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71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3
第908章 不知道

    范老爺這次是幫了大忙了。

    俗話說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范老爺和賈相爺這兩塊寶貝疙瘩,真是省了唐奕很多的麻煩。

    ......

    ——————

    文彥博還是很「上道」的,范老爺幾乎就是明說了,這事兒你來辦,那文扒皮還有什麼可說的?

    堪稱肆無忌憚,喪心病狂。

    一共就兩百來個坑,觀瀾佔了四分之三,幾乎所有觀瀾進士集體回京,一下就把唐奕欠下的人情還了一大半兒。

    當然,文扒皮還沒意識到,觀瀾這幫活土匪全回來了,那京城可就熱鬧了。

    ......

    對此朝官們雖有不滿,可也是敢怒不敢言。

    沒去詬病唐奕,卻是把文彥博恨上了。

    其實,這也是文彥博不太情願經手此事的原因——

    燙手,著人恨!

    誰都知道嘉佑二年的觀瀾進士在外面放了六年了,是該動一動了。可是,觀瀾吃肉,總得給大夥兒留口湯吧?這是規矩,是平衡。

    哪有一屆同窗一百多號人一起回來的?吃相太難看了。

    ......

    但是,范老爺開口了,文相公還能說什麼?他又敢說什麼?

    無奈的同時,也真心羨慕唐子浩攤上這麼一個「護犢子」的師父,范仲淹這是不顧名聲的在給唐奕加碼、打基礎。

    這些觀瀾進士加以時日,必是唐奕又一大助力,絕對不容小覷。

    ......

    ————————————

    這事一辦完,唐該還的人情還了一大半,該欠著的又有范仲淹擋著,也就不用躲的那麼深了。

    再說,大宋此時也不容許他繼續躲下去,一堆事兒等著他拿主意。

    此時文彥博、范鎮和司馬光等一眾朝臣就把他堵在了先帝靈堂。

    有些事,必須現在就辦!

    ......

    首先,還是人事任命的問題。

    韓琦遞了辭奏,先跑了。此事朝廷尚無批覆,是准奏,還是定韓瘸子一個擅離職守之罪,全在唐奕一念之間。

    再者,王安石也識趣的上了扎子,自請外放。

    放是不放,怎麼放?也有爭議。

    ......

    對此唐奕也不推脫,不過他還是很識大體的,先是讓人把趙曙和曹太后請來,當著官家與太后的面,方與諸臣議事。

    「韓稚圭....先不管他。」

    唐奕也不磨嘰,官家、太后一到,直入主題。

    「暫時沒工夫處置。」

    「不過....」

    「不代表他不應該處置!」

    「這....」

    文彥博一陣猶豫,「子浩還是...寬待處之吧...」

    「畢竟...」抬眼瞄了一下唐奕,韓瘸子沒少給唐奕使絆子,現在唐奕得勢,能有韓琦的好日子才怪。

    文彥博當然不是想給韓琦求情,他是怕唐奕一發狠,直接把韓瘸子咔嚓了。

    小聲道:「畢竟開國百年,沒....」

    「我知道!」唐奕打斷文彥博的話。「這個例不會破!」

    不殺士大夫,這是底限,唐奕也不敢碰。

    橫了一眼文彥博,看在他辦了件好事兒的份兒上,沒說什麼重話。

    緩和了語氣,算是安慰道:「奕不會給官家惹來非議,況且....」

    「奕也非嗜殺之人!」

    ......

    文彥博聽罷,心終於放下,恭敬一禮,「子浩高義。」

    有唐奕這句話,他就放心了。

    「那王安石呢?」

    「王介甫,子浩的意見當如何處置?」

    「王安石....」唐奕喃喃出聲,一時也沒了主意。

    說實話,這孫子幹那個事兒,砍八段都不冤枉。

    就算有不殺士大夫這條鐵律,唐奕也有一百個理由讓這孫子死的乾淨。

    可是,真動了殺心,又有點於心不忍了。

    抬眼看向眾人,「你們的意見呢?」

    文彥博想了想,最後道:「革職為民!」

    「對!!」下首眾臣有文相公開道,登時來了精神,八嘴七舌就議論開了。

    「這算輕的,當途之萬里,永不歸朝!」

    ......

    「依吾之見,當將其罪行昭告天下,為富彥國平反!」

    ......

    「不錯,先帝都說,王介甫欲陷皇家與不義。此為忤逆大罪,斷不可善了!」

    唐奕無語,心說,王介甫啊,王介甫,瞅你這人緣混的!特麼剛才說韓琦的事兒,大夥兒也沒這麼大的反應啊?

    他哪知道,觀瀾系的朝臣就不說了,那道聖旨差點毀了大局,太子黨那邊也恨不得扒了王安石的皮。

    這貨算是眾叛親離,把人都得罪光了!

    ......

    真把王安石一擼到底?真讓拗相公從歷史上徹底抹去,釘在恥辱柱上?

    唐奕有點....

    可是,依這貨的性子,留著他,將來很可能還是一個禍害!

    .......

    不能殺,不想貶,又不可留...

    除非...

    「噗!!!」

    想著想著,唐奕突然就笑出了聲兒。

    暗道,要真這麼處理,是不是太損了點兒?

    ......

    大夥兒都愣了,唐瘋子沒事兒笑什麼?

    文彥博一臉的懵逼,「子浩這是...已有定計?」

    「嗯。」唐奕下意識做答。「你們別管了,王介甫我親自處理。」

    ......

    「還有一事。」既然唐奕自己處理,文彥博等人也沒必要多說什麼了。

    「據北方來報,遼朝似乎有所異動。」

    「嗯?」唐奕一擰眉頭。「大遼終還是按耐不住了嗎?」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否則他也不會把涯州軍派到燕雲去。

    「非也!」

    哪成想,文彥博的回答恰恰出乎意料。

    「狄青奏報,大遼邊軍於數日前突然回撤三十里,且有十萬騎軍掉頭北去,折返大定了。」

    「......」

    唐奕一陣默然,這倒真是沒想到。

    耶律洪基什麼意思?借撤軍向大宋賣個好心?

    他特麼有那麼好心嗎?

    「急告狄帥,不可掉以輕心!」唐奕越想越不放心。「以防有詐。」

    文彥博也道:「我等也做此想,大遼不會輕易放棄這個時機,其中定有奸計!」

    「算了,以不變應萬變吧....」

    有涯州軍在,唐奕還是很放心的。

    「還有別的事兒嗎?」

    文彥博道:暫無別的要務。

    「嗯。」唐奕鬆了口氣。「那都下去了,事逢多事之秋,勞煩諸位了。」

    ......

    ——————————

    待朝臣皆走,唐奕這才轉向趙曙。

    露出一個笑意,「剛剛說的,都懂嗎?」

    趙曙一怔,下意識看向太后。

    只見太后露出一個鼓勵的眼神,「這是在考校陛下,你要自己做答。」

    趙曙這才朝唐奕開口,「有些聽得懂,有些聽不懂。」

    「哦?哪些聽得懂?哪些聽不懂呢?」

    趙曙道:「韓稚圭是奸臣,可是為了安撫忠臣,所以暫時不能對韓稚圭太過嚴苛,否則難免落下秋後算賬的話柄。」

    唐奕不動聲色,「還有呢?」

    「嗯....」

    趙曙一陣沉吟,膽子也大了起來,朗聲道:「燕雲之地,乃大宋興亡所在,同時也是大遼安危的關鍵。」

    「所以,南北兩朝皆十分重視,如今朕做了皇帝,年幼無知,遼朝皇帝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撤兵只是假象,其中必有謀劃。」

    「只不過,我們還不知道他們耍的什麼把戲,鎮疆王只能按兵不動,見招拆招。」

    唐奕漏出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

    趙曙從小授帝王之學,分板的還是很有條理的,只不過尚無經驗,仍需磨礪。

    「陛下說的很對!」

    「不過....」矮下身子,蹲到趙曙身邊。

    「首先,做為一國之君,是不能輕易給臣子做評的。特別是忠、奸漏骨之說,更要慎之又慎。」

    「韓稚圭是奸臣不假,但是這種話陛下不能說。你說了,就失了君德。明白了嗎?」

    趙曙茫然點著頭,「明白了...」

    「可是...」顯然還是沒明白。「既然他是奸臣,朕說了實話,為什麼就失了君德呢?」

    唐奕道:「因為你是皇帝,是萬萬之上的國主!」

    「你的話,臣子也好,百姓也罷,必須要聽。」

    「陛下說韓稚圭是奸臣,就等於是判了他的死罪。」

    趙曙擰著眉頭,「難道他不該死嗎?為什麼朕判了他的死罪就是失德呢?」

    唐奕笑了,「陛下判他死罪不是失德,是本分...」

    「失德是因為...草率。」

    「草率....」趙曙顯然不懂。

    唐奕耐心道:「陛下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聖意,皆可定人生死,決國成敗,這就是所謂的金口御言。」

    「這是一種權力,也是一種責任。」

    「縱使該死之人,但是從陛下的角度出發,也要慎重至極,不可輕易言出。」

    「陛下覺得,草定生死是不是不負責呢?是不是失德呢?」

    「朕明白了。」趙曙恍然大悟。「父皇在位四十餘年,連怒罵抱怨也從不說一個死字,就是這個道理吧?」

    「對。」唐奕看了眼趙禎的靈位。「陛下要學先帝,做個好皇帝。」

    「好了!」收拾心情。「現在說說,有什麼不懂的吧。」

    趙曙顯然已經放鬆,不加思索道:「不懂鎮疆王為什麼不懲治王介甫。」

    「他欺騙母后,嚇唬朕。若不是狄青忠義,燕雲就沒了。」

    「且不得人心,人人喊打。」

    「這種情況下,嚴加懲治也是順理成章,為什麼鎮疆王還是猶豫了呢?」

    唐奕聞罷,看著趙曙,「我先問陛下一個問題,再回答陛下可好?」

    「好。」

    「陛下說心裡話,希望我嚴懲王安石嗎?」

    「......」

    「這....」趙曙一陣猶豫,卻不敢搭話了。

    「沒關係,有什麼說什麼。」

    「不...不想....」

    趙曙低著頭,聲音很小,「王介甫怎麼說也是擁戴於朕....縱有罪責,也是為朕背復的罪....」

    只見唐奕笑而不語,其實,趙曙已經自己給了自己答案。

    那就是,唐奕不單單要考慮自己還有朝臣這方面,還有很重要的一環需要顧及,那就是他這個官家。

    不管他是不是尚未成年,也不管唐奕現在是不是大權在握。

    「朕懂了。」趙曙聰明至極一點就透,恭恭敬敬的給唐奕作了個揖。「多謝鎮疆王提醒。」

    「朕日後做事,必要面面俱到,慎言慎行才是。」

    唐奕站起身子,「陛下以後不要叫什麼鎮疆王了,大宋沒有鎮疆王。」

    「那...那朕應該叫您什麼?」

    「......」

    思索片刻,唐奕喃喃道:「若是不棄,就跟宗麒一樣,叫我一聲姐夫吧....」

    ......

    此時此刻,趙曙身後的曹皇后眼角濕潤,先帝泉下有知,必可含笑了。

    心中默念:「聽到了嗎?您選了一個最好的輔政之臣!!」

    在身後輕推趙曙,「還不快叫?」

    趙曙乖巧,立刻應聲,「姐夫。」

    「唉!」唐奕心中暖暖。「咱們是一家人。」

    ......

    ————————

    「姐夫!」

    出得靈堂,趙曙少年心性,很快就放下多日的膽怯。

    「尚有一事不明,需姐夫解惑。」

    「問吧!」

    「姐夫到底要怎麼處置王安石?」

    ......

    此一問,連曹太后都豎起了耳朵,等著唐奕的回答。

    太后也是好奇,剛剛唐奕自己想著想著可都笑出了聲兒。

    「噗....」

    沒想到,唐奕又笑出了聲兒。

    靈堂莊重,唐奕又往回憋,弄的滿臉通紅,半天才緩過來。

    「我幫陛下分析一下吧。」

    「王介甫留京不行、罷黜不恰當,殺之又可惜。」

    「可是這個人有哪些優點呢?」

    趙曙細思,「姐夫是說,物盡其用?」

    「可是....」小皇帝臉色一苦。「現在看來,王介甫除了學問一流,好像沒什麼長處啊...」

    「姐夫不會打算讓他去觀瀾教書吧??」

    「咦!?」唐奕使勁撇著嘴。「他想去,我還怕他誤人子弟呢!!」

    「其實,王安石有長處。」

    「哪些!?」

    「執拗、偏激、一根筋!!」

    「這....」連曹太后都聽不下去了。「這也算長處??」

    「算!!」

    唐奕篤定道:「於為人,這是缺點。但是於陛下,於大宋......」

    「陛下要記住,任何特性都有可用之處。不論是好是壞,只要放對了地方,那就是長處。」

    「哦?」趙曙來了興致,這可是宮裡的老儒不會教的東西,比之乎者也有意思的多。

    「放在何處?」

    唐奕也不急答,分析開來。

    「首先,執拗、偏激、一根筋,這些毛病放在大宋可能做一個州官都無法造福一方。」

    「可是,王安石有文采,有學問,勉強可以勝任。」

    「一但讓他入了朝堂,那就不行了,他的偏激和執拗會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別人對吧?」

    趙曙表情已經擰到了一塊兒,「讓姐夫這麼一說,朕更想不出,把他入在哪裡,偏激、執拗會變成長處了。」

    「陛下不妨換位思考一下,如果陛下不是大宋的官家,而是大遼的皇帝....」

    「那您是希望做為對手的大宋,像王安石這樣的官員多一點好,還是少一點好呢?」

    「......」

    「......」

    趙曙和曹太后一陣沉默,有點懂了,又有點沒懂。

    良久,「姐夫是說....把王介甫放到大遼去?攪得大遼不得安寧,那他的執拗對大宋就有了長處?」

    「差不多。」

    「但不是大遼。」耶律洪基也得要王安石這個極品才行啊。

    「陛下想啊....」唐奕一臉的壞笑。「如今大宋正在歐羅巴開疆拓土,那裡的百姓愚昧無知、水深火熱,急需我天朝方化去感召拯救。」

    「像王介甫這種漢學大家、偏執狂人,正是歐羅巴所需要的啊!」

    「噗!!!」

    「噗....」

    趙曙和曹太后一起噴了,終於明白唐奕要幹什麼了。

    「你,你要把王介甫發配到歐羅巴去?」

    唐奕一攤手,「多好啊,以王相公那拗勁兒,那把死的說活的嘴皮子,那嫉惡如仇的剛正性子,不為大宋培養出幾個金發碧眼的新科狀元,讓他回來,他都不會回來。」

    「.....」

    老太后和小皇帝對視一眼,「噗....」實在沒憋住,又樂了。

    還是唐瘋子損啊,比殺了王安石還不如!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3
第909章 明著忽悠

    歐洲多好啊?

    那裡陽光明媚,四季如春,要什麼沒什麼......

    那裡人民淳樸,皆如璞玉,和野獸差不多......

    那裡人美多嬌,返璞歸真,連澡都不洗......

    那裡......

    好吧,唐奕編不下去了。

    特麼別說漢字兒了,連自己的文字能認全的都是少之又少。

    反正王介甫的舞台很大,發揮空間也很大,挑戰與機遇並存,肯定刺激。

    只不過,王安石能不能情願遠走歐洲,那就另說了。

    ......

    ————————

    此令一下,王安石嚇沒嚇著且先不說,倒是把大宋的文官們都嚇傻了,甚至開始同情起王介甫來。

    歐羅巴啊,擱幾年前連聽都沒聽說過的地方,就算現在也是蠻荒和落後的代名詞。

    據說,和那一比,大宋周邊的那些所謂蠻夷簡直就開化的不要不要的。

    而且,王天真這事兒讓大夥兒猛然意識到:不好,非常不好!

    從今往後,發配嶺外已經算是輕的了,「途三千里」更只能算是「略施懲戒」,真正牛叉的是途三萬里,去了就別想回來。

    看著山河圖上從大宋到歐洲那遙遠到不能再遙遠的距離,大夥兒都瘆得慌,心說,以後可得小心著點,一個不好,唐瘋子是真下得去手,他們也和王介甫作伴去了。

    ......

    ——————————

    而王安石自己......

    王天真還是很淡定的,當然了,這份淡定是裝出來的,還是發自內心的,就沒人說得清楚了。

    此時此刻,他正在家中待客。

    ......

    春雪微寒,暖閣留溫,竹幾排盞,小爐烹茗。

    閒淡、安逸。

    一切和諧有續,只不過,堂前對幾而坐的兩個人怎麼看怎麼不和諧。

    「你能來,安石很意外。」

    王安石一連煮茶,一邊淡淡說話,神情之中全然看不出即將萬里遠行的悲慼。

    對坐之人聞聲淡然一笑,「怎麼,奕不該來炫耀一番嗎?」

    王安石一滯,隨之馬上歸於平靜。唐奕這話夠氣人的,放在從前,王天真絕對不慣著,可是現在...他是輸家。

    「應該....」

    對面的唐奕聞言,欠揍的一笑,「那介甫慚愧否?可曾有悔意?」

    「慚愧?」王安石反問。「就因為你是唐子浩,行了非常人之事,安石就應該慚愧?」

    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沒什麼可慚愧的,反對異王這是斷,遵循聖意...這是理!」

    「你唐子浩深明大義,那是你的事情,與決斷和道理無關。」

    抬頭看著唐奕,「既使你現在卸爵從民,既使你沒有亂政枉私,那也只是現在的你。」

    「換作從前,安石依舊要反你。」

    「嘿!!」唐奕眼睛一立,氣的恨不得踹這憨貨兩腳。

    嘴皮還是王天真夠溜哈,到了這個時候還能辯上一辯,也特麼是沒誰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要是不這麼拗,他也就不是王安石了,自己也就不用跑這一趟了。

    勉強壓下火氣,「可是你還是錯了,你的決斷,你的道理....行不通。」

    「事實上,這世間不只你王介甫一個聖人,你低估了將門,低估了王老將軍。」

    「更低估了我....」

    「大宋,不只你王介甫一人是忠的,是靠得住的。」

    開玩笑,唐奕這張嘴也不是吃素的。

    「......」王安石一陣沉默。唐奕的話語確實說到了痛處,讓他無言以對。

    良久,「也許吧,但安石依舊覺得,我沒錯!」

    「你愛錯不錯!!」唐奕一甩臉子站了起來。「錯沒錯也非你說了算,時間...會給出公正的評價。」

    「......」

    王安石又是無言,隨之苦笑道:「子浩此來,就是為了炫耀?為了看安石的窘態嗎?」

    哀然一嘆,「你如願了...」

    唐奕聞之,暗暗吐槽,哪有工夫跟你扯這個閒篇兒?可神情卻是嚴肅起來。

    他來,就是怕王安石一撅不振,一個廢掉的王天真...沒用!!

    老子把你發到歐洲去,可不是為了「解恨」,而是要「廢物利用」。

    對於王安石的感慨,唐奕不正面作答,反而淡然發問:「不想知道歐羅巴是個什麼樣兒嗎?」

    「不想。」王安石端起茶碗輕抿。「去了,自然看得見。」

    嘴上雖是這麼說,但端著茶碗的手卻是微微顫抖。

    「嘖嘖嘖...」那邊唐奕砸吧著嘴。「心如死灰了吧?原來王介甫也不是刀槍不入啊!」

    王安石瞬間皺起眉頭,心頭一陣煩躁。

    「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錯,他是心如死灰。從趙禎臨死前說出那句話開始,他王安石就已經和死人沒區別。

    因為,他鍾愛的大宋已經放棄了他這個臣子。

    可是,唐奕此時也未免但過小人了吧?

    他哪知道,唐奕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沒關係,做為一個去過的人,我還是和你說說吧。」

    唐奕一臉壞笑,「畢竟你我拋開政見,也算相識一場。」

    說著話,唐奕興致勃勃的坐下,手肘支著竹幾,靠到王安石面前。

    「首先吧,你得帶足僕役護院、看守衛士!」

    王安石一皺眉,真的就被唐奕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吸引住了,「什麼意思?」

    「那的人窮的很,沒見過你這種富家老爺,說不定剛下船就把你搶的精光。」

    說到這兒,唐奕還一臉認真地提醒道:「一定記住,財不外漏,穿破點兒。什麼腰飾、配玉、金銀璞頭之類的,千萬別帶。」

    「真搶啊!!」

    王安石心裡咯噔一聲,莫名想到那個死在羅馬的祁雪峰,想來不就是因為露財而遭人陷害嗎?

    可是,面子上,王天真不想輸。

    強自鎮定,窘道:「安石清貧...沒什麼可露之財。」

    心裡卻打定主意,一定得注意。

    「咦!!」哪成想,唐奕那壞種兒極是不屑地咧著嘴。「清貧也沒用!!」

    「實話告訴你吧,就算是大宋的乞丐拿個沒豁口的碗去歐羅巴要飯,那也算身價不菲了!!」

    「像介甫這種級別的相公....」

    「嗯....」唐奕上下打量著王安石。「歐羅巴首富應該是跑不了了。」

    「嘶....」王安石倒吸一口涼氣。「窮成這個樣子?」

    「當然了!!」

    唐奕煞有其事,「可窮了!!」

    「.....」

    王安石無言,根本無法想像真實的歐洲會是什麼樣兒。

    「還有哈...」唐奕又出聲兒。「除了衛士,還得多帶點女眷。」

    「趁著還沒走,多娶幾房小妾吧,用得著。」

    王安石面色一紅,嗆聲道:「安石又非色鬼,娶什麼小妾?」

    望向廳外,「此行,安石打算一人前往,不帶家眷。」

    恭敬朝唐奕一禮,「還望子浩念在往日舊情,不要為難他們。」

    ......

    場面很是煽情,可惜...唐奕聞罷,哀然搖頭,「那你完了。」

    王安石一怔,「何意!?」他還以為唐奕要報復他的家人。

    卻聞唐奕道:「介甫此去歸期無定,十年八年算短,終此一生也有可能。」

    「萬一這輩子回不來了,不但人生無望,還得禁慾終老,實在淒慘!」

    王安石臉都綠了,「你!!」

    心說,我只說不帶家眷受苦,可沒說禁慾哈。

    「介甫不知道啊....」唐奕開始給王安石科普起來。

    「歐羅巴的人吧,不太講衛生....他們從來都不洗澡....」

    「那的女人吧...」砸吧著嘴,彷彿在回味品評。「確實有幾分異國風情,但是呢....」

    抬頭看向王安石,「你知道跑到豬圈和和豬摟一塊什麼感覺嗎?」

    嘔......

    王安石只覺一陣乾嘔,這貨講的太有畫面感,他感覺自己現在好像就在豬圈,摟著一頭豬,那味道....

    這個唐子浩太壞了,王天真差點不舉。

    ......

    唐奕看著王安石扭曲的表情,暗自發笑,

    「還有啊,自帶郎中,否則生病就只能等死。」

    「啊...啊?」王安石還在回味歐羅巴的女人,沒想到唐奕轉的那麼快。

    下意識出聲,「那連郎中都沒有?」

    「有啊。」唐奕興致昂然。「不過吧...」

    「那的郎中不開方子,只會放血。」

    王安石打了個寒顫,只聞唐奕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還得多帶點大宋的調味之物,什麼蔥姜蒜、花椒大料,面醬香辛都帶著點...」

    「算了,我送你一廚子得了。」

    「介甫不知道啊,歐羅巴的東西,沒法兒吃!!」

    往前湊了湊,「你知道那裡有一種『美食』是什麼嗎?」

    「不知道。」王安石已經徹底傻眼了。

    「就是...那個海魚!!」唐奕一邊說一邊比劃。「從海裡撈上來之後,不掏內臟...」

    「直接晾曬成魚乾,吃的時候,拿大油(動物油)那麼一炸...」

    「嘖嘖嘖...」唐奕咧著大嘴。「那內臟早就爛在魚肚子裡了。」

    「腥!!臭!!」

    「那叫一個通透啊....」

    .....

    ————————

    此時此刻,王安石死的心都有了,媽了個巴子,這個唐子浩怎麼這麼壞啊!?你還不如殺我幹淨。

    把他發配到這種地方不說,還親自上門好好給你講講那是個什麼地方,有多爛。

    特麼就沒見過這麼損的,王天真也沒見過這麼折磨人的!!

    ......

    「要不算了。」唐奕的一句話把王安石搞的一愣。

    「什...什麼算了?」

    只見對面的唐奕似乎是良心發現,又或者勾起歐洲的「慘痛」回憶,有些於心不忍。

    「怎麼說介甫與奕也有多年情份,要不.....」

    王安石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一臉的希冀,就等唐奕說出下面的話來。

    果然...「要不換個地方?」

    唐奕誠然地看著王安石,「歐羅巴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3
第910章 不是一門,是幾門

    「要不,換個地方?」

    唐奕的話出人意料,「歐羅巴,還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王安石聞之大喜,不由自主的就要起身給唐奕鞠個躬。

    看來,從前是誤會他了,唐子浩,大仁大義啊!!

    ......

    哪成想,唐奕接下來一句,沒把王安石氣死。

    「歐羅巴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也就宋公序這樣的能人才混得下去吧!」

    ......

    「你什麼意思?」王安石立馬冷著臉子瞪著唐奕。

    開玩笑,王天真服過誰?唐奕在他眼裡都是山炮,更別說別人了。

    一個宋公序就把他比下去了?

    哦,特麼那個奢靡成性的腐敗老官僚在歐洲玩的轉,我王安石就玩不轉了?還得要你同情憐憫,給我換個地方?

    王天真忍不了了,明知道對面這孫子有激將之嫌,也特麼不、能、慫!!

    「把話說清楚!!」

    「你什麼意思?」

    唐奕斜靠竹幾望著廳外,餘光瞄了一眼王安石。

    苦口婆心道:「真不是激你,在這一點上,宋公序確實比你強。」

    「......」

    王安石沒說話......在運氣。

    唐奕繼續澆油,「人家去了埃及不到一年,你看看把那小地方弄的,有聲有色、井井有條,眼瞅著就成大宋的一個稅收要地了。」

    「......」

    王安石沒說話......還在運氣。

    「而且啊...」唐奕繼續。

    「你不知道吧,現在埃及漢學橫行,宋人無忌!!」

    「好好的一個宗教國家,馬上就人人說漢話,個個聽戲文了。」

    「讓宋公序忽悠的那叫一個服帖。」

    「哼!!」王安石眯著眼睛,終於爆發了。

    「說起忽悠....」

    「子浩比宋公序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意思是,你當我傻啊?不知道這是激將之法?

    可唐奕也眼神一眯,「是嗎?」

    「那....介甫說說...有用嗎?」

    「你!!」王安石氣壞了,憋的滿臉通紅。

    「來人!!」氣急敗壞地怒吼出聲。

    「送客!!」

    「別啊!!」唐奕苦著臉,可是怎麼看怎麼像是在笑。

    「怎麼聊的好好的,就趕人呢?」

    一邊被下人幾乎架著往出走,一邊嚷嚷:」介甫要是不想去,可一定告訴我哈。」

    「我出面,給你換地方!」

    「沒事兒,咱說話還要有份量的!」

    ......

    ——————————

    把唐奕趕出去,王安石獨進坐在廳中氣悶。

    這時,安石之子,王雱默然從後廳閃出。

    顯然剛剛二人的對話,他是聽見了的,陰著臉沉思良久,方道:「父親以為...唐瘋子真的會給父親換一個去處嗎?」

    「會。」

    王安石臉色比兒子還黑,緩緩點頭,「一定會!」

    「他雖卸去鎮疆王爵,可是仍然是輔政大員,說出去的話,又怎會不履行?」

    「那...」王雱一臉希冀。「那父親何不暫且避讓,服一回軟又如何?」

    停頓一下,「若歐羅巴真如唐瘋子所言,還是...」

    「還是不去為妙吧?」

    不想,王安石聞罷,猛一拍竹幾,咆哮怒吼:

    「你爹我丟不起這個人!!!!」

    唐奕這是赤果果的陽謀,「陽謀」懂不懂??

    你明知道這是激將法,可是就是拿他沒辦法。

    今天在他府裡這段對話要是傳出去,他王安石去了歐洲,說明他還是那個剛正的王安石。

    他要有一絲一毫退縮,那他就不是王安石了。

    從今往後,大宋朝也沒人再瞧得起他這個懦夫!!

    王天真什麼人?立地成聖沒意思,人家要倒立成聖,能受得了這種屈辱嗎??

    瞪著牛眼,狀若瘋魔:「還就不信了!!」

    「宋公序去得,我王安石憑什麼就去不得!!」

    王雱一嘆,知道父親心意已決,再勸無果。

    「那...孩兒願隨父親同去。」

    「嗯....」這回王天真倒是沒硬氣,可能一輩子回不來,他還真不敢把家人留在大宋。

    「你....」

    「你去牙行一趟。」

    「看看有沒有願意遠走歐羅巴的武師、衛士。」

    「呃...」王雱無語,「好,好吧!」

    看來,唐瘋子的話父親是真往心裡去了。

    「孩兒這就去辦。」

    「等等。」

    「父親還有什麼事?」

    「那什麼....」王安石支吾著。「順道把管家叫來,我有事吩咐。」

    「是....」

    王雱退出廳中,沒一會兒,管家進來,行禮問話。

    「老爺有何吩咐....」

    「這個...」

    「這個這個...」

    「這個這個這個....」

    王安石臉都是綠的,又支吾了半天。

    「這個...你這幾天物色一二...」

    「看看有沒有....」

    「有沒良家娘子....願來府上做妾。」

    「啊...啊?」

    管家都懵了,啥意思啊?下意識蹦出一句。

    「給,給誰納妾啊?」

    公子王雱可才十九,媳婦還沒過門兒呢,就納妾?

    「廢話!!」

    王安石又羞又怒,「當然是老爺我!!」

    「哦哦!」

    管家忙不迭的點頭,不敢多問了,急急答應下來。

    「那老僕這就去找,定給老爺尋一門良家好娘子。」

    「不是一門!!」王安石都不好意思正眼看管家。

    「是,是幾門....」

    ......

    ————————————

    另一邊。

    唐奕出了王家宅子,還不知道,為了去歐洲,那邊王天真已經拼了。

    此時,唐奕心裡還在默念,「歐洲人民啊,別怪我....」

    「不激一激王天真,他是不會給他們帶去文明的。」

    仰頭望天,時辰尚早。

    本來應該馬上躲回宮裡,可是,唐奕拐了個彎,去了楊家。

    ....

    有些人唐奕要躲著,可有些人,則他要主動去找。

    否則,於心不安。

    ......

    ————————————————————————

    楊懷玉在家,而且很巧,不光楊懷玉在家。

    一到楊府,唐奕才發現,曹老二、秀才,還有閻王營和他南下的那幾十個老兵都在。

    甚至曹滿江、李方休、胡林,這些在早就退出軍界,在觀瀾做教官的人也在。

    這是趕上了閻王營的兄弟們在一塊聚會,喝酒。

    ......

    而眾人顯然對唐奕的突然到來十分意外,好幾桌子人怔怔地看著唐奕進來,一時之間竟無人搭話。

    倒是曹覺先反應過來,起身迎上去。

    「喲,你躲的好好的,怎出來了?」

    唐奕不答,越過曹覺,來到楊懷玉身邊。

    六年未見,楊二哥滄桑了不少,歲月在眼神裡添了憂鬱,在臉上刻上了皺紋。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宋將星,蹉跎數年,那股英氣卻是隱而不見了。

    唐奕心頭一酸,更加體會,他的今天...是多少人用前程和性命幫他換回來的。

    抓起一罈老酒,舉到楊懷玉面前。

    「兄弟對不住你,自罰一壇!」

    仰頭就要灌,卻是一把被楊懷玉攔下了。

    聲音略帶沙啞,「一會要回宮,少喝。」

    唐奕搖頭,「該喝。」

    楊懷玉聞罷,長鬚掩蓋的大嘴漏出一排白牙,「確實該喝...」

    「也好!」一把奪過酒罈。「這一壇,兄弟幫你擔了!!」

    言罷,仰頭就灌,似要把這數年的陰鬱,還有兄弟擔當,連同烈酒穿腸而過。

    唐奕笑了,默默地看著楊懷玉把一整罈酒灌下去。

    心中暢快,怎可言表!?

    這!

    就是兄弟!

    ......

    待楊懷玉豪飲作罷,唐奕這才招呼眾人坐下,開懷一笑。

    「今天來,是給楊二哥一個交待,也給大夥兒一個交待!!」

    楊懷玉一振,唐奕話中之意,他這賦閒的日子想來是終於到頭了。

    倒是曹覺聽到唐奕要給大夥兒一個交待,表情上並無變化,低頭把玩著酒杯。

    「現在...合適嗎?」

    唐奕搖頭,「只有應該不應該,沒有合不合適。」

    「明天官家就會下旨,為你們平反,且官復......」

    「你先等等。」曹覺打斷唐奕。

    「好意心領了,兄弟當到你這份兒上,當的沒話說!」

    「不過....」抬頭看向唐奕,露出一個看似輕鬆的笑意。「不過,你問過兄弟們的意見嗎?」

    唐奕一怔,「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曹老二又低下頭,添著嘴唇,把玩著酒碗。

    「累了,不想官復原職,也不想砍來砍去了。」

    「......」

    唐奕只覺心裡又是一緊,這不像是曹覺應該說的話。

    急道:「你放心,不會添什麼麻煩,別聽你大哥的!」

    他聽曹佾說過,勸曹覺退出軍界。

    「真累了...」卻是秀才低沉的出聲,替曹覺說了下去。

    看著酒桌上四十多個閻王營的兄弟,「這些年....」

    「從鄧州打到廣南,又從廣南打到燕雲...」

    「然後是涯州、佔城!!」

    「埃及...羅馬!!」

    秀才眼睛有些濕潤,「大宋十幾年間,只要有戰,必有咱們的身影....」

    苦笑一聲,「可是結果呢?」

    「鄧州營從五百號人打到十九個!!」

    「閻王營從五千個弟兄,打剩不到兩千!!」

    指著廳上分桌落坐的四十多個兄弟,「隨大郎南下的五十人....」

    「又有七個...交待在了外頭。」

    「真的累了....」

    「想歇歇。」

    曹覺此時先是自嘲的一笑,隨之也濕了眼眶,接過話頭兒。

    「我大哥跟我說讓我退出的時候,我還有點不服。」

    「老子才三十出頭兒,正當年啊!!再打二十年也不是問題。」

    「可是,和兄弟們一聊....這才發現....」

    撇頭看向唐奕,「打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也該安定下來,好好過過日子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3
第911章 安排

    廳中此時一片肅穆,曹覺和秀才的話說出了閻王營老兵們的心聲。

    但是,這心聲不代表怯懦,更不是逃兵!

    ......

    他們累了,他們想留著命......享受一下他們換回來的太平盛世。

    天、經、地、義!!!

    此時,曹覺淒然地看著唐奕。

    「你也別為難了,順手把我們都退下來吧。」

    抹了把面上的潮濕,「不過哈,醜話說在前頭,兄弟們以後的日子你得管!!」

    「怎麼著也得有錢有勢,舒舒服服過一輩子,才對得起這些年的廝殺!!」

    對此,唐奕只覺心裡發緊,鼻息一酸。

    重重點頭,「好!!」

    「我管到老!」

    ....

    ————————————

    唐奕應該高興,曹老二、秀才這些大宋男兒,為這個國家做的已經夠多了,是應該歇歇了。

    強忍酸楚,「正好有個好去處,可讓弟兄們安身立命。」

    曹老二一挑眉,「什麼去處?」

    唐奕大樂,先吊著他,看向曹滿江。

    「怎麼樣,老二要撂挑子,曹大哥可不能看我笑話。」

    「幫我頂一頂如何?」

    曹滿江一怔,「我....?」

    無語大樂,「想啥呢你?」

    瞅了眼自己的斷臂,「你要覺得咱老曹這半條膀子還有用,那你就拿去!」

    「嘿嘿。」唐奕賤賤的一笑。「還真有用!!」

    面容一肅,「從二品鏢騎左郎將、兵部侍郎職,領大宋武學院副院長!」

    「怎麼樣?」唐奕盯著曹滿江。「曹大哥幹不幹?」

    「......」

    「......」

    曹滿江有點懵,廳中所有人都有點懵,被這一串的名頭砸懵了。

    老曹想了半天才回過味兒來,從二品驃騎左郎將這是將階,兵部侍郎這是職奉,大宋武學院副陸軍長......這才是他的工作。

    但是....

    「怎麼這麼大?」

    要知道,將階從二品那已經是大的沒邊兒了,曹國舅和是正二品的散騎常侍,狄帥也才從一品。

    他老曹,當兵的時候只不過是個營將,在觀瀾呆了這麼多年,雖然也領了將階,但也不過是四品將。

    直接就從二品了?

    怔怔地看著唐奕,「這...這個武學院...幹啥的?」

    唐奕答道:「練將!」

    「練將?」眾人一怔,只二字,但氣勢恢宏。

    「不行,不行!!」曹滿江搖著獨臂。「練兵咱還差不多,練將?那不是扯蛋嘛。」

    唐奕卻道:「就是讓你把將當兵一樣練!!」

    唐奕盯著曹滿江,「把大宋的將都練成閻王營那樣的兵!怎麼樣,曹大哥,有沒有這個本事?」

    「這....」曹滿江還是有點沒底。「練成閻王營那樣兒倒是不難。」

    「可是,人家能聽我的嗎?將和兵可是兩回事兒。」

    唐奕解釋道:「所以才領從二品大將,兵部掛著官職。」

    「大宋比你再高的將領已經沒幾個了。」

    「這個將職,就是讓你壓將的!

    「你放心。」怕老曹猶豫,唐奕繼續道。「地點還在觀瀾。不同的是,以前你練的是儒生,現在是將校。」

    「范師父、孫師父這些人還會給咱們撐腰。」

    「那還行。」曹滿江終於放下心來。「只你大郎吩咐,俺試試。」

    ......

    有唐奕一句話,這事兒就算定下來了,根本不用考慮能不能成真。

    他既然拿出來說了,應該是已經準備萬全了。

    這時,唐奕看向曹覺和秀才。

    「怎麼樣?這個去處?可好?」

    曹老二到現在還沒反過味兒來,「啊?你讓我們去武學院練將?」

    不放心道:「這武學院能裝下我們這幾十號人嗎?再說了,我們去了能幹啥啊?」

    唐奕一抽鼻子,一臉的嫌棄,「還能裝下...嗎!?」

    「別說你們幾十個,閻王營兩千來號人都來也裝得下!!」

    「這麼說吧。」官家和諸位相公已經議過了,武學院第一批生員,大宋禁軍之中,廂指揮以下,包括營指揮二抽一,全部進武學院復修兵法戰策,為期兩年。」

    「嘶!!」

    廳中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朝堂這是大手筆啊,光廂、營兩制抽調出來的將校,怎麼著也得千多人吧?

    曹老二有點明白了,這特麼還真是個好卻處。

    想想也知道,將來大宋所有的將校都是武學院的門生,這武學院的教諭的地位......自是不言而喻了。

    況且,唐奕還說了,這只是第一批。

    將來,說不準什麼軍都統、殿師之類的,也要進來復修兵法戰策。

    那還了得?

    「什麼待遇??」

    曹老二動心了,他自倒還無所謂,主要是兄弟們能有個好前程才是關鍵。

    唐奕大樂,嗆聲道:「放心吧,虧待不了你們。」

    「凡武學院屬官,一律從四品以上將階,在兵部和樞密院掛職。」

    「我看行!」曹老二一口答應下來。

    這待遇何止是不虧待?簡直就是太不虧待了。

    不過,曹老二得寸進尺,「要不,你給我也掛個院長啥的?」

    「想的美!!」

    唐奕白了他一眼,不理這個呆子,轉頭看向楊懷玉。

    曹覺他們今天是碰上了,楊懷玉的去向這才是正事兒。

    「怎麼樣??」

    「二哥要是樂意,武學院副院長,與曹大哥同級,我來安排。」

    「副院長啊....」楊懷玉由衷讚歎,這個官比他父親楊文廣都大了。

    「算了。」可惜,再大也非楊懷玉所願。

    喃喃道:「如果可以......我就想回我的閻王營。」

    唐奕聞聲也不意外,瞭然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道聖旨。

    「就知道二哥的心思都在閻王營,已經幫你打點好了。」

    楊懷玉大喜,「還是兄弟瞭解兄弟!」

    急急展開聖旨一觀,只見旨意上赫然寫道:「聖准楊懷玉晉親衛大夫,領閻王大軍都統制,鎮守京右營!!」

    「嘶!!!」楊懷玉倒吸一口涼氣。

    「親衛大夫!?閻王大軍都統制!?」

    驚了!!楊二哥徹底驚了!

    捧著聖旨,不敢相信地看看唐奕,又看看聖旨。

    「這....這是真的!?」

    原來是閻王軍,現在是閻王大軍......一字之差,差了十倍。

    原來閻王營的編制是兩廂,五千人滿伍。而大軍,是十軍為一大軍,整整五萬人。

    楊懷玉激動地直接站了起來,「閻王營要擴編了??」

    「早該擴了。」唐奕淡然道。「因為我...耽誤了。」

    「好!!好啊!!」

    楊懷玉來回踱步,激動莫名。

    「不行!!懷玉今日就領旨北上,回閻王營。」

    說著話,也不管一屋子的兄弟,愣愣的就往後院跑。

    他真的是憋的太久了,太想他的閻王營了......

    「回來!!」

    唐奕立馬叫住他,「你著什麼急?」

    「家裡等著吧!」

    楊懷玉愣在那裡,「等什麼?」

    唐奕無語,指著他手裡的聖旨,「你沒看見聖旨嗎?」

    「閻王軍鎮守右營....戍衛京師。」

    「調令和接手遼河口城防的禁軍已經出京了,最多一兩個月就回來了,你急個什麼勁兒?」

    「地道!!!」

    曹老二由衷的誇了一嘴唐奕,「這事兒辦的地道!!」

    昔日袍澤能夠離開北方那個破地方回京,曹老二當然高興。

    楊懷玉也道:「不錯!二哥這次承你一個人情!!」

    「咦!!」

    不想唐奕嫌棄地一甩手,「一碼是一碼。這調閻王營回京,還的可不是你們的人情。」

    楊懷玉和曹覺對視一眼,「那是誰啊?」

    唐奕坐回桌旁,灌了口酒,「你們是不知道,石進武那廝天天去靈堂陪我跪著,沒事兒還跟先帝念叨。」

    「可特麼煩死我了。」

    楊二聽罷立時憋不住樂,石進武的性子大夥兒還是都知道的。

    「念叨什麼?讓你把他兒子調回來?」

    唐奕咧著嘴,「他要直說我還好受些,關鍵是這貨不直說,淨特麼跟你繞!!」

    「天天在那嘟囔,說他五個兒子死了倆,剩下三個都在北方。等他一回西南,家中老母連個盡孝的都沒有。」

    「還跟先帝那請願,實在不行,讓先帝把他娘帶到九泉得了,讓先帝幫他照顧著。」

    唐奕哭笑不得,「你們說,這算什麼事兒!?」

    「哈哈哈哈....」

    眾人大樂,這還真是石進武能幹得出來的。

    曹覺則道:「調回來也好!」

    「石全福那個軟蛋,簡直就是污咱們閻王營的威名,趕緊讓他滾蛋!」

    「嘖嘖嘖....」

    說著話,曹覺砸吧著嘴,看著楊懷玉手裡的聖旨。

    「五萬大軍啊,弄的小爺都想回閻王營當兵了。」

    「不用太高,你給我一個副都統,我就換。」

    「得了吧,你!」楊懷玉笑罵。「武學院也不差吧?」

    「對了....」曹覺說什麼副都統倒是提醒了楊懷玉。

    問向唐奕:「剛剛一直聽你說什麼副院長,那院長是誰啊?」

    隨之又一臉見鬼地瞪著眼睛:「不會就是你吧?」

    他也心裡也是好奇,副院長就從二品將,兵部侍郎了,那正院長得什麼樣兒?還不上天了?

    這麼說來,還真有可能就是唐奕。

    「我??」

    唐奕冷笑著,「我的級別可不夠。」

    「......」

    眾人一陣無語,唐奕的級別不夠?那誰級別夠?

    只見唐奕森然回答,「院長之職,乃是當今官家!」

    「日!!還真上天了!」

    曹老二沒忍住,暴了粗口。

    果斷朝楊二哥一甩手,「不換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3
第912章 局勢大好

    仁宗駕崩已足月餘,今日事逢五七,百官入臨祭奠。

    借此時機,新皇趙曙昭告下天:在三館之外,再設一宏林院,改觀瀾書院為觀瀾閣,領宏林院務。

    ......

    對此多數高層官員是知道的,至於少數不知情的朝官開始還有疑惑,怎麼無緣無故另設什麼館閣?

    可是,等知道這個觀瀾閣是干什麼的,大夥兒都樂了。

    其職能乃揀選蔭補、賦閒之屬官入閣進學,為期一年,擇優錄用,以效天朝。

    好事兒啊,這絕對是那些蔭補官員的福音。說白了,就是鍍金唄。

    而且,看看觀瀾閣的陣容,別說蔭補的了,正經八百的三甲進士都有衝動進觀瀾閣去洗白白。

    首選,觀瀾閣院長是當今官家。且旨意中說的清楚,自此之後,觀瀾閣院長之職皆由天子兼任。

    然後,昭文館大學士、同平章事、參知政事兼任副院長之任。

    教諭,則是當代名儒、告老卸任之相公專職。

    這等陣容,代表著只要進了觀瀾閣,那就是正經的天子門生,名臣馭下。

    不說能學多少東西,單單這份親近,就足夠讓人眼紅了。

    至於在觀瀾閣下設武學院的事情,雖然也有人提出質疑,但總體上還算順利。

    ......

    質疑的,當然就是一些老學究,覺得把武人之學放在觀瀾閣這種文官為主的地方有傷大體。

    可是,這樣的人終究不多,絕大多數文官還是明白是怎麼回事兒的。

    ......

    說白了,把武學院放在觀瀾,放在文人的眼皮低下,那才是最穩妥的決定呢!!

    為什麼瞧不起武人?不就是怕他們不受控制,給文人天下添麻煩嗎?

    在眼皮子底下盯死了,這是最讓人放心的方法了。

    而將門....

    將門還沒有意識到這是一招釜底抽薪,各家現在想的是,怎麼在這二取其一的選拔之中多讓自家將校多拿多佔,畢竟武學院的院長也是當今官家。

    雖然副院長的陣容沒有觀瀾閣那麼豪華,不過也有狄青這個樞密使掛職,獨臂閻王曹滿江也兼了兵部侍郎,規格也不低,是個鍍金的好去處。

    ......

    呵呵,唐奕暗自發笑,你們就搶去吧,特麼誰搶的多,誰死的快!!

    ......

    ——————————

    官制和軍制兩改的第一步走的可謂是悄無聲息,正如當年唐奕所說,溫和改革,不鬥爭。

    不過,他沒想到,觀瀾這麼一改,卻造就了一個「紅人」——曹滿江。

    要問大宋現在誰的人緣最好,誰最受人追捧,不是唐奕,也不是同平章事范仲淹,更不是昭文館大學士賈子明,而是......

    曹滿江。

    觀瀾改制的消息一出,老曹立馬搖身一變,從四品的賦閒散將變成了二品要員,兼著兵部的職,領著武學院的奉。

    門檻差點沒讓人踏平了!!

    武學院副院長啊,以後武學院進來的將校都是他的門生,而且....

    將門想多吃多佔,第一個要打通的關節可不就是曹滿江嗎?

    他就一句話,要誰不要誰,比唐瘋子還管用。

    而文官呢,對老曹也很客氣。

    與一般的武人不同,曹滿江那是觀瀾書院的元老級教諭,算起來,和文官的親近程度比武人還要近。

    況且,曹滿江與歐陽修、孫復、范仲淹這些名儒重臣的關係一直非常好,他來當這個副院長,文官們還是很滿意的。

    這幾日,不光賈相爺、文扒皮、范鎮、包拯,只要是朝堂上數得上數的相公,幾乎和老曹親近了個遍。

    連范仲淹都特意把曹老江叫到城中,一再囑咐他要帶好兵,掌握好分寸,切不可縱容武院,為禍大宋。

    對此,曹滿江自然應允。

    「范公若不放心,可到武院新址一觀,自知我等決心!!」

    「哦?」范仲淹一疑。「有何特別?」

    曹滿江道:「大郎在武院門前親書門楹,就憑那一副門聯,我等也不敢有所滯怠。」

    范老爺還真不知道唐奕出手了,而且在他的印象之中,他這個弟子已經很多年不碰什麼詩詞對聯了。

    「他寫了什麼?」

    曹滿江腰板一挺:

    「陞官發財,請走別路!」

    「貪生怕死,莫入此門!」

    「嗯....」范仲淹砸吧著嘴。

    雖是直白,但要氣勢有氣勢,要決心有決心,正適合武學院。

    「不錯.....」

    「沒退步....」

    「有老夫當年的七分功力...」

    「......」

    正從外面走進范仲淹職房的唐奕聽得一翻白眼,范老爺又吹牛了。

    「那是自然。」

    ......

    明知道范老爺在吹牛,唐奕也得捧著,誰讓他是范老爺呢?

    「師父的文才哪是弟子可比的。」

    湊到范老爺身邊,「對吧,師父!」

    「您那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嘖嘖....」

    「那可是曠古絕今啊...」

    ......

    「去!!」誇的范仲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三十了,也沒個正經!」

    看向曹滿江,「你先回去吧,老夫與子浩有話要說。」

    曹滿江自然不敢多留,恭請告退。

    等職房裡只剩下師徒二人,唐奕立馬大咧咧的往老師對面一坐,呲牙咧嘴的揉著膝蓋。

    范仲掩冷眼看著他,「活該,自找的!」

    唐奕苦著臉,「您還是不是我師父?」

    「少廢話。」范仲淹一嘴嚴肅。「找你來是有兩件事要問。」

    唐奕心裡咯噔一聲,脫口而出:「公事私事?」

    「公事您請,私事弟子就少陪了,我得趕緊回靈堂跪著去。」

    「哼!!」范仲淹冷哼。「寧可跪著也不與老夫說話,看來,真有事兒瞞著老夫。」

    只見唐奕心虛地轉著眼珠子,勉強道:「我哪敢有事兒瞞您啊...」

    「是嗎?」范仲淹眯著眼睛瞅著唐奕。「那老夫問你,純禮為什麼沒跟你一起回京。」

    「這....」唐奕登時卡住,心說,終還是躲不過去了。

    這段時間,忙於先帝大喪,且范老爺當了宰相,也是一堆事兒,再加上唐奕躲到了靈堂裡,也不方便問。

    但是,少了個兒子,范老爺能不問問嗎?

    可是,唐奕怎麼答啊??

    說你兒子重色輕父,留在涯洲泡小蘿莉呢?那特麼他和范老三得一塊見先帝去。

    「這個...這個......這個....」

    「純禮呀,年前他不是病了嘛,所以就...就沒帶他回來。」

    「是嗎??」范仲淹挑著眉頭。

    「那今日賈子明沒頭沒腦的和老夫來了一句,想和他做親家,下輩子吧....」

    「是什麼意思?」

    「噗!!!」唐奕直接就噴了。

    瞪著眼睛,「老賈這麼說的?」

    范仲淹知道唐奕又要打馬虎眼,根本不接他這個茬。

    「賈昌朝是不是有個女兒在涯州?」

    「啊?...啊。」

    「是,還是不是!?」范老爺怒了。

    「是....」

    「純禮是不是和賈家的姑娘....」

    說一半,范仲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他的兒子和賈昌朝的女兒???

    這叫什麼事兒啊??

    「不行!!老夫明確的告訴你們!」

    「不行!!」

    唐奕暗自翻著白眼,您跟我說得著嗎?

    面上卻是陪笑道:「您這都哪跟哪兒啊?」

    「三哥和賈秀秀?怎麼可能?」

    「聽聽!!聽聽!!」

    唐奕不說還好,這一說,范仲淹更來勁了。

    「還賈秀秀?當朝宰相,也是文墨之軀,起這麼個名字!」

    「賈子明也就這個水平了!!」

    「還賈秀秀,這麼俗氣的小娘,怎麼能進我范家的大門!?」

    「您消消氣,消消氣。」

    唐奕這邊連忙陪著笑,勸慰著,老頭兒都七十多了,再氣出個好歹。

    「您聽我說嘛,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兒!!」

    「三哥多大了??三十有二了。」

    完了,唐奕一句話又惹禍了。

    范老爺一立眉毛,「三十二怎麼了?老夫三十有七才成親!!」

    「三十二,於男兒一點都不老!」

    「不是不是。」唐奕怎麼還解釋不清楚了呢?

    「咱可沒說三哥老了哈....」

    「奕的意思是說,那賈秀秀....才十五...」

    「整整大了一倍,怎麼可能嘛?」

    「才十五?」范老爺一怔神兒,下一句差點沒把唐奕氣樂了。

    「長的俊不俊?」

    唐奕無語了,這特麼什麼邏輯?

    剛才還吹鬍子瞪眼,不讓進范家的門兒呢,怎麼一聽才十五,就跳到這兒了?

    他哪知道范老爺的心裡,賈秀秀什麼樣兒,范仲淹根本就不嫌棄。老頭兒就算歲數再大,再糊塗,也沒迂腐到那個地步。

    事實上,受唐奕的影響,范仲淹在范純禮的婚事上面很是開放,希望兒子找到一個自己中意的。

    可是,范老爺受不了的是,和賈子明成了親家。

    更受不了的是,我范仲淹的兒子居然讓賈子明這貨嫌棄了。

    老頭是在賭氣,你還沒門兒?我還不同意呢。

    但是,原來那個賈秀秀才十五,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老牛吃嫩草這種事兒啊,一般在「老牛」這邊來看,這是本事,在「嫩草」那邊才是丟人。

    現在范老爺就是老牛心理,而賈昌朝....

    喃喃出聲兒,「原來是為這個,賈子明不樂意啊....」

    老賈是閒丟人了這是。

    「那也未嘗不可....」

    唐奕愣愣地看著范仲淹,范老爺真是...歲數越大,越讓人捉摸不透了。

    「那您的意思?」

    「不行....」

    范仲淹猛一搖頭,「小娘是不錯,可是攤上賈子明這樣的丈人,純禮也有得受了。」

    指著唐奕,「你趕緊給純禮去信,讓他趕快回京,留在涯州夜長夢多!!」

    「......」

    「行。」唐奕哪敢違背范老爺的意思。「那我這就給三哥寫信,走了啊。」

    逃似的就往外跑。

    「回來!」

    范仲淹瞪著眼睛,「正事還沒說呢!」

    「你給曹家老二,還有閻王營舊部的安排不合適,還要斟酌!」

    怎麼著那些人都是待罪之身,免罪復職已經算是恩寵了,唐奕直接就給放到武學院,就有點過了。

    「有人會說閒話的!!」

    「誰說閒話!?」唐奕眼睛一立。

    「誰敢說閒話?」乾脆也不走了,衝到范老爺身前,掰著手指頭給范老爺算起賬來。

    「海南的黎部是曹老二平定的!」

    「交趾是曹老二打下來的!」

    「佔城是陳志揚的功勞!」

    「埃及、羅馬都是這幫人用命給大宋拿回來的!!」

    「誰不服?讓他也給我開疆拓土去!!」

    這回輪到范仲淹無語了,剛才還跟隻貓似的,一提起他那幫狐朋狗友就不像話了。

    「你跟老夫吼什麼!?」

    「老夫攔著你了!?」

    唐奕氣勢一弱,「師父,咱不能寒了將士們的心吧?」

    范仲淹則道:「在軍中安排不行嗎?禁軍之中,隨便你挑。」

    「武院...真的是太敏感了。」

    唐奕沉默半晌,搖了搖頭,「都打累了,想過安生日子。」

    「唉.....」范仲淹一嘆,這也是一種無奈。

    他不能要求每一個人都像他一樣,恨不得這輩子就活在風口浪尖,這輩子就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大宋。

    「罷了。」最後范老爺還是服軟。「這事兒你別管了,老夫給你辦。」

    唐奕大喜,恭恭敬敬的給范師父鞠躬,「多謝老師!」

    「哼!!」范仲淹冷著臉。「也就是現在局勢大好,換一個時辰你試試!?」

    「嘿嘿嘿。」唐奕陪笑著。「你徒弟厲害吧??」

    「以後局勢會越來越好。」

    「嗯。」范仲淹點著頭,站了起來看著政事堂的院心,嘴角扯起一絲欣慰笑意。

    「會的...越來越好。」

    ......

    同為改革,如今的局勢可比慶歷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一切都顯得得心應手,一切都顯得從容。

    范老爺在心中長嘆:

    十六年啊,十六年的準備沒有白做,大宋......

    的確會越來越好!

    ......

    ——————————

    唐奕用十六年的時間為改革鋪好了路,有觀瀾於文壇峰頂搖旗吶喊;有商合於萬民之間聯通有無;有毛紡酒業之利,分化舊黨;有新糧之豐,為大宋築基。

    更有兵寒刀冷神炮之助,為大宋保駕護航!!

    這樣的局面如果還不能強宋,那范仲淹真的不知道,改革是不是真的就是傳說。

    ......

    只不過,信心滿滿的范仲淹,運籌帷幄的唐子浩想不到,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遠在千里之外的大遼,耶律洪基一念之差,放出了一頭洪荒巨獸,不但把大遼拖進了深淵,還在大宋的緊要關頭埋下了未知。

    ......

    此時此刻,京師派往遼河口換防的禁軍剛剛抵達,迎接他們的,不是閻王營歡天喜地的笑臉,而是......

    狼煙四起的......

    修羅戰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4
第913章 兩天...留下!

    歷史就如同濁濤直下,順勢而落。

    唐奕以為,只要他改變了『勢』,就可讓這濁流按照他設想的方向流去。

    但是,有時候,一個不起眼兒小山崗即可阻水東去,讓歷史濁流轉向另一個方向。

    而分出的那一支禍水,正是原本歷史之中,橫掃中原的——女真族!!

    ......

    ————————

    雖然早有察覺,也已經防範。可是,遼河口的興起加速了女真政權的建立,這已經是不可逆轉的事實。

    唐奕可以在經濟上遏制金五部,但是,當野蠻人見識了外面的世界,他們就不再滿足於刀耕火種的原始生活。

    慾望,是沒辦法遏制的!!

    而且,唐奕不知道,他在想方設法把女真這隻巨獸關進籠子,可有的人卻想把他放出來。

    .....

    此時此刻,換防而來的一個廂禁軍兵船還未靠岸,就見不大的遼河城狼煙四起,喊殺震天。

    「壞了!!怎麼還打起來了!?」

    領兵的宋將名叫潘梁棟,是潘豐的遠房族親,見此陣勢,嚇的一哆嗦。

    潘梁棟差點沒哭了,這不是倒霉催的嗎?早就聽說金蠻彪悍,但是也沒想到彪悍到這個程度,還沒上任就趕上這幫土匪劫城?

    真特麼晦氣!!

    而身邊的營將們一看岸上那個架勢,怯怯道:「要不......咱們海上轉一圈兒....明天再入港?」

    也知道這話說的丟人,那營將尷尬一笑,「那幫蠻子長不了,興許明天就太平了。」

    潘梁棟聞罷差點沒把他踹海裡去。

    「想走!?」

    「誰不知道閻王營是唐瘋子的寶貝疙瘩,咱要是敢跑,回去都得讓他剁腦袋!!」

    又看了眼見岸上的形勢,其實,潘梁棟也有點心虛,可是沒辦法,誰讓他趕上了呢?

    「上岸!!」潘梁棟咬著牙,狠淬一口。

    「奶奶的,幸好有城牆,金蠻進不來。」

    ......

    ——————————

    進到遼河城,不用想也知道,大營裡肯定找不著人,閻王營一定都在守城,潘梁棟領著人,硬著頭皮上了城牆。

    可是,上去他就反悔了,不如聽手下那個營將的,直接跑了就得了。

    特麼跑了是回去之後沒命,上來,是馬上就要沒命!!

    ......

    只見城外,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到處是戰兵,處處有喊殺。

    雲梯、箭樓、投石車聳立城下,雨點兒一般的飛矢、流石正向城上砸過來,震得腳下的城牆一陣陣的發顫。

    潘梁棟只覺襠下冰涼,差點沒尿了。

    心中駭然,這特麼是金五部的土匪?不是說這幫蠻子裹著獸皮,拎著棒子就往上衝嗎??

    可是你看城下,人人帶甲,刀寒箭利,連投石車這種重型攻城器械都有了,與大宋軍隊的制式裝備都有得一拼。

    什麼情況?

    ......

    此時,王都頭一臉煞氣正在指揮閻王營守城,忽見一大幫禁軍上城,立馬一震。

    多一句廢話都閒耽誤工夫,「來的正好!!」

    「多少人!?」

    潘梁棟還是懵的,下意識作答:「一廂...」

    「好!!」王都大喝一聲,難掩喜色。

    「帶你的人去右城防守!!」

    潘梁棟也是日了狗了,咱還沒交割呢,怎麼就派上任務了?

    可是,兵臨城下,萬事從全,潘梁棟也只得從命,帶人急步向右城牆行去。

    到了地方,卻是心下一鬆,那個黑臉的宋將還算厚道,右城牆攻勢最弱。他們沒來之前,這裡只有兩都兩百人就守下來了。

    不過,在右牆帶隊的人,潘梁棟卻是不敢怠慢,正是石家老大石全福,這位的軍階比他高好幾級。

    躲著流矢靠了上去,「全福大兄....我....」

    「梁棟啊。」

    石全福那邊正舉著塔盾,貓在兩個城垛子之間,觀察城下的之勢。

    聞聲轉頭,隨之一怔,馬上又道:「你咋來了?」

    見他身後帶著兵呢,馬上又道:「帶聖旨來的?」

    潘梁棟都快哭了,無語地點著頭,心說:我來換你了,你可以開溜了。

    哪成想,石全福見他點頭,「操!!來的真他娘的不是時候!」

    潘梁棟聞言,拍著大腿,「可不嘛!」

    一句話就說到潘梁棟心坎兒裡去了,我要是晚來一天,不就趕不上這陣勢了。

    結果,石全福跟他說的根本就是兩碼事兒。

    瞪著『小潘』,「你他娘的早來一天,老子是不是就跑了!?」

    「嘎....」

    潘梁棟現在就差說一句,「特麼你能再直接點嗎?」

    可是沒敢說,怯生生發問:「現在怎麼辦?」

    「啥咋辦!?」石全福臉上的煞氣一點不比王都頭少。

    把大盾往潘梁棟懷裡一塞,「盯住了!飛完了馬糞蛋子就該上人了。」

    說著話,貓腰往中間城樓的方向靠了過去。

    ......

    尋到王都頭,二人躲在垛子下面又看了一會兒。

    石全福才擰著眉頭,「不太對勁兒啊,這特麼的金五部加一塊兒也就二十來萬人,哪來這麼多兵?」

    「你看!」

    一指城下,「雖然衣服穿的都一樣,但髮式不同。」

    「有渤海人,有高麗人...」

    「完顏烏古乃那廝,這是拼了血本了啊,連屬族兵都用上了。」

    王都頭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我他媽還不知道不太對勁兒!!」

    人數還在其次,主要是,特麼昨天還褲子都穿不上的金蠻,轉個眼就武裝到了牙齒,連投石車、箭樓、雲梯都用上了,能對勁才怪。

    「滾滾滾!!」

    「滾回你那邊去!」不耐煩的開始趕人。

    「淨他-媽添亂!」

    石全福不干了,「什麼玩意兒!?老子是營帥,還是你是營帥!?」

    「你是營帥你站在這指揮啊?」

    「別...還是你來吧。」

    石全福臉皮讓閻王營這幫孫子練的,早就刀槍不入了,一邊罵一邊服軟,也是再正常不過。

    但是,只罵了一句,又自覺沒趣,可也沒乖乖的就走了,因為城下又有了變化。

    ......

    幾輪遠攻之後,金兵開始近戰攻城。

    而這個時候,金軍主帥也終於親臨戰場,出現在視野之內。

    他不出來不要緊,一出來....

    「那是什麼!?」

    石全福不顧擦身而過的飛矢,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金帥所在的位置目瞪口呆。

    「怎麼可能!?」

    王都頭也是駭然出聲,怔怔地看著石全福所指。

    ......

    那裡有....

    鐵、浮、屠!!

    閻王營的專屬殺器鐵浮屠,居然出前在了金陣!

    而且觀其數量,起碼有數千之眾拱衛在金帥左右。

    此時此刻,閻王營一千八百將士全都悵然發呆,看著遠處。

    此時此刻,城下的喊殺與城上的死寂彷彿兩片天地!

    此時此刻,沒有人能理解,閻王營的兵......

    看見閻王營的鐵浮屠立在敵陣之中,是何等心情!

    石全福沉默著,怔怔地看著,他現在連問為什麼金軍有鐵浮屠的工夫都沒有,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

    從前,大宋的鐵浮屠征服了燕雲,可是,現在大宋沒有鐵浮屠,而敵人卻有了鐵浮屠....

    真他媽可笑!!!

    ......

    突兀地喃喃出聲:「老王....禁軍來接咱們的班了...」

    「閻王營.....」

    「能回京了。」

    「......」

    王都頭沒出聲兒,他明白石全福的意思。有唐奕和各家將門撐腰,閻王營就算現在上船就跑,也沒人說一個「不」字。

    可是,能那麼幹嗎?

    默然良久,「老石,交給你個任務....」

    「說。」

    「這回可能要壞事兒,你帶人下城準備一下....」

    「跑吧。」

    「......」石全福心裡又咯噔一聲。

    王都頭那是從鄧州營的時候就一路打過來的老兵,經歷過的大仗不是他能比的,他都說要壞事兒....

    ......

    沒答應,也沒拒絕,調頭就走,卻是沒有下城。

    回到右城牆,「梁棟!」

    「在呢!」潘梁棟帶著顫音,靠上來。

    城下的鐵浮屠他也看見了。

    石全福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不住了,一來就趕上這事兒。」

    潘梁棟咧著嘴沒接,沒敢接。

    他怕石全福下一句就是,閻王營要扔下他們跑。

    不想......

    「為兄交給你個任務!」

    「大兄.....」潘梁棟真哭了,怎麼越說越像他心裡猜的了呢。

    「你帶兩都禁軍去碼頭,先把所有船支扣下來。」

    「不管民船,還是商船,一率不得離港。然後清點船支,裝貨的就地卸空待命!」

    「啊......啊?」潘梁棟沒想到是這麼個事兒。

    「這是....要跑?」

    「嗯。」石全福點著頭。「可能要守不住。」

    「誒,小弟這就去!!」

    一聽要跑,潘梁棟比誰都積極,點了兩百個最親近的兵將,朝著碼頭就衝了過去。

    要跑,肯定是他們哥兒幾個先跑!

    ......

    這邊,石全福沒有下城,也沒有去中間城樓。

    與兩都閻王營將士,帶著一廂禁軍,開始守城。

    因為......金軍攻上來了。

    接下來,就是拿命起舞的肉搏!

    ......

    ————————

    閻王營,終究還是閻王營!縱使殘軍,可這麼多年也從未滯怠。

    金軍雖然裝備精良,且悍不畏死,但是在大宋第一軍面前,仍然稍顯稚嫩。

    雖然城下的金人、渤海人、高麗人加在一塊,差不多有十萬之眾,但是....

    小小遼河城宛若江心石佛,傲然孤立!

    利用鋼弩、利箭,還有嚴整的軍陣,一次又一次把金軍打下城頭。

    入夜,金軍攻勢漸緩。

    王都頭藉著這個當口兒,把各營將校聚於一處。

    見石全福滿臉血污從城頭上下來,王都頭一緊眉頭,「不是讓你去城裡嗎?」

    石全福則道:「潘家小子去了。」

    再不多說,回到營賬一頭栽在帥位上喘著粗氣。

    王都頭無法,在帳中等人都到齊了,正要說話,卻是潘梁棟興沖沖的進來。

    進來就嚷嚷,「船都準備好了......」

    「跑吧!!」

    可是,沒人接他的話頭兒。

    王都頭也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看著眾將,「報各營死傷。」

    有人搭話,「傷七十二,走了四十個。」

    「傷八十,死三十。」

    「傷....」

    王都頭一邊聽,一邊默算,「缺了兩百八十六個腦袋.....」

    颯然一笑,「還不錯,剩了一千五百個。」

    算過了傷亡,這才轉向潘梁棟,「碼頭還剩多少船?等裝多少人!?」

    「哦...哦......」潘梁棟回過神來。「兵船十艘,貨船二十二,還有兩艘客船也沒讓出港。」

    「對了,我們這一廂過來的時候,還帶了十艘大海船。」

    「全算上,走咱們這四千多號不是問題。」

    「就算是兩三萬,也裝得下!!」

    .....

    「兩三萬....」王都頭擰著眉頭,抬頭看向石全福。

    「咋整,你說說。」

    打仗他在行,用腦子卻是比不了這個將門出來的兵油子。

    石全福還是歪在那裡,動也不動一下的低眉沉思。

    「二十艘兵船....二十二艘貨船...還有兩條客船....」

    一抬頭,「塞一塞,不走燕雲,先送萊州。」

    「四萬人沒問題!!」

    「才四萬?」王都頭眉頭不展。「太少了。」

    只聞石全福道:「笨呢!」

    「走萊州的話,兩天就能走一個來回!!」

    「回來的時候帶著萊州的船隊,第二趟起碼又能多走三萬!」

    「兩趟,足了!!」

    王都頭眼前一亮,「也就是說,四天...兩趟....十一萬......正好?」

    「對!」

    「那就成!

    轉頭看向眾將,「都聽見了,四天!!」

    「能不能守?」

    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賀代表閻王將校一咧嘴,「小意思.....」

    「那就這麼定了!!」石全福一拍桌子,算是定下來了。

    可是,誰都知道,「這個小意思代表著...最少得有一多半的兄弟...要交待在這北國小城。」

    ......

    邊兒上的潘梁棟一直處於懵逼狀態,幾個意思啊?他怎麼就聽不懂呢?

    他們禁軍的一廂和剩下的閻王營,加一塊兒也才四千人,怎麼就還得兩趟?

    「那什麼....」潘越覺得特提醒提醒他們。

    「不用守了吧??咱們才四千個兄弟....」

    碰,王都頭猛一拍桌子。

    「可城裡有十一萬大宋百姓!!!」

    瞪著潘梁棟,「當俺們閻王營跟禁軍一樣,跑起來顧頭不顧腚!?」

    禁軍幹得出來,閻王營幹不出來。

    遼河城是商城,是大宋與大遼、東北的經濟樞紐。大宋各地做藥材、皮貨,還有毛紡生意的商戶匯聚於此,有的乾脆在這裡安家落戶。

    這裡有整整十一萬的大宋子民,讓他們扔下百姓自己跑??

    閻王營幹不出來。

    ......

    此時潘梁棟怔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當然不理解王都頭的心思,更不理解閻王營的心思。

    可是,他現在不敢說一個「不」字,因為這幫活閻王的眼神....不善!

    ......

    正好,這邊王都頭懶得和他廢話,轉頭看向石全福。

    「交給你了,你帶著潘梁棟撤民!」

    ......

    此話一出,石全福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王都頭這是讓他跑?

    瞪著王都頭運了半天的氣,「我是閻王營的人....」

    王都頭聞罷,掉頭就走,帶眾將準備回去守城。

    「你不是閻王營的人!!!」

    石全福咬牙切齒地看著魚貫而出的將校,半天才憋出一句:

    「真他媽孫子!」

    ......

    李賀過來,拍了拍石全福的肩膀。

    「你雖然不是閻王營的人,卻是我們兄弟....」

    「所以....」

    後面的話,李賀沒說...

    所以,王都頭想讓他活著,

    又拍了下石全福的肩膀,「走吧,回去好好在京裡呆著,別往這玩死的地方跑!」

    說著話,頭也不回的出了帳子。

    ————————————

    石全福最終還是沒和撤走的百姓一起走,但也沒有上城守城。

    兩天的時間,他帶著剩下的七萬百姓,把碼頭倉庫之中堆積如山的各色物資全部沉海,一根毛都不給金人留下。

    兩天。

    兩天之後,海面上風帆林立,如約而至。

    石全福站在碼頭上鬆了口氣,兩天!!還有兩天!

    迎著從船上下來的潘梁棟,「可還順利?」

    潘梁棟點了點頭,「萊州已經派人向燕雲送信了,最多七天,我們就能打回來!!」

    「嗯。」石全福點著頭。

    「這裡交給你了。」說完,轉身向城樓的方向走去。

    「大兄何去?」

    「守城!」

    潘梁棟一滯,想起自己的那些兄弟也在守城。

    朝著石全福的背影,悵然出聲...

    「我...我帶來的兄弟...還剩下多少?」

    「一千。」

    「.....」潘梁棟心頭猛的一縮。

    「一千....」

    是啊,禁軍沒有閻王營那麼好的素質,還能剩下一千,已經很不容易了吧?

    可是,一起摸爬滾打那麼多年的兄弟就剩一千了?

    潘梁棟鼻頭一酸,視線開始模糊。

    但沒有時間留給他傷感,多耽誤一刻,城牆上就要多守一刻。

    ......

    組織百姓上船,正如石全福所算計的差不多,最後六萬五人上船。

    潘梁棟幾乎是挨艘的跑,挨倉的看,想方設法的擠一擠,再擠一擠......

    六萬八....

    七萬....

    七萬二....

    直到最後一個百姓上船,船工才強行把還想擠地方的潘梁棟攔下來。

    不能再擠了,再擠就要翻船了。

    「再擠擠!!再擠擠!!!」潘梁棟紅著眼睛。

    「兩千!!」

    「再給我裝兩千!!城牆上的人就能一塊兒撤了!!」

    船工眼睛也濕了,「將軍,這不是河裡,這是海上......」

    「再裝,有一點點風浪,一船人就完了!!」

    「要不...」船工摸著眼淚,「我們下去,讓閻王營的軍爺上來!」

    他們也不忍心讓閻王在城上拚死,保著他們離開。

    「我們下去!!」

    ...

    「我們下去!!」

    船上的百姓也都隨聲急吼,赤目含淚。

    「閻王營,那是百姓的兵啊!不能打沒了...」

    ....

    潘梁棟腦袋嗡的一聲,只覺天旋地轉。

    他知道,他現在必須走。再不走,民情失控,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他知道,閻王營,還有那他的禁軍兄弟,還要再守兩天!!

    兩天!!!

    他的兄弟們...還剩下多少?

    ....

    「開!!」

    「船!!」

    潘梁棟幾乎是聲嘶力竭,顫抖哀吼。

    隨後....

    在船工撤下跳板的最後一剎那。

    潘梁棟....

    跳下了船。

    「我....留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4
第914章 不能

    人性是無法用簡單的善惡來歸結的,潘梁棟這個兩天前還想扔下遼河百姓,自己先跑的自私小人,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那一剎那,哪來的勇氣,哪來的邪火,讓他跨出生與死的那一步。

    回望漸漸離港的海船,潘梁棟也分不清現在是什麼心情。

    不過,有一點他十分確定,特麼腿肚子在哆嗦,他怕....他是真怕死。

    可是,那一剎那,他似乎又明白了一個道理:是人都怕死,可是有時候,人更怕窩窩囊囊的活著!

    「操!!」

    「左右就他娘的兩天!」

    呲牙咧嘴,怒目圓瞪,扭曲的面容與其說是猙獰,不如說是在給自己壯膽兒。

    緊了緊腰間佩刀,朝著城牆,朝著喊殺之聲的根源,朝著生與死的邊界......

    殺將過去。

    ......

    只不過,老天似乎並未被潘梁棟的壯舉所感動分毫,那悠悠遠去的海船永遠的消失在視線之內。

    這是潘梁棟最後一次在遼河城外的海面上,看到宋船。

    .....

    ——————————

    與遼河口隔海相望的萊州城下。

    此時此刻,八萬遼軍從天而降,霎時之間把萊州圍成了鐵桶。

    海面上,大遼水軍亦是鋪天蓋地,封鎖海面,閉塞港口。

    萊州,宛若江心孤葉,隨時傾覆。

    萬軍之中,大遼國主耶律洪基白馬龍冠,神情肅穆,望著唾手可得的萊州城,緊鎖眉頭,喃喃自語:

    「但願北邊,亦能順利......」

    身側,「張小姐」和那髡頭遼臣微微一怔,如今萬事俱備,皇帝陛下為何還不高興呢?

    「陛下這是....這是在擔心什麼?」

    張孝傑更是諫言道:「陛下大可安心,完顏烏古乃這人雖不識教化、野蠻奸詐,但是他的女真部族個個還算驍勇,拿下個小小的遼河口不成問題。」

    那髡頭遼臣也道:「遼河口駐守的雖然是大宋最強的閻王營,可是現在的閻王營已經今非昔比,兵將尚不足兩千,已然是殘軍。」

    「而金五部那邊,不但完顏烏古乃傾巢南下,且有我大遼之助,踏平遼河口只是時間問題。」

    ......

    耶律洪基聞聲絲毫不見喜色,反倒眉頭擰的更深。

    「朕不擔心這些....」

    在耶律洪基看來,遼河口拖的時間越長越好。

    也正因為那裡駐守的是閻王營,他才會割了那麼大一塊肉給完顏烏古乃那個野人。

    說實話,耶律洪基此時的心情極為複雜。

    他既希望金五部勢如破竹,一舉把閻王營這個代表著大遼恥辱的敵營斬盡殺絕,以報六年前大破遼軍之恥。

    一方面,他又想完顏烏古乃慢一點,再慢一點,因為只有一直拖下去,大宋才會增援。

    而對於遼河口,還有大遼圍城的萊州來說,最近的增援就是燕雲......

    到時就看狄青會不會施救,會分多少兵去施救了。

    ......

    而耶律洪基並不擔心狄青不救。

    因為這兩地不單單是名義上大宋的屬城,更重要的是,兩地起碼有二十多萬的大宋百姓,還有今冬囤積的價值近千萬貫的物資沒來得及運走。

    近千萬貫!!!都是大宋急需的羊毛、皮貨,還有藥材。

    即使這些東西大多數都是富得流油的唐子浩的產業,可是即便是他,也得傷筋動骨吧?

    耶律洪基料定,就算狄青不想救,那瘋子也不會答應。

    近千萬貫啊,相當於大遼兩年的財稅收入!

    能添多少兵,能造多少軍械?

    單從這千萬貫的意義上來說,大宋就不得不救。

    所以,耶律洪基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攻敵必救,意在燕雲!

    沒錯,與萊州和遼河口兩座城,還有千萬貫的財富相比,還有更大的誘惑等著耶律洪基,那就是燕雲。

    宋遼之咽喉要沖,得之,可安天下!

    ....

    別看表面上,大遼皇帝陛下在萊州,可是,耶律洪基所帶這八萬遼兵,根本不是什麼精銳,基本就是特麼湊數的,甚至連皇家近衛皮室軍也不在此。

    在哪兒!?

    古北關!!

    距離古北關只兩百里遠的澤州,此時已經變成了兵城。

    除了耶律洪基的十萬皮室軍,大遼各部總共集結了二十萬大軍,加一起三十萬。

    只要狄青分兵馳援,三十萬大軍立即就進犯古北關。

    耶律洪基還就不信了,六年前你守得住,六年後,看你還守不守得住!!

    ......

    但是,話說回來,大宋舉國大喪,新皇未穩;大遼準備萬全,燕雲志在必得。

    那耶律洪基為何還是眉頭不展呢?

    因為他怕......

    他怕引虎驅狼,養冦為患。況且,完顏烏古乃可不是什麼土匪草包。

    「烏古乃能夠一統女真各部,非是庸人....」

    「只怕他...得了我大遼之助,又搶下遼河口的宋財,必是壯大,日後恐怕...要操控不住了。」

    「呃....」

    張孝傑一窘,也露出難色,這確實是個問題。

    唯那髡頭遼臣急聲安慰:「陛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與燕雲相比,女真的威脅根本不值一提啊!」

    耶律洪基聞聲,淡淡地掃了那遼臣一眼,打馬向前。

    吩咐眾將,「上前叫陣!」

    ......

    ——————————

    燕雲,古北關。

    做為宋遼之間最最關鍵的咽喉要地,這裡駐紮著二十萬燕雲守軍之中的十五萬之眾。

    此時,旌旗獵獵,關城森冷,燕雲首帥狄漢臣親臨古北關城。

    而狄青並非空手而來,其後,六萬鬼面煞神同臨雄關。

    軍帳之內。

    三軍將校帶甲肅立,迎接著大宋軍神的到來。

    更讓他們好奇的是,那六萬「鬼兵」就是傳說中的涅面閻王——涯州軍。

    在燕雲將士眼中:

    「閻王?」

    「啊呸!」

    大宋只有一個閻王營,也只能有一個閻王營!!

    因為,天下第一比不了,服!

    但是這天下第二......是燕雲禁軍的,涯州軍....不夠格!

    ......

    此時此刻,狄青根本沒有心思理會兩方將校眼中迸發的火花,一雙老目烈烈有神,緊緊盯著賬中山河圖上的一點。

    良久....

    碰!!

    狄青在圖中一點,猛的砸的下去。

    「就是這裡!!」

    眾人寧神細觀,無不一震。因為狄帥所指,乃大遼澤州。

    有人驚疑出聲:「元帥這是....」

    狄青不答,抬頭看向眾人,「眾將士!!」

    「末將在!!」

    「前方來報,此時此刻,髡兒耶律洪基領八萬遼騎,還有『號稱』五萬之眾的水軍兵臨萊州城下!」

    「借遼臣叛宋,躲入萊州為名,正在興兵要人。」

    「三日為限,若不交人,就要進城自取了。」

    「!!!!」眾將大驚。

    對於遼人借大宋國喪之機動手動腳,雖然大夥兒早有準備,可是萬萬沒想到,耶律洪基一出手就是殺招。

    十幾萬大軍攻打萊州?那萊州如何守得住?

    有急性子的將士已經開始躁動,上前請戰。

    「末將不才,願領兵馳援!」

    一人出列,眾人響應,紛紛抱拳拜禮,請戰援城。

    「呵呵。」狄青乾笑一聲。「莫急!」

    「本帥還沒說完。」

    指著圖上的萊州,「耶律洪基那髡兒使的什麼心思,又怎能逃過我大宋的法眼!?」

    「此役,他帶的八萬遼騎皆是各部族兵,戰力一般,不足為慮。」

    「且....」再指海上。「號稱五萬水軍傾巢而動,其實嘛....」

    「皆是空船!!」

    碰,一拳砸在山河圖大遼海陽的位置,「這裡!!大遼的五萬水軍,其實都在海陽!」

    「而這裡.....」

    手指緩緩在圖上移動,最後定格在澤州。

    「澤州,才是關鍵!」

    「而這裡!!才是大遼的殺招所在!」

    「十萬皮室軍、二十萬精銳,盡聚澤州!!!」

    笑咪咪地轉頭看向眾將,「聽懂了嗎?」

    「髡兒皇帝這是在和咱們玩兵法啊....」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

    眾將先是默然,你看我,我看你,隨後......

    「哈哈哈哈哈!!」狂放大笑,極盡嘲諷。

    還暗渡個屁?一撅腚,就讓咱全看見了。

    ......

    有豪放將領上前,「末將不才,願領三萬禁軍馳援,必保萊州不失!」

    此將心思還是相當細膩的,既然大遼玩的是聲東擊西之計,那古北關就不得不防了。

    不過,三萬援軍還是擠得出來的。

    但是,他還是有所疏漏。

    只見狄青搖著頭,「三萬不夠。」

    指著海陽所在,「別忘了,這裡還有五萬大遼水軍,準備從海上進犯燕雲。」

    「萬一要是遇上了....」

    「這....」

    那將官一窘,登時臉就紅了。若非狄帥提醒,他還在那信心滿滿呢。

    此時,眾將也是收起了輕視,緊鎖眉頭。

    海陽是一根釘子,這五萬水軍平時根本不放在眼裡,可是現在...

    大夥發現,不好處理了。

    援軍太少,這五萬人就是大害。

    援軍若多,則澤州的三十萬遼軍又是隱患。

    大夥兒都知道,古北關,不能丟!

    「可是....」

    眾人糾結,「可是萊州不能不救啊!!」

    「那裡有數萬大宋軍民,若是放任不管,必被遼兒血洗。」

    此時,涯州軍大將石全海啌的一聲踏前一步。

    「狄帥大可舉重兵馳援!」

    「有我涯州軍在,三十萬遼兵,不足為懼!」

    「嘿!!!」

    燕雲禁軍不干了,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看他媽把你們狂的?真當自己是閻王營了哈!?」

    「哼...」石全海冷哼一聲。「閻王營?」

    「老子就是閻王!」

    「好了!!」狄青低吼一聲,喝止爭吵。

    先是看向眾將,「涯州軍連克交趾、佔城,又西征萬里,確實是強兵。」

    「不過...」

    轉向石全海,「時逢冬春之交,北地寒潮未退,涯州軍畢竟是南兵,初到北疆,也不可妄自尊大!」

    對於狄青,石全海自然不敢造次,低頭認錯。

    「狄帥所言極是,末將....狂妄了。」

    狄青點了點頭,看向眾將,「大夥兒不用爭...」

    「馳援萊州,那是被遼人牽著鼻子走,乃下下之策!!」

    「那當如何??」

    有人急了,「總不能坐視不理,眼看著萊州覆滅吧?」

    ......

    「是啊,狄帥!萊州雖是遼地,可住的卻全是大宋子民啊!」

    ....

    「莫急!」狄青勸住眾將,瞪眼看著山河圖。

    此時此刻,狄漢臣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第一次,做為大宋將領......第一次,他能自己拿主意了。

    「就是它了!!」

    猛一砸澤州,「遼人聲東擊西,那咱們就回他個圍魏救趙。」

    「咱們打澤州!」

    那裡是集結著大遼所有的主力,舉兵攻之,狄青倒要看看,反過來了,耶律洪基救是不救。

    「嘶!!!!」眾將倒吸一口涼氣。

    打...打澤州??

    瘋了!?

    就算把六萬涯州軍算上,古北關傾巢而出,也不過二十一萬戰兵。與澤州兵力一比,還差了一大截,勝負難料。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裡....可是遼境。

    沒有聖諭,無文官監軍,狄帥要是敢善做主張進兵大遼,就算打贏了,回到大宋,他們所有人也只有死路一條。

    「狄帥!!!三思啊!!」

    「是啊,元帥,不可魯莽啊!!」

    「元帥,上一次的事情還尚不定論,連番妄動,必招大禍啊.....」

    .....

    「呼....」狄漢臣長長的出了一口濁氣。

    他剛剛猶豫之意就是於此,擅自進兵,別說大宋文人當道,換做哪朝哪代,不是殺頭死罪?

    ......

    可是,時代不同了。

    探手入懷,請出黃軸錦卷。

    「有旨意!」

    眾將一滯,有旨意??難怪狄帥如此大膽,原來是有聖旨?

    可是,不對啊?燕雲也好,萊州也罷,距京師千里萬里,哪有這麼快?

    「眾將聽旨!」

    不等眾人反應,狄青已經展開聖旨,朗朗誦讀。

    「制詔....」

    「呈天奉命,告宗受身,聖位傳始,天皇有命。」

    「新帝,趙曙告燕雲眾將書!!」

    .....

    巴拉巴拉一堆廢話,大夥兒沒心思聽,只等狄青念出一點「乾貨」。

    終於。

    ....

    「燕雲守將漢臣聽詔....」

    說到這裡,狄青緩緩放下聖旨,頓了一頓,倒不是不念了,而是後面只有九個字,算就是把狄青的眼珠子挖出來,也會牢牢刻在他的心裡。

    環視眾將,一字一頓,森然默念:

    「事急從權,可....」

    「先、斬、後、奏!」

    ......

    「先斬後奏!!」

    念出這四個字,狄青的老目已經濕了。

    第一次!!

    大宋第一次可以毫無條件地信任他的武將!!

    這是......多麼的不容易啊!

    ......

    下首眾將,先是默然,隨之也和狄帥一樣,只覺一股血浪從腳底往天靈蓋上躥,頂的人無法呼吸,頂的人鼻子發酸......

    這一刻,眾將心中想的不是振奮,不是感恩戴德,而是...

    委屈。

    積蓄了百年的委屈,積蓄了千千萬萬武人的委屈,彷彿在這一刻,在這些人身上徹底宣洩。

    有人抹著眼睛,低著頭,心裡罵著:

    這份信任,咋來的這麼不容易啊!

    可是......

    委屈過後,是一浪高過一浪的戰意!!

    委屈過後,是一層厚過一層的忠誠!!

    ......

    「諸位!!」

    狄青也紅著眼,「可敢死戰!?」

    「敢!」

    「好!!」狄青一拍桌案。「各自歸營,明日卯時三刻,沙場點兵!」

    「出關!」

    「喏!!」

    ......

    ——————————

    等眾將各自回營,狄詠這才來到父帥身邊。

    「父親....」

    狄青抬眼看了狄詠一眼,卻好似閃躲,急急的又低下了頭。

    「還在這裡作甚!?耽誤了出兵,軍法處置!!」

    「父親!!」

    狄詠急聲呼喚,又搶前一步。

    「難道...您真的就坐視不理了嗎!?」

    「滾!!」

    狄青低頭嘶吼,「回去準備!!莫在多說一字!!」

    「父帥!」

    狄詠不依,「不能啊!!」

    「.....」

    狄青整個人萎靡下來,再也強撐不下去。

    「是啊,為父....不、能、啊!?」

    ......

    狄青北臨古北關,是因為一份情報,耶律洪基欲圍困萊州的情報。

    可是,還有一份情報,狄青剛剛沒有提。

    金五部部族首領完顏烏古乃暗地裡給大遼北樞密使耶律乙辛、南院宰相張孝傑送了重禮,由二人牽線撮合,得了耶律洪基可以裝備十萬戰兵的刀甲兵械。

    ......

    這些東西是用來幹什麼的??

    耶律洪基又為什麼給完顏烏古乃那麼大的好處??

    只要略一思索,簡直昭然若揭——

    遼河口!!

    雖然戰報未到,可是既然萊州事發,那遼河口也必有險情。

    「父親!!」

    「遼河口有十一萬宋民,還有老閻王營的底子!!」

    「不能就這麼放了啊!!」

    不想,狄詠之急呼,換來的卻是狄漢臣比之更為暴怒的嘶吼。

    猛的抬頭,「那你讓為父...」

    「怎、麼、辦!?」

    砰砰砰!!!

    一下重過一下的砸著山河圖,「你告訴為父!!!」

    「怎麼救!?」

    老將軍滿眼血絲,兩行英雄淚黯然而下。

    他也想救,可是,他是軍人....

    兩國對壘,生死大局,一城一地、一親一故,如何能面面俱到??

    現在的遼河口....沒法救。

    狄青不能,他不能為了閻王營,為了那十一萬百姓把燕雲置之險地。

    他不能....

    真的不能!!

    ....

    看著圖上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的遼河口,喃喃自語:

    「閻王營的兄弟.....」

    「狄青,欠你們的!」

    「遼河口的百姓....」

    「狄青....慚愧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4
第915章 兵膽

    遼河口,三天之後。

    天寒.....

    血冷....

    蒼天有眼!

    似乎老天亦不滿足於白山黑水、蒼茫雪原伴這場大戰起舞,陰濛濛的天空,尖嚎的怒風夾雜著鋼砂一般的雪粒拍打著城牆,如《破陣曲》——壯懷悲烈。

    ......

    寧為太平狗,不做亂世人。

    後世也有一句話:我們不是生活在和平的時代,我們只是生活在和平的國家。

    而這些,顯然和寒天舞雪之中,殺伐過境、血火洗禮的遼河口不搭邊兒。

    但是,這鬼天氣卻是在給閻王營續命。

    ......

    此時,風雪過境,城樓子已經被砸塌了半邊,唯樹立在樓頂的大宋旌旗依舊撲啦啦的迎風烈展。

    城牆,坑坑窪窪,在長達五天的狂暴拍擊之下,依然屹立不倒。

    城上,慘白鋪就,大雪掩蓋了血色,掩蓋了閻王營五天的壯烈,也掩蓋了......

    生命!

    死寂,一片死寂!!

    ....

    雪,越下越大。

    在東北,金人管這叫「冒煙兒雪」,天與地幾乎被白色的風雪覆蓋,五步之外,看不見人影。

    金軍陣中,完顏烏古乃森然注視著前方。

    隔著風雪,不遠處,就是遼河城。

    五天......

    他的十萬兵馬滿懷信心而來,卻在這小小的城池之下耗了整整五天!!

    怨毒地又瞪了一眼城上,極不情願地下令:

    「休兵!!」

    這種鬼天氣,就算是在冰天雪地裡衝殺慣了的金人也沒法繼續攻城。

    ......

    伴隨著金軍潮水一般的退去,城牆上的「死屍」....

    動了!!

    王都頭霜雪掩蓋的盔甲之下,露出一雙眼睛往城下掃了掃。

    「這幫金狗可算退了。」

    「我瞅瞅!?」遠處,石全福來了精神,一邊應聲兒,一邊往起爬。

    可是......

    「啊!!」

    肩甲縫隙裡卡著的箭頭兒讓石全福疼的渾身直抽抽,咬著牙爬起來,向城下觀望。

    良久,終於看清風雪之中的金兵真的在後撤,立時大叫:

    「快,撤到碼頭去!」

    城牆上還能動彈的人不超過三百,這點兒人是守不住城牆這麼大範圍的。

    瞪著眼珠子,「在碼頭佈防,還能撐一段!!」

    王都頭看著還陽了一般的石全福,本不該說洩氣的話,但還是開了口:

    「別指望了......」

    「不會有船來了......」

    三天,去萊州送百姓的船三天還沒回來,說明肯定出事兒了。閻王營現在是千里孤軍,無援無靠。

    石全福不死心,「老王,別放棄!!」

    不顧有傷,搶前一步抓著王都頭的肩膀,「就算船隊不回來,咱們找漁船,總得讓兄弟們活下去!」

    「......」這一次卻是潘梁棟絕望地搖頭。

    撤百姓是他親手操持,只有他最清楚,能下水的別說是漁船,連舢板都走了.....哪還有船?

    但是,石全福瞪著眼睛依舊不肯放棄,「沒船也沒關係,扒門板,騎浮木,總比死在這裡強!!」

    「......」一片默然。

    良久,王都頭抬起頭看著石全福,「這裡是閻王營!」

    「只有戰死的閻王,沒有落跑的小鬼兒!!」

    石全福怔住了,腦海之中不由浮現出王都頭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我們不是一路人。」

    環視全場,石全福彷彿一下卸空了精氣神,茫然若失。

    「老子知道...」

    「你們都當老子是膽小鬼,是懦夫,和你們不一樣!」

    「你們多牛啊??」

    「閻王營...」

    「死守過崑崙關,又在古北關下熬戰二十萬遼軍。」

    「你們驕傲,寧可死,也不願放下閻王營的威名!」

    「可是....」

    石全福紅著眼睛,「死了,就是死了!!」

    「沒了,就是沒了!!」

    「閻王營要是都交待在這兒,那種子也就沒了!!」

    「以後誰還知道大宋的閻王營?誰來接你們的班!?」

    石全福的吶喊情真意切。

    沒想到,換來的,卻是眾將士的漠然。

    王都頭站起身形,撲打著身上的雪粒,寒風中,雙眸依舊鋥亮。

    淡然地看著石全福,「你永遠也不會懂...」

    「閻王營不是驕傲......」

    「閻王營的魂兒,也不在『閻王營』這三個字兒。」

    「閻王營....是兵膽!!」

    「只要膽還在,那閻王營....永遠都是閻王營!!」

    「絕不了種,也斷不了根!」

    ......

    說著話,吩咐眾將,「退守碼頭!」

    「......」石全福一怔,一時之間沒反過味兒來。

    這拗人死活不聽他的,可最後為何還是選擇退守碼頭了?

    而接下來,他終於明白了。

    ......

    碼頭上,眾將士借棧橋構成守勢,想趕在風雪停下來之前封死碼頭。

    而王都頭帶人把一個大浴盆抬到了石全福面前。

    這浴盆石全福認得,是華聯鋪的最新款,長條型的,正好可以趟下一個人。放滿了熱水躺進去,別提多舒服了。而那正是從他營房裡搬來的浴盆。

    當初,因為他弄這麼個享受的東西,還被閻王營的這群鳥廝嘲諷了好長一段時間。

    怔怔地看著浴盆和王都頭,「這是....」

    王都頭沒接話,把幾個凍的硬梆梆的饅頭扔進浴盆裡,抬頭看著石全福,「走吧。」

    「你......」

    「沒什麼你我。」王都頭冷著臉。「飄到哪兒,全看你的造化!」

    石全福不依,「要走一起走!」

    「不可能。」王都頭搖著頭。「老子寧可死在衝鋒的路上,也不願凍死在落跑的水裡!」

    朝著石全福咧嘴一笑,「有時候...戰死...」

    「也是一種勝利!」

    「......」

    石全福沒說話,他開始有一點明白了,閻王營背負的不是累名,而是大宋軍人的希望。

    今日閻王要是在遼河口全滅,那他們不是死於驕傲,而是死於責任。

    外人只道閻王營無敵,因為兵精器堅,悍不畏死。

    其實,直到現在,直到石全福在閻王營呆了四年之後他才懂:

    閻王營無敵,是兵膽!

    敢與黃天爭日月,不入九幽誓不還!!

    正如王都頭所說:這股膽氣不散,誰都可以是閻王營!閻王營的種,也絕不了!!

    「潘、梁、棟!!」

    「啊...啊?」

    潘梁棟不知道石全福突然狠厲的眼神到底幾個意思。

    「叫...叫我?」

    只見石全福猛一甩頭,瞪著他,「拿來!!」

    「拿...拿什麼?」

    「聖旨!」

    「哦哦...」潘梁棟明白了,看來石家大兄這是想開了,準備拿了聖旨走人。

    立馬在身上亂摸,找那份調閻王營回京的聖旨。

    「這兒呢,這兒呢......」

    把聖旨交給石全福,過手的一剎那,潘梁棟頓了一頓,忍不住道:「大兄要是得以歸宋....」

    「還望...還望大兄念在昔日舊交的份兒上,對梁棟家小...照顧一二!」

    說出這句的時候,潘梁棟沒有任何怯懦。甚至他現在覺得,當了半輩子兵,就這五天最是值得,能和閻王營戰死一處,是一種榮幸!

    ......

    石全福沒接話,接過聖旨,在雪地之中展開。也不細看,探指入口,咬牙一撕,登時鮮血流出。

    石全福眼不眨一下,神情絕然,藉著雪色,在聖旨留白所在揮寫四句。

    寫罷,將聖旨捲起,出乎意料,又塞到潘梁棟手裡。

    「某以閻王營軍虞侯的身份命令你!」

    「帶旨回京,不得有誤!」

    「這......」

    「......」

    不光潘梁棟怔住了,王都頭也是一楞神。

    只見石全福高聲呵斥:

    「走....」

    「馬上走!」

    ......

    「我不走!」這個時候潘梁棟倒矯情了起來,紅著眼睛,抹著眼淚。「老子的兵都埋在這兒,老子也要埋在這裡!」

    「必須走!!」石全福彷彿換了一個人,瞪著眼珠子沖上去,拎著潘梁棟的衣甲。

    「你給我聽著!!」

    「從現在開始,你....」

    「就是閻王營最後一個兵!」

    「你必須活著!必須活著把遼河口發生的事情帶回大宋!」

    「必須把閻王營的種給老子傳下去!!」

    「你要是死在了海上.....」

    說到這裡,石全福把潘梁棟拎到自己眼前,「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

    「碰!!」

    根本不給潘梁棟說話的機會,石全福一把把他扔到浴盆裡,親自動手,把浴盆往海裡推。

    潘梁棟下意識想從浴盆裡跳出來,「大兄!讓我留下!」

    「別動!!」石全福不容有疑。「你要和你的兄弟們在一塊兒...」

    「為兄也要和我的兄弟們在一塊兒!!」

    「這回...」

    「你就讓著我點吧!」

    嘩啦,木盆入水,隨著波浪上下起浮,潘梁棟早已經模糊了雙眼。

    「大兄!讓我留下吧!!」

    「回去....我會難受一輩子!」

    石全福把木盆又往前推了一段,「兄弟...記住了...」

    「有時候,活著,比死更需要勇氣!!」

    ......

    ——————————

    看著木盆漸漸遠去,聽著潘梁棟的哭喊越來越遠,石全福這才轉身回到岸上。

    見閻王營那群鳥廝怔怔地看著自己,不由露出一絲苦笑。

    「沒辦法....」

    「就算你們不當老子是營帥,可老子畢竟還是營帥。」

    「我走....那是在丟閻王營的臉。」

    ......

    王都頭默默地看著石全福,不知為何,此時的石全福與腦海之中的一個人影兒開始慢慢融合,最後,甚至有些難分彼此......

    那條已經死了十來年的老鯰魚——李大魁。

    緩緩抱拳,朝石全福拱身下拜,「請,營帥示下!!」

    一眾閻王營將士亦隨之行禮,異口同聲:

    「請營帥示下!」

    「哈哈哈哈!!」這一句營帥把石全福樂壞了。

    「好好好!!原來給你們這群王八蛋當頭兒就得不要命!?」

    「早說啊!!」

    面容一肅,下意識挺直身板,「眾將聽令!」

    「速速佈防,以待金狗!!」

    「讓他們知道知道,啃閻王營這塊骨頭,好吃沒錯......」

    「但也得崩下幾顆牙齒下來!」

    ......

    「喏!」

    ......

    石全福這個美啊,營帥啊!混了四年,終於混成了真正的營帥!!

    舔著肚子,邁著四方步,來來回回,就在幾丈寬的棧橋上巡視,恨不得一下就把營帥的癮今天都過完了。

    一邊晃蕩,一邊訓示:「快點快點!!」

    「弄結實點兒!!」

    「城牆能守五天,這碼頭不給老子守三天,就別說是我的兵!」

    「淨特麼給老子丟人!!」

    ......

    王都頭等人無不暗自撇嘴,「還特麼三天?十萬金兵一進城,別說三天,三個時辰都守不住!」

    ......

    「咱可不能灰心!」石全福繼續過他的營帥癮。「多守一刻,就多一線生機!!」

    一指海面,「說不準,下一刻海上就來船了!!」

    ......

    結果,他這一指不要緊,本是急風驟雪的白色天地只覺猛的一緩,大夥兒一怔,風....小了!!

    操!王都頭差點沒罵娘。

    你他媽這是開了光的嘴啊??船沒來,雪倒要停了。

    「多守一刻?多一線生機呢?」特麼能不能活到下一刻都是兩說。

    ......

    ————————————

    雪真的要停了,開春的「冒煙兒雪」來的快,去的也快。從感覺風雪漸小,到風平雪歇,還不到一個時辰。

    而碼頭上的閻王營,此時已經可以聽見城外的金軍開始向城牆逼近的動靜了。

    石全福面無表情,他知道,閻王營的大限...到了!!

    一提大刀,「兄弟們!!」

    「閻王營毀在我石全福手裡....罪也!」

    「下輩子,當牛做馬!還你們!」

    王都頭與之並肩,回道:「下輩子還做兄弟,還做閻王營的兵!」

    ......

    「不是....」兩人這麼煽情,可是一旁的李賀卻是不領情。

    「你們等會兒....」

    怔怔地看著海面,「有船!!!」

    「什麼玩意!?」王都頭以為自己聽錯了,急忙順著李賀的目光看去。

    「真有船!!」

    「哦操!!」王都頭興奮大叫,照著石全福就是一拳。

    「你那張臭嘴,不會真開過光吧?」

    真就來船了!

    ......

    那一拳正打在石全福傷處,疼得他呲牙咧嘴。

    可是這個時候也無暇管疼,看著海面,他也傻眼了。

    還真有船來??

    老天開眼啊!!!

    ......

    此時此刻,閻王營彷彿久死還陽,一個個都是亢奮莫名。

    生死一線!這就是生死一線!!

    前一刻還要同赴黃皇,下一刻......

    有船來了!!

    「快!!」

    「快過來!!」

    有人已經在朝海船揮手大叫。

    終於,海船越來越近,閻王營的將士皆是大喜過望。

    上了船,就不用死了!

    上了船,就不算逃兵!

    ......

    但是,終於看清來船的石全福猛的心頭一縮,「不好!!」

    那船頭飄揚的......

    是遼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4
第916章 軍魂

    開封,半月之後。

    唐奕手捧一張帶血的聖旨,呆若行尸。

    十天前,馳援萊州的大宋艦隊在海面上撈起了潘梁棟,而那張本該把閻王營帶回來的聖旨則是日夜兼程孤獨地回到了大宋。

    ......

    緩緩展開,那上面的每一個字唐奕都無比熟悉,因為這本就是唐奕親筆所書,給事中歸班連抄錄都沒抄錄,直接蓋印通行。

    ......

    「詔,閻王軍,南歸....」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再展,石全福那用血鑄就的四行大字立時映入唐奕的眼簾。

    嗡!!

    那血紅的大字像刀子一樣剜著唐奕的心,唐奕只覺耳中似有驚雷炸響,什麼也聽不見了。再難抑制,兩行滾燙男兒淚泱泱而下。

    閻王營,一千八百一十四將士絕筆:

    生,為漢匪;死,亦漢鬼!

    不能守土報國,但從....

    王、土、共、存!

    「啊!!!!!」

    仰天長嘯,怒若金剛。

    「告,狄青!!」

    「給我打,往死裡打!!」

    「擊穿大遼,蕩平金五部!!」

    「老子要他兩個國給我閻王營陪葬!!」

    ......

    「子浩!!」身旁的范仲淹凝眉厲喝。

    「冷靜!!」

    而另一邊的賈昌朝則是低著頭沉吟:「這是不可能的。」

    把一封奏報推到唐奕面前,「看看吧,狄青最新的戰報。」

    唐奕接過一看,不由眼眉一立,「請調涯州軍南歸?」

    森然道:「什麼意思?狄帥也搞山頭了?」

    現在,澤州大宋二十對大遼三十幾萬大軍,不但毫無壓力,而且優勢盡佔。

    耶律洪基不得不放棄萊州,帶兵馳援,且以遼皇聖詔為名,急詔契丹八部所有戰兵的聖旨已經發下去了。

    這種形勢下,狄青要調走涯州軍?不得不說,唐奕第一反應就是狄青也在搶功了。

    對此,賈昌朝抬起頭,「大郎細看便知。」

    唐奕聞罷,狐疑地翻開奏報,瞪時眉頭皺的更深。

    還真不是狄青貪功,而是橫掃歐亞的涯州軍萎了......

    這個時節,涯州軍這些從來沒出過熱帶的南方兵第一次到寒帶作戰,即使配發了防寒衣帽,可是,別看已經快進三月了,北方夜裡依舊滴水成冰,冷的讓涯州軍根本無法適應。

    現在,涯州軍接近三成的士兵手腳凍傷,連兵刃都拿不起,路都走不了,已經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若再苦熬,狄青真的不敢保證能不能把人帶回大宋。無奈之下,只得請調涯州軍南歸,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

    「怎麼會這樣!?」

    唐奕急了,「我去過大遼,這個時節不冷啊!怎麼就凍傷那麼多?」

    「石全安、石全海是怎麼帶的兵!?」

    ......

    「哼!」賈昌朝冷哼一聲。「你去大遼,那是狼毫大氅,裡外裹的嚴實,當然不冷!」

    「當兵的能比嗎?征伐圍城,提刀廝殺,不能帶手套,不能穿太厚。」

    「那些黎、儂各部的南兵連雪都沒見過,怎麼可能不凍傷!?」

    見唐奕不說話,憋的臉色通紅,又換了個語氣,和聲道:「別急,相信大宋會給閻王營一個公道。」

    「現在已經近了三月,只要再等一個月,北方一化凍,老夫親自操持,一定揮師北進,血洗此仇!」

    「不行!!」唐奕一口回絕。

    「日今仇,就要今日報!!」

    不馬上讓耶律洪基付出代價,怎麼能平唐奕心頭之恨?

    「涯州軍不行,那就讓狄青北進!」

    「子浩!!」范仲淹爆喝一聲。

    「你要記住,你現在肩上扛的不只有一個閻王營,還有整個大宋,不可衝動!」

    范仲淹太瞭解唐奕了,事關閻王營,他會失控。

    「可是...」唐奕紅著眼睛。「閻王營....就這麼沒了!?」

    「我....我怎麼向楊二哥,怎麼向曹覺他們交待啊?」

    「讓我....讓我怎麼說!?」

    ......

    ——————————

    其實,不用唐奕去說,閻王營覆滅遼河口,一千八百多將士全軍覆沒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此時此刻......

    楊府。

    楊懷玉一身銀白鋼甲戰衣,接過家將捧上的亮銀大槍,跨步出府。

    ......

    曹府。

    曹覺、秀才,還有四十餘閻王營老兵,亦是銀白鋼甲,長刀直槍,殺氣森然。

    曹老二看向一眾兄弟,咬牙開口:

    「閻王營從來沒丟過陣地,即使丟了,也得閻王營自己拿回來!」

    秀才文氣十足的臉上此時也是猙獰可怖,「殺我一親故,還我百人頭!」

    「不把金蠻殺絕種,閻王營的仇就不算報!!」

    ......

    觀瀾書院,曹滿江。

    李方休、胡林親手為這位如今的從二品大將披甲提刀,三人亦是一身亮銀白甲。

    這是嘉佑三年春,宣德樓閱兵之時,先帝專門賞賜給閻王營的。

    他們這些閻王營的老兵即使不在閻王營,先帝亦沒有忘記,每人一套,大宋軍中只有閻王營有。

    曹滿江沒想到,他還有穿上它的一天。

    也不磨嘰,穿戴齊整,與胡林、李方休大步下山準備進城。

    想到王都頭,想到李賀,想到那些從鄧州營過來的老兵,曹滿江一刻也呆不住,恨不得飛到遼河口去。

    而聞訊趕來的孫復等人急忙把三人攔在山角,「滿江何去!!?你如今身負要職,萬不可魯莽。」

    曹滿江一支空蕩蕩的袖管在春風中飛蕩,露出一個慘笑:

    「我的兵......都戰死了......」

    「現在,該輪到我了。」

    ......

    ————————————

    「就一個也沒活下來嗎?」唐奕這邊還是無法接受閻王營就這麼沒了的事實。

    范仲淹聞言,心裡也有一絲堵得荒。

    「我們的艦隊已經打回了遼河口,沒有活口...甚至連屍體都沒找到......」

    「怎麼那麼死心眼兒!?」

    「打不過....就不會跑嗎?」

    「他們把船....都讓給了百姓。」

    「砰!!!」

    唐奕重重的一拳砸在桌案之上,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名字:

    「完顏烏古乃!!」

    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現在動不了他,唐奕發誓,讓這王巴蛋活到明年今日,他的名字就倒著寫!

    ......

    「你還是先去見見楊家和曹家的那兩個小子吧。」范仲俺提醒道。「他們現在可都在宮外請戰呢。」

    「請戰...」唐奕腦袋像裂開了一樣的生疼。

    請戰......應該請戰,只有這樣,閻王營的火種才不會滅。

    可是,真要把閻王營最後的這點兒人也送上戰場嗎?

    唐奕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要怎麼面對。

    此時此刻,他甚至開始恨起趙禎來,讓他當個瘋子不好嗎?為什麼把這麼大的國家,把這麼多難解的問題都推給他?

    茫然的向外走,腦子裡一個問號翻來覆去的轉悠著:

    一會兒見了曹覺和楊懷玉,我要說些什麼?

    ......

    ——————————

    宮城之外,宣德樓下。

    楊懷玉、曹滿江、李方休、胡林、曹覺、秀才......閻王營活著的四十七個腦袋都在這裡。

    百姓們圍攏上來,看著熱鬧。

    閻王營覆滅遼河口的消息現在傳的沸沸揚揚,而京城老戶對這一身亮銀鎧甲又怎會不記得?

    大家都不知道,這些曾經閻王營的人衣甲齊整,兵寒刃利地站在宮門口,這是要幹嘛。

    而出入宮城的宮員們側是繞著走,他們比百姓們可懂行得多,這四十七個人哪有一個是好惹的?

    背景且不提,單是看他們一個個身上的頭銜就足夠顯赫。

    楊懷玉統領五萬大軍的旨意已經如告天下了,說是大宋新興將領之首亦不為過。

    那個獨臂的更不得了,觀瀾武學院副院長,同兵部一把手,和宰相平級。

    剩下的那些都是學武院的班底,最低也是從四品。

    這幫人往那兒一站,代表的不單單是閻王營,而是大宋武將過半的勢力。

    此次閻王營出了意外。不用想也知道,這四十七個人定要發狂,誰敢上去觸這個霉頭?

    ......

    這時,唐奕從宮中出來,看著楊懷玉,看著曹老二......

    唐奕的眼神裡竟露出一絲哀求之意:「回去!!!別鬧了!!」

    楊懷玉不理,凝重搖頭,「這不是鬧!!」

    「那是我的營!!」

    「我要把他們接回來!!」

    唐奕一陣頭痛,又看向曹覺。

    「老二,你們現在是武學院的人,不可魯莽!」

    「哼!!」曹老二冷哼一聲。

    「放心,兄弟不讓你為難!!」

    說著話,向著宮城之內猛一抱拳,「臣!!曹覺,請調!!」

    「願,卸官為卒,重臨...戰、陣!」

    ......

    「曹大哥....」唐奕無法又看向曹滿江。「你是副院長,你不能跟他們一樣...「

    曹滿江笑了,笑的唐奕心裡一陣陣的發毛。

    「大郎...」曹滿江開口,環視在場的四十六位閻王營老兵。

    「四十七個,這是閻王營最後的根!」

    「根還在,閻王營就還有!」

    「你勸不住的。」

    「因為,閻王營......就是你一手打造出來的!」

    「你的兵,沒給你丟臉,大郎應該高興!!」

    「......」

    此時此刻,不但往來皇宮的官員們有所動容,唐奕有所動容......

    宣德樓前,駐足觀看的百姓們亦為這四十八個活閻王有所動容。

    人們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感悟:

    這就是大宋的閻王營,是大宋的兵膽!

    膽還在!國不可欺!!

    ......

    ——————————

    「好!!!」

    唐奕狠一咬牙,他知道正如曹滿江所說,他勸不住,也沒有理由去勸,閻王營是他弄出來的。

    把手中的一卷白絹交與內侍。

    「掛宮門前,讓天下人看看...」

    「什麼才是閻王營!」

    ......

    內侍不敢怠慢,急忙合力把一丈多長的白絹展開,掛起。

    眾人細看,只見白絹的最上頭表著一紙詔書,那是當今官家調閻王營回京的聖旨,而石全福的血書也自然而然地展現在眾人面前。

    閻王營一千八百一十四將士絕筆!!

    生,為漢匪!

    死,亦漢鬼!

    不能守土蕩寇,

    但從王土共存!

    ......

    不知道為何,百姓們的眼睛濕了,寥寥四句,道出了閻王營的膽,大宋兒郎的忠!

    ......

    再往下看,有的人已經忍不住哭泣出聲。

    白絹之上,再無閻王營的絕筆,卻是唐奕在聖旨之下加上了一行小字。

    遼河之戰,四千三百宋魂硬撼金十萬大軍,經五日,不敵,全軍覆滅。

    金蠻雖破城而入,然,未得片布、粒米,蕩空城而歸。

    此役,

    閻王營一千八百一十四將士,無一人生還。

    遼河城十一萬三千九百一十七民戶,無一人罹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5
第917章 超級鐵浮屠

    宮城前的那張白絹貼出去,不單單書寫著閻王營的壯烈,它還代表著,大宋軍人一個全新時代的開端。

    那張聖旨,還有石全福代閻王營一千八百一十四員戰將的絕筆,就像一個標竿立在那裡,鞭策著每一個大宋軍人,震撼著每一個大宋百姓。

    ......

    唐奕默默地走到楊懷玉身邊,默默地看著閻王營最後的四十七位老兵。

    「別急....」

    「把閻王營重新立起來,打回遼河口去!!」

    楊懷玉望著聖旨下方石全福的血書怔怔發呆,心中震撼,石家那個軟蛋沒有辱沒的閻王營的威名。

    重重點頭,「給我半年時間!」

    「好!!」唐奕暢快叫好。

    「有你這句話,那奕也給你一句話!」

    「糧餉軍費,不設上限!!」

    「兵源將校,大宋三軍可隨意選用!」

    「若有不足,民選兵源亦可!」

    「以上所說,只要閻王營開口,朝廷必遂之!!」

    ......

    唐奕這些話說的聲音很大,宣德樓前,不光閻王營的老兵聽得見,百姓們亦聽得見。

    此時,唐亦激動的抬頭看向在場的民眾。

    「請大家放心!!」

    「大宋從今天開始絕不虧待一個英雄,更不會讓我們的『子弟兵』....」

    「屍骨...蒙塵!!」

    ......

    「子弟兵?」

    所有人為之一怔,這個說法倒是新鮮,可是,這又是何等貼切?

    正是親如子弟的閻王營,還有看似吊兒郎當的一廂禁軍,保下了十一萬遼河口百姓的性命。

    子弟兵!大宋子弟兵!!

    「好!!!」百姓之中有人叫好出聲。

    隨之....

    「好!!」

    「好!」

    宣德樓前一片沸騰。

    ......

    ————————

    此時,范仲淹與賈昌朝就站在宮門前,聽著百姓們激動的吶喊,兩個老頭兒對視一眼,皆是愕然。

    「子弟兵?」老賈也是特麼服氣了。「這小子是怎麼想出來的?」

    范仲淹則道:「這....」

    「這將會是大宋軍民關係的一個開端嗎?」

    「嗯....」賈相爺撇著嘴。「大郎當眾說出這些話,應該就是有這麼一層意思了。」

    由衷讚歎:「不錯,有想法!」

    不想,范老爺一聽不樂意了,「你高興個啥?那是老夫的弟子!」

    說著話,兩手一背,四方步一邁,轉身回政事堂了。

    「你!!!」

    賈相爺這個堵得慌喲,「什麼毛病!?誇誇都不行了?」

    「不行~!」

    范老爺不用回頭,老賈都能猜出來他那個得瑟相兒,氣得賈相爺都生出一個怪異的想法:

    特麼慶歷的時候,要是我輸了該多好。那樣的話,去鄧州的就是老夫,不是范希文....

    定搶了他的弟子,看他如何囂張!?

    ......

    ————————

    另一邊,楊懷玉雖也激動,但是,此時他已經在考慮更為實際的問題了。

    「糧餉不設上限?」

    「不限!」

    「那我要組一萬鐵浮屠,朝廷也無異議?」

    那東西太燒錢,之前閻王營才五百就花了唐奕幾百萬貫。

    現在楊懷玉張嘴就是一萬,他自己心裡都沒底。

    怕唐奕不同意,楊懷玉又補了一句:

    「現在大遼據說已經有數萬鐵浮屠,金人也有了...」

    「我們....」

    「可以。」沒想到唐奕回答的十分乾脆。

    「一萬就一萬!」

    「當真!?」

    「當真!」

    「那....」

    「全配最最上等的西極天馬....行嗎?」

    楊懷玉有點登鼻子上臉了。

    「一兵雙馬...可好?」

    「呵呵....」

    這回唐奕倒是沒急著答應,用下巴一指曹覺,「你問問老二,西極馬現在還入得了咱們的法眼嗎?」

    「告訴你吧,咱們現在有源源不斷的正宗阿拉伯汗血寶馬!!」

    「你想要多少,我就能給你運來多少!」

    「別說一兵雙馬,就算騎一匹牽一匹,再帶上兩匹當口糧,在咱這兒都不算事兒!」

    「還西極馬!?」

    「讓高昌那些奸商死去吧!!」

    「......」楊懷玉都聽傻了,沒有養馬之地的大宋,怎麼一下子闊起來了?

    「忘了過去吧!」唐奕看楊懷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大宋再也不是沒有養馬之地,騎兵緊缺的那個大宋了。」

    「如今,埃及、西奈、北非、東非大草原,包括你父親正在征服的小亞細亞。」

    「養馬之地加在一塊兒,比大宋本土都不知道大多少倍!!」

    湊到楊懷玉身前:「你知道咱們的商船到了非州那些原始部落是怎麼往回運馬嗎?」

    「怎...怎麼運?」

    「呵呵。」唐奕乾笑兩聲,上下打量著楊懷玉。

    「你這一身鎧甲、兵刃...」

    「能換回來一整船!!」

    「嘶!!」楊懷玉倒吸一口涼氣。

    「這麼邪乎?」

    這時,曹覺插話了。

    「二哥是沒見著啊...」

    「等著吧,等小弟的運馬船從涯州進京,讓你看看咱的私人收藏。到時候,送你兩匹好的。」

    撇著大嘴,「和咱帶回來的那些阿拉伯俊馬一比,遼人那小河套馬那就是騾子。」

    「.....」

    「而且....」曹覺神秘一笑。「鐵浮屠的話,西極馬咱們已經瞧不上了。」

    「阿拉伯馬...呵呵....也不夠格。」

    楊懷玉一振,「還有更好的馬?」

    「有!!」

    唐奕接過話頭,「而且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一但成軍,那就是超級鐵浮屠!!」

    「超級鐵浮屠??」楊懷玉不明白這個「超級」是個什麼意思,不過,知道肯定很強就是了。

    唐奕大樂,對曹覺道:「正好,你帶二哥去看看咱們帶回來的超級馬。」

    曹覺來了興致,「現在就看看??」

    意興闌珊道:「咱還想再藏一藏,嚇他們一大跳呢!」

    「看看吧。」唐奕笑著勸道。「我陪你們一起去看看。」

    能有一個由頭把兄弟們的悲痛暫且轉移,唐奕求之不得。

    「好!!那就看看去!!」

    說著話,拉起楊懷玉就走。

    ....

    ——————————

    所謂的超級馬,唐奕這次回京也只帶回了兩匹馬種做樣子。

    被曹老二藏在家裡,除了他,誰也不讓靠近。

    ......

    等唐奕一行人進了曹府後院,還沒到馬廄,離著老遠,楊懷玉就是一驚:

    「什麼東西!!」

    只見馬廄裡確實有馬,但是,特麼是有馬看不見馬。

    準確的說,是看不見全貌。

    在遠處看,只見到八條馬腿,還有一截馬肚子,馬頭、馬身都在馬廄的棚子上面檔著呢。

    楊懷玉急了,指著馬廄,一邊往過跑,一邊回頭跟唐奕和曹老二吼叫:「這特麼是馬!?」

    跑到近前,「哦操!!」直接暴了粗口。

    又問了一嘴:「這特麼真的是馬!?」

    大象吧?也...也太特麼大了!?

    曹家馬廄不可能小氣到弄個矮棚子,從下到上,舉架足足有一丈多高。

    可是,即使這樣,廄裡這兩匹馬居然抬不起頭。要是把脖子伸直了,棚頂就得支起來。

    「這特麼是馬!?」

    楊二哥第三次怔怔發問,完全顛覆了他去「馬」的認知。

    「這是西撒克斯的夏爾馬!」

    唐奕看著眼前跟大像一般的馬,也是有點感慨。

    夏爾馬,絕對的馬中巨無霸,肩高一米八,好馬種甚至可以到兩米五。

    什麼概念??西極馬的肩高不過一米四,就算阿拉伯馬也不過一米五。

    更別說蒙古馬、河套馬,也就一米三、一米二的高度。往那一站,夏爾馬讓它隨便打,也只能夠得著膝蓋。

    而且,龐大的身軀注定夏爾馬是馬中的大力士,挽車拉物,可載重五噸,換算成宋斤就是一萬斤。

    馱負雖達不到這個數據,但是,千八百斤的鐵浮屠還不跟玩一樣?再也不會出現馬力不濟的問題了。

    雖然這種挽馬速度很慢,而鐵浮屠本來就是犧牲速度來提升防禦力和衝擊力的,正合適。

    「怎麼樣?」唐奕一臉嘚瑟。「用這種馬裝備鐵浮屠,夠不夠得上『超級』二字!?」

    「夠!」楊懷玉滿臉激動。「太夠了!!」

    剛才曹老二說,遼人的河套馬和阿拉伯馬跟這馬一比那就是騾子,呵呵,現在看來,河套馬和這玩意兒一比,別說騾子了,那就是條土狗。

    楊懷玉根本想像不出,這巨無霸全身披甲,成千上萬的出現在戰場上,那會是一種什麼效果,會給敵人帶來怎樣的震撼!

    「對了....」正在出神的楊懷玉被唐奕拉回來。「你得給這馬起個名字。」

    楊懷玉怔神,「不是叫夏爾馬嗎?」

    「呵。」唐奕尷尬一笑。「以後不能叫夏爾馬了。」

    「因為夏爾....已經沒馬了!」

    「啊...啊?」

    楊懷玉不知道,唐奕這貨簡直就是喪心病狂,他把西撒克斯夏爾郡的馬給買絕種了。

    這種基因突變產生的龐然大物也是剛剛出現在西撒克斯,唐奕連公帶母,連老帶幼,一匹都沒給愛德華留下,全讓他給運回大宋了,這才將將湊出一萬多匹。

    載重五噸的大馬啊,不光重建黑騎營有用。在這個全靠牛馬交通的時代,陸路運輸有了它,也是一大助力。

    ....

    「起個什麼名兒呢??」楊懷玉得好好想一想。

    不過,看著眼前這一丈高的大馬,楊懷玉先是興奮,然後是希冀....良久卻是漸漸的冷了下來。

    眼神之中流過一絲追憶,喃喃道:「要是申屠能有這種馬....」

    「也就不會累死了....」

    唐奕一怔,眼前不由得浮現出那個黑臉大漢。

    「是啊......我答應過他,會給他弄來最好的馬......」

    「可是,卻晚了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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