不夠厚啊!

    現在唐奕怎麼就感覺,這麼的不好意思呢?

    正在這時,曹覺和宋楷掐著時間,知道唐奕這邊和愛德華應該差不多完事兒了,也從羅馬廣場那邊過來了。

    先在碼頭上與愛德華照了個面兒,看國王陛下的表情兩人就猜出來了,這位肯定是讓唐奕忽悠「瘸」了。

    一上船,曹覺就忍不住問唐奕:「送出去了?」

    唐奕面容肅穆,點了點頭,「送出去了。」

    「愛德華都收了?」

    「都收了。」

    「一點都沒磨嘰?」

    「沒磨嘰。」

    曹老二聽到這兒一扁嘴,「心裡都樂開花了吧?別裝了,笑吧!」

    「哈哈哈哈!!」唐奕再難矜持,放聲大笑。

    而宋楷則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還沒走出視線的愛德華,眼神裡儘是憐憫。

    回過頭來看著唐奕,「你也太損了!」

    「愛德華人不錯,可惜被你賣了,還在那數錢呢....」

    「哈哈哈....」

    唐奕一邊停不住的大笑,一邊辯白:「那沒辦法,我是宋人,他不是。」

    ......

    ————————

    其實,送糧種這個事兒,表面上看是很傻缺的。

    依漢人的尿性,有什麼好東西得藏著掖著,別說是西撒克斯了,自己人都防一手,哪會像唐奕這麼輕易就送人?

    你別看文人、士大夫把大宋的政治機要、武備軍制都寫在日記裡,印成冊子,滿世界散去沒人說。

    要是換了別人試試!?

    罵死你!

    ......

    別看唐奕在那裡第一、第二的,說的那叫一個大氣,可是,真正的送糧種的原因他是不可能說的。

    前面說了,他打算「養豬」,那養豬就得投飼料吧?

    諾大個歐洲窮的都比不上大宋要飯的,搶都沒得搶,這仗打的,打一場賠一場,怎麼著也得讓神羅和東羅長長膘再動刀子。

    把糧種給西撒克斯,不是讓他去種的,而是讓他往出傳的。

    當然了,這是唐奕用來說服趙禎、賈相爺,還有文扒皮他們,讓玉米種子上船的理由。

    歐洲太窮,不掙錢,得養兩年。

    ......

    可是話說回來,唐奕要是只想把糧種傳出去,為什麼不直接在羅馬種玉米呢?反正效果是一樣的,糧種這東西早晚都會蔓延開來。

    而且,這樣一來,西撒克斯會一直窮下去,一直依附於大宋。

    為什麼不這麼幹呢?

    因為,唐奕還有一層更「坑」的用意。

    ......

    或者說,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

    劇本是這樣的:

    西撒克斯開始用大宋的高科技種玉米,馬上就成了整個歐洲第一個吃飽飯的王國,是「先富起來」的那一波。

    可是,糧食這個東西它是沒辦法直接打仗的。把糧食轉化為人口,進而形成戰鬥力,那需要一個慢長的過程。

    在這個慢長的轉化時期內,會形成一個什麼局面呢?

    當然就是「懷璧其罪」了啊!

    那就是一個拳頭不夠大的、白白胖胖的奶娃娃站在一個狼群裡。別說是法蘭西的諾曼底公爵了,整個歐洲都得把刀鋒指向西撒克斯的糧倉。

    到時候,羅馬這邊的壓力會小很多......那麼,西撒克斯有能力把整個歐洲擋在英吉利海峽之外嗎?能在狼群長期的覬覦之下存活下來嗎?

    當然不可能!

    它如果想活命,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與大宋更為緊密的團結在一起,借助大宋的力量保衛西撒克斯。

    如果發展到那一步,那大宋進入西撒克斯的,就不單單只有軍隊了。

    宋醫!

    宋食!

    宋儒!

    大宋的一切文化武器都將堂而皇之的滲透到那片土地。

    愛德華不知道,這些東方來的文明人看著都君子仁義,其實都是一肚子壞水。

    唐子浩看上去仗義無比、義薄雲天,其實......

    其實這個瘋子的情義是有條件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8:53
第881章 功在千秋

    其實,愛德華應該慶幸,唐奕不是大航海和殖民時期的白人,他不會用血腥佔領來實現征服,更不會像他們走出去的時候那樣滅絕一切。

    否則,等待西撒克斯的可能就不是同化,而是滅種!

    ......

    事實上,後世對「佔領」、「征服」的定義,是西方人用數百年時間和無數個種族的覆滅建立起來的。

    是被殺成了「保護動物」的印第安人,是因友好而滅亡的阿茲台克帝國、是同樣被野蠻毀滅的印加帝國、是天真的瑪雅帝國......

    是與現代智人不同,因為各種因素,從數萬年前就走上另一條進化道路的塔斯馬尼亞人,是全世界非白人種,用血淚與滅亡建立起來的定義。

    「征服,即毀滅。」

    「佔有,即掠奪。」

    這是典型的西方價值觀,影響之大無法想像,以至於以漢文化為根本的華夏之中,也有相當一部分人認可和膜拜這種「征服」。

    可是,這種價值觀的建立和漢人沒關係,我們的老祖宗也完全不是這麼幹的。

    《孫子兵法》曰:

    凡用兵之法。

    全(保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

    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最次伐兵,最下攻城。

    ......

    「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攻心為上」,這才是漢人的征服。

    你可以理解為「假仁假義」,也可以說這是一種智慧。

    其實,歐羅巴人的野蠻掠奪,也不是與生俱來的。

    在大航海時代開啟之前,在美洲糧種沒有讓全世界實現人口暴增之前,戰爭與征服是不針對平民的。說白了,他就是想殺,也得有人殺。

    而且,統治者又不傻,有人才能創造財富,殺一個可就少一個。

    所以說,歐洲的神權貴族也好,阿拉伯半島的哈里發也罷,包括這個時斯的埃及、東瀛,戰爭是貴族的特權,與平民是完全區分開的。

    平民就是平民,種地就好,打仗、死人和你們沒關係。

    只有西北亞的草原蠻子,還有十字軍這種屌絲軍事集團,才幹殺光搶光,竭澤而漁的蠢事。

    而華夏文明對人口的理解,要比西方深得多,早得多,有遠見得多。

    ......

    從秦漢時期開始,除了對遊牧民族存在仇恨式的屠殺,在西南、東南沿海,統治者對待百越、儂黎各族,是從來不傷及人口根本的。

    我們有另一套「征服」、「佔領」、「同化」的定義。

    可是,話說回來,如果不算後世的滿蒙藏回,華夏主動的、最大規模的同化和征服,應該就是五嶺之外的嶺南地區了。

    那裡離中原近,且沒有人種差異。

    像唐奕這樣,跑到地中海來玩文化入侵的,別說現在沒有,未來也沒有成功的先例啊!

    「有點扯淡!」唐奕自己都持懷疑態度。

    「什麼有點扯淡?」

    曹老二和宋楷見他在那兒自言自語,跟魔障了似的,不由發問。

    唐奕把前因後果和兩人這麼一說,這事兒曹覺不太懂,沒什麼發言權,倒是宋楷一撇嘴:

    「你是唐瘋子,更扯淡的事兒不也幹過嗎?」

    「也是哈!?」唐奕樂了,舔著大臉順著宋楷話說。「反正也是無本買賣!」

    曹覺插話,「趕緊回去得了,這破地方一點意思都沒有。」

    「快了。」唐奕這次答的乾脆。

    「最多兩個月,咱們就揚帆回航!」

    「當真!?」曹覺眼前一亮。

    他雖然好戰,可是,哪裡都比不上家好啊!

    「當真!」唐奕點頭。

    「你現在就可以去把楊伯父找來,讓他指揮馬木留克騎兵團先一步啟程到西奈半島。只要那邊打退了賽爾柱,穩住埃及,那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那羅馬呢?」

    「羅馬?」唐奕玩味一笑。「交給羅馬人自己來保衛吧!」

    「切!」

    曹老二咧著大嘴,他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唐奕這貨在羅馬折騰的那叫一個歡,從上到下整治了一個遍,傻子都知道這貨是準備讓大宋在這裡紮根,不走了。

    他能放心把羅馬交給羅馬人才怪,這裡面肯定有貓膩!

    「你到底怎麼想的?」

    「教會的那個什麼十字軍,可是已經進到了亞平寧半島,離咱們這兒可是不遠了。咱們現在撤,羅馬不一定保得住。」

    唐奕聞言,還是無動於衷,攤了攤手,「那就吃掉它唄。」

    「怎麼吃?」

    「呵呵。」唐奕乾笑。「用我最擅長的。」

    「日!」曹老二翻著白眼。「又來!?」

    之前他就說過一次,用他最擅長的。

    「你就不能痛快點兒?」

    「現在還真不能。」

    說著話,唐奕下船而走。

    離開羅馬之前還有很多事要做,沒工夫和曹老二在這兒磨嘴皮子。

    ......

    曹覺看著唐奕離去的背影恨的牙癢癢,從小到大,這貨永遠都是話到嘴邊留一半,就沒有讓你痛快的時候。

    這時,旁邊的宋楷突兀出聲:「我好像明白他要幹什麼了。」

    「快說!」

    宋楷嘿嘿一樂,「不能說!」

    「滾!!」

    曹覺差點把他踹海裡去,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

    ————————————

    接下來的日子,唐奕還真就在準備離開的事宜。

    先是兩萬馬木留克登船啟程,增援西奈半島。

    在那裡,他們將由大宋帝國西方元帥蘇瑪重新指揮,對抗塞爾柱帝國領導的阿拉伯聯軍。

    要知道,即使馬木留克沒有去西奈,蘇瑪憑藉從大宋本土運來的裝備和糧草,還有原來法蒂瑪王朝的七萬大軍,也能和阿拉伯聯軍戰個不落下風。

    若是這支令整個阿拉伯半島都聞風喪膽的奴隸軍團一到,不說打勝,保住埃及的東邊防線,甚至把邊境推進到大馬士革,都不是什麼難事。

    ......

    剩下的一萬馬木留克重騎,加上三萬涯洲軍,則是連同大宋援助西撒克斯的糧種船一起,北上不列顛島,幫助西撒克斯抵禦即將到來的法蘭西入侵。

    如此一來,在歐洲西面、西亞南面這兩條戰線上,大宋的實力基本穩固。

    加上羅馬尚有三萬宋軍守衛,剛剛對神聖羅馬完成吞併的東羅馬帝國,還有阿拉伯聯盟,面對大宋,竟有種無從下口的感覺。

    大宋這艘破船,國內雖然亂七八糟、一塌糊塗,卻神奇的在地中海建起了避風港......

    居然站住了腳。

    ......

    國內的文彥博等人看到歐洲傳回來的奏報細節,一個個也是日了狗了。特麼那個瘋子乾脆就待在歐洲算了,既能讓宋內很多人踏實,又混的風生水起。

    而且,大宋之內,除了一些潛在的不穩定因素,這兩年因為沒有唐奕搞事情,反倒日子好過不少。

    首先,吳哥朝引領的西南聯盟這一年多老實了很多,石進武憑著手裡的老弱殘兵居然把吳哥震住了,佔州邊境太平年餘。

    而大遼的耶律洪基......

    那是個純爺們兒,說不打就不打,踏踏實實憋大招兒,準備攢足了本錢和大宋一決高下。

    而西夏......

    李傑訛贏了!

    去歲九月,李傑訛率黨項六部直取銀州,破城於拂曉,弒西夏皇詐於宮闈,一舉成為西夏的隱皇帝。

    沒錯,就是隱皇帝!

    李傑訛大權在握,本已就是實際上的西夏皇帝了。可是,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又或者是追隨他的黨項六部內部出現了什麼問題,李傑訛自攻入銀州,平定西夏內亂之後,遲遲不能稱帝,且與遼、宋關係皆不明了,不合不戰。

    這弄的宋、遼心裡都是癢癢的,不知道這個泥腳子出身的新皇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不過,這就夠了,大宋只要求西夏「不戰」,其它都好說。

    他只要不打,大宋就還撐得住!

    而大宋國內的形勢,比之邊事還要好上一些。

    朝廷財政雖然還是吃緊,可是,去歲一個驚天消息把整個大宋震的是外焦裡嫩。

    涯州一地,田畝不過五十萬之數,年收糧米....

    五百萬石!!!

    ......

    什麼概念?

    也就是說,涯州哪怕按最基準的農稅上繳,不加雜捐之錢,即可向朝廷交付農稅五十萬石糧米。

    五十萬石糧,正好相當於每畝田地繳農稅一石......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要知道,大宋全境有造冊耕田一億兩千萬畝,去除官田、學田、職田和私田,去歲收取糧稅,算上雜捐苛稅也不過兩千四百萬石。

    這意味著,全宋的田地除了涯州,把役錢、苛稅都算進去,每畝土收給朝廷的產出也不過就是涯州的五分之一!!

    ......

    趙禎也好,文彥博也罷,連富弼這種老成持重的人都驚的一宿沒睡著覺。

    朝堂上的相公們都不敢想,要是全宋的糧產水平都和涯州一樣......

    好吧,縱然這裡面有涯州每年可種三季的優勢,可是,滿打滿數,把北方兩季、天寒減產的因素都算進去,能達到涯州的一多半兒應該不難吧?

    那可就是原來農稅的三倍啊!

    再加上這個捐、那個役,朝廷多收個千八百萬貫銀錢......那不就是玩兒一樣?

    這還不算什麼,糧食增產的意義可遠不止朝廷的收入。

    農戶手裡餘糧大增,那意味著整個大宋都要富起來了。

    不缺糧,就意味著民間抗災能力的增強,朝廷賑災成本的下降。

    百姓手裡有了糧,第一件事幹什麼?

    生孩子!

    人口將會前所未有的大漲!

    從長遠來看,暴增的人口又會拉動商業和其它方面的成長!

    ......

    而且,做為掌管王朝的皇帝和相公們,他們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看的更深遠,那就是:大宋的土地還遠遠沒有開發完全。

    唐奕當年在觀瀾給儒生和相公們上財稅課的時候,曾經給大夥算過一筆賬,大宋現在的土地耕種率還遠遠沒達到飽和。

    別說飽和了,連「物盡其用」都沒達到!

    按唐奕的說法,大宋的土地耕種率還沒到五分之一,有十之有八的土地不是荒蕪閒置,就是還沒被開發出來。

    什麼概念?

    就是只要大宋想搞,再加上新糧種高產高收的誘惑,大宋的農稅就大有可為,甚至可以大為特為!!

    ......

    直到此刻,趙禎、文彥博才真正明白,唐奕為什麼耗資千萬打造那支遠洋艦隊;

    才明白,祁雪鋒、宋楷、王則海,這些冒著生死之險出海的年青一代對大宋意味著什麼;

    才明白,唐奕為什麼遠擊數萬里也要把宋楷救回來,也要為祁雪峰報仇......

    只玉米一項,這些人、這個艦隊就功在萬代,就值得大宋勞師遠征!!!

    ......

    ——————————

    這一次,大宋沒有忘本,士大夫們也沒有吝嗇讚美。

    ....

    先是涯州豐收奏報一到開封,趙禎在命令迅速全宋推廣的同時,第一件事就是給海州,給唐奕為遠洋艦隊立的碑上面御筆親提——

    「豐功偉績,千秋耀世!」

    然後......

    宋楷封祁國公,光祿大夫,世襲三代;

    王則海封慶海侯,左散侍都尉,賞金百兩,絹五百;

    祁雪峰追賜沛國公,禮部尚書,謚號忠遠。

    數萬遠洋勇士依軍階連升三級,賜有金銀。

    另,於開封相國寺內設「寶華殿」,內有專伺放置異域異物的陳列室,還有為那些因尋找糧種造福大宋而死去的英靈設置的祭拜堂。

    ......

    趙禎和士大夫們這一次可謂是從裡子到面子都做的十分到位,終還是沒有抱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心態埋沒那些真正的功臣。

    就連那些看不上唐奕,看不上遠洋艦隊的北方士族集團這一次也沒跳出來搞事情。他們也是對趙禎的這道旨意沒有半點異議,幾乎全體贊同。

    實在是從美洲帶回來糧種這個功勞太大了,不容忽視,也無法埋沒!

    ......

    不過,唐奕不這麼看。

    宋內對於遠洋艦隊的禮遇看他看來,除了理所當然,還有一絲絲欣慰。

    文人集團雖然給他搞了不少的事兒,雖然可以說是大宋的毒瘤,但是,這個時代的文人至少還沒失去尊嚴和節操。

    「不錯......」

    「還有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8:54
第882章 聖旨啊,全都是坎

    人們常說「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可是這個「共治天下」,在後世多數人眼裡也不過是一句口號罷了,最多顯示一下宋代文人的地位有多高,是怎麼樣一個「共治」,幾乎所有人都沒有什麼概念。

    以至於在大家的觀念之中,還是保留著皇帝金口一開,莫敢不從的印象。

    大喝一聲:「擬旨!」,然後口授幾句聖意,隨便叫個太監落於筆端,就成了至高無上的法律?

    扯蛋!

    特麼除了滿清,沒有哪個朝代的皇帝是天威無所不決、無所不尊的獨裁者,更何況是「共治天下」的宋朝呢?

    還是以聖旨為例,可以深挖一挖裡面的門道,且單此一件就把共治體現的淋漓盡致。

    一道天子詔書從草擬到生效,通常需要經過非常嚴密的程序。

    ......

    所謂聖旨,君王聖口之令也。

    可雖然是以皇帝的名義頒布,雖然授意擬旨是皇帝的特權,但是,這旨意能不能施行,可不是皇帝說了算的。前面提到過一次,大宋的宰相有權把聖旨駁回。

    其實,哪只宰相駁回這一道關卡,除了這一環,士大夫要是不想施行聖令,是有很多個地方可以卡死皇帝的。

    比如說,擬旨的人。

    這個前面也說過,除了中旨或者叫內旨,也就是皇帝的家事不用走政事堂。

    另外的國策施布、政令通行都是有專人起草的,別說是太監,就是首相、皇帝親筆,那都是違法的,這有專屬官職——知制誥。

    本來這個職位是東府相公輪職擔任,可是,由於趙禎朝這十幾年來東西府相公穩如太山,上去就不下來,官屬職權也相對穩定,所以這個知制誥的職官一直在給事中歸班手裡握著,之前是吳育,現在是范鎮。

    一道旨意,不管是皇帝授意,還是相公們把政令建策以奏摺的形式呈到皇帝面前,需經庭議通過之後,皇帝才能命令擬旨官起草聖旨。

    當然了,不光庭議這一關,還要相公、朝臣們把關,擬旨這裡也是一道檻兒......

    擬旨官員不是複印機,他要是不高興,不印還算輕的,甚至有權以草旨不合法度為由「封還詞頭」。

    不管這旨意是宰相的意思,還是皇帝的意思,只要老子不高興,誰都特麼不好使,這是大宋律法明確賦予知制誥的權力!!

    所以,當初范鎮在唐奕賜婚擬旨的時候擺了文彥博一道,文扒皮一點脾氣都沒有。

    趙禎更沒脾氣,他不但沒脾氣,而且還得討好范鎮,否則這貨哪天把他的旨意也封還回來,那就難受了。

    當然,范鎮是「自己人」,不會沒事兒就為難趙禎。

    而且,這個位子上一定要是「聽話的自己人」,最好是老好人吳育那樣。

    吳春卿能在給事中歸班的位子上一蹲就是十年,憑的就是一個聽話,趙禎讓他幹什麼他就干什麼。

    可是,問題來了,要是不聽話怎麼辦?

    生辦!!

    非常難受。

    比如,熙寧變法時期,也就是王安石差點把大宋折騰散架子那一次,知制誥就不太聽話。

    王安石想把變法的堅定擁護者李定破格提拔為監察御史,皇帝自然同意,畢竟大家是「一個團隊的」。

    可是,知制誥宋敏不干了,李定這家貨人品有問題,名聲也很臭,這種人怎麼能做監察百僚,督導政令的言官呢?

    於是,宋敏乾脆利落地把李定的任命詔書封還詞頭,直接把宰相和皇帝一起懟了。

    而且,為了表示憤慨,宋敏還乾脆辭職不干了。

    呵呵,拗相公怕你這個?正巴不得把宋敏換下去,好讓李定上來呢。

    結果,拗相公又失策了,新上來的蘇頌、李大臨也有脾氣,以「愛惜朝廷之法制」為由,又把李定的任命封還回去。

    沒辦法了,拗相公只有「放大招」一途,把宋頌和李大臨全部罷免,找了個「聽話」的放在了知制誥位置上,李定的任命才算通過。

    ......

    ————————

    好吧,聖旨走到這兒,終於可以往下走了。

    過了知制誥這一關,下一步就是,起草好的聖旨便可進呈官家,御畫、錄黃,行下。

    其實就是皇帝簽字畫押,抄送下發。這裡是官家的職責,當然沒問題。

    可是,別以為這就完事兒了,這是下發,而非頒發。

    下發到哪兒?

    當然還有下一道檻兒,那就是發中書舍人手裡。

    但是,中書舍人在拗相公開始折騰之前是「奉職官」,也就是虛職,不管事兒。

    所以,一般下發到昭文館(翰林院)手裡,要昭文館大學士「宣行」方可生效。

    「授所宣奉詔旨而行之!」

    只要「內相」認為詔書不當,他是有權拒絕,「署敕行下」。

    就是拒絕在錄黃上籤名,駁回詔書。

    這就是為什麼大宋的內相一般都由首相兼任的原因,其權力的主要體現就在這裡。

    ......

    那要是這道檻也過了呢?內相簽字,書行通過,則是詔書又會進入下一道程序,發至門下省給事中。

    也就是又回到了草擬旨意的給事中歸班手裡,如果他要是覺得不妥,可以再一次駁回。

    當然,這種情況基本不會發生,畢竟是他擬的旨,一般不會駁回。

    這也就是為什麼趙禎讓給事中歸班兼任知制誥的原因,大宋官冗制繁,讓宰相兼內相,讓給事中歸班兼知制誥,是儘量在簡化程序。

    ......

    如果給事中審核通過,即「書讀」通過,還需要門下省長官(還是給事中歸班)簽名。

    然後....

    然後還沒完!

    在以上所有的流程之中,必須有首相,輒就是同平章事的簽名。

    如果負責「宣行」的內相不是同平章事,如果掌管「書行」的是參知政事,那麼這道繞了好幾圈的聖旨,也必須到首相手裡過一遍,他簽了名,聖旨才算正式生效。

    ......

    回頭再看看,一道以皇帝名義頒發的聖旨,從庭議到草擬,再到御畫、錄黃、下行、宣行、書行、讀行、宰相簽畫......

    如果不是政事堂一官多職,把各職能分攤開,那旨意就要途經百官——皇帝——知制誥——皇帝——內相——參知政事——給事中歸班——同平章事,把東府所有的相公轉一個遍才算生效。

    從這個流程來看,皇帝的份量佔了多少?士大夫的份量又佔了多少!?

    每一步,每一個士大夫要是稍不高興,那這旨也就頒不成了.....

    何為共治,其意自明。

    ......

    那麼,皇帝的這個旨意頒布實施就板上釘釘了嗎?

    沒有,還有一道檻兒把皇權卡的死死的——台諫!

    大宋的台諫可不光是放炮的,在法律上,台諫有論列政令得失、審查詔書,乃至追改詔書的法定權力。

    但凡「詔令不允、官曹涉私、措置失宜,刑賞逾制,誅求無節,冤濫未伸,並仰諫官奏論,憲臣彈舉」!

    還記得那個石安石費了九年二虎之力,滅了三個知制誥才扶上去的李定吧?

    給他升職的詔書確實順利頒布了,李定也如願當上了監察御史,可是,別的御史不干啊,一幫人以李定拒絕為母親丁憂為由,集中炮火一通濫炸,生生把拗相公和神宗立起來的改革新人給滅了。

    ......

    ——————————

    大宋政體的根本在於制衡!

    然而,士大夫對皇權的制衡把文官寵壞了,形成了文人驕縱自私的官場文化。

    雖然文官與文官之間也在制衡,可是,文官之間有共同利益、有連帶的保護意識,這也是「共治」造成的,是「制衡」無法解決的。

    在唐奕看來,這也是一種失控。

    如果一國家完全由某一方面的偏激思想所掌控,那麼必然會畸形。不論古今,還是大宋原本的結局,都證明了這一點。

    但是,唐奕欣慰的是,在這種失控的局面之下,那些文官可以做到起碼的感恩,起碼的君子德行。

    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可是,唐奕不知道,還特麼有更不容易的事兒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

    ......

    觀瀾民學,在他沒有授意,或者說根本沒抱任何希望的情況下,在離開他後,不但能在當下的大宋生存,而且民學....

    居然....

    在一年之內,又開了一百多家分院!

    ......

    ————————

    這特麼太詭異了,要知道,民學的理念是和儒家學院背道而馳的。

    觀瀾書院也好,太學也罷,那是干什麼用的?那特麼就是「黨校!」是專門培養官員的地方。

    學問,那也都是專門為當官準備的。

    一個不以考取功名為目的的學習機構,這些年沒讓朝庭的唾沫腥子淹死,沒讓那幫腐儒給剷平了,那是得益於唐奕這個後台夠硬。

    為什麼去涯州的時候把觀瀾民學所有人都帶到涯州去了?

    他要是不帶走,分分種就被拆光搶光,這一點連范仲淹也攔不住。

    觀瀾是大宋的文教聖地,只要是做學問的,就不允許什麼亂七八遭的煉丹邪術、術數小途之類的旁枝末節出現在這裡,他們更不允許以為官為目的的「學問」裡摻雜這些歪門邪道。

    可是,唐奕跑歐洲來了,結果......

    民學卻神奇的一下子火了!!

    不但沒因為唐奕離開而失去庇佑,反而成了時下最熱。

    朝廷下旨頒行全宋,令各州選落榜舉子施教,官府親自督辦民學。

    一年!弄起來一百多家民學院,專教與科舉無關的農事、數術。

    唐奕看到大宋傳回來的消息都傻了,呆愣愣的抓著邸報一動不動。

    「開竅了?」

    還是......還是那幫腐儒組了個考察團群穿去後世看了一圈?

    邊上的宋楷也端著一封信,是他老子宋庠催他趕緊回去的家書。

    「開竅了?」看著信冷笑一聲。「我看是被逼的!」

    把信遞給唐奕,「你自己看吧。」

    宋狀元在信裡也提到了民學的事兒,而且是一些邸報上沒法寫的東西。

    唐奕接過來一看,「噗!!!」更特麼驚訝。

    「魏國公那老貨還真幹了點正事兒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8:54
第883章 魏國公的自我反省

    小說裡的段落從來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水不水,也不是只看當下有沒有用,對過去有沒有用,它也可能對以後很有用。

    在歐洲磨嘰了這麼久,瘋子終於要干正事兒了,要開始從大宋內部解決問題了。

    那你們總得讓蒼山說明白,大宋內部到底是什麼問題,文官集團到底是怎麼制約皇權的吧?

    講道理嘛.....

    看書是這樣的,有些高端書友不用我寫就懂了,可是多數人對宋代的共治其實是沒什麼概念的。

    (不知不覺,我又水了好幾十字!)

    (你們拿我有招!?)

    ——————————————

    俗話說的好,最瞭解你的人,永遠是你的敵人!

    如果這是一句真理,順著它來說的話,那最瞭解唐奕,或者說把唐奕研究的最透徹的人,應該就是魏國公和韓瘸子這些人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文扒皮、趙禎等人,這十幾年間,一次又一次在唐奕的驚豔表現之下受益,而魏國公則是一次又一次在唐奕的瘋狗亂咬之下受傷......就算魏國公是傻子,也得琢磨琢磨憑什麼吧?

    這個瘋子為什麼就能憑著毫無章法,毫無邏輯可言的瘋本事就能橫掃一切呢?

    不光是他魏國公,包括韓琦,以前的賈子明,沒落的汝南王府,吳奎等一眾屬臣,還有大遼皇帝耶律洪基、「前」佔婆王、「前」交趾王等等。

    唐子浩就像得神明庇佑一般,無往不利,無所不能,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把對手踩在腳下,魏國公又不是老糊塗,總要自問一句:

    為什麼?

    於是乎,在得了火炮,卻在哪兒也找不著雷火,只能守著一堆大鐵疙瘩獨享又一次挫敗之後,魏國公開始思考唐奕,開始研究唐奕。

    ....

    ————————

    首先,唐瘋子能在大宋橫著走,憑的是聖心獨寵。

    是趙禎、范仲淹,包括文彥博等重臣,近乎無限度的縱容,否則,他就算能點石成金、呼風喚雨,要是沒有這麼多人寵著,那也是不知道死多少個來回了。

    當然,魏國公不會用一個聖心獨寵去定義唐瘋子。

    而且,他很清醒的知道,唐子浩之所以聖心獨寵,那是因為他有真本事,有掩藏在瘋狂之下的大智慧。

    那麼問題來了,唐奕到底是有什麼真本事呢?他是憑什麼得到恩寵,憑什麼擊敗從權貴到重臣,再到一個又一個番邦帝王的呢?

    ......

    以魏國公的資源和認知,他當然不知道唐奕是從一千年後開著掛過來的,當然也不知道這貨腦袋裡裝的東西跟這個時代根本就不一樣。

    從他可以得到的信息上分析,他只能找出三點:

    第一,觀瀾書院。

    這個龐然大物是大宋的文教中心,是所有學儒文官要頂禮膜拜的聖地。

    那裡面住著范仲淹、王德用、孫復、尹洙,幾乎大宋所有在世的名儒、老臣,還有英雄;

    那裡面埋著杜衍和柳七公;

    那裡還是趙禎這位皇帝的行在;

    那裡培養出來的儒生幾乎佔了大宋科場的半壁江山。

    這樣一個怪物雖然從來沒有在明面上給與唐瘋子任何幫助,可是誰不知道觀瀾書院是唐子浩一手建立起來的?誰不知道他是所有觀瀾儒生行謝師大禮的恩人?

    只此一點,唐瘋子至少在整個文壇,外加半個官場,就能永立不敗之地。

    ......

    第二,觀瀾商合。

    如今的大宋,觀瀾商合已經算是鋒芒畢露。魏國公也終於知道了這個看似給唐奕拉攏了將門,給他帶來財富的商業巨擎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以商入政,這是前人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可是這個瘋子居然辦到了。華聯倉儲幾乎控制著大宋一半以上的民生百貨,觀瀾運力則是把大宋十成十的航運握在了手中。

    更不可思議的是,觀瀾商合居然拿到了大宋錢幣發行的權力。

    這個近乎可怕的組織就像是懸在所有北方士族頭上的鬼頭刀,動一動就一定有人掉腦袋。

    ......

    第三,民學。

    這也是魏國公先於所有人認識到的一個可怕之處。

    民學,這個看似「大逆不道」,看似毫不起眼的小東西,卻在唐瘋子幾乎所有的方面默默地發揮著無可替代的作用。在觀瀾書院裡,民學的學生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是上院儒生的老師。

    唐奕不在京中,則是由民學的兩個叫胡林、馬陽的童生教諭代替唐奕給儒生們上財稅課、戰略課,那是在唐奕身邊熏陶了十年之下的鐵桿。

    而觀瀾商合之中,從統籌數百家華聯分鋪的管事,到支配大宋應該印多少紙鈔的高級賬房,都是從民學裡出來的神人。

    這些人雖然無官無職,可是手裡的權力卻是比絕大多數官員還大,掌管的力量更是讓人無法想像。

    還有,遠洋海外,帶回玉米、蕃薯的海員是民學一手教出來的。

    當初把汝南王府打入深淵,變成一窩瘸子的根源,更是民學的孩子用半天時間查了三司十年的賬簿才引出的禍根。

    而現在,魏國公手裡的那堆有炮無藥的廢鐵,也是民學的人在海南的一個叫野豬島的小島上鼓搗出來的。

    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民學,才是唐奕最厲害的一大殺器!

    ......

    ————————————

    觀瀾書院、觀瀾商合,還有觀瀾民學,能看清這三點,說明魏國公也算是個人物,最起碼對付唐子浩,他知道從哪裡下手了。

    不過,他首先想到的不是破壞,而是學習。

    事實上,他就算想破壞也破壞不了,你就說他能動哪一個吧?

    觀瀾書院?

    呵呵,先別說趙禎、范仲淹、王德用這些人他惹不惹得起,他要是敢對觀瀾書院下手,整個大宋的文士儒生都不能放過他。

    以觀瀾書院的仇恨值和威望,別說現在是趙禎當權,就算有朝一日他把趙禎弄下去,由他來執掌天下大權,他都不一定敢動觀瀾書院。

    那想辦法把觀瀾商合攪合黃了?

    更是扯淡!觀瀾商合不來動他就不錯了。

    遠的不說,在他的老家西北,那是華聯鋪佈署最薄弱的地方。可是華聯的可怕依然不容小覷,分分鐘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破壞就別想了,學習、模仿才是第一出路。用唐瘋子的手段打敗唐瘋子,那才是唯一可行。

    那麼問題又來了,學什麼啊?

    學觀瀾書院?

    他沒有范仲淹這批名儒重臣給他搖旗吶喊,況且觀瀾的名聲那是實打實經過科舉闖出來的,天下間不可能再有第二家書院能達到觀瀾的高度。

    學商合?

    魏國公自認沒有唐奕賺錢的本事,更沒有他在商業上那麼多瘋狂的想法。

    算來算去,只有一個民學尚有可為。

    這東西又花不了多少錢,況且民學所教授的東西並不是什麼秘密,只不過在當下不被認可罷了。

    唐奕教什麼,我就教什麼唄,教材都可以從觀瀾民學裡弄出來,那還有什麼難的?

    所以,魏國公先所有人一步,在西北「悄悄的」辦起了觀瀾民學之外大宋的第一家民學。

    老貨的想法很正確,一切照著觀瀾民學來。

    就算培養不出能查三司賬目的牛叉賬房,那我培養點給我魏國公府管理財務的人才總行吧?

    就算培養不出能管觀瀾商合財權的大管事,那我放兩個在身邊防著觀瀾商合來坑我也可以吧?

    就算造不出火炮,那造點雷火也行......

    於是,這事兒就這麼定了,「西北反動民學」正式開門迎客。

    ......

    ——————————

    西北辦民學的事情,在唐奕遠征羅馬走後不久就發生了。大約一年之後,也就是涯州玉米豐收的消息傳回京師的時候,才被趙禎察覺。

    其實,做為官家在宋內唯一需要提防的人物,趙禎怎麼可能不盯著他,魏國公這個事情做下了一年才被發現,已經算是晚的了。

    結果......也多虧了發現的晚,或者說叫來的早不如來的巧。

    要是提前發現,這事可能還沒什麼,畢竟大家對民學都不重視,你愛辦不辦,與朝廷何干?

    可惜,也活該魏國公倒霉,正趕上賈相爺拿著涯州豐收的玉米、蕃薯專程跑到京城來顯擺。

    於是,魏老國公....悲劇了,讓賈相爺撞個正著。

    以賈相爺的德行,那還能放過魏國公?

    這老貨不但一肚子壞水兒,不但深深地知道民學的重要性,而且他最恨的人就是魏國公和韓瘸子!!

    當初他老賈虎落平陽是誰踩的最狠?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既然遇上了,那就來一刀吧!

    ......

    ————————————

    經過是這樣的:

    趙禎得知魏國公在西北開辦民學,確實沒當回事兒,但是心裡還是有點拿不準,畢竟這兩年魏國公很是老實,一直沒起什麼幺蛾子,突然學唐子浩弄什麼民學......

    為保險起見,把富弼和文彥博叫到福寧殿來,議上一議。

    結果......

    富弼的看法是,有教無類。魏國公能辦民學,不管怎麼說對西北百姓都是有益無害的,沒什麼大不了。

    而文彥博則是從朝局的角度考慮問題,現在大宋國內一片大好,可也尚需時日緩口氣,四邊雖無戰事,但也是警鐘高懸,這個時候沒必要因為一個民學去撩撥魏國公。

    他既然挺老實,那就讓他老實下去豈不更好?

    ......

    有這兩位肱骨重臣表態,趙禎放心不少,提筆就在西北民學的密奏上面作了批註——留中待辦。

    什麼叫留中待辦?

    就是,先放著,以後再說。

    可能會處理,但是更多的,可能是不處理。

    反正就是一個沒有漏洞的廢話,你怎麼理解都行。

    ......

    辦完了正事兒,趙禎也不能馬上就趕文扒皮和富弼出去,把密奏放到一邊,揉了揉眉心,有一句沒一句的道:

    「那小子......來信了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8:54
第884章 擋刀

    「那小子來信了嗎?」

    二人當然知道趙禎說的是誰,文彥博回奏道:「暫無。」

    「不過,兩個月前癲王的奏報陛下也是看過的,一切都好,陛下不用替他多操心神。」

    趙禎點點頭,算是認可文彥博的話,隨之又搖了搖頭。

    「大宋萬里河山還不夠他折騰,非去什麼羅馬......」

    文彥博接話,「其實......也挺好。」

    唐奕不在,大宋反倒挺順溜,文扒皮巴不得唐奕不回來給他添堵呢。

    富弼聽了文扒皮的話,卻是一挑眉頭。

    他可不是文彥博,和唐奕有那麼多不愉快。他在燕雲呆了好幾年,太知道唐奕對大宋的重要性了。

    而且以富弼的德行,是不允許文相公用這種暗示性的語言來詆毀唐奕的。

    正要幫唐奕說幾句公道話,這時,閻康躬身進到殿中,富弼只好把話又嚥了回去。

    「啟奏陛下,涯州知州賈昌朝求見。」

    趙祉聞聽,面容一展,「快請賈卿進來。」

    那小子臨走干的最大的一件好事就是拉攏了賈昌朝,這傢伙一到涯州就像打了雞血一般,捷報喜訊一個接一個,都快成趙禎的開心果兒了。

    這次回京,更是把玉米這等神奇農物帶到了京城,趙禎怎麼可能不喜歡。

    老賈一進來,先是行君臣之禮,之後,下巴一揚,都快夠著房梁了。

    傲氣沖沖的從懷裡掏出札子,給文彥博氣的啊,你特麼牛什麼啊!?就是仗著唐奕留下的好家底兒唄?

    特麼就是把一頭豬放到涯州,也不一定比你老賈干的差!

    ......

    可惜也只能是心裡想想,賈相爺現在風頭正盛,文相公也得暫避鋒芒。

    只聞賈昌朝托著札子,語氣歡快的能蹦起來。

    「啟奏陛下!這是臣綜合嶺南各地的地理實情,包括涯州農墾兵團幾年來的成效,擬的一份關於墾荒嶺外、軍制重組的奏摺。」

    「請陛下過目!」

    嘎!!!

    文彥博差點沒氣暈過去,特麼你也是當過相公的人啊!!你不知道奏摺要先呈到政事堂,讓我這個宰相過過目這種流程嗎?

    當著老子的面面呈陛下,這是赤果果的「貪獨!」

    ......

    那不廢話嗎!?

    賈相爺是什麼善男信女嗎?要走流程還有他老賈什麼事兒,不全都是文富的功勞了?

    趁著這次進京,不搞點事情,他就不是賈昌朝了。

    ......

    而且,文相公在乎,趙禎不在乎啊,他巴不得賈和文頂牛呢!

    笑呵呵地看著老賈,客氣道:「賈卿萬里勞頓,怎麼還如此操勞?」

    那邊老賈可是一點不客氣,「操勞是操勞了些,可是也屬應當。」

    「據臣實測,嶺外多荒,禁軍多冗,單此一項,便可為朝廷補田千萬畝,減軍數十萬,節費千萬貫!!」

    「不可不操勞啊....」

    「哦!!!?」趙禎來了興致。「快快呈上來,與朕一觀!」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趙禎當然高興。

    老賈也不遲疑,不等大監代勞,親自托著札子上到近前,親自交到趙禎手裡,然後就站到那兒不回來了,一副伺候在聖側的架勢。

    如此一來,賈相爺在近,文彥博和富弼在遠.....

    孰親孰疏,高下立判!

    ......

    富弼還好些,本就不爭的性子,可文彥博哪受得了這個?

    這老貨故意的,特麼狗仗人勢說的就是他!!要不是唐奕腦袋進水,把他弄涯州去,他有今天!?

    「賈相公....」強壓怒火,皮笑肉不笑的開口。

    「陛下案頭可都是機要密疏,相公還是避嫌的好!!!即使相公恪守臣德,不看不碰,可萬一哪項洩露出......可是說不清的啊。」

    文扒皮這是在給老賈上眼藥呢,他也近過官家的身,也到過御案之側,誰腦袋有包啊,偷瞄不該瞄的密奏?

    那不是好奇心過重,那是好奇自己死的不夠快!

    可是,有些話說和沒說,做和沒做,區別可是很大的。

    不說,誰也不當回事兒,可是說了,那就尷尬了。

    ......

    只是,文扒皮太高估賈相爺的節操了,這貨不但看了,而且看了之後還不打算裝在心裡就算了!!!

    趙禎那邊正在看老賈呈上來的札子,不想,猛然間,案邊的賈相爺陰森森的突兀開口:

    「陛下要把西北民學之事留中待辦?」

    ......

    趙禎擰著眉頭看向賈昌朝,這老東西....討厭呢?

    你還真看啊?

    ......

    可不真看嗎?老賈自己都不當自己是什麼好人,既然都站這兒了,既然御案上有現成的、展開的,都不用他刻意偷看的東西,那就不看白不看唄。

    只不過,原本老賈也打算看看就算了,有病才看完了還要發表意見呢。

    可是,好死不死奏報是說民學的,最後趙禎的批示還是什麼「留中待辦」......

    那賈相爺就忍不了了。

    ——————————

    做為一個吃過民學的虧,又嘗過民學甜頭的人,賈相爺應該是大宋除了唐奕之外,對民學最有發言權的人了吧!

    他太知道唐奕這個妖孽鼓搗出來的另一群妖孽有多大的能耐了。

    他們可以用半天的時間把三司十年的賬薄刷了一個遍,更可以鑄造火神炮這種無往不利的神兵。

    可以把民學裡的東西活用到農事之中去,為玉米豐收出一把大力;還可以把涯州大小事務用他這個宰相都沒見過的新方法做到最好、最效率。

    ......

    可以說,唐奕通過民學為賈昌朝打開了一扇門,一扇他從未見過,從未想過的,甚到可以稱之為奇蹟的未來之門。

    原來,當一個人摒棄旁支末節,放棄官欲的專攻一項學問,會迸發出那麼大的能量。

    原來,這個世界可以是涯州那個樣子。

    他甚至覺得,唐奕不是通過民學的手再創造一個新的世界,他是在通過民學顛覆這個世界!

    「陛下要把西北民學的事情留中待辦?」

    賈相爺覺得這個時候他不能裝傻了,得說點什麼。

    只見趙禎皺著眉頭,「賈卿這是....意欲....」

    後半句沒說,可以理解為,「有不同意見?」;或者是,「意欲摻合你不該摻合的密奏?」

    賈昌朝當然聽出趙禎語氣之中的不悅,可是民學太重要了,他不能不管。

    「陛下,且恕臣直言,此事不可留中。」

    「哦?」到了這一步,趙禎也明白了,賈昌朝不打算退縮。

    只有兩個可能讓他如此反常:

    第一,賈昌朝這次回京就是來表現的。他太想表現了,連密奏之事也想摻一腳;

    第二,則是這個民學確實不應該被魏國公所得。

    放下手裡的札子,緩緩靠回椅背。

    「賈卿不妨直言。」

    只見賈昌朝聞言,施以大禮告罪,隨之肅然開口。

    出乎趙禎的意料,賈子明沒有直入主題,而是繞到另一個問題上。

    「陛下留中不理,當是為有恐觸動魏國公的敏感神經吧?」

    趙禎下意識看了看殿上的文彥博和富弼,隨之一陣沉默。

    良久方道:「確有此意。」

    「那臣以為,陛下沒有必要顧慮此事。」

    「為何?」

    「因為臣比陛下更瞭解魏國公,這個人.....要是想阻撓朝廷,是不會因為陛下的留中不發而心存感激的。」

    賈昌朝言下之意,給魏國公留面子沒用,他該給你使絆子還是會使絆子。

    這時,身後的文彥博發話了,「賈相公久不在京,可能不太瞭解,如今內外局勢微妙,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小小民學與魏國公計較。」

    ......

    賈昌朝心中冷笑,「小小民學?那裡面隨便出來一個人都不比你這個宰相的份量輕,還小小?」

    可惜,這些話老賈只能放在心裡,不能說出來。

    面上淡淡揚起嘴角,一改之前的傲然,恭敬的回身給文彥博作了個揖。

    「多謝寬夫提醒,老夫在涯州還真是不太清楚。」

    「不過....」話鋒一轉。

    「縱使有此掣肘,但也無妨吧?」

    文彥博眉頭一皺,「什麼意思?」老賈明顯在吊大家的味口。

    「既然是掣肘,自然要小心為上。」

    「不對!!」賈昌朝搖頭。「掣肘是因為怕魏國公反彈,進而生事。」

    「可是,要是能借此給予重重一擊,那他就沒有精力反彈,生事了....」

    「嗯???」殿上三人皆是一震,無不細思賈昌朝言下之意。

    趙禎則道:「賈卿似有妙計了吧?」

    「確有小計。」

    「說來聽聽。」

    「回稟陛下,民學在文官之中的名聲可並不好啊!」

    「......」

    「!!!!」

    老賈可謂是一語點醒夢中人,無論趙禎,還是文彥博皆是眼前一亮。

    之前,他們都在想是不是要阻止魏國公,倒是忽略了這一點,其實根本不用阻止啊!!

    只要把他密辦民學的事兒散出去,那滿朝文官還不罵死他?

    要知道,唐奕辦民學文官們不敢吭聲,可是魏國公要是敢辦,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西北和河北兩路的根本問題是什麼?是魏國公掌握著士族豪門!

    要是因為民學能讓他們內部產生嫌隙,自是極好。

    ......

    此時此刻,連文彥博都不得不佩服賈相爺的陰險。

    「臣這就是去辦!!」說著就要出殿行事。能給魏國公以重擊,文彥博都恨不得親自下場了。

    不想,老賈這邊話還沒說完呢,怎麼能讓文扒皮走?

    「文相公,等等。」

    叫住文彥博,老賈一回身,拱手彎腰。

    「老臣還想向陛下討一道旨意。」

    「什麼旨意?」

    賈昌朝詭異一笑,「魏國公倡學興教,其心至忠....不管怎樣,陛下也要封賞一二,才不失君慈聖德吧?」

    ......

    「噗!!!」

    文彥博那邊直接噴了,這個賈昌朝太特麼損了!!

    要是照著他這個路子來,那魏國公就算是黃泥掉在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本來他私辦民學,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就已經傷害了文官們的利益......

    到時候,文官們會把在唐奕那麼壓下來的怒氣都撒在他那邊,他就算想好好辦民學都辦不成,自有文官幫著收拾他。

    要是想閉門補救?

    呵呵......有官家聖賜在那擺著,他敢關門?

    只能硬挺著!!

    高,太特麼高!

    ......

    ————————

    此時,趙禎則是眯眼偷偷地看著賈昌朝......

    所以......他是想表現。

    這個判斷讓趙禎有些索然無味,原本應該因賈昌朝出得妙計而應有的喜悅也顯得意致缺缺。

    賈昌朝能力是有的,可終究逃不開「功利」二字,已落下乘。

    ......

    而一案之隔的老賈自始至終臉上都掛著傲然與肅穆交織的神情,自始至終都刻意地避開著趙禎的眼神。

    那眼神......

    讓他刺痛!

    讓他....無地自容!!!

    ......

    「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在趙禎的玩味,文彥博的錯愕,還有賈相爺的沉默之中,富弼的高聲唱喝把所有人都從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來。

    趙禎有些意外,「富愛卿何奏?」

    這是皇帝與宰相之間的內議,可從來不需要這麼正式的。

    只見富弼再施一禮,「啟奏陛下,臣突發其想....」

    「何不....」

    「何不借此良機,把民學普及開來呢?」

    「普及!?」眾人一驚,沒想到一向老成的富彥國想法如此激進。

    「對!普及!!」

    富弼重重點頭,「有魏國公在前面擋風擋雨,何不藉機讓民學遍地開花呢?」

    「用癲王的話說,哪怕是教出幾個賬房,那也是有用的,不是嗎?」

    「......」

    「這,這不太可能吧?」趙禎有點不確定。「能教化百姓自然是好的,可是魏國公一家民學都是問題,普及全宋?有人還不鬧出花來?」

    「可徐徐圖之嘛!」

    富弼淡笑,「可令各州揀選儒生任教,教的還是大道學問,稍重數術,讓百姓識字還是沒人反對的。」

    「至於以後民學向何處去,則可慢慢謀劃,先把框架立起來,總不是壞事。」

    ......

    趙禎沉默了,富弼的提議很有道理。

    「不妨一試?」

    下首三人齊齊施禮回話:

    「不妨一試!」

    「不妨一試!」

    「不妨一試!」

    ....

    ——————————

    文富賈三人從福寧殿出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

    文彥博心急火燎的要去給魏國公使壞,腳下也是急了點。

    藉著這個機會,賈昌朝開口道:「富相公,請留步!」

    富弼頓身回首,臉上還是掛著溫和的笑意,「怎麼?子明兄,有事?」

    賈昌朝沒說話,無聲看向文彥博。

    文扒皮當然聽見二人的說話,只不過這點眼力見兒文扒皮還是有的,顯然老賈不想他在場。識趣的腳下再緊幾步,轉眼消失在廊道之內。

    此時,青磚亮瓦的宮道上就剩下賈昌朝和富弼二人,面對慈眉善目的富弼,老賈猛的一抖衣袖,躬身大禮。

    「請受昌朝一拜!!」

    富弼見狀,既無客氣,也無得意,只是嘴角笑意更濃。

    同樣抖袖大禮一揖到地,「子明當受弼一拜才對。」

    禮罷起身,卻見同時直腰的賈昌朝老目微紅,隱有淚意。

    「想不到,在這京師之中,朝堂之上,還有人知道老夫非奸猾小人!」

    富弼長嘆:「子明不容易.....」

    此句一出,老賈瞬間控制不住,抿唇仰頭,不讓淚水流下。

    有些哽咽道:「老夫領這盆髒水,總比癲王來領要好些....」

    ......

    ————————

    此時此刻,若有旁人在場,一定被這兩個老頭兒弄的迷迷糊糊:

    這是干嘛呢?一句也聽不懂不說,還哭上了。

    ......

    也只有唐奕在這裡才會明白,老賈這一次......

    夠義氣!

    夠爺們!

    ......

    自打賈昌朝看到那封密奏,他就決定要做點什麼,他知道民學的重要性,他必須開口不讓那封密奏留中。

    可是,自始至終,賈相爺沒說民學一個字的好,也沒說一句民學重要不可以讓魏國公染指。

    為什麼?

    可以說,賈相爺選了一條最最欠妥的談話方式。民學的問題雖然解決了,可是同時也讓趙禎對他生出了反感,以為賈昌朝在極力表現。

    這對老賈個人來說有點得不償失,甚至綜合老賈從前是汝南王舊臣的身,還有他現在遠發涯州的處境,這份反感幾乎可以說是致命的。

    那他為什麼還這麼做?

    因為他在保唐奕,在保唐奕和趙禎剛剛回暖的父子之情!

    如果他實話實說,列舉一堆民學的重要性,力勸官家阻止魏國公辦民學,那麼....於他沒有一點壞處,可是唐奕的處境就尷尬了。

    民學被渲染的越重要,老賈越力勸,那也越說明一個問題:不是不想讓魏國公辦民學了,而是不想讓所有人辦民學。

    那唐奕是何居心?

    這個民學能造火神炮,能掌控大宋經濟命脈,能操控遠洋艦隊,能種高產農作物......

    這個民學只屬於涯州,只屬於唐奕?

    這和給魏國公使絆子是一個道理,即使事實不是那麼回事,可依然說不清道不明。

    賈昌朝是在幫唐奕擋刀,只有賈相爺往自己頭上潑髒水,這事才可以不扯上唐奕。

    而剛剛在殿上,官家的眼神已經告訴老賈,他擋的很成功,包括文彥博也沒看出什麼不妥。

    唯獨富弼....

    這位看似人畜無害的富相公把什麼都看在了眼裡,關鍵時刻,他幫不了賈昌朝,卻是可以幫唐奕一把,幫他把民學鋪開。

    可是,幫了唐奕,不就是在幫老賈嗎?

    所以,老賈要謝謝他。

    所以,就有了宮城之內、廊道之側的這一看似混亂的一幕。

    ......

    「老夫來扛,總比癲王要強。」

    富弼暗暗點頭,賈昌朝是真英雄!

    再施一禮,「子明兄大義,弼,自嘆不如!」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8:54
第885章 人選

    在趙禎的計畫中,依照當前基本成熟的軍改局勢,還有玉米降世的契機,就算今天賈昌朝不上這道札子,朝廷也會盡快在嶺南實施此事。

    而且,這將是未來幾年朝廷工作重中之重,官家很可能要向西南派一位宰相級別的要員來主抓這兩件事。

    一來,可以為朝廷增收減費。

    二來,則是從局勢的考慮出發,西南也確實需要一位鎮得住場子的人物與石進武搭配,近而更好的對不太老實的吳哥、大理形成威懾。

    甚至這個人選都已經定了,雖然趙禎還沒找富弼議過,可是猜也猜得出來,多半是軍政兩務都有所長的龐籍最為合適。

    這在京師已經不是什麼秘密,連龐籍自己都已經開始有所準備,隨時可以動身南下了。

    ......

    可是,問題來了。

    龐籍一走,再加上宋庠去了埃及,吳育又在涯州處於半養老狀態,東西兩府只剩文彥博、富弼、丁度,還有一個范鎮可堪一用,又顯得有些人手不足。

    依賈昌朝的心智,正是拿住了這個機會,上了這道扎子。

    其實,在趙禎原本的計畫中,也確實就是這麼打算的。

    本來想趁著賈昌朝回京,直接就把他留在朝中了事。畢竟吳育經過兩年調養,身體已經好過從前,回朝任職可能還有些勉強,可是讓他呆在涯州,主理政務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如此一來,不但朝堂上官家又添一大助力,老賈也可以堂堂正正的煥發第二春。

    而且,文彥博加富弼,再配一個賈昌朝......

    這個陣容得有多豪華?說是曠古絕今都一點不誇張。

    可惜,今天賈相爺這麼一弄,這次難得的回京之機多半是要泡湯了。

    ......

    然而,這就是真真實實的賈昌朝!

    可能不是「天下為公」的有德君子,也可能不是堂堂正正的好人,但一定是肝膽相照的純爺們兒。

    從前如是,現在,亦如是!

    ......

    ——————————

    正值午後嬌陽,暖日懷春撒在宮廊之上的兩位老相公身上,富弼與賈相爺並行,終是可以拋開權欲謀術坦誠閒話。

    可是,話題依舊離不開政局。

    「子明也無需自惱,朝廷正在用人之際,過上一段時間,也許陛下又會想讓子明兄回來主持大局呢。」

    賈昌朝聞言,抬手止住富弼的話頭兒。

    「無需寬慰,涯州.....挺好。」

    「......」

    富弼一陣無言,涯州再好,也非京城。

    「算了!」富弼訕笑。「為時尚早。」

    「但有一事請教子明。」

    「請講!」

    「龐籍出知西南已然一定,子明這次回不來,陛下也一定要提拔一人來填補空虛。」

    「若依子明來看,可有萬全之選?」

    賈昌朝眉頭一皺,脫口而出:「昌衡不行!」

    富弼怔怔地看著賈昌朝,心道,賈子明當真玲瓏心思,自己只是開了個頭,他就猜到了用意。而且,他聽到龐籍出京的消息一點都不意外,顯然早有準備。

    「為何?」

    只見賈昌朝停了下來,朝富弼一揖,「彥國的好意,昌朝心領了。」

    「可是自家兄弟,自家人最是瞭解。昌衡守成言事還算稱職,登堂入室卻是差了些才學。」

    「況且......」

    「我在癲王身邊,昌衡就更不便在朝中出任要職了。」

    富弼笑道:「能力還在其次,朝廷有缺也不是只龐籍那一個位子,宋公序的缺尚無人填補。」

    富相公已經說的再明白不過了,不用賈昌衡有什麼本事,就是讓他佔個坑兒。一來是自己人辦事方便,二來算是對賈家的補償。

    可是,老賈聞罷,還是眉頭不展,思索良久。

    沉重搖頭,「還是算了,給癲王添麻煩。」

    「唉....」富弼也知再談無益。

    「那子明可有好的人選?」

    這次賈相爺倒是沒客氣,因為也不用客氣。除了一個親弟,在朝中他賈昌朝並無裙帶,大可直言。

    「上上之選當是司馬君實。」

    「此人才智心性皆屬上乘,稍加培養,必是棟樑。」

    「不過......」

    老賈話鋒一轉,看向富弼,「老夫建議起復曾公亮!」

    「哦!?」富弼一怔。

    司馬光確實在考慮範圍之內,畢竟他資歷已經足夠,可是曾公亮......這個選項別說是他,可能連官家都沒想過。

    「為何!?」

    只聞賈昌朝道:「曾公亮的能力自不用老夫多說,起復他的好處在於,給北邊的那些人做一個榜樣!」

    「!!!」

    富弼瞬間瞭然,心中第一反映不是盛讚,而是暗嘆:

    賈昌朝不能回京,可惜了!

    ......

    文彥博抓錢袋子是把好手,他富弼協調上下關係也無人能及。二人合璧,大宋任何一個人物也比不上他們的民生政績。

    可是,真比較鬥爭智慧,文富綁在一塊兒也比不上一個老賈,京中最缺的就是賈相爺這樣兒的「真小人」。

    把曾公亮調回來,說好聽點那叫「不計前嫌,用人唯能。」;說不好聽點,就是「順我者昌」。

    這是一個明確的信號,傳遞給曾經跟汝南王府、跟魏國公說不清道不明的那些文官,只要肯重新擺正自己的位置,一切都可以不追究,不計較。

    曾公亮就是最好的榜樣。

    誠然,賈昌朝自己也是一個榜樣,可是名義上賈昌朝還在涯州蠻夷之地流放,回不了京師。

    京師,那才是權力的中心!

    ......

    想到這裡,富弼已經開始傾向於老賈的意見了,曾公亮回京的好處更大。

    不過,富相公心中尚有疑問,那就是,賈昌朝提了兩個人,但是卻漏掉了一個人。

    「子明為什麼不提王安石?依這幾年的表現來看,王介甫比司馬君實更得陛下的喜愛。」

    「呵呵。.」老賈就回了一聲乾笑。

    為什麼不推薦石安石?理由很簡單啊,特麼唐奕身邊的人對「王天真」能有什麼好印象?

    「彥國信老夫一句,若十年之後,天下大定革政順昌,則王介甫掌權無害。」

    「現在嘛......」

    「現在如何?」

    賈昌朝冷然一笑,「可以讓他去觀瀾教書,倒是能桃李天下造福朝堂。」

    噗!!

    富弼差點沒噴了,賈相爺的話怎麼比唐子浩還狠?

    王安石去教書?還是算了吧,他教出來的學生得什麼樣兒?

    富相公腦子裡自動浮現出一群臭哄哄的新嫩儒生佔領朝堂是什麼樣子。

    ......

    ——————————

    總之,有賈昌朝這麼一鬧,魏國公私力民學的事兒反而幫了唐奕一把,有這老貨在前面擋刀,又有富弼出的那個偷換感念的主意,民學短短一年的時間裡在大宋徹底鋪開,已經開門授業的就不下百家,在建之中的更是不計其數。

    而且,是官辦免費的,無償向百姓開放。

    唐奕萬萬沒想到,別的事兒折騰了十年也沒見什麼成效,結果義務教育先來了,天大的好事啊!

    這是打基礎,是一切進步的根源,他甚至覺得,是不是可以在這個基礎之上提前再做點什麼......

    於是,在與大宋的回信當中,唐奕果斷寫下十個大字,期許著在他回宋之前,大宋那邊就提前動起來。

    而宋楷在一邊搶過唐奕的書信,搭眼一看,嫌棄的直接把信給扔了。

    「什麼東西?你能不能委婉一點?」

    只見紙上那十個大字正是:

    「要想富,多生孩子多修路!」

    ......

    ————————————

    大宋那邊出乎意料的好,可是地中海這邊卻是出乎意料的壞。

    此時此刻,剛剛開始接受大宋的羅馬人民誰也沒有想到:

    近乎無敵,頃刻破城的大宋軍隊......

    敗了!!!

    ......

    在埃及的西奈半島,大宋埃及軍路的蘇瑪元帥在得到木馬留克回援,還有三萬涯州軍增援的情況下,居然吃了敗仗。

    塞爾柱聯軍大勝宋軍,蘇瑪被迫後撤整軍,戰線一下子向西推進了五百里,幾乎把半個西奈納入了賽爾柱版圖。

    這個消息傳到羅馬,萬眾嘩然,誰也沒想到大宋敗的這麼突然。

    說實話,羅馬人已經開始接受大宋的統治了,這個富的無法想像的東方帝國給羅馬帶來的不是毀滅,而是新的希望。

    有人甚至在想,做一個「宋民」也不是什麼壞事,將來有機會,要是能去大宋本土看一看,如果能留在那裡,那不就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了?

    可是,大宋在西奈吃了敗仗,所有人都在擔心......擔心有一天羅馬的宋軍也會敗走,那剛剛看到曙光的羅馬將再一次回到過去的貧窮與落後之中去。

    這幾天,羅馬百姓更是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軍營裡的宋軍這幾天一直在為增援西奈做準備,用不了幾天,就要離開了!」

    ....

    「不會吧?他們一走,我們怎麼辦?」

    ....

    「應該是真的。」有懂一點局勢的人開始分析。「大宋是絕對不會放棄埃及的,他們誓死也要把西奈半島奪回來,那可是埃及東面唯一的防線!」

    「但是你看看咱們羅馬?孤零零的就這麼一座城,放棄了也就放棄了。」

    「可是......」有人還是不敢相信事實。

    「可是也不用全都走了吧?起碼把火神炮留下守城,又或者留一萬宋軍也行啊。」

    「實在不行,咱們幫著他們守就是了!」

    「哼!!」另一人冷哼。「火神炮?羅馬需要,西奈不是更需要?」

    「看著吧,我們很快就會被拋棄了!」

    ......

    ————————

    與此同時,亞平寧半島北部的山林之中,數萬身披白袍十字的鎖甲騎士隱匿在山林之中,其中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年騎士一身鋥亮板甲尤為惹眼。

    此時,他正展開一張薄薄的養皮紙卷,細看良久,緩緩露出笑意。

    「很好....」

    「塞爾柱人不愧是能征善戰的民族。」

    「西奈半島的勝利,居然是真的!!」

    在他身旁,一個青年聞言登時露出喜色。

    「父親!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進攻羅馬了?只要羅馬一敗,那些大宋魔鬼將無處立足,只能乖乖的滾回東方去!」

    「不急!」老騎士肅然回答。

    「等托馬斯傳回消息再說。」

    說著說著,老騎士又詭異的笑了,「在這之前,你倒是可以給正教的那個牧首寫一封信,我們的物資又不太充足了......」

    青年會意,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父親說的沒錯,沒有補給,我們也就沒有力氣為教會拿回羅馬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8:55
第886章 入甕

    托馬斯「醫生」確實在盡其所能的蒐集情報,只不過,羅馬城中雖然人心惶惶,可是大宋的那邊卻並沒有傳出什麼確切的消息。

    雖然那個東方的瘋子最近幾天與愛德華國王見面時臉色一直不太好,可是從兩人的談話之中,也並沒有透漏出要全軍回撤,增援西奈半島的意思。

    這讓托馬斯有點拿不準,難道那個瘋子真的打算放棄埃及?

    這也說的過去,因為在所有歐羅巴人眼中,羅馬就是天堂一般的城市,這個世界上沒有哪裡比羅馬更輝宏。大宋放棄埃及的沙漠土城,全力保住羅馬,托馬斯反倒覺得這是一個明智之舉。

    而且,另一面邊也印證著托馬斯的猜測。

    宋軍軍營那邊遠不是表面那麼簡單,宋軍確實在做準備,托馬斯可是知道很多百姓們所不知道的消息。

    他們確實在準備,不過他們準備的並不是撤離,而是迎擊十字軍,大宋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如果稍加留意就不難發現,宋軍在最近幾日把城中的巡哨增加了一倍,城外的探查也是逐漸擴大,逐漸緊密。

    大營裡的陳列的火神炮更是不翼而飛,如果托馬斯猜的沒錯,那些戰爭殺器此時應該已經推上了城頭。

    因為從昨天開始,羅馬城牆百米之內已經列為了軍事禁區,連愛德華國王這種尊貴的身份都不能靠近半步。

    ......

    ——————————

    雖然羅馬城只有三萬的宋軍守衛,雖然十字的兵力是大宋的兩倍。

    可是,托馬斯知道,如果宋人不想離開,那麼別說六萬十字軍,就算是有六十萬之眾,想拿下羅馬也是太難太難。

    大宋攻城的時候他也在城裡,他太知道大宋的火神炮是何等威力,太知道如果十字軍現在進攻羅馬,無亦於自殺。

    所以,在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之後,托馬斯決定提醒十字軍,絕不能冒進。縱使宋軍此時軍心不穩,也不是十字軍可以戰勝的。

    ......

    可是,托馬斯沒想到的是,事情會有轉折,而且轉折的這麼突然。

    就在他已經寫好密報,正想方設法的準備送出城去的時候,那個瘋子突然又一次拜訪愛德華。

    等他走後,愛德華國王居然命令臣屬收拾行裝。

    托馬斯有點迷糊了,這個時間準備離開,是不是太反常了?而且,去哪兒?

    「國王陛下,我們終於要去東方了嗎?我可是一直想跟隨陛下親眼去看一看,看看東方的大宋有沒有他們吹噓的那麼好。」

    「托馬斯醫生!」愛德華頹廢的萎靡在椅子上,嚴肅地看著托馬斯。

    「不要問太多,這不是作為一個醫生應該知道的密秘。」

    說到這裡,愛德華臉色更加難看。

    「不過,放棄那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吧,東方不是我們應該去的地方!」

    「不......」托馬斯一怔。

    「不去東方了?」

    要知道,愛德華之所以一直留在羅馬,沒有跟糧種,還有大宋的援軍一起回到西薩克斯,就是因為這位老國王太嚮往東方的大宋,準備跟著那個瘋子一起去東方看一看。

    看看那個他無法想像的繁華世界,看看那個瘋子嘴裡世上最好的大宋皇帝......

    為此,老國王甚至把整個西撒克斯交給愛德華二世打理,而且動了傳位的心思。

    現在不去了?

    「那我們......」

    「唉!」愛德華一嘆,語氣緩和下來。

    「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一個月,你就可以與妻子睡在同一張暖床上了。」

    「!!!!」

    聽到這句,托馬斯只覺腦袋嗡的一聲就炸了,不敢相信地脫口而出:

    「宋......宋軍要放棄羅馬了!!?」

    只見愛德華目光一凝,「托馬斯!我再說一遍!!」

    「你只是一個醫生,不該你知道的,不要多問!!」

    ......

    ——————————

    茫然的走出愛德華的住處,托馬斯滿腦袋都是「回家」、「放棄羅馬」,還有愛德華國王失落的神情。

    正在這時,屋外西撒克斯近衛隊的隊長與侍衛們的一段談話吸引了托馬斯的注意。

    「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分出一些人手接管城牆上的巡邏任務。」

    「隊長,城牆那邊不是宋軍在管嗎?我們可是連靠近都不被允許的。」

    「就在剛剛,宋軍已經從城牆上撤了下來。」

    「撤了下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要知道那些火神炮可都是大傢伙,從城牆上弄下來可不容易。」

    「哼!!」近衛隊長冷笑一聲。

    「哪有什麼大傢伙?那些火神炮根本就沒在城上,而是在船裡!」

    ......

    托馬斯先是一怔,隨之猛然驚醒,朝城牆方向跑去。

    果然,城牆上的戒嚴已經解除,一個宋軍都看不見,甚至由於接管的人還沒到,托馬斯可以順利地登上城頭。

    放眼望去,城牆上空空如野,哪有什麼火神炮?站在城牆高處,倒是可以望見一艘艘正在離港的大宋巨艦。

    ......

    是了,一定是了!!!

    托馬斯無比確定的告訴自己,大宋真的放棄了羅馬!!

    原來那些嚴密的城防都是假相,那些火神炮也沒有瞄準城外,而是秘密搬上了艦船。

    宋人從一開始就沒想守衛羅馬,這些都只是那個瘋子的障眼法,是他拖延十字軍攻城的詭計。他要的是埃及,而不是羅馬這座孤城。

    不,不只是這麼簡單......否則愛德華國王是不會那麼失落的,更不會放棄去大宋看看的想法。

    唯一能讓國王陛下做出這個決定的理由只能是:大宋不但放棄了羅馬,同時也放棄了埃及,放棄了整個地中海,甚至放棄了西撒克斯這個盟友!

    想到這裡,托馬斯肯定的不能再肯定。

    他萬分慶幸那封勸阻十字軍進攻羅馬的密報沒有發出去,他要馬上給十字軍送信,趁著宋軍剛撤,他們留下來的寶貝還沒被羅馬的窮鬼們搶光之前......

    佔領羅馬!

    ......

    ————————

    可能是宋軍去意已決,無心羅馬的緣故,這一次,托馬斯的信異常順利的送出了羅馬。

    三天之後,當羅馬城的真實情況攥在十字軍手中,花白頭髮的老騎士瞬間狂喜。

    「快!!全軍出擊,搶佔羅馬!」

    身邊青年卻有些心裡沒底,「父親,還是小心一些的好,托馬斯那傢伙可不太靠得住。」

    老騎士看了青年一眼,「奧萊爾,他可是你的弟弟,你應該相信他才對。」

    叫奧萊爾的青年不由苦笑,「正因為他是我的弟弟,您的兒子,我們應該更瞭解他才對。」

    「這傢伙從小到大都是我們在幫他解決麻煩,我真的不太相信他能幹成什麼事情。」

    老騎士聞言,眼中並無異樣,反到現出幾分追憶:

    西撒克斯的農田,飄著炊煙的木屋,屋中縫著皮大衣的妻子,還有兩個打鬧在一起的兒子......

    好一會兒,老騎士才回過神來,笑著對奧萊爾列維道:「這一次托馬斯不會弄錯。」

    「那些東方人甚至想要矇騙所有羅馬人,要不是托馬斯機警,險些也上了他們的當。」

    「哈哈哈......」說到這裡,老列維不由放聲大笑。

    「愚蠢的東方人,這種幼稚的詭計怎麼可能瞞得過神的眼睛!」

    「這倒也是......」

    對於父親唐納德列維對東方人的嘲笑,奧萊爾列維還是很認同的。

    「談起戰爭的謀略,東方人怎麼可能和我們白人的相比,我們可是從羅馬帝國時代就開始經歷戰火洗禮的真正戰士!」

    「早在一千年前,那些所謂的戰爭伎倆就早已被我們看透了。我看,也只有羅馬城那些腐敗的貴族老爺才會倒在東方人的刀下。」

    ......

    「不過....」奧萊爾話鋒一轉。「不過,正教的物資可還沒到呢。要不,我們再等等?收復羅馬之後,他們可不會那麼痛快的要多少給多少了。」

    老列維冷然一笑,「不用了,我們有更值錢的東西握在手中!」

    「什麼?」

    「傻兒子,你想想,如果你是塞爾柱人,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來換取東方人也要捨棄埃及的情報呢?」

    奧萊爾眼前一亮,彷彿看到閃閃發亮的金幣正擺在他面前,急忙道:「我這就派人去大馬士革!」

    ......

    得,唐奕只想坑十字軍一道,結果......

    列維父子還沒投降就開始幫他出力了,順便還坑了沙赫一道。

    ......

    ——————————

    此時此刻,唐奕的三萬涯州軍已經在羅馬城外擺出了鐵桶陣,就等著十字軍自己鑽進包圍圈,接授炮火的洗禮了。

    ......

    呵呵,還戰爭謀略?還一千年前?

    你特麼不知道至少在十一世紀之前,這個地球上恨不得有一半兒的戰爭都是圍著漢人來打的嗎?

    你和戰鬥民族比戰爭謀略?

    老子拿《孫子兵法》、《三十六計》拍死你!!!

    讓你知道知道:

    什麼叫打草驚蛇、欲擒故縱!

    什麼叫虛則虛之,疑者生疑!

    什麼叫聲東擊西、暗度陳倉!

    什麼叫關門放狗!

    什麼叫....

    甕、中、捉、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8:55
第887章 最擅長的

    十字軍,它誕生的原因是:教會為抵抗小亞細亞的阿拉伯人,制衡日益不受掌控的神聖羅馬貴族,而招募的平民組成的一支「農民武裝」。

    他們沒有騎士的頭銜,更沒有沾染貴族懶散低效的惡習,用時髦一點的話說,這就是一群有慾望的窮人,藉著教廷的名義拿起武器拼一個前程。

    這個時期,可以說全世界的人類聚居地都在實行軍事改革。

    中原漢人把府兵變成了募兵,西亞、北非則是大力發展奴隸武裝,而歐洲的這股神權軍隊也確實讓教廷因此嘗到了甜頭。

    在未來的一百多年裡,「偉大」的十字軍不但抵禦住了阿拉伯世界的侵襲,而且幫助歐洲奪回了小亞細亞,甚至把聖城從阿拉伯世界搶了回來。

    歷經百年的十字軍東征,更是為整個歐洲掠奪來了財富與文明,可以說是為近代歐洲的崛起奠定了基礎。

    這是一支用野蠻征服文明,用信仰創造地獄的軍事集團。

    可惜,他們現在遇上了唐奕,以後還有沒有「十字軍」這個名字,可能都是個問題。

    ......

    「癲王殿下!」愛德華此時極其不悅,滿臉的陰鬱。

    他是到昨天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原來自己身邊的御醫居然是奸細,而這個瘋子為了誘騙十字軍,居然連自己都被蒙在鼓裡。

    這讓愛德華國王很不愉快,甚至有種被污辱的感覺。

    「我們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

    糟糕的情緒再加上荒郊野地裡惡劣的環境,已經讓愛德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也許你的計策過於複雜,那個該死的十字軍根本就沒有上當。」

    唐奕對於愛德華的質問也只能攤攤手,「我也沒想到他們的反應這麼慢。」

    其實,唐奕心裡也沒底,玩的這麼「深奧」,他們到底能不能繞得過來啊?

    「再等等吧!」

    應該會上套,畢竟在托馬斯這裡,唐奕的戲份已經是做足了。

    旁邊,愛德華撇著嘴,嗆聲道:「我們就應該坐在羅馬城的樹蔭下,等著十字軍自己送到炮口之下,何必這麼麻煩?」

    「況且,那些狂熱的窮鬼眼睛裡只有他們的神,是不可能被你降伏的!」

    哪成想,唐奕還沒說話,邊上的曹老二倒是眼睛一立,「不服?不服好辦啊,老子全特麼崩了他們!」

    愛德華一陣無語,這位爺戾氣太重,沒法交流。

    看向唐奕,心道,要是能全崩了那麼簡單,他也不用費這麼大勁了。

    此時此刻,佯裝離開的大宋軍隊在羅馬城以南一百里的地方重新登陸,選了一塊絕險之地設下埋伏。

    這裡中間一條道路,左邊是茫茫大海,右邊是懸崖峭壁,十字軍要是進了這個全套,不但兩邊出路會被宋軍堵死,他們還要面對山坡上的火神炮。

    確實如曹覺所說,不投降,唯有死路!!

    可問題是......

    「放棄吧,癲王殿下!那些窮鬼只忠於他們的教廷,是不會為了活著而屈服的,更不會降伏為你所用!」

    對此,唐奕玩味一笑。

    「國王陛下,在我們大宋有一句名言。」

    「什麼名言?」

    「除了慾望,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降伏的。」

    ......

    愛德華一時沒聽懂,低著頭砸吧,而宋楷和曹覺......兩人對視一眼。

    「除了慾望,沒有什麼是不能降伏的?」他們怎麼沒聽說有這麼一句名言呢?

    「那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降伏?」煩躁的愛德華也不費那個腦子了,直接發問。

    「當然是用我最擅長的。」

    「......」

    「......」

    又來!!

    連曹覺都聽不下去了,特麼他已經被唐奕這句話忽悠好幾回了。

    恨恨地瞪了唐奕一眼,「老子倒看看,你到底擅長什麼!?」

    說著話,提著刀準備到伏擊陣地巡視一圈。

    愛德華也不想和這瘋子待在一起,藉著由頭和曹覺一起走了。

    看著二人的背影,宋楷忍不住靠了過來。

    「誰說的?」

    唐奕一皺眉頭,「什麼誰說的?」

    「那句名言,誰說的。」

    「我呀,我說的啊!」

    「......」

    宋楷登時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臉色通紅,半天才憋出一個字來:

    「賤!!!」

    ......

    ————————

    沒過一會兒,曹老二和愛德華急匆匆的折了回來。

    「有情況。」

    唐奕一振,「來了?」

    曹覺道:「應該是。」

    「還有十里入甕!」

    「穩住!!」這回換了唐奕面色潮紅,搓手亢奮。

    「等圍死了再下手,千萬別讓他們跑了!」

    曹老二嘿嘿一笑,「瞧好吧你!」

    說著話,調頭回到陣前去佈置了。

    這回愛德華又跟了過去,心裡也是好奇的很。

    六萬啊!

    要知道,以歐洲的人口積數,六萬大軍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整個西撒克斯也不過萬把人的軍隊,全歐洲的公國王國加在一起也不到二十萬戰兵。

    以前的法蒂瑪現在的大宋埃及號稱十萬大軍,那也是因為尼羅河流域人口的密集加上大批的奴隸武裝。

    六萬十字軍,不論放在哪兒,都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可是,宋軍只有三萬,就算有火神炮,那你們也不至於興奮成這個樣子吧?

    看那個瘋子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大戰在即,倒像是餓狼終於見著肉了,曹將軍更是當沒這回事兒一般。

    愛德華真想看看,宋軍是怎麼打仗的,畢竟上次在羅馬,大宋只是撒了一堆炮彈就贏了。

    ......

    ————————

    結果,愛德華失望了......

    還特麼不如打羅馬呢!!!

    心急火燎的十字軍做夢也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大宋的埋伏,一頭紮進包圍圈那叫一個乾脆。

    然後更簡單,火神炮一響,人亂馬驚,大宋把來去通路一堵,鋼弩開路,一輪齊射倒下一片。

    等那個十字軍統帥,也就是唐納德列維反應過來,想衝出去已經是不可能了,只得採取守勢,六萬大軍緊緊抱成一團。

    愛德華在山坡上看的想罵娘,愚蠢!抱的越緊,越特麼省炮彈啊.....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那個瘋子不打了,押解著綁得跟麻花一樣的托馬斯走下山坡。

    「Request to negotiate!!!」

    「......」

    愛德華差點沒栽地上,還來!?

    雖然知道這瘋子要降伏十字軍,談判是必然的。可是,聽到這句「西撒克斯方言....」愛德華怎麼感覺有點瘆人呢?

    ......

    連旁邊的曹老二和宋楷都豎起了耳朵,這貨擅長的......

    擅長談判?

    看看他到底怎麼把這幫泥腿子忽悠瘸的。

    ....

    ——————————

    此時,唐納德和奧萊爾已經被打懵了。

    唐奕押著托馬斯高喊要求談判的時候,這對父子還沒弄明白這些人都是哪兒來的,那種一個響兒伴隨著一個坑的「大傢伙」到底是什麼東西?

    還有,他們手裡拿的那種「小弓」怎麼威力那麼大!?準頭那麼準。

    這根本就不是打仗,這是特麼的屠殺!

    「父親,怎麼辦!?」

    奧萊爾滿眼驚懼,當他看到弟弟托馬斯被綁到陣前的時候,他就知道中計了,而且今天他們父子三人不太可能活著從這鬼地方逃出去了。

    唐納德比兒子要鎮定得多,談判,那是他求之不得的。甚至如果對面不提出談判,他也會想辦法與對方談判,這是他們唯一的生機。

    緩緩撥開盾牆,走了出去。

    奧萊爾見狀,急忙跟上。

    「你會說西撒克斯語?」

    面對幾十步之外的那個顯然就是頭領的東方面孔,唐納德充滿了好奇。

    從對方的神態上就不難看出,他根本沒把十字軍當對手。

    可是,他為什麼要談判?

    「我不但會說西撒克斯語,而且還知道....」

    「你叫唐納德列維,是托馬斯列維的父親。你身邊的,則是托馬斯的哥哥,你們來自西撒克斯一個叫做夏爾的郡。」

    「十年前,托馬斯和奧萊爾的母親因為打碎了領主珍愛的瓷盤而被活活吊死了,而你為給妻子報仇,殺死了夏爾郡的領主,領著兩個兒子逃出了不列顛島。」

    「那段經歷,讓你深深的憎惡西撒克斯的貴族們,而且無比渴望也成為貴族,不被壓迫。」

    「所以,你加入了教廷的十字軍,勵志用生命搏一個前程。」

    「尊敬的唐納德軍團長,我說的對嗎?」

    唐奕娓娓道來,臉上始終掛著自信的笑意,這讓唐納德心裡一陣陣的發毛,他......他怎麼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而奧萊爾此時則是氣急敗壞地指著托馬斯大罵:「托馬斯,你這個懦夫!!」

    在他看來,只有托馬斯出賣了他們這一個可能。

    「我....我沒有!」托馬斯瞪著眼睛辯解。「我從未出賣過父親和哥哥。」

    托馬斯還特麼覺得見鬼了呢,這個東方的瘋子簡直比神知道的還多。

    「你們不用相互指責。」唐奕好心的開口為托馬斯解了圍。

    「在我還沒有踏上歐羅巴之前,這片土地上每一個王公貴族、神僕主教的,包括你們......」

    「所有人的資料就已經送到了開羅,擺到了我的面前。」

    「別說是你們這些小小的過去,就算是主教大人養了幾個情婦,有多少個私生子,我都一清二楚。」

    「怎麼?奧萊爾,你有興趣知道嗎?」

    說到這裡,唐奕玩味地看向唐納德,「知已知彼,百戰不殆。」

    「這是我們漢人的一名古話,意思就是:瞭解敵我的所有底細,那麼永遠都不會失敗。」

    「沒有這點把握,我又怎麼敢踏上歐洲的土地呢?」

    「......」

    唐納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到此刻,他才有點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怎樣的對手,有點明白,歐洲面對的是一個怎樣的對手。

    ......

    其實,今天的這個局面他一點都不冤,至少在十一世紀,整個歐亞非在戰略戰術上,能與東方帝國對抗的軍事力量幾乎不存在。

    可能馬木留克算是半個,其餘的......想都不要想!

    舉個例子:

    六十年後,與大宋水平相當的大遼腐敗退化到被小小的金國給滅了。可是,即使這樣,遼朝殘存的一點力量遠遁西域,在西亞建立了一個西遼。

    結果,橫掃,在西亞、東北歐幾乎是無敵的存在。

    ......

    「說吧!」唐納德也算光棍。「你要怎麼樣才能放了托馬斯,還有我們?」

    唐奕笑了,「這一點不著急聊,我先問你幾個問題。」

    「請。」

    「教廷每個月給你們發多少軍餉?」

    「......」

    唐納德一時沒明白,他問這個幹什麼?

    而唐奕身後,愛德華也有點懵,「他問這個幹什麼?」

    唯獨曹覺和宋楷,唐奕一張嘴,這兩個貨就懂了,一臉的便秘。

    「奶奶的,原來是這麼個擅長!!!」

    ......

    「沒關係,說吧!」唐奕見唐納德有所猶豫,不由繼續道。

    「其實你不說我也清楚,每年七萬德涅爾。平均下來,每個士兵能拿到一個半德涅爾。」

    「我只是好奇,你們這麼著急攻佔羅馬,教廷到底又許諾了什麼好處給你們?」

    德涅爾是一種西歐貴族鑄造的銀幣,重量換算成宋兩,勉強有半兩吧,與神聖羅馬官方鑄造的『芬尼』,還有馬克,同時在歐洲流通。

    芬尼比德涅爾輕很多,但因為是用黃金鑄造,所以價值要高一些。

    而馬克,平民只是聽說過沒見過,因為1馬克的幣值相當於160芬尼......

    好多好多錢的。

    ......

    反正按唐納德的說法,不算軍官的話,每個士兵一年能拿不到半兩的宋銀。

    額,相當於一貫宋錢,還特麼不夠大宋普通勞力十天半個月的收入。

    相當於涯州軍軍餉的七十二分之一......

    當然,這是在歐洲,很多了!!

    「一萬!!」

    既然這個東方人什麼都知道了,唐納德也就不再隱瞞,「奪回羅馬,額外賞賜一萬德涅爾。」

    「才一萬??」唐奕一臉的鄙夷。

    諾大個羅馬就值一萬?

    ......

    「來了!!」後邊的曹覺脫口而出。

    「什麼來了?」愛德華一臉懵逼。

    宋楷則是笑著對愛德華國王道:「唐瘋子最擅長的來了。」

    「擅長什麼?」

    宋楷苦笑,「拿、錢、砸!」

    這個土憋除了有錢,還是有錢。早怎麼沒想到,他最擅長的就是花錢,平白讓他吊了這麼多天的味口。

    果然,唐奕下一句話印證了宋楷的猜測,也把唐納德差點沒驚一個跟頭。

    「我給你兩萬,你跟著我幹吧!」

    唐納德心說,你腦子有病吧?兩萬就想讓我投降?比特麼教廷還摳門兒,我還有七萬的軍餉呢,找誰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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