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719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1
第898章 重擬遺詔

    初春,寒意未退,夜涼刺骨,趙禎也不回到殿內,就躺在殿前等著他的臣子們來見他。

    ......

    不多時,文彥博、王安石等人來到福寧殿前。

    也許是剛剛唐奕在宮門外的那陣咆哮喚起了他們的一絲人性,也許是做做樣子,文彥博見官家大冷的天就趟在外面,急忙上到趙禎身邊:「陛下,龍體要緊,我們還是進到殿裡說吧!」

    「不用。」趙禎淡淡地笑著。「心裡挺暖和的。」

    「......」

    文彥博怔了怔,一時之間,沒明白官家這話裡到底有什麼意思。

    「寬夫啊...」卻是趙禎看出了文彥博的迷茫,用只有二人聽得見的聲音道,「愛卿什麼都好....就是......」

    後面的話趙禎還是沒說出口,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想著為臣子留一個台階,別讓他下不來台。

    其實,趙禎很清楚,文彥博急衝沖的上到近前,三分是真情,七分......還是為了揣測他這個皇帝的心思。

    偏頭看向群臣,內侍們已經在殿前掌了燈,一片通明,倒是看得真切。

    「外面清肅,咱們就不進去了。」

    眾臣不敢違抗,彎身行禮,「喏。」

    待大家都起了身,趙禎不急著說話,目光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

    都在這兒了,有親人,亦有臣子。

    該來的,不該來的,都在這兒了。

    甚至有幾個金發碧眼的外域人,想來應該是唐奕從西方帶回來的。

    唯獨......

    「怎麼不見范公在此?」趙禎找著范仲淹的身影。

    李秉臣急道:「范公尚在回山。」

    「哦。」趙禎點了點頭,隨之由衷道。「范公還是中正的啊!」

    吩咐道:「去把范公請來!今夜,不能沒有他。」

    說著話,又看向幾位宗親,「皇兄、皇弟,到朕身邊來。」

    他說的是趙允弼等人。

    「你們應該是和朕站在一頭兒的吧?」

    趙允弼一怔,領著一班宗室皇親急急上到趙禎身邊,用行動表明他們是一頭兒的。

    接著又吩咐李孝光,把皇后、太子、宗麒、苗妃都叫過來,站在自己身側。

    最後。

    「福康、君丫頭、蕭丫頭,你們也過來,讓朕看看你們的孩子。」

    「.....」

    這下,下首的一眾臣子們不淡定了。

    ......

    ————————

    其實,他們進到宮中,心裡都有疑問,癲王出去了,什麼也沒發生。

    而那場詭異的焰火之後,皇帝又下了一道今夜通宮的旨意,隨之就是召見群臣。且是太子黨、癲王黨一併召見。

    這本來就讓所有人摸不著頭腦,而剛剛官家對趙允弼說的那句話,更是讓大家心懷忐忑。

    所有人不禁要問,趙允弼是官家那一頭兒的,那我們......是哪一頭兒的?

    誰也說不清了。

    再然後,太子和皇長子站在了官家身邊,說明這兩兄弟是一頭兒的。

    這本來就很詭異,結果,再再然後,唐瘋子的家眷也站到了官家身邊。

    特麼,唐瘋子也成官家那一頭兒的了......

    大夥終於明白了,和著你們一家子都是一頭兒的,就我們不是一頭兒的。

    而官家下面的一句話,讓大夥兒更是不由得脊背發寒。

    做完這一切的趙禎掃視全場,「都鬧夠了嗎?」

    「臣等有罪!」

    「臣等萬死!」

    「臣等愧對陛下!!」

    撲啦啦拜倒一片,無不山呼哀哉。

    「哎....」趙禎看著一眾臣子,本來要說幾句重話,卻是到了嘴邊也沒說出來。

    哀然一嘆,「哪來的罪過呢?你們沒錯....」

    「是朕錯了啊!」

    一切的根源都在他這個皇帝,他用正常的思維去揣測一個不正常的人。可笑的是,那些他所在乎的東西,那個小瘋子根本不在乎。

    懇求地看著眾臣,「到此為止,好嗎?」

    「臣等...遵旨。」

    出聲的是文彥博,不管真假,他聽到趙禎說到此為止,心中不是挫敗,亦不是遺憾,而是只有感激。

    這是一個癲王必勝的局面,不到此為止的結果已經沒有懸念。那就是剛剛在宮門前幾乎就要發生的結果,涯州軍會從他們的屍體上碾過去。

    官家說到此為止,那是在給文臣留下體面,也是在救他們。

    「謝陛下隆恩!!」

    有文彥博帶頭,多數文官明白這裡面的道道,皆是躬身下拜,唱喏遵旨。

    唯王安石、包拯、唐介、富弼,四人直身未動,雖是無言,但卻默默地看著趙禎。

    趙禎一笑,對四人道:「愛卿且放心。」

    說著話,又對趙允弼道:「明日宗正寺擬一道札子,擇日賜封皇子趙宗麒為晉王,宮外建府。」

    又對文彥博道:「愛卿記得與太子、皇后審議,儘早頒旨吧!」

    「臣....臣遵旨......」

    文彥博都聽傻了,心道,這鬧的是哪一出?

    趙禎這個旨意,明面上是冊封宗麒為晉王,可同時也是告訴大家,告訴王安石、富弼等人,趙宗麒只是晉王,太子還是太子,日後接掌皇位的還是太子。

    可是,這沒道理啊!

    要知道,唐奕大軍壓進,文扒皮就已經知道大事已去,罷黜太子,另立趙宗麒,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可是,唐瘋子鬧了一通,太子還是太子,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不過,說不過去也無妨,太子還是太子,說明他們贏了。

    王安石、包拯、唐介聽到這個結果,立時高揖大禮下拜,「陛下聖明,臣等領旨!」

    王安石更是起身之時,向身旁的石進武、王守忠等人露出一個勝利似的笑意——太子得國!!

    這意味著,他們這些從龍之臣賭對了,而那些反對派的將門,那些綁在唐子浩身邊的利慾小人,終不能如願。

    依今天的情形,唐奕應該沒有什麼大事,依就可以逍遙快活。

    可是,王介甫不在乎,唐奕是不是安好,於他沒有任何利害關係,只要今天這一場贏了,那士大夫就已經有了制衡的資本。等太子一登基,依然可以把那些小人,一一翦除。

    ......

    那邊,癲王系的人們卻是不淡定了。他們不知道唐奕進來是怎麼說的,怎麼辦的事兒,到頭來怎麼還是太子!?

    唯獨賈昌潮,站在人群之中欣慰點頭。

    他沒有信錯唐奕,那個瘋子在天下皇權面前依舊是他。

    王守忠等人眉頭緊皺,衝動之下,正要上前諫言,卻被王德用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且等等!」

    而趙禎看著唯一還沒有表態的富弼,一時間也沒太明表富彥國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不重要,暫且先把富弼放到一邊,看著下首表情各異的臣子們。

    「朕知道,你們有人滿意,有人不滿意。」

    「不過,先等等再說。」

    「朕把你們叫進來,還有另外一個事情,要當眾來辦。」

    「陛下請講,臣等必從!!」

    文彥博心情大好,自是願意成全。

    「嗯。」趙禎來著頭。

    「朕要....」

    「另立,遺詔。」

    嘎!?

    文彥博又差點沒噎著,另立遺詔??另立遺詔你當著群臣的面兒說什麼啊?

    遺詔這個東西,除少數重臣,一般臣子除非到皇帝死了之後,是不可能知曉的。

    「陛下...」

    可惜,趙禎根本不給文彥博等人說話的機會。

    只聞他悠悠然道:「朕自知時日無多,已得先皇召喚,莫敢不從......」

    「為保我皇宋萬世之基,特以殘軀立此遺命以戒後人。」

    「其一,太子仁厚,睿德善政,繼我大統,以保皇宋安泰。」

    「其二,皇后曹氏,雖仁笑慈善,明斷勤思,然後宮攝政終非長久之計,遂,太子即位,皇后不得垂簾,不得佐政,不得善越。」

    ......

    這個「其二」一出,文彥博、王安石眼睛都開始冒綠光。

    官家可以啊!夠意思!!

    皇后不垂簾,太子又年幼......那他媽的,大小權務,還不都是他們這些相公們的!?

    雖不知道趙禎是對他們的信任,還是在補償這一次的驚嚇,但是結果已經有了,讓眾人怎麼能不高興!?

    ......

    「其三......」趙禎還沒說完。

    「其三,唐子浩....」

    唐瘋子的名字一出,大夥兒的心立馬又提了起來。

    只聞趙禎道:「唐子浩復燕之功,開疆擴土之勞,實我皇宋之棟樑也。」

    「雖有小錯,然瑕不掩瑜,癲王之稱,有悖公允,特賜丹書鐵卷,封親王,名曰:鎮疆,世襲子孫萬代。」

    ......

    大夥兒聽的直咧嘴,心裡甚至有點嫉妒,官家對唐奕當真是太寵愛了,把封王聖令都放在遺詔裡了。

    這樣一來,不但無人可反對,而且唐奕不接也得接,先皇遺命,那可沒法抗旨了。

    至於什麼免死金牌,世襲子孫......還萬代!?

    雖然有點過分,可是,也能理解。

    雖然不知道官家和唐奕在宮裡發生了什麼,但是結果確實是唐奕妥協了,不然也沒有太子即位這個說法了。

    總之,唐奕帶著兵來,卻沒能成事兒,不管是什麼原因,總要給些補償嘛。

    再說,與太子繼位,還有皇后不垂簾比起來,這等小事,已經不算什麼了。

    這事兒連王安石都覺得說得過去,應該的,唐奕的功勞確實當得起一個鎮疆王,更當得起一個丹書鐵卷。

    只要皇權在他們這邊,即使給錯了,將來也可以把給他的,變成不給他的。

    ......

    「其四.....」

    怎麼還有??

    大夥兒心說,該安排的已經都安排了,還有什麼沒交待的?

    ......

    但有人不這麼想。

    還真有!!!

    文彥博一振,只覺心跳都漏了一拍。

    剛剛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皇后不垂簾,太子尚年幼,剛才只顧著高興,卻是忘了,官家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官家怎麼可能放任十一歲的小皇帝在帝位上無依無靠呢!?

    文彥博想到了一個職位,雖然在大宋百年歷史之中從未出現過,但是,依現在的情形......

    這個職位,很可能要出現了!!

    ......

    沒錯,文彥博猜的一點都沒錯,包括王安石、富弼等人也猜到了這一點——

    顧命大臣!!

    按趙禎現在的遺詔,他要任命顧命大臣。

    會是誰?

    文彥博??

    富弼??

    應當就是這二人之中,不做他選。

    ......

    ————————

    趙禎確確實實要任命大宋開國百年的第一位顧命大臣,不過....

    呵呵,偏偏就是文官眼中,不做「他選」的那個「他選」。

    「其四!!!」

    「太子年幼,恐,難當政務。」

    「詔命!!」

    「鎮疆王唐奕,輔政理事,直至天年!!」

    ......

    「直、娘、賊!!」王安石聞罷,差罵出聲。

    文彥博則是腦袋嗡的一聲,險些栽倒。

    鎮疆王輔政....

    鎮疆王輔政!!!

    媽了個巴子,唐奕要是輔政,誰當皇帝還有什麼分別?

    剛剛還在狂喜太子黨的勝利,結果,趙禎來了個急轉彎,太子是得位了,可是,文扒皮發現,這個「太子黨」....

    原來沒贏!!

    「好!」

    石進武、龐籍等人聽了趙禎的「其四」,猛的大喜,暗暗大叫:「好!!!」

    他們扶植的不是太子,也不是趙宗麒,他們要扶植的是唐奕。

    只要唐奕上位,誰當皇帝,都是一樣。

    「爺爺!」王守忠更是激動的,下意識看向王德用。

    「成了!!」

    「呼......」

    王德用長出一口濁氣,確實成了。

    那接下來....

    ......

    ——————————

    「陛下!!萬萬不可!!」

    王安石終於回過神來,猛然大叫,響徹整個福寧殿前。

    趙禎眉頭一皺,「有何不可!?」

    「陛下!」王安石徹底急了。「癲王當國,臣以為萬萬不可!!」

    趙禎不為所動,「是鎮疆王,不是癲王。」

    「不管是鎮疆王,還是癲王,只要是唐子浩,皆不可當國!!」

    「大宋開國百年,寧用內宮當政,亦不放權外臣輔政,陛下不是不明白其實的道理!!」

    「何況,唐子浩還是一個異姓王爺!」

    ......

    其實,大宋朝幼主即位,不取顧命大臣,而唯用後宮,是有原因的。

    大宋士大夫與天子共治,相互是制衡的關係,不單單是士大夫制衡天子,天子也在制衡士大夫。

    顧命大臣,即是文官,等於是士大夫把皇權那一部分也掌握在了手裡,所以從不先例。

    而大宋一般用太后垂簾,那是因為皇后一般皆出自將門,與文官天然對立,形成一種新的制衡。

    所以,顧命輔政一說,歷來新舊交替時提都不會提。

    那話說回來,剛剛趙禎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為什麼沒人反對呢?

    很簡單,因為在現在這個局勢之下,將門與軍隊倒向癲王,士大夫需要把權力盡數掌握在自己手裡,需要一個一言九鼎的顧命大臣來打壓囂張的將門。

    可是,這個顧命大臣必須是士大夫才行,若換了別人......特別是唐奕,那特麼就另說了。

    王介甫現在拿大宋沒有過輔政之臣說事,也是逼到沒法了,在這沒理辯三分呢!!

    趙禎默默地看著王安石,良久,卻是轉頭問向文彥博,「文卿以為...合適嗎?」

    「......」

    「這....」文彥博啞火了。

    他雖然也反對唐奕輔政,但是,他不能說他反對。

    因為,他比王安石懂得審時度勢的多,現在出聲兒,就是找死。

    「臣...臣....臣並無異議。」

    「嗯。」

    趙禎滿意地點了點頭,回頭對王安石道:「看來,除了王卿,別人倒挺認可癲王。」

    別人趙禎根本就沒問,王安石眼神彷彿要殺人,惡狠狠地瞪著文彥博,瞪著富弼,瞪著包拯、唐介。

    「你們....」

    「皆國賊爾!!」

    王天真要是懂得縮頭,他就不是王天真了,縱使刀山火海,王天真也敢沖一沖,闖一闖。

    此時雖然只有他一個人在戰鬥,他也絕不會退縮。

    「陛下!!」

    「好了....」趙禎打斷他。「介甫啊,要知進退。」

    這話說的已經近乎漏骨,意思就是:你別再鬧了,朕不是在害你,而在救你。等著唐奕來處理,光燕雲那一件事,就夠你死八百回!

    「陛下....」

    此時卻是包拯、唐介看不下去了,他們想出頭,幫王安石說句話,唐奕輔政確實不太合適。

    「此事就這麼定了,文卿,擬旨吧。」

    趙禎當然也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這二人與王安石有本質的區別,他們只是單純的覺得不合適。

    「陛下!!!」

    有人聲援,王安石更是來了精神,絕不能讓官家把這道旨意坐實。

    「陛下,縱使顧命輔政之事尚有可行之處,但是......」

    王天真正面剛不過,又開始想別的路子了。

    「一指場中涇渭分明的兩派!!」

    「今天呢!?」

    「今天這個局面,如何收場!?」

    「......」

    趙禎也就是病著,實在沒力量生氣,不然非得好好罵一罵這個拗人!!

    朕不就是在幫你們收場嗎?難道你讓唐瘋子來給你收場??

    ......

    可是王安石拼了!

    信念這個東西,有時候是力量,是正義;有時候,那就是自裁的刀!!

    而此時,王安石已經分不清這是他的力量,還是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了。

    「癲王率兵進犯,大鬧皇城!!」

    「石進武、王守忠置守土之責於不顧,萬里而還,為癲王助陣!!」

    「此等置家國於不顧,亂政叛國之舉,難道陛下當天下百姓都是瞎子嗎!?」

    「陛下!!」王安石淒然急呼。「百萬開封城民可是眼睜睜看著呢啊!!」

    「如若就此揭過,王法何在!?我大宋皇家的威嚴何在!?」

    ......

    這邊王安石還沒說完,那邊文彥博已經忍不住了。

    「王介甫!!你閉嘴!!」

    你大爺的,你自己想死,非拉上我們嗎??

    但是,文彥博想阻止已經晚了。

    龐籍聽罷,嗤之以鼻,憤然嗆聲:「石將軍、王將軍,也只是人回來了,兵還守在四邊。」

    「不像某人...假傳聖諭,若不是狄青忠肝義膽,冒死抗命,恐怕燕雲現在已經易主了!!」

    ....

    此時此刻,文扒皮恨不得給王安石跪下!!

    你特麼要鬧哪樣啊???

    自己想死,非拉上我們墊背嗎??這特麼不是明擺著嗎?癲王系腦子有坑不跟你對著揭短。

    他哪知道,王安石就是自己想死,拉上他們墊背!!

    王天真的執著已然瘋魔,他寧可賠上自己,賠上文富,賠上將門,也要把唐奕從輔政理國的位子上拉下來。

    ....

    ——————————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然是再無轉圜,趙禎就算想和稀泥也萬萬不能,滿朝文武、外邦使節,皆在側聽得真真切切。

    這麼大的事兒要是還置之不理,那不光是皇家顏面掃地,大宋朝的精氣神也同時垮了。

    ......

    人群之中,老將王德用一嘆,心道,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看了眼富彥國,低聲對王守忠道:「該你了...」

    王守忠心中一緊,「爺爺!!不能....」

    王德用登時大怒,「壞我大事,老夫生剝了你!!」

    「....」

    王守忠眼淚就下來了,他知道爺爺心意已決,無有更改,紅著眼睛,猛一咬牙,木然地緩緩行出隊列。

    「臣....有本奏!!」

    場中一滯,萬沒想到,這個時候,王守忠會出來摻合。

    趙禎也有意外,悵然道,「何奏。」

    王守忠兩行熱淚涓涓而下,「臣....檢舉!!」

    「臣....檢舉魯國公王德用,是為....罪...首!」

    「臣檢舉......」

    「王德用利用軍中影響,密令臣與石進武、龐籍等人串聯,暗擁鎮疆王,實則為己牟利!!」

    「前,密謀回師兵諫。」

    「今,不召自回,皆是家祖所謀!!鎮疆王....」

    「具不知曉!實乃.....」

    「實乃!!」

    「實乃家祖,一人之罪!!」

    「......」

    「.......」

    「......」

    滿場皆肅,落可聞針。

    趙禎靜靜細聽,面無表情,眼神....不看王守忠,更不看王德用,而是盯著王安石,冷的近乎冰點。

    良久,趙禎才艱難開口:「王德用....何在?」

    「老臣....在。」王老將軍平靜出班,平靜拜禮。

    「你可...知罪?」

    「老臣...知罪!願領....罪責!」

    趙禎點點頭,抬眼看向王安石。

    現在,趙禎有點明白,為什麼唐奕對這個王安石始終不喜了。

    這個人..有才。

    這個人...也有忠心,更有能力。

    可是,這個人缺點,太致命了,一個不好....

    比如現在,是要壞事的!!

    悠然開口,「既然如此,那就一併處理了吧。」

    「王老將軍已然領罪,那假傳聖旨之事。」

    王安石沒怎麼樣,文彥博差點沒癱地上,他特麼也是罪首之一啊!!

    正在琢磨,在趙禎深挖之前怎麼逃過一劫......

    其實,現在文彥博心裡有一個念頭,只不過一閃而逝!!!

    那就是,他要把所有的罪責扛下來,因為只有這樣,此時的影響才不會大到撼動整個朝堂。

    可惜,文扒文終究還是沒有那麼高尚。

    突然,身邊的富弼昂然出聲:

    「臣....領罪!!」

    「.....」文扒文都傻了,沒明白富弼領的哪門子罪?

    富弼已經出去了。

    「臣自領罪責。」

    「假傳聖旨一事,蓋臣一手所為,望陛下責罰。」

    ....

    趙禎怔怔地看著富弼......

    眼神之中,沒有怨恨,而是....

    感激!!

    這個時候,也只有富彥國能站出來了。

    趙禎當然不知道,富弼在這裡面起了什麼作用,他更不知道,要不是富弼急中生智在最後加的那十二個字,燕雲可能真的就丟了。

    可即便是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依然感激富弼。

    就像他,感激王德用一樣!

    因為,這二人在保,一個在保唐奕!一個......

    在保社稷江山!

    如果這件事依著王安石鬧下去,不管是假傳聖旨,還是癲王系逼宮,一大批人要受到牽連,一大批人要跟著王安石一起倒霉。

    都什麼人呢?西南的軍、政兩位大員,石進武和龐籍,西北的統帥王守忠。

    明確支持唐奕的丁度、宋庠、楊文廣......

    看看這都是什麼人,大宋一大半的國防,還有外務,直接就垮了。

    而另一邊呢?

    文彥博、富弼、王安石,這些直接參與假聖旨的人,一定是跑不了了。

    曹皇后有賣國存私之嫌,太子有監國不利之錯誤。

    包拯、唐介、文武百官有監察不嚴,玩忽職守之罪惡。

    這邊又都是些什麼人?

    真要處理,大宋朝還哪裡剩得下治國之人?三省六部一個相公都剩不下!!

    趙禎之所以要趕在唐奕前面先把大局定下來,就是避免唐奕腦袋一熱,真把太子黨的文臣都拿掉。

    沒人了,那朝堂還怎麼維繫??

    結果可好,王安石拼了,不顧一切,要不是富弼,都得給他陪葬。

    這才是真正的大義,是真正的忠良!

    王德用和富弼這是在用噁心自己,來保全大宋社稷。

    ......

    ——————————

    趙禎心知,在場的這麼多人,也許唯一沒有罪過的人,就是王德用和富弼。

    可是....

    此時此刻,他必須做一個昏君,必須讓這二人承擔所有。

    這就是政謀,是為君者的無奈!

    這也是小瘋子最討厭的東西,最憎惡的東西!

    也許...

    趙禎暗嘆,是該讓唐奕來整治一下這扭曲的「道理」了。

    雖有為難,可是最後,趙禎還是把兩個最不應該治罪的人....

    治罪了!

    「王德用.....」艱難開口。「結黨營私...陷鎮疆王於不義.....」

    「罷去官職,爵位,貶為庶民....」

    「禁閉...回山。」

    「富弼....」

    「假傳聖意...妄受聖恩....」

    「貶降三級,流放...涯州。」

    眾人聞旨,一陣哀戚,明眼人都知道,這二人是替他們受過。

    而二人所承擔的罪責,哪一條都夠死罪,可處罰很輕,看似不痛不癢。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更清楚...

    此詔一下,王德用、富弼一世英明盡毀!

    對於他們這個層次的名臣來講,這比殺人,更殘忍!

    ....

    ————————

    「陛下!!」

    王安石怎麼可能接受這個結果??王天真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拗!

    「王德用這明顯就是壯士斷腕,丟車保帥!!」

    「富弼之言,也非....」

    「夠了!!」

    趙禎真的怒了,用盡所有力氣暴怒狂吼!!

    「你...你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王安石一陣氣結。

    官家怎麼就不明白呢??唐奕上位,他們將門什麼沒有?

    還在乎一個王德用?

    官家那裡說不清,只得把矛頭對準別處。

    猛的甩頭,瞪著王老將軍!!

    「你!!」

    「你好手段!!好心機!!」

    「你....你是亂臣!!是國賊!!」

    ....

    「哼.....」王老將軍輕蔑地斜了一眼王安石,連正眼相對都是欠奉。

    言語之中,沒一絲一豪的尊重。

    「老夫是亂臣不假...」

    向趙禎一拱手,「畢竟忤逆天家,犯上作亂這是無可辯駁的,老臣願以死謝罪!」

    「可是....」

    老將軍話鋒一轉,朝著王安石湊了上去,「老夫忤逆,出賣的是自己.....」

    「你呢?」

    「你出賣的是燕雲!是大宋的土地和百姓!」

    猙獰的面容嚇的王安石一縮。

    「我...」

    王德用根本不想和他廢話,這種人,不值得!

    「呵呵....」輕蔑再笑。

    「國賊?」

    「不敢當。」

    「沒有你敢偷!!也沒有你賣的徹底!」

    說著話,退回班中,不與王安石再爭論半句。

    .....

    王安石縱有千辯之口,此時也被老將軍頂的半句話也說不出來,面上青一陣紅一陣。

    錯愕之間....

    只聞上首的官家,悠悠然的一句話.....

    「介甫啊....你險些毀了朕的一世英明啊.....」

    轟!!!

    王安石猛的怔住。

    倒不是幡然悔悟,而是他知道,官家的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他政治生涯....結束了。

    ......

    陷官家於不義,這種話從官家嘴裡說出來,那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辭官謝罪!

    就算他不想辭,身後那些如刀子一般的眼神,也不會放任他不辭。

    那是一句,誅心之言。

    剛剛官家對所有太子黨和所有癲王系,沒說過一句狠話,對文彥博沒說過一句狠話......對想幫自己的包拯、唐介沒說過一句狠話。

    甚至對犯下忤逆大罪的王德用、富弼也沒說一句狠話。

    偏偏對他王安石.....

    他知道,結束了。

    ......

    萎靡的看了看場中各位,突然發現,他真的是一個人在戰鬥....

    向著趙禎躬身一禮,「臣....突感不適,暫請告退。」

    「望官家恩准。」

    「嗯...」趙禎冷冷的點著頭,「去吧....」

    「安心養病,你的政務,有人會替你處理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1
第899章 最幸福的離開

    王安石一走,趙禎最後的阻礙已然不在。

    環視全場,「此遺詔,可有異議?」

    「臣等,無異議。」

    「好啊....」趙禎長出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

    可是剛一鬆神,整個人就是一萎,那口氣一退,終還是挺不住了。

    眾人大驚,急呼陛下。

    李孝光急急去傳太醫,閻康更是吩咐人要把官家往屋裡抬。

    「不要回殿....」

    趙禎強打精神,努力睜開疲憊的雙目,看著夜空喃喃道:「那焰火...還有嗎?」

    「朕還想看....」

    「有!」閻康紅著眼睛。「鎮疆王說了,還有好多。」

    「哦....」趙禎露出笑意。「那讓他接著放...」

    「今夜,不是上元嗎?」

    「讓百姓們,多高興高興。」

    說著話,看向群臣,「朕想上宣德樓,與百姓同樂。」

    「你們......可願同往?」

    ....

    大家知道,趙禎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心中無不哀然絞痛。

    「臣等......願意。」

    ......

    ————————————

    另一邊,閻康小跑著出宮,唐奕正等在宮門前。

    「完事了!?」唐奕大喜,不等閻康說話,已經到向宮中沖。

    「殿下!!」閻康道。「陛下有旨,讓殿殿下繼續燃放焰火...」

    「而且...」閻康一陣為難。

    「而且什麼?」

    「而且陛下要上宣德樓,與百姓同樂。」

    「這可如何是好?」

    老皇帝可能並不知道,開封近日肅殺森然,百姓們根本就沒過上元節,又如何「同樂」?

    「現在可都半夜了,哪兒找人去?」

    「沒問題!!」

    不想,唐奕答的極是乾脆,回頭吩咐,「曹老二!!」

    「在呢。」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你就挨家挨戶的砸門,就是綁,也得把人都給我叫出來過節!!」

    ....

    ——————————

    曹覺二話不說,帶著六萬涯州軍就走。

    當然,他不可能真像唐奕說的去綁,去挨家挨戶的砸門,就算他想這麼幹,也沒那個條件啊,涯州軍一大半連漢話都說不利索,怎麼叫人??

    曹老二有他的辦法,這貨直奔東西廂營。

    六萬人把四十萬禁軍堵在營地裡,刀架在指揮使的脖子上:

    「叫你的人,挨家挨戶給老子磕頭請人!!」

    「一個時辰不把街面填滿,我剁了你!」

    .....

    一個時辰之後。

    以樊樓、任店、孫羊正店為首的七十二家大酒樓,千多家腳店,個個掌燈開市......

    秦家瓦子帶頭,京城所有瓦市的樂師琴匠,甜水巷的粉頭兒姐兒們,打扮的花枝招展齊聚宣德門......

    相國寺、鐵塔寺的大和尚也走上街頭,沿街講經......

    四十萬禁軍....

    近百萬開封民眾,陸陸續續走上街頭。

    他們手裡擎著花燈,如漫天星光點點,照亮了整個開封城。

    轟轟轟轟轟!!!

    以宣德樓為首,城東、城西、城南數個炮點為輔,煙花禮炮,同時炸響,瞬間點燃......

    嘉佑八年的上元節!

    宣德樓下,花火綻放的夜空,與綵燈照地,載歌載舞的人潮融為一體,太平盛世、錦繡華年!!

    拱衛著城樓之上,臥倒在躺椅上面的大宋官家。

    此時此刻,趙禎在煙花與歌聲中正在接見幾個特殊的人物——

    大宋西方元帥蘇瑪、十字軍統帥唐納德,還有...盟友愛德華。

    許是看開了,趙禎並沒有掩飾什麼,出奇的豁達。

    「讓你們見笑了,初到大宋,就遇上這種事情。」

    三人受寵若驚,齊齊用趙禎聽不懂的語言,矢口否認。

    說實話,內亂他們不是沒見過,可是....

    像大宋這種級別的內亂,像大宋這種「儒雅」的內亂,他們還真的第一次見到。

    愛德華甚至覺得,這就是文明與野蠻的差別吧。

    來到大宋這段時間,他深深的被這個偉大的文明而震撼不已,唐奕在歐洲的時候一點都沒有誇張,這裡...

    真的富庶到他無法想像,文明到他無法想像。

    如果今夜的事情放在西撒克斯,或者歐洲任何一個地方,那不血流成河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

    這一夜,他親眼見證了這個東方大國的體量有多大,數十萬大軍的叛亂,在皇帝談笑間消於無形。

    人臣與皇帝之間,說的那些話,即使有翻譯,他都聽不懂!!

    他甚至不能理解,那兩個皇帝明顯不想處置的人,為什麼會成了罪魁禍首。

    這讓他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笑話大宋的意思,反而對這個東方古國更加的欽佩,對他們的文化更加的著迷。

    而蘇瑪和唐納德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只認準一點,唐奕牛,他們就跟著牛。唐奕成了「大官兒」,那他們也就有了好日子。

    至於大宋有多好......

    那已經不用描述了,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讓他們都不想走了。

    就在剛剛,一位大宋的高級官員熱情的找他們聊天,甚至提出,如果他們願意,可以把家人送到大宋來生活,朝廷會負責他們家人一切的開銷。

    這簡直太棒了!!

    想到家人,還有將來的自己可以在這樣一個和平、富足友善的環境中生活,二人對「生活「二字,又有了新的理解。

    他們哪知道,大宋的那些文官壞的都流膿了,把他們賣了還給人家數錢呢?

    還恩賜???

    那特麼是想把他們的家人當人質,好讓朝廷對他們放心!!

    ......

    「你們遠道而來...不管是自己人,還是朋友...」

    「朕都沒有盡到地主之誼,慚愧啊....」

    趙禎已經極其虛弱,卻還是耐著性子與三人說話。

    其實,他知道,他不必如此,可是人家大老遠的奔著來見他,不見...不說幾句..不合適。

    ......

    ——————————

    終於,趙禎與三人聊了一會,親自給蘇瑪和唐納德賜下封賞,又親自送給愛德華諸多禮物,這才讓三人下去。

    這時,太子趙曙、長子宗麒、唐吟、唐風、唐頌、唐雨這些孩子們才圍了上來。

    福康攙著母妃苗氏,張貴妃則是伴著曹皇后,曹國舅、趙允弼,還有一眾宗室皇親,也都來到趙禎身前。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笑意,每個人...都與老皇帝,一同享受著難得的太平盛世!!

    唯獨唐奕有點....不高興。

    「我說陛下...輔政可以,既然...」

    後半句沒說,趙禎也懂,「既然讓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兒,多半是不會放過我的。」

    「但是!!」

    重點是這個但是!!

    「什麼丹書鐵卷,我可不要哈。」

    趙禎樂了,曹皇后則是大笑揶揄,「真是奇了,還有人不想要免死金牌的?」

    唐奕眼睛一立,「那哪是免死金牌??那是催死金牌!!」

    特麼說是叫免死,可是...縱觀歷史,有幾個拿著免死金牌的人能免死了??

    漢朝一共發了一百來塊免死金牌,結果....

    幾乎全被咔嚓了。

    唐朝也好不到哪去,發的不多,可死的卻不少。

    「這特麼就是催命符!」

    「不吉利。」

    趙禎被他逗的大樂,「放心...這回是真的免死。」

    「不信的話...有機會,你陪太子去一趟宗祠。」

    「算了吧...」去哪唐奕也是犯膈應啊。

    「心領了,我還是不要了。」

    趙禎不與之辯,「隨你吧。」

    看向城樓下熱熱鬧鬧的人群...由衷道:「真好....」

    他曾經想過,離開這世間的最後一眼,會是什麼?

    是親人的臉,是近臣的身姿,亦或是...冰冷的殿梁....

    可是他沒想過,唐奕給他的最後一眼,是他的天下...

    是太平盛世。

    他也想過,最後一刻會是誰陪在身邊,皇后?太子?文彥博?還是富弼。

    可是他沒想過....他的最後一刻....

    都在。

    ......

    把范仲淹和李秉臣叫到身邊....

    「朕要先走一步了....」

    李秉臣聞之沒有悲傷,反而露出笑意,「好,老奴隨後就到。」

    趙禎欣慰的點了點頭,又看向范仲淹。

    「還要勞煩范公...看住那個小瘋子啊。」

    范仲淹也是點頭,一向不苟顏笑的老臉微微顫抖,「陛下放心就是....」

    「嗯...」趙禎滿意的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猛然又睜開!!

    「大郎,大郎呢!!」

    「在呢....」唐奕急急的靠到了他身邊。

    只見趙禎自嘲的淡笑,「還是有點捨不得啊....」

    唐奕無言,強忍著不讓淚水留下。

    看著城下的景象,老皇帝是真的捨不得...

    「真想向天再借....幾年光景啊。」

    隨後,自知無趣,悻然作罷。

    用只有二人聽得見的聲音道:「朕想了一下....」

    「還是有點不甘心...」

    「有什麼不甘心...您說。」

    「千年王朝,朕知道那是痴人說夢。」

    「可是...你這個小混蛋,讓朕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

    唐奕接道:「您放心,大宋的苦難,只要有我在,就不會再出現在大宋身上。」

    「嗯....」趙禎點著頭,卻還是有一點不滿意。

    最後,終於是問出了口,「那千年王朝呢?」

    「你和別人不一樣....能不能保趙家一千年?」

    說到這裡,趙禎一眨不眨地盯著唐奕。

    他知道他有些貪心,他也知道這才是他的「捨不得」。

    他現在想知道,這個小瘋子會如何答他。

    ....

    唐奕沉默著,注視著趙禎。

    千年王朝,怎麼可能?這個保證誰也給不了。

    可是...

    「好。」

    「我來想辦法。」

    「當真?」

    「當真!」

    「那就好!」

    趙禎終於露出滿足的表情,最後再看一眼夜空的璀璨與人間的繁華......

    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大郎啊...」

    「嗯...」

    「你是不是還欠朕一點什麼?」

    「什麼?」

    「你是朕的駙馬,可是...你卻沒叫過朕父皇....」

    「爹!!」

    「......」

    「唉......「

    ....

    ——————————————

    過了一會兒。

    宣德樓上傳來群臣百官的一聲高亢山呼....

    「恭送吾皇!!!!」

    ....

    咚!!!

    咚!!!

    咚!!!

    相國寺,鐵塔寺......

    還有開封所有的寺廟同時想起喪鐘,震徹蒼穹!

    一代仁皇,在煙花璀璨,與歌舞昇平之中......

    在百官!

    萬民!

    后妃子女,兄弟同宗的陪伴之下!

    永遠的....

    閉上了眼睛。

    角落裡,李秉臣靠著宣德樓的柱樑...露出一絲欣慰。

    閉上眼,緩緩萎倒,再也沒有睜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1
第900章 當局者迷

    可能,在那些熱血青年,志在家國的「有識之士」眼裡,趙禎算不上什麼好皇帝。

    縱觀其一生,若刨去收復燕雲再看,幾乎未立寸功。

    且開拓不足,守成有餘。縱有雄心革除弊政,然,魄力不足,韜略不濟,稍顯倉促。

    在位四十二年,只保下了真宗皇帝留給他的太平盛世,卻沒給後人留下一個開朗的局面。

    可是....

    什麼是好皇帝呢?

    對於大宋的百姓和臣子來說,他們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有識之士」,不是張嘴閉嘴就是征伐天下血熱憤青,更不是抬筆落墨點評千秋功過的後來人。

    他們就是身處在趙禎時代活生生的人,能有太平日子過,能有一位知冷知熱、仁德慈善的掌權者....

    比他-媽什麼都強!!

    鐵血?

    驕傲?

    那是局外人的矯情,是有識之士的理想國,但,那不是生活。

    平頭百姓、殿上人臣,圖的是什麼?不就是個太平嗎?

    而趙禎...

    做到了。

    千古一帝,他不是最英武的那個,但他一定是最被他的臣子和百姓愛戴的那一個。

    數百年後,那位看誰都是「土鱉」,看誰都比自己差一截的乾隆爺,一生只佩服三位皇帝——

    親爺爺康熙、唐太宗,還有......就是宋仁宗。

    乾隆佩服趙禎的可絕不是什麼豐功偉績,而是乾隆爺再牛掰,他也得不到趙禎這般受萬眾愛戴結局。

    ......

    ————————

    趙禎走了。

    舉朝哀悼,萬眾追思!!

    隨著喪鐘響徹霄漢,震撼開封,宣德樓下先是一靜,歌舞驟停。

    聽聞城樓上文武臣僚一聲:「恭送吾皇......」,百姓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那哀哀鐘響每一錘都錘在心間....

    吾皇....走了!!!

    猛然間,哀嚎如梟,泣哭似血。

    上到王公貴族,下至乞丐民夫,無不熱淚橫流伏倒在地,數十萬軍民為這位千古仁帝送上最後一程。

    而城中各處,沒有來宣德樓過上元節的百姓聽到這個噩耗,也是急急的往宣德樓趕,一切發乎於情,沒有半分做作。

    試問古今,除了千年之後的那位總理,何人有此殊榮?

    ......

    ——————————

    趙禎...

    走的很安詳,就像睡著了一般,嘴角猶掛著一絲笑容。

    ......

    「您看見了??」

    唐奕蹲在他的身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卻是陪著老皇帝一同笑著。

    「大家都來送你了。」

    ......

    也許,趙禎聽到了,凝固在嘴角的那絲笑意......

    彷彿更濃。

    ......

    這時,范仲淹有些不放心,靠了過來。

    「大郎,此時你更要穩住。」

    「大宋......還要繼續向前!」

    唐奕聞言,木訥的一晃神,隨之勉強放鬆神情,「弟子....明白。」

    看向老師,「還要勞煩您老,為他......寫一份發哀檄文。」

    「嗯,放心。」

    得到老師的答覆,唐奕慢慢起身,又站了良久,方對熟睡一般的趙禎道:「咱們回宮吧。」

    說著話,親手抱起趙禎的遺體,走下城樓。

    路過百官身側之時,唐奕停了停,「我要為官家守靈,接下來的事....」

    「交給你們了。」

    ......

    ——————————

    這一夜,開封無眠舉城哀悼,剛剛還五顏六色的花燈綵盞,現在已經被百姓們蒙上了一層白布。

    從皇城下的宣德樓,一直到南熏門,十里長街之上,百姓自發的弔念這位大宋官家。

    一堆堆紙錢沿長街焚燒,望也望不到頭,到處是哭嚎,到處是一片悲慼。

    火氣數日不絕,開封的天空都已經被百姓焚錢祭奠的煙幕籠罩,遮天蔽日,天地無光!

    ......

    可是,話說回來,再悲痛也無法阻止生活的繼續。何況,這不是一家一姓的生活,而是關係到千家萬戶的生活,是大宋朝的生活。

    縱使悲痛欲死,可是朝廷不能死,新舊更迭更是不能亂。

    這是國本,既使唐奕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

    ......

    ————————

    另一邊。

    此時的文彥博真正理解什麼叫:沒了,就是沒了;才真正理解唐奕的那番咆哮意味著什麼....

    「再也找不到比他對他們這些臣子更好的皇帝了。」

    他難過,也分不清是為政鬥敗北的失落,還是......真的因為失去了這樣一位好皇帝而傷情。

    他難過,因為不論現在多麼後悔,不論他表現的多麼如喪考妣,都已經晚了。

    癲王,也就是現在的鎮疆王唐奕,是不會放過他的。

    一個王介甫怎麼可能平息這場紛爭,還有那道聖旨給那個瘋子帶來的怒氣?

    唐奕輔政,代表著除了皇位沒有換人,鎮疆王一系等於贏得了一切。

    勝利之後,自然是瓜分勝利的果實,而他文彥博的下場,多半和王天真一樣,就這麼結束了。

    這不單單是為了唐奕的怒火,也是為了給很多人騰地方。

    比如......賈子明。

    是的,一定是他。

    文彥博已經知道了答案,從老賈那傲然於眾、目空一切的眼神裡,他就知道,此一役這後,這朝堂之首的位置,將再一次回到老賈手裡。

    那眼神裡,有勝利之後的輕鬆,亦有蔑視對手的高傲。

    他難過。

    ......

    但是,縱使他難過,想到趙禎的好,想到老皇帝直到人生的最後一刻還在為他們著想,還在為他們開脫,文扒皮縱使鐵石心腸亦知冷暖,何況他還不算「沒長心」。

    沒有像王安石一樣就此萎靡,文相公甚至來不及哀戚,更來不及為趙禎哭天抹淚,而是打算站好最後一班崗。

    就當是......對先皇的一個交待,對過往的一次懺悔吧!

    ......

    做為大宋宰相,文彥博第一個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立刻當著文武百官、數十萬城民的面,把趙禎擬好的遺詔當眾宣讀。

    宋制,皇帝臏天,依古禮儀葬,有嚴格的流程和步驟。

    從『發哀』到入陵下葬,每一步都有嚴格的規定,而這個宣讀遺詔,就是禮制的第一步。

    太子趙曙即位,鎮疆王唐奕輔政......

    這是國本,是穩定的大前提,十分重要,比給趙禎治喪更重要。

    隨後,范仲淹親書發哀檄文,昭告天下。

    王德用、石進武、王守忠,親自各領禁軍巡防全城,左右廂營亦有大將坐鎮,確保萬無一失。

    翌日清晨。

    太子趙曙在百官見證之下,行登基大典。

    文彥博代百官上賀表,新帝先入明堂告慰天地,後臨大慶殿受百官朝拜。

    禮成之後,新帝正式登基,塵埃落定,開封的戒嚴才算解除。

    新帝這才會詔令百官,著手先皇喪葬儀典。

    ......

    可是,到了這一步,卡住了,沒想往下繼續了......

    為什麼呢??

    因為唐奕!!

    趙禎的遺詔裡可是說的很明白,賜唐奕鎮疆王爵,輔理國政,且......直至天年。

    也就是說,直唐奕死,他都是顧命大臣,沒有還政皇帝這一說;

    也就是說,新皇趙曙說的話,根本就不算聖諭,僅供參考,屁用沒有......

    而真正拍板拿主意的,是唐奕!!

    但是,唐奕特麼給趙禎守靈呢,今日新皇登基,他根本就沒出現。

    這你讓大夥兒怎麼玩的轉?

    要知道,先皇喪葬,流程是有嚴格禮制的。

    第一步宣遺詔,文彥博幹完了。

    第二步發哀,范仲淹辦了。

    隨後新帝登基,沒有他也就沒有他了。

    可是,後面的......

    說通俗一點兒,下一步就是得成立一個專門督辦治喪、靈駕指揮、建陵事宜的機構,也就是和後世的「治喪委員會」差不多。

    沒錯,是建陵機構,趙禎到現在連陵寢都還沒有呢!

    概因北宋與歷朝歷代的皇室都不一樣,別的朝代,皇帝只要一登基就開始給自己修陵墓,在位多少年,就修多少年。

    可是大宋,是皇帝殯天之後才開始修陵,從駕崩那一天開始算起,一直到下葬,整好七個月。

    也就是說,修陵的時間,最多七個月。

    這就是為什麼歷代皇陵屬宋陵最寒酸,防盜最差的原因。

    ......

    一是治喪,朝廷非選派一批得力能臣不可勝任。

    因為將來撰定陵名、先皇謚號、廟號、告哀外國、大斂成服、賜遺留物、諸軍賞給,這些大小事務皆由選派之人議定。

    二來建陵這事,是重中之重,更是馬虎不得。

    一般來說,選派出來與太常寺一道治喪的「五常」必是新皇親信的大臣不可。

    給先帝喪葬的同時,也是安撫臣心,表現新皇仁德的機會。

    可是,這個人選誰能定?又能定誰?

    唐奕不在,大夥兒都抓瞎了。

    ......

    別忘了,所謂太子黨和癲王系之爭,趙禎臨死之前雖然給定了性,但是現在掌權的是唐奕,一堆人等著秋後算賬呢!!

    別說文彥博自知時日無多,太子黨有一頭算一頭,特麼都知道自己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但是,癲王系用誰,不用誰,卻不是文彥博能說了算的了。

    一群相公聚在一塊大眼瞪小眼,全都懵圈了。

    去把唐奕叫出來?

    誰敢?現在躲都躲不及。大夥兒都恨不得今天就被外放出京,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那個瘋子的霉頭。

    文彥博實在沒辦法,只得去搬王德用。

    老將軍一句話差點沒噎死文扒皮,「老夫是庶民,你找我做甚?」

    好吧,文扒皮碰了釘子,無法,只得去找賈昌朝。

    這位未來的首相,唐瘋子身邊的紅人,他應該沒問題吧?

    結果......

    文扒皮找著老賈的時候,這貨正在和富弼扯皮。

    「富彥國!!」賈相爺顯然不太高興。「老夫跟你說,正是大宋用人之際,你一走,誰來幫癲王挑這個大梁?」

    「所以說,你不能走,你要厚著臉皮留在中樞!」

    文彥博都聽糊塗了,什麼意思?賈相爺這是在這兒得了便宜還賣乖呢?富弼去涯州,不正好把他空出來調回京嗎?

    而富弼那邊也沒太明白賈子明這是什麼意思,「弼乃罪人之身,怎可厚顏強留?子明這是強人所難了。」

    「難個屁!!」老賈和唐奕呆久了,一點士大夫的節操都沒有了。「別人不知道,老夫還不知道?你那就是帶人受過,裝什麼正經?」

    「聽老夫的,在京城呆著,大郎需要你!」

    富弼真的不懂了,說賈相爺大公無私鬼都不信。那他這明顯就是不想他去涯州的行為,到底為了什麼啊?腦子壞了?

    呵呵,為了什麼?

    賈相爺急著呢,因為他就不想回京。

    涯洲多好?唐奕的大本營,大宋的最前沿,而且好吃好住,腐敗的一塌糊塗。

    老賈非常清楚,京城雖說是權力的中心,而涯州......那是未來的核心所在,他才不想放了涯州跑回京城來當什麼宰相呢。

    這時文彥博也到了近前,見二人僵在那兒,忍不住老毛病又犯了。

    「呵呵,彥國這還看不出來?」

    「子明兄這是申明大義,不想你這一走,就毀了一世美名啊。」

    富弼一皺眉,這明顯就是馬屁,也是給自己台階下。

    但是,這個台階,富弼沒法接。

    而讓文彥博意外的是,老賈更是把這個「馬屁」當成了屁,給了文相公一個大大的白眼球兒。

    「寬夫啊,老夫可不是那個意思。」

    「呃....」

    文彥博瞬間臊的臉色通紅,沒想到賈子明會這麼不給面子。

    不過,也屬正常,成王敗寇,自己在老賈眼裡就是個失敗者。

    正如多年前,自己看老賈,不也同樣是這個感覺嗎?

    只不過,天道輪迴,報應不爽,自己和賈子明現在正好換了個位置罷了。

    ......

    長長一嘆,卻是萎靡下來,再也裝不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誠然道:「彥博...言多語失,子明兄莫要見怪。」

    這回又輪到老賈尷尬了。

    「唉...」長嘆一聲,看文彥博那個樣子,他又有些於心不忍。

    說實話,這場紛爭裡,他賈昌朝看的最清楚,太子黨也好,癲王系也罷,孰對孰錯?孰勝孰負?

    真的說不清。

    連他這個兩邊都不站,兩邊都不失心的,都說不清楚。

    太子黨,也就是所謂的文官們,有他們的堅持。因為他賈昌朝自己就是文官,他比誰都明白文官的執拗。

    可武將們也有武將們的難處,被文人壓了整整百年,突然出現像唐子浩這麼一個人物,又怎麼肯輕鬆放手呢?

    反過頭來,你說文彥博不忠嗎?

    不是,他的忠心不比任何人少,他只不過站錯了地方,更沒有唐奕對大宋瞭解的那麼透徹罷了。

    如今,文彥博因為失敗而擺出這種近乎卑微的姿態,讓賈昌朝不喜。

    不是不喜歡文彥博,而是不喜歡這種感覺。

    「寬夫是不是覺得,老夫是贏家,眼看著就要回朝入相了?」

    文彥博一怔,不知道老賈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個。

    不過,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此時,連富弼都是這麼認為的。

    只聞賈相爺繼續道:「沒錯,老夫是贏家。」

    「可是,你知道老夫為什麼會贏?」

    「或者說,癲王為什麼會贏嗎?」

    「為什麼?」文彥博脫口問出。

    其實,這也是他十分迷惑的問題。

    唐奕那一夜到底和先帝說了什麼?使得先帝那麼心甘情願的盡棄前嫌,把唐奕推上位?

    只見老賈淡然道:「因為唐子浩與老夫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輸贏。」

    沒想過輸贏?

    文扒皮心說,論裝13,還是你老賈有一手哈。沒想過就把我們都贏了?

    其實,老賈有些話沒有明說,太傷文彥博。

    文彥博認為的是,入這個局的人,求的都是這個結果,歸根結底是一個「利」字。

    可是,只有老賈知道,唐奕回京,唯一無所圖的...就是這個「利」字!!

    「算了....」有些話說的太明白反而不好,讓文彥博自己悟去吧。

    「你還是自己去找鎮疆王問上一問吧。」

    文彥博更是鬧心,我自己要是能去,還來找你做甚?

    「彥博此來,正是為了見鎮疆王的事情。」

    賈昌朝眉頭一皺,「什麼事?」

    「這個,鎮疆王......在給先帝守靈......連太子登基都沒出來。」

    只見賈昌隨口道:「這不正好嗎?」

    「正好?」文彥博苦笑。「賈相爺還是別戲耍彥博了。」

    「接下來治喪、修陵皆要子浩做主,沒他在怎麼行?」

    「沒他朝堂就不轉了?」老賈是一點都沒客氣。

    「該用什麼人就用什麼人,該怎麼治喪就怎麼治喪。」

    「這種小事,何必讓鎮疆王出來?」

    「這....」文彥博心說,你是真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不瞞子明...」既然老賈不想明說,那就只能文彥博明說了。

    「朝中諸僚,皆有自知,不定哪天,就要外入出走,治喪要務,卻是不敢委以重任啊。」

    ......

    「哦....」賈昌朝聽完文彥博的話終於全明白了。

    「和著你還不知道鎮疆王為什麼去守靈?」

    「啊...啊?」文彥博呆愣愣地看著老賈。「這......這裡面還有別的意思?」

    「呵....」賈相爺乾笑一聲。「內鬥一場,把寬夫的腦袋斗糊塗了吧?」

    「什麼意思,你自己去問鎮疆王啊。」

    說完,與富弼告辭,轉身欲走。

    臨走之前,還不忘又勸富弼兩句,「別離京,留下來!」

    而文彥博在賈相爺轉身的一瞬間,又看到了那個眼神——

    那個輕鬆、驕傲的眼神。

    不過,這一次,文彥博沒讀懂裡面的含義。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1
第901章 不懂

    讓文扒皮去找唐奕,他還真沒那個膽子,可是,賈相爺明擺著不想幫這個忙,先帝的喪事又不能不辦,這可如何是好?

    沒關係,文相公還有別的辦法。

    老賈不肯出頭,還有一位有這個出頭的本錢,而且多半會出這個頭。

    再而且,他出頭,肯定還能辦成的人物——

    范仲淹!

    沒錯,就是范老爺。

    先帝一走,這世上能降得住唐瘋子的人,就只剩下范老爺了。且范仲淹一心持國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

    先前之所以沒去找范仲淹,那是因為文扒皮不想去回山,更不想進觀瀾書院。

    別忘了,他上次坑唐奕,孫復差點沒拿根繩子勒死他。

    這次......

    估計沒人能勸得下來了。

    ......

    但是,不去回山就見不著范仲淹,等著范老爺自己出來,那顯然也是不靠譜的。

    怎麼辦?

    沒關係,文扒皮還有辦法。

    從富弼那裡出來,文彥博拐了個彎直接進了諫院,找包拯去了。

    「希仁兄啊,這事兒你得管啊。」

    呵呵,包拯也是個一心持國的主兒。

    ......

    老包是真不愛搭理他,「既然唐子浩守靈不出,不是還有官家嗎?」

    「官家?」不提官家文彥博還不算上火。「今早登基大典一過,曹太后就拉著官家,也去給先帝守靈了。」

    現在大宋是群龍無首,一大攤子事兒都扔給了他這個快「下崗」的相公,要不文彥博能這麼著急嗎?

    老包聞言眉頭一皺,「官家也去守靈了?」

    這確實是個問題。

    老包倒是能理解太后為什麼讓新皇扔下所有政務去守靈,無他,這是拉著新帝在表態。

    太子黨太子黨,雖然事兒都是文官們幹的,可是扯的卻是太子的大旗,太后這是怕唐奕心裡有想法。

    況且,那道詔狄青回京的詔書,也是從她這個太后那裡流出去的。

    現在唐奕得了大權,曹太后怎麼可能不心驚膽顫,更別說做什麼主了。

    這不是辦法,就這麼吊著算什麼事兒?

    「罷了!」包拯一咬牙。「老夫就跑這一趟又能如何!!」

    事關大局,包拯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不過....」哪成想,文扒皮那裡還沒來得急高興,老包就話風一轉。

    「不過,你得和老夫一起去。」

    「嘎!!」文彥博沒噎死,我特麼就是去不了才找你的!

    只聞包拯道:「放心,孫富春要是想勒死你,老夫會攔著的。」

    ......

    靠!!

    文彥博翻著白眼,和著這老貨心裡什麼都清楚,這是故意讓他去出醜。

    ......

    別說,包拯就是這個意思。

    事情鬧到這個份兒上,他文彥博想躲,怎麼躲得了?

    那道聖旨老包是不知道,要是早知道的話,能噴死文扒皮這個蠢貨。

    況且,老包心裡還很清楚,雖然先皇把大宋託付給了唐子浩,可是很多問題現在還沒有解決。所謂的太子黨下場如何?癲王系會不會秋後算帳?這些都懸而未決。

    這般下去,對朝廷可是沒有好處的。

    ......

    老包可不是別人,這個時候想的不是怎麼躲得遠遠的。包拯認為,與其越拖越壞,不如早做決斷。藉著這個機會,讓范公出面,把兩邊的問題趕緊解決。

    哪怕最後,他自也被罷黜,老包也認了。

    至少,於國有利。

    可是,若想范仲淹出面調解,文扒皮這個「罪首」不去親自請,那怎麼說的過去呢?

    所以說,這趟觀瀾,文彥博就算不想去也得去,逃不掉!

    而文彥博聽了包拯的敘述,也是沉默了下來。

    他覺得包拯說的有道理,左右一想,特麼自己本來就是抱著「打包滾蛋」的心態在做事,橫豎都是一刀,去就去。

    於是,文彥博跟著包拯,抱著異常悲壯的心態去了觀瀾書院。

    結果,孫覆沒見著,壓根就沒出現。

    而范仲淹,連包拯都有點意外,因為範老爺不打算幫這個忙......

    「你們直接去找大郎便是,老夫就不出面了。」

    ......

    不是不幫忙的敷衍,倒像是在刻意躲閃。

    躲過孫復一場追殺的文彥博還沒來得及慶幸,就陷入了疑惑,這不是范仲淹的行事作風啊!

    況且,現在掌權的是他的弟子,范老爺更沒有必要「躲閃」了吧?

    可是,不論包拯怎麼勸,甚至老包跟范仲淹交了底,只要官家大喪一過,就算唐奕不找他的麻煩,他也辭官謝罪。

    但是,范仲淹還是就那麼一句話:

    「去找唐奕!」

    ......

    ——————————

    從觀瀾出來,文彥博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兒。

    賈相爺在躲...

    范仲淹也在躲...

    而且,文扒皮現在突然又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所謂的癲王系,所謂的將門,直到現在沒有一個出來的!!

    他們是贏家,卻比他這個輸家還要低調....什麼情況啊?

    「希仁啊,你得想想辦法啊,這麼下去是不行的啊!」

    包拯聞罷,恨不得把文彥博推河裡去,當他老包是好欺負的是怎麼著?

    可是,文扒皮吃的很準,老包還真不能不能管。

    猶豫再三,最後....

    「走!!」

    「咱們去見唐子浩!」

    「......」

    只見文彥博一激靈,「要不,希仁先去,老夫隨後就到......」

    「什麼叫你隨後就到!?」老包氣急敗壞地瞪著眼。

    「一個兩個撂挑子,剩下的又是你這麼個瓜慫,大宋朝哪還好得了!」

    「哼!!」惡狠狠地重哼一聲,甩袖而去。

    只不過,老包沒去別的地方,去的是皇城大內,先帝靈堂。

    老包回到城裡,直奔宮城,也不管靈堂裡新皇、太后、先帝太妃,還有宗室皇親跪了一地。

    「唐子浩,老夫來領罪來了!」

    老包直接衝進去,張嘴就吼,隨之朝新帝,還有曹皇后告了一禮,又面向先帝靈位長揖到地。

    「先皇莫怪!非希仁忤逆,咆哮駕前,實在是大宋存亡生危,不來不行。」

    「您不知道啊,您一走,全亂套了啊!」

    「您給予厚望的新皇、輔政親王,藉著孝義之名,懶政怠職,是一天的朝都沒上啊!」

    「我們做臣子的,群龍無首,無所是從。再這麼下去,您傳下來的朗朗乾坤,就要完了啊!!!」

    老包說的聲形並茂,眼淚都下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的是在向先帝哭訴呢。

    其實,這老貨明顯是指桑罵槐,專門給靈堂裡這些人聽呢。

    曹皇后第一個掛不住了。

    古人對鬼神的敬畏之重,再加上身為新帝生母,讓人在先帝靈前指責懶政怠朝,這傳出去還得了?

    面有驚慌地看向唐奕,心說,子浩可得為老身說句話啊!

    ......

    其實,曹皇后想多了,包拯這話也不是說給她聽的。

    根本不理會曹皇后的不安,拜完了先帝,老包一轉身,直面唐奕。

    「說吧,鎮疆王殿下要如何處置老夫?」

    「......」

    「......」

    「......」

    大殿之中為之一肅,除了跪在靈前的唐奕往喪盆裡填紙錢的沙沙之聲,再沒了聲息。

    ......

    老包也不著急,乾脆往靈前一跪,就這麼陪著了。他還真不信,唐奕就一句話都沒有。

    良久。

    「呼....」唐喲都長出了一口粗氣。

    「來人!」聲音不大,卻是讓靈堂之內為之一冷。

    「把人都叫到這來......」

    「喏。」

    內侍大監小心應著,可是應完又邁不出去步,壯著膽子,「敢問殿下...叫誰啊?」

    「所有人。」

    「喏!」

    內侍這回明白了,所有人....

    於是,從政事堂的相公到尚書六部的侍郎,三館學士三閣修撰文書錄事,只要有資格進皇城的官員,挨個通知。

    將門,左右廂營都帥,再到國公、郡公,只要在京裡的也都別落下。

    折騰了足有一個時辰,才算了事。

    ......

    等都聚到先帝靈堂的時候,大宋朝只要是管點事兒的都來了,足足有好幾百號人。

    除了文彥博、富弼,王德用、賈昌朝這些人也都到了。

    當然,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沒來,不敢。

    幾乎都是所謂的太子黨,現在傻子都知道那個瘋子要發瘋,要算總帳了,自然是能躲就躲,各種各樣的理由用遍了。

    ......

    人到的差不多了,可唐奕卻還是不說話,好像沒人一般,依舊不急不徐地往喪盆裡添著紙錢。

    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茫然,但也沒人敢出聲。

    正好看見老包在先帝靈前跪著,得,乾站著也不是事兒,大夥兒一起吧....

    於是,全朝文武在靈堂裡跪成了一片,誰也不出聲,誰也不冒頭。

    心說,早晚唐瘋子得站出來說點什麼吧?

    ......

    可是,他們沒想到唐奕這麼穩得住,一跪就是一下午,眼看宮門就要落鎖了,那還是沒動靜。

    可憐了這些老人家啊,膝蓋都是麻的,腰都不會拿彎了.....

    好幾個已經扛不住,徹底暈過去了。

    ......

    文彥博擦著臉上的虛汗,捅了捅身邊的包拯,小聲兒道:

    「希仁啊......」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讓包拯一個眼神兒給瞪回去了。

    「你看你......」文彥博皺皺著鼻子。「這也不是辦法。」

    「別說了。」包拯長嘆一聲,看向上首趙禎的靈位。

    「這一下午,沒白跪!」

    「何解?」文彥博一臉的懵逼,他哪知道,包拯一下午的工夫還真沒白跪,他跪明白了。

    而文彥博,就屬於那種跪一輩子也跪不明白的人。

    可惜,老包只說了一半,再後來無論文彥博怎麼問,也是不出聲了。

    ......

    終於。

    「都在這兒了?」唐奕開口了。

    大夥兒一震,終於出聲兒了。

    李孝光接話,「回稟殿下,差不多都在這兒了。」

    「差不多是差多少?」

    「這....」李孝光猶豫著,.最後還是說了實話,「有那麼百十來號人吧。」

    「嗯。」唐奕點著頭。「記下來。」

    「今天不來,以後都不用來了。」

    「......」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開始了。

    不過,有點狠,上來就拿下一百多號京官兒?

    以後都不用來了,意思就是,京裡也就不用呆了。

    將門,還有癲王系的這些文武還好,原來太子黨的那些人一個個蔫頭耷腦,驚若寒蟬。

    他們都知道,那一百多號只是個開始,接下來就該他們了。

    ......

    文彥博摸了一把額前的冷汗,心說,算了吧!!老子也別受這個罪了,自己了結自己吧!

    深吸一口氣:「啟稟官家!啟稟鎮疆王殿下!」

    「老臣,請辭!」

    ......

    那邊小趙曙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曹皇后輕輕推了他一把,意思是讓他說話。

    「准...?」

    趙曙顯然也不太確定,最後還是帶上了問號,應該是准奏吧?

    直勾勾地看著唐奕,等著這位攝政王的反應。

    ......

    ——————————

    唐奕慢慢的站了起來,掃視全場,目光如刀。

    「我以為你們會明白,我以為你們會悔悟,結果......」

    自嘲的一笑,「你們還是讓我失望了。」

    眾人不敢答話,倒是這「失望」二字一下就刺痛了文彥博,猛的站了起來,「唐子浩!」

    文扒皮心說,差不多得了啊,老夫這麼低聲下氣的,你還想怎樣?

    「適可而止吧!!」

    「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你還要把你的怒氣發洩到什麼時候!?」

    指著趙禎的靈位大喝,「先帝屍骨未寒,真要把他留下的江山徹底鬧的大亂,你才能不瘋嗎!?」

    「你有怒氣沖老夫來就是!殺頭,還是流放,老夫接著便是!!」

    「只求你當得起先帝重託,把這個朝廷撐起來!!」

    哪成想,文扒皮來勁了,唐奕更來勁,放聲大吼,寸步不讓。

    「就是因為先帝屍骨未寒!!」

    「就是因為我不想他留下來的江山大亂!!」

    「老子都躲到這兒來了,你們還要我怎麼樣???」

    「......」

    「......」

    「......」

    全場一滯,皆是愕然。

    「你....」文彥博被唐奕這聲怒吼說的怔在那裡。「你...」

    「你」了半天,也沒有下文。

    說實話,他沒明白唐奕是什麼意思。

    ......

    只見唐奕紅著眼睛,嘴唇都在顫抖。

    「老子做不到!!」

    「老子做不到為了所謂社稷大業和你們這幫蠅營狗苟之輩,裝作沒事兒人一樣以大局為重!!」

    「老子更做不到,和你們這堆只關心屁股底下的位子的蠢貨一團和氣!」

    「老子做不到....」

    「所以老子躲了!」

    「你們他媽的居然還不明白,居然追到這來要主意!!?」

    「居然還好意思說老子懶政怠朝!?」

    「要你們幹嘛吃的!?」

    「擺設嗎!?」

    文彥博被罵糊塗了,瞪著眼睛拼了。

    「擺設?不用你個瘋子擺設!」

    「老夫自己走!!」

    「反正....」

    「反正.....」

    「反正.....」

    包拯、賈昌朝,還有富弼,看傻子一樣的眼神讓文扒皮「反正」不出來了....

    他終於明白唐奕話裡的意思了,轉而又看傻子一樣的看著唐奕。

    啥意思?

    這是唐子浩說得出來的話,幹得出來的事兒?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1
第902章 布衣當國

    人活著是有慣性的,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徹底把自己推翻。

    幡然悔悟,立地成佛,那是少數人才能做到的難事,不常見。因為少,所以才會成為佳話。

    而文彥博顯然沒有這個能力。

    他悲痛於趙禎的離世,可是,他待人接物的法則依然是幾十年為官的「老油條」作派,他以為唐奕會秋後算賬,以為癲王系贏了就應該打壓對手。

    因為,反過來,如果是太子黨贏了,他也是不會給將門好日子過的。

    無關善惡,這是規則。

    但是,他不知道,唐奕也不是能輕易推翻自己的人。

    看似唐奕的這些話,這些做法很反常,其實再正常不過。

    唐奕把與趙禎之間的感情看的比什麼都重,唐奕也答應趙禎來為大宋保駕護航,所以,在黨爭這件事上,唐奕選擇妥協。

    那一夜,范仲淹對他說:「你要穩住,大宋還要繼續向前。」

    不是范老爺怕唐奕因為太難過而失態,而亂了方寸,而是范老爺太瞭解自己的弟子。

    唐奕的難過是勸慰不住的,范仲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唐奕冷靜,不要大開殺戒。

    因為,大宋還需要這些人,朝堂再齷齪,離了它,這天下也照樣玩不轉。

    所以,唐奕聽了老師的話。

    所以,他才會扔下一切的來給趙禎守靈。

    這是一種變向的妥協,為了趙禎的託付而妥協。

    整個過程,如果文彥博能換一個思維,很容易就能明白唐奕的用心。

    可惜,如此簡單的道理,好像真正能明白的人寥寥無幾。

    至少這靈堂之上,這幾百號朝官中,能真正能明白的人,寥寥無幾。

    賈昌朝明白,富弼可能明白。

    范仲淹明白,包拯也是後來才明白的。

    ......

    ——————————

    此時。

    既然已經都在這兒了,既然唐奕的火氣已經上來了,那麼......

    唐瘋子真的壓不住了。

    「如果....」

    「老子是說如果!!!」

    「如果燕雲丟了,或者我沒答應先帝的重託....」

    「那麼你們,有一頭算一頭!」

    「誰也活不了!」

    「但是!!」唐奕惡狠狠地瞪著每一個人。

    「你們命好,趕上了他這麼個好皇帝......」

    要是沒有趙禎,這種情況,放在哪朝哪代用哪種思維去考慮,也得殺他個乾乾淨淨。

    「罷了!」唐奕一擺手,頗感心累。

    「記住了,這一下午,你們跪的是先帝!!」

    「謝的,也應該是先帝。」

    「都下去吧......」

    頹然跪回趙禎靈前,再不理會這堂上的各色人情。

    ......

    而一眾朝官,你看我,我看你,有喜,亦有悲。

    喜的,當然是原來太子黨的那些文官。原來唐瘋子沒打算追究,這確實出乎他們的意料。

    古往今來,朝堂之爭,雖不見血氣刀兵,可是殘酷程度一點也不比沙場上的人命相搏來得輕巧。

    大宋朝的政治氣氛確實溫和,可是,范仲淹、章得像、夏竦、寇准、丁謂,一個個顯赫的名字皆因鬥爭而隕落......

    這樣的例子還少嗎?

    而悲的,就是支持唐奕的這些人。

    這裡面,將門的人,還有龐籍等人還好說些,可是大多數的中底層官員圖的是什麼?不就是一個從龍之功,晉陞之階嗎?

    鎮疆王對太子黨懷柔,就是對他們的殘忍。

    ......

    ————————

    有的時候是這樣的,朝堂之上的事情就是一團亂麻。

    如果把這場奪嫡之爭從頭來看,不難發現,這裡面沒有絕對的壞人,甚至沒有所謂的對錯。

    文官們的迂腐思想是錯了,可是他們擔心的問題不是沒有可能,壓制唐奕也非是錯。

    而癲王系呢?

    一部分人瞭解唐奕,也瞭解大宋,他們把大宋的未來押在了唐奕身上;另一部將門,則是本能的為求自保。

    錯了嗎?

    沒錯!

    王安石錯了嗎?

    做法錯了,可是,出發點沒錯,異姓王當權確實不是好事。

    文彥博錯了嗎?

    也沒錯。千年政斗歷來如此功利,他要是不這麼苦心鑽營,他也走不到宰相這一步。

    那狄青錯了?

    更沒錯。抗旨不遵,這是為將者的大忌。可是,正因為狄青的血性,保住了大宋的北大門。

    誰錯了?

    沒有人錯。

    錯的是人心!

    錯的是,權力的誘惑。

    這是一個沒有反派的,沒有壞人的,稀里糊塗的...

    局!

    ......

    那回過頭來,再看看結果呢?

    與爭鬥一樣,沒有贏家。

    太子黨輸了結果,癲王系也沒達到預期。

    因為,唐奕這樣處理,使得那些眼高於頂的文人依舊壓在將門的頭上,推著唐奕上來的武人們什麼也沒得到,反而失去了某些東西。

    靈堂之上,一眾癲王簇擁不禁要問:

    誰的錯?

    當然是唐奕的錯!

    他的仁慈,來的不是時候。

    ......

    此時此刻,就連潘豐這種唐奕的忠實鐵桿也對唐奕有所怨言,兄弟不仗義。

    縱然他知道朝廷還離不開這些文官,可是心裡那道彎兒就是轉不過去——

    不公平!

    ......

    可是又能怎樣呢?

    將門無依,唯有唐奕。

    不管如何,他們沒有選擇,只能擁護唐奕。

    「唉....」

    長嘆一聲,潘豐率先朝趙曙與唐奕一禮。

    「臣...告退!」

    「鎮疆王....辛苦!」

    心說,但願唐奕有別的什麼打算吧,別讓大夥兒太過心寒。

    這個時候,潘豐決定在相信唐奕一次。

    不想,唐奕悠悠道:「以後,不要叫什麼鎮疆王。」

    潘豐一怔,隨之皺起眉頭,下意識出聲:「什麼意思?」

    只唐奕頭也不回地看著前向,「這親王...唐子浩...辭,不授!」

    「嘶!!」

    不光潘豐倒吸一口涼氣,連堂中的文武官員也都登時愕然。

    辭不授??瘋了你!!

    這裡面的講究可就有意思了。

    第一,這是先帝遺命,寫在遺詔裡的,你不得不授。

    第二,想想就知道,唐子浩不授鎮疆王,那你以什麼名義輔政?

    癲王?

    這算個什麼事兒?

    癲王這個爵位本來就是被逼出來的,唐奕背著不好聽,大宋出這麼個王爺也沒面子。

    結果,癲王還輔政了......

    這,這就是一個笑話!!

    所有人都不懂了,唐瘋子這鬧的是哪一出?沒道理啊?

    不想,唐奕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從即日起,也沒有什麼癲王了......」

    「奕,卸爵從民。」

    日!!

    潘豐聽著臉都綠了,差點直接罵出了聲兒,還是特麼你玩的好哈!

    剛才還在想但願他有什麼後手,剛才還在想他對支持他的這些人不公......

    結果,現在唐奕就給他們交待了,辭鎮疆王不授,卸癲王爵銜。

    從民什麼意思?就是白衣。

    他這是拿自己開刀,給大夥兒交待,而且夠狠,一擼到底!

    而文官們也傻眼了,卸爵銜?

    大夥兒琢磨了半天,把漢人幾千年的歷史翻了個遍,好像沒什麼卸爵的先例啊?唐瘋子這是要開先河?

    ......

    文彥博跟傻子似的看著唐奕,不是看唐奕像傻子,是感覺自己就是個傻子,他現在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沒臉見人了...

    和唐奕一比,高下立判。

    什麼叫牛逼?這就叫牛逼!

    首先,太子黨反唐奕為的是什麼?根本就是唐奕的簇擁太多,權力太大,且異姓為王。

    結果,不但在這件事上唐奕做的夠大氣,而且,不是異姓稱王嗎?不是忌憚我嗎?老子不當這個王爺,傻眼了吧?

    但是,可別覺得唐奕真就一擼到底了。

    白衣是白衣,可是,先帝遺詔還在那呢,輔政這一條,唐瘋子可沒說不輔政了。

    文相公都可以相像得出來:從今往後,朝堂之上,一個「布衣平民」對著他們這些紫袍大員指手劃腳。

    荒唐嗎?

    荒唐!

    能行嗎?

    不行也得行,因為那個布衣是唐子浩!

    扒了王爺的皮,他也是唐子浩!!

    這個例能破嗎?

    能破,這是唯一把兩方氣焰都壓下去方法,也是唯一人人都有利的方法。

    別說唐瘋子威望,你就算反對也改變不了事實。

    單是拔了異姓王的名頭,給文臣們吃了一計定心丸的好處,就得讓文彥博昧著良心也要把這事兒應下。

    看著唐奕,文彥博徹底服氣了。

    以前,他還真不信什麼以德服人的鬼話,趙禎都沒讓文彥博服,別人就更不用說了。

    可是現在,他佩服唐奕!

    恭恭敬敬朝唐奕大禮拜下,身後一眾文臣亦是相隨。

    「子浩...大仁!大義!」

    「彥博...慚愧。」

    ......

    唐奕面無表情,淡然道:「慚愧就不用了,奕答應了先帝要保大宋一個千年王朝,各位幫幫我,別讓奕食言....就千恩萬謝了。」

    「千年王朝.....」

    眾人愕然,願景雖好,可是,哪來的什麼千年王朝?

    但是,唐奕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大夥兒就算是應景兒也得高聲唱諾。

    從今往後,大宋將迎來一個奇葩的時代——布、衣、當、國!

    ......

    ————————

    天已經快黑了,宮門眼看就要落鎖,大夥兒就算想再跪一會兒做做樣子也是不行了,一個個起身離去。

    這時,王德用站了起來,環視一圈也不知道是什麼表情的將門,冷然道:「將門留下,老夫有話要說!」

    「......」

    文官們一滯,心說,這位爺又起什麼幺蛾子?

    有心好奇,可是王德用顯然沒把他們算進去,自然也就沒法強留下聽。

    倒是賈昌朝,理所當然的就留下來了。

    那邊兒唐奕也是微微一觸眉頭,王爺爺這是....

    其實,現在有些東西已經不用猜了,癲王系背後的那個人就是王德用,只有他有能力可以把石進武和王守忠指揮的團團轉。

    至於之前為什麼排除了王德用,那是因為龐籍的加入讓局勢愈加迷離。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癲王系背後不只王德用一個人,還有一個富弼!!!

    是富彥國說服了龐籍,說服了宋庠和丁度。

    ......

    ——————————

    「當著先帝和官家、太后的面!」

    「也當著唐子浩的面......」

    該走了的都走了,王德用也開始說了話了。

    「你們表個態吧!」

    「......」

    「......」

    場中一片默然。

    潘豐也好,石進武也罷,包括楊家的楊懷良,還有曹國舅,都是心中一緊。

    還表態!?特麼讓我們還怎麼表態!?

    唐奕以德抱怨,自卸王爵,我們屁都沒放一個,還讓我們表什麼態??

    呵呵,王德用可不光是讓他們表態,老爺子是讓他們割肉。

    「你們也看見了,大郎為了大宋卸了爵位,甘當布衣。」

    「而那些文官為什麼防著咱們?為什麼趾高氣昂?」

    老爺子瞪著眼睛,「咱們讓人家看扁了!!」

    「都以為咱們靠著觀瀾這棵大樹,都以為靠著唐大郎,咱們武人要搞風搞雨呢!!」

    眾人一陣氣悶,老爺子的話句句說在了點子上。

    可是有什麼辦法,大宋朝的武人在他們文人眼裡都是白眼狼,過一百年,該防著你,依舊防著你。

    潘豐淒然道:「正因如此,才會反抗。」

    「那反抗之後呢?」王德用反問道。「繼續做他們文臣眼中那些蛀蟲?白眼狼?」

    「不行!!」

    「今天就在先帝靈前,老夫要你們當著先帝的面兒自己說一句。」

    「咱們武人是忠的!!誰也不會因為唐大郎得了權就干往自己家裡撈好處的事情。」

    「.....」

    潘豐聞之苦笑,得,這回更憋屈,連好處都不讓撈了。

    「好!!」

    惡狠狠的一咬牙,「我潘家表個態,就當這個忠臣!」

    特麼的豁出去了,就讓那幫文人看看,俺們比他們有氣節的多。

    潘家表了態,楊懷良隨之表態,王家就不用說了。

    曹佾更無所謂,反正特麼皇帝是他外甥,皇后是他親姐,掌權的是他兄弟,這貨怎麼算怎麼是穩贏。

    石進武....

    石進武也是日了狗了,特麼這幫孫子裝的挺大義凜然,其實傻子都知道,這幾家觀瀾有份子啊,就他沒有,指著這一次撈一點實惠,結果屁都沒有。

    可是,不應下行嗎?

    單王老爺子這金口一開,這個面子,他就得賣。

    「行!!石家...聽您的!」

    說這句的時候,石進武心都在滴血。

    可是沒想到,這才只是個前菜,老爺子的大招兒......還在後面呢。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2
第903章 黃金搭檔

    此時,殿中各家將門雖都有自己的算盤,可是沒辦法,王德用這尊老神出面,不應也得應。

    但是,大夥兒都表態了,老爺子還是不見高興,哀然一嘆:

    「大郎不容易,大夥兒要多理解。」

    眾將門不知道這是個套兒,勉強點頭。

    「對嘛,咱們是自己人,要多幫大郎分擔。」

    大夥兒還是不知道這裡面有坑,紛紛點頭,這不是已經分擔了嗎?

    「大郎主政,官家年幼,將來還要革新強宋......這一步步,都是難關啊!」

    大夥兒還是附和,這回倒是很認同。

    潘豐忍不住接話:「革政,確實不容易。」

    看向唐奕,「放心,咱是一頭兒的,我們一定支持你。」

    結果,老爺子一聽樂了,朝著趙禎的靈位大禮落下。

    「先帝聽見了嗎?咱們將門和大郎是一頭兒的,是忠的!定會幫他實現您的宏願,您泉下可安了!」

    潘豐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把我架那麼高幹嘛?

    然後....他就知道哪兒不對勁兒了。

    拜完了先帝,老爺子猛一回身,「潘國為!!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啊...啊?」

    潘豐感覺非常不好,這是個坑,可能還是大坑!

    果然!

    王德用腰板一挺,「革政之事迫在眉睫,且軍制之改時機已然成熟,咱們將門要做一個表率,要走在前面,要幫大郎打響這第一炮!」

    老爺子環視全場,只當已經發綠的一張張面容都沒看見。

    「農墾和兵權......」

    「這兩樣好處,咱們不能都佔了。都佔了,人家是要說閒話的。」

    「所以......」

    「所以當著先帝的面兒,大夥兒說吧,兵權、農墾......」

    「你們要哪個?」

    ......

    牛!當了半天隱形人的賈相爺差點沒高聲喝彩。

    而石進武登時就要炸了,你大爺,這特麼不是割肉,這特麼是分屍,老爺子這是以老賣老了啊......

    要麼交權,要麼交錢,選一個,而且是在先帝靈前,逼你選一個!!

    就沒這樣兒的,咱們可是贏家啊,特麼還不如輸了來得痛快。

    他哪知道,王德用就是在逼他。

    老爺子是趁著自己的威望還在,趁著自己的人還在,最後幫唐奕鋪平一點道路。

    選這個時機,選這個地方,就是要讓這些將門不答應,也得答應。

    ......

    不光石進武不干,潘豐也不想交啊,連楊懷良都有點畫魂兒,「這也太......太狠了吧?」

    唯獨曹佾......

    「放!!」曹佾答應的極為痛快,而且不光痛快,還徹底。

    「我曹家全放,兵權、農墾,一樣不要!!」

    「.....」

    瘋了!!這是石進武的第一反應。

    不對,隨後他又反過味兒來了,特麼曹家還有觀瀾呢,那才是大頭兒。

    想到這兒,石進武全身一涼,一股寒氣從頭到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裡面的人全都有觀瀾的股,他們...他們不會是合起伙來專坑他一個人的吧?

    按說不至於,可是......也很至於!

    因為將門不光這幾家,還有呢。

    王德用這一弄,他石家就跟著那些不在人家觀瀾圈子裡的將門一起倒霉了。

    老爺子狠啊,石進武心裡哇涼哇涼的,萬沒想到,第一個拿來開刀的,會是他!!

    ......

    曹佾的一句話,把潘豐和楊懷安都說愣了,他們也沒想到曹佾會這麼表態。

    隨後,二人也明白了曹佾的用心,知道有這位國舅在這比著,不割不行了。

    可是,割哪呢??二人做不到曹佾這麼絕,兵權和農墾都不要了。

    潘豐左右思量,心說,還是兵權吧!潘家這一代沒出過什麼將才,要兵權也要有能力帶得起來才行。

    而楊懷良則是另一番計較,楊家要兵權,不要農墾。有父親楊文廣和二弟楊懷玉這兩員將星,楊家就倒不了。

    石進武還在發懵,他在想,如果不答應會是什麼後果。

    這是王德用的意思,還是唐子浩的意思,又或者是幾家將門聯合起來的意思??

    抬頭看向唐奕,直到現在,這個瘋子還沒說話。

    他肯定要說話,只不過......

    石進武實在想不出,唐瘋子一開口會是什麼話。

    ......

    ————————

    唐奕不是不說話,而是他被王德用和曹佾給搞懵了。

    誰能想到,老父子會在這樣的場合直接了當的說出這些話,更想不到,曹佾這麼絕然,想都沒想,直接就全放了!?

    現在,他最好的選擇就是不說話,因為只要他不說話,這事兒基本就成了,大宋軍制改革也就算成了。

    因為王德用的地位,由不得他們不答應,現在這個地方,也由不得他們說出一個字的抗拒,老將軍厲害就厲害在這兒。

    這裡是先帝靈堂,這裡有還新皇......

    這裡說的話一定會傳出去,誰是忠的,誰是奸的,全在你一句話裡有沒有猶豫和不滿。

    但是,真的就成了嗎?

    沒有,在唐奕看來,治標不治本。

    固然可以消滅一部分山頭,但後果是立起更大的山頭,就算現在不出問題,以後也會出問題。

    大宋的軍制根本就在於山頭主義,不徹底滅了山頭兒,還談什麼軍改??

    「不用。」

    這個「不」字,只能唐奕來說。

    平靜道:「王爺爺的心思,奕明感五內。」

    「可是,現在還沒到軍改的時候,第一個動的,也不會是禁軍。」

    石進武一鬆,沒想到唐奕會這麼說,但唐奕這一句話卻是把他救了。

    潘豐也是一喜,至少唐奕在緊要關頭沒有讓他失望。

    擦了把冷汗,附和道:「這....這禁軍的問題由來已久,確實不是幾句話...就..就能解決的。」

    唐奕淡笑,不想和大夥兒繞彎子,「放心,就算將來要改,也一定會給大夥兒安排好後路,不會割肉。」

    ......

    唐奕這麼說,大夥兒的心就真的放下了,之前對他的不滿也是稍稍緩和。

    唯王德用有些錯愕,沒想到唐奕會「不領情」。,茫然道:「那....」

    「時候不早了,大夥兒都回去吧....」唐奕不給王德用說話的機會,直接趕人了。

    眾人如蒙大赦,逃似的就走。

    最後,靈堂之內就只剩王德用、曹佾,還有老賈沒走。

    三人知道,唐奕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

    老將軍有點急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怎麼就......」

    唐奕沒回答,而是對堂前的內侍和宗親道:「你們都出去吧!」

    大夥兒知道唐奕有話不能讓他們聽見,急忙唱諾往殿外走。

    曹皇后見此情形,拉起趙曙也要出去,卻被唐奕攔下來了。

    「娘娘就別走了,咱們自己人說說心裡話。」

    只一句,就讓曹皇后心中一暖,那種小心翼翼的心態也是除去了一大半。

    等靈堂裡只剩下唐奕、王德用、曹皇后和趙曙,唐奕率先看向曹皇后:「娘娘,奕不是一個要篡位的權臣....」

    「奕只是一個他寵壞的孩子....您明白嗎?」

    「......」

    曹皇后登時愕然,瞬間明白唐奕話中之意,她這般小心作態,反倒讓唐奕難做。

    要知道,皇帝和太后對一個顧命之臣如此順從,有些過了......傳出去,唐奕就算無心弄權,也是說不清了。

    ......

    立時一拂,「是本宮冒失了,子浩別介意。」

    唐奕則回,「您是我的長輩,是家裡人。」

    「家人之間,是沒有對錯的,只有包容。」

    「所以....」

    「國事為重,陛下真的不能在此守靈,不理國事。」

    曹皇后點頭,「那明日,本宮就帶陛下上朝,不給子浩添亂。」

    唐奕淡笑,算是回應。

    又看向趙曙,說實話,小官家太像趙禎了......

    也是十一二歲即位,也是不能得權。

    但是,唐奕不是劉娥,他也不能讓趙曙成為第二個趙禎。

    「你是皇帝,我是臣子,從今往後,我的責任是教你撐起這個大宋,而不是代替你治理這個大宋。」

    「陛下明白嗎?」

    「我的意見你可以聽,也可以不聽。一味點頭,不是皇帝應該有的品質。」

    趙曙抓著曹太后的衣角,雖然唐奕這麼說,雖然他也聽得懂,可是,還是有點怕這個瘋子。

    壯起膽子,「那......那如果我不同意你的意見,你會不高興嗎?」

    唐奕笑了,「不會。」

    「那最後聽誰的?」

    「好的意見,我們一定會想到一塊兒,不對的意見....」

    唐奕猶豫了一下,「我會說服你。」

    邊上老賈翻著白眼兒,無恥,太無恥了!這特麼就是糊弄小孩呢嗎?最後不還是要聽你的?

    其實,唐奕也不想。

    他不想剝奪趙曙的權力,可是,他要做的事,不一定被所有人所認可。

    ......

    ————————

    安撫好太后和趙曙,唐奕這才看向王老將軍。

    恭敬一禮,「王爺爺,奕在這裡先謝過了。」

    而王德用根本就不領情,急聲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麼好的機會就放過了?

    而且,唐奕今天話說出去了,將來再想動軍制,將門完全可以拿他今天的話當幌子,再動,可就難了。

    「老夫把自己家都搭進去了,你卻不應!?」

    唐奕心中一陣感動,「王爺爺哪是把王家搭進去了,連您自己......」

    老將軍一擺手,「不說這些,只說你是怎麼想的!?」

    唐奕坦然道:「現在真的不是動軍制的時候。」

    「那你要什麼時候動!?」

    「等動過了觀瀾,再動軍制。」

    「什麼!?」

    王德用、曹佾,外加一個賈相爺,全都傻了。

    「觀瀾??」

    「這貨要動觀瀾?」

    只聞唐奕似是怕他們多想,又急忙被了一句,「不是觀瀾商合,而是觀瀾書院。」

    「噗!!」

    「噗!!」

    「噗噗!!」

    「.....」

    這回連曹太后都噴了。

    「觀瀾書院?」

    范老爺不得和他拚命!?

    「你瘋了?范公是不會答應的!」

    唐奕蹙著眉頭,「會答應的....」

    「改革的第一步,就是觀瀾書院!!」

    環視眾人,「相信我,十五年的準備......」

    「是時候了!!」

    ...

    ——————————

    大夥兒想破頭也想不到,唐奕起動改革,第一個動的不是別人,是自己的老師!?

    此時,宮門已經落鎖,眾人都出不去了,尚食局準備了晚膳,過來叫官家用食。

    人是要吃飯的,就算再悲痛也得填飽肚子,眾人從靈堂出來,準備一道用晚飯。

    曹佾和老賈把唐奕拖到最後面,一左一右就差架著他了。

    「你真要動觀瀾書院?」

    「為什麼?」

    怎麼想也想不通,為什麼會是觀瀾?就算唐奕動得了觀瀾,可是一個書院於革政又有什麼影響嗎?

    唐奕道:「一句兩句也說不清。」

    又對賈昌朝道:「明日把老師請進宮裡,一同細說吧。」

    老賈皺著眉,「難....」

    「今日文彥博去觀瀾請范希文,結果你那個老師,躲了。」

    這一點才是老賈關心的問題,他留到現在也就是為了這個問題。

    范仲淹躲了,這讓賈昌朝很是不安。

    「老夫可是醜話說在前面,涯州是老夫的,誰也別想動!!」

    唐奕看著老賈,淡然道:「這可由不得你,涯州您老呆不了了,老老實實回京吧!」

    「范師父...」

    「也躲不了。」

    老賈一聽,頓時不干,「范希文出山,你還讓我回來幹什麼?」

    隨後又掰著手指頭,生怕唐奕聽不懂。

    「你看啊....」

    「文彥博你不打算放出京吧??」

    「他留下,我要是回來,我們兩個人搭不起來檯子。」

    「兩個奸滑之輩湊一塊兒,那朝堂風氣不就全壞了?就得配一個富彥國這種鎮得住場面的中正之士。」

    「你范師父正合適,比富弼還強!」

    唐奕不聽他的,「你知道的,文扒皮不可能再當首相了。」

    不讓文彥博出京,已經是寬容了,可是多多少少要做出一點姿態,否則不能服眾。

    降個一級,任參知政事或者給事中,已經算是不錯了。

    那首相和內相兩個位置....

    看向遠處,「真是十分期待范師父和賈相爺,您二位搭班子....」

    「那得是什麼樣兒?」

    「什麼樣兒?」

    賈昌朝一怔,心道,應該很美吧?

    不客氣地說,這特麼就是文富二人的加強版啊,縱論古今也找不出幾個比這更牛的宰相班子了。

    這麼說來...

    老賈還有一絲期待。

    ......

    「那老夫....明日去和范希文聊聊?」

    唐奕喜道:「聊聊!」

    賈相爺白了他一眼,「可別高興的太早,范希文可不一定出山。」

    「而且,老夫還是覺得涯州比較好......如果請不來,可不是老夫沒本事。」

    ......

    曹佾忍不住插話,「請不來,就大郎親自去請唄。」

    ......

    沒想到唐奕把腦袋搖的生風,「我可不去!半年之內,別想讓我出宮門。」

    曹佾樂了,「還真要守上三年?」

    唐奕無語地瞪著他,「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我出得去嗎?」

    「看看......」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2
第904章 一個得道

    曹國舅有點,有點幸災樂禍。

    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子浩,卻是攥著的權越大,越放不開手腳了,越不像他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

    砸吧著嘴,「這可有意思了,你能躲到什麼時候?」

    唐奕無語苦笑,「先躲著吧,過了這一段,等局勢一穩,也就不用刻意了。」

    ......

    他在躲什麼?

    呵呵,有句俗話說的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原來的的癲王雖然權熱滔天,也是個「粗大腿」,但是,畢竟他遠在涯州,而且因為與趙禎的關係極是微妙,所以有的人不方便抱上來,有的人則是抱不著。

    但是現在,唐奕輔政理國,說含蓄點天老大,趙曙老二,他老三。說不客氣點,他特麼現在就是老大。

    那些該來的、不該來的人情,不用想也知道,快到了。

    沒辦法,漢人延續幾千年的文化,看重的就是人情。

    你還別覺得是陋習,恰恰相反,這是漢人的智慧,也是我們延續幾千文明的精髓。

    論起先進性,別說是十一世紀,就是二十一世紀也不過時。

    在後世,號稱「法治健全」的西方,不但抨擊華夏的法制,他們甚至不能理解華夏的社會穩定是怎麼維繫的,因為在他們眼裡,我們的體制漏洞百出。

    這是意識形態上的差異,是他們不知道華夏五千年,法家唯物之治只是外皮,內裡卻是儒家的唯心之論。

    我們玩的是——潛規則。

    當然,這個「潛規則」不是後世好萊塢製片人的紅沙發,亦不是大半夜哪個女星敲開了哪個導演的房門......這要高端得多,智慧得多。

    唐奕麻煩纏身的時候,跟他有關係的官員就算應該晉陞,大夥兒也自覺的禮讓,這是人情,也是規則,不能給唐奕添麻煩。

    當唐奕撥得雲開見月明了,那不用想,這些人情都得還。

    再比如,一朝臣子,兩方政見。

    一方得勢,不管另一方的政見是對是錯,當權者也一定不會徹底打死,而且要偏之幫之,適當扶持。

    首相更迭,也一定是一方下去,另一方上來。哪怕上來的人並不是最得力的,但他一定是最合適的。

    這是平衡,也是規則。

    ......

    也別覺得這只是政治的規則,事實上,只要細看,潛在的規則貫穿了華夏社會的方方面面。

    「禮上往來」是規則。

    「陽奉陰違」也是規則。

    「藏拙」是規則。

    「難得糊塗」更是規則。

    這些看似貶義的東西,卻構成了我們華夏完全不同於西方的價值氛圍。

    你說它是陋習?

    這是智慧。

    ......

    打個比方:皇權不下縣。

    都知道古代皇權不下縣,可為什麼皇權不下縣?後果又是什麼?

    後果就是,宗族家長權力之大,已經超越了「王法」,私刑成風,甚至生殺予奪全在宗族。

    ......

    一個政權當然可以賦予「保長、裡正」更大的權力,當然也可以把律法貫徹到村鎮,法治層面的進步可不需要太多的科技支撐。

    那為什麼歷朝歷代都明律嚴禁私刑,卻對宗族私刑視而不見,甚至是有所縱容呢?

    只要不鬧到官府,管你是浸豬籠,還是活活打死,一概不管。

    為什麼??

    其實,這是一種默契,也是潛規則。

    為民者,上有王法加身,下有祖宗約束。

    一來,可更好的管束百姓;

    二來,符合儒家對仁、德、禮、孝的認知。

    三來,節省了當權者的管理成本。

    四來,提高了懲治罪惡的效率。

    第五,淡化了王權與底層百姓的矛盾衝突。

    ......

    你說它是陋習?

    可能你只看到了那些不好的,違背大眾意願的少數個例,卻沒看到在這麼大的疆域裡,在這麼複雜的民情形勢之中,在幾千年的歲月裡,它給王朝延續帶來的好處。

    說白了,自古我們就是一個人情社會,誰也逃不開,誰也躲不了。

    唐奕,當然也不行。

    他要是敢出宮,明天門檻就能讓人踏平!!!

    當然,以唐奕的尿性他可以拒絕,可以誰的賬都不買,但是,有一些,他根本拒絕不了。

    你就說范純仁、尹文欽、尹文若這些,特麼慶歷八年的進士,在官場都混了十五年了,就因為身份特殊,范純仁這個狀元現在還在禮部貢院當一個小吏。

    尹文欽在雄州一呆就是十五年,雖然也在升職,十五年不調回京,也說不過去了吧?

    好,就算唐奕不管這些,讓他們再等等,可是,范師父那裡呢?尹師父那裡呢??

    他們就算不提,唐奕有臉去見嗎?

    ......

    這還不算,楊懷玉這個守住古北關的大宋英雄,在家裡賦閒已經四年了;閻王營這個大宋第一軍,發配到遼河口已經五年了;石進武的大兒子、涯州軍將領石全安、石全海的親大哥石全福,也在遼河口遭了四年的罪了。

    還有嘉佑二年的觀瀾匪幫,一出去就是六年。

    這六年正趕上是唐奕最難的六年,大夥兒沒給唐奕去過一封信要官,沒給他添一丁點的話柄,甚至該調回京了,聖旨都下了,為了唐奕,都特麼都抗旨了。

    現在唐奕掌權了,應不應該調回來???

    曹覺呢?秀才呢?那五十個跟著他去涯州的老閻王營的兵,可是為了他把汝南王一家的腿打斷了,可是為了他才成了逃兵......

    到現在,曹覺在官面兒上也沒個說法,在涯州軍裡也沒有一個正式的軍職。

    是不是應該給兄弟們平個反?論功行賞?

    ....

    放眼望去,全他媽是人情,全特麼是應該!

    可是,怎麼應該?

    唐奕現在要是什麼都不管,上來就把應該辦的事兒都辦了,把應該還的人情都還了。

    那......光觀瀾那幫活土匪就一百多號,遠的近的關係起碼好幾百號,要是全辦了,那朝廷就亂了。

    唐奕不躲能行嗎??

    只能是往趙禎面前一跪,想找我,也得進得了這個宮門再說。

    ......

    ——————————

    曹國就越想越樂,「還真不少,別說現在你沒法還,過後也有得還嘍。」

    唐奕默然,「沒法還,也得還。」

    「現在還不了,以後慢慢還吧......」

    隨之又由衷嘆道:「世人只道唐奕有才,卻不知道沒有這麼多人托著我往上走,也沒有我的今天!」

    「嘖嘖嘖......」

    曹國舅砸吧著嘴,「歇歇吧你,肉麻!」

    「去!!」唐奕斜眼瞪著他。「又沒說你,老奸臣滑的東西!」

    「哈哈!!」曹國舅大樂,轉臉道。「說正經的,曹家就不給你添亂了,我與老二談過,不打算讓他回軍中了。」

    「他也同意,你就不用替他為難了。」

    「別!!」唐奕急聲阻止。「我現在是沒法見他,你別弄的我以後沒臉見他。」

    ......

    這時,一旁的老賈也開口了,可是這老貨卻是一點節操都沒有。

    「讓你們說的,老夫都不好意思開口了。不過,該開口的,還是得開。」

    唐奕一翻白眼,您老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說吧?是不是....」

    「正是!!」老賈順桿兒就爬。「別人老夫不管,我家思文你得幫把手。」

    「老夫也沒什麼要求,恩萌一個涯州主薄就行了,不難吧?」

    唐奕無語,難是不難,賈老昌朝的兒子恩蔭入個仕,走正常程序就行了,主要是,涯州主薄......

    這老貨是想把涯州變成他自己家的吧?

    「換個地方。」

    「不換!」老賈瞪著眼睛。「現在這個時候就說,就是因為不想換!!」

    老賈多賊一個人,唐奕為什麼躲他明白,但是唐奕和曹國舅剛剛這麼一說,倒是提醒老賈了,特麼等著唐奕還人情的人頭多了去了,要是這嘴張晚了,坑兒就沒了。

    「真不行。」唐奕苦著臉,涯州那邊確實有一個人必須調過去。

    「誰啊?」

    「沈存中!」

    「就是......修河的那個?」

    「對。」唐奕點著頭。

    如今黃河治理已經完工,沈括下一站就應該是涯州了,那裡才是他的舞台。

    「不行!!」賈昌朝回答的極是堅決。

    「你讓他過半年再去,先讓思文頂半年。」

    唐奕不理解了,「為什麼啊?」

    「因為....」老賈停了下來,面容極是嚴肅,「因為『順風耳』已經快出世了!」

    「即使那東西不是老夫在的時候弄出來的,也得是我兒子在的時候弄出來的。」

    「噗!!」

    唐奕噴了,老賈還真是....直接?

    不對,俗!

    這老貨就是個俗人,一輩子離不開名與利,這點兒事兒他也要搶?

    不過,他眼光夠賊的。

    「行!!」唐奕滿口答應。「左右思文兄這幾年也一直在野豬島,我讓他當島主,總行了吧?」

    「島主....」

    曹佾暗自發笑,虧唐奕想得出來,島主...這是個什麼官兒?

    哪成想,曹國舅只當是個玩笑,可是賈相爺略一琢磨,點了點頭。

    「行,就這麼定了!那沈存中去涯州,思文也別回來了,就當個島主得了。」

    「......」

    曹國舅納悶兒了,這個島主......權力很大嗎?

    他當然不知道,權力倒是沒有多大,但是,做為大宋昭文殿治下科學院的前身,這個科學院院長在史冊之中的名聲....

    比任何一個人都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2
第905章 雞犬升天

    唐奕躲人情,不是沒有道理。

    現在,別說是開封,就算整個大宋,也有八百隻眼睛盯著他呢。

    首先,魏介...

    這個幾乎被遺忘的名字,就盯上了唐奕。

    他也應該被遺忘,做為打破記錄,大宋任職時間最長的知州,這老貨在鄧州已經賴了十六年了。

    沒錯,就是賴!

    文彥博差不多一年給魏介去三封調職信,趙禎在位的時候,甚至親自給魏介寫過私信。

    大意就是,你看你歲數也不小了,資歷都夠當相公了,該換人了吧??

    結果,魏介就是不動窩。

    這貨還挺有理,老夫把一個小小鄧州治理成大宋僅次於開封的第二大稅收大州,換人?換人要是gdp掉下去咋辦?

    不走!要麼你罷我的官,要麼我就抗旨。

    ......

    如今,接到趙禎駕崩,唐奕輔政的消息,魏介先是哭了一鼻子,然後......

    老賴就開始給唐奕寫信。

    大意是,老夫在你家鄉幫你打理了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告訴文扒皮,別想動我的位子!!

    ......

    ————————

    而在與鄧州相臨的唐州泌陽。

    此時,曾鞏做為泌陽令,正在府衙後堂批閱著卷宗。

    「曾子固!!曾子固,出來接客!!」

    前堂一陣喧嘩,讓曾鞏不由眉頭一皺,一聽動靜就知道是誰。

    碰的合著案卷,衝了出去。

    「章子厚!!!再叫一聲,必將爾打將出去!!」

    曾鞏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叫接客?

    可是,堂前的章惇根本沒當回事兒,直直就往裡闖,守門衙役見這位爺一身官袍,也不敢攔。

    章惇衝到曾鞏面前,禮都不見,「聽說了嗎??陛下駕崩了。」

    曾鞏不答,反問:「你怎麼來了?均州府衙黃攤子了嗎?」

    要知道,章惇在均州州府供職,離泌陽可是還隔著個鄧州呢。

    「黃個屁!好著呢。」

    「說正經的,先帝駕崩,太子即位,唐瘋子當國,聽說了嗎?」

    這回曾鞏卻是不繞了,「聽說了,昨夜就面北扣首,焚錢祭拜了。」

    章惇聞之哀然一嘆,「唉...以前沒覺得,先帝真走了...心裡空撈撈的...」

    可是,轉臉又是一臉急切,「不過!!!唐子浩當國,當真意外。」

    「這回咱們可算熬到頭了!」

    曾鞏露出一個笑意,「小唐教諭的本事,當國...不奇怪。」

    章惇急道:「那咱們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章惇一翻白眼,心說,你跟我這裝是吧?

    「咱們是等著啊?還是給唐瘋子去信,讓他趕緊召大夥兒京城相聚?」

    曾鞏一窘,「這個......」

    「不太合適吧?子浩初掌朝政,要照顧的地方定是頗多,咱們就別添亂了吧??」

    「就是頗多才要抓緊!」章悸恨鐵不成鋼道。「這信寫晚了,想回去都沒坑兒了!!」

    曾鞏沉默了。

    章惇一進門,他就知道這貨肯定是為了這個事兒來的。否則,讓他拋下公職,遠道相會,還能是什麼事?

    但是,真要向唐奕要官嗎?

    曾鞏心裡有點接受不了。

    可是話說回來,他不想回去嗎?想!

    他不怕沒坑兒了嗎?怕!!

    曾鞏現在已經接近四十歲了,卻還窩在泌陽這麼個小地方,年齡,不允許他在等下去了。

    ......

    「要不...再商量商量吧....」

    最後,曾鞏還是拉不下面子去寫這封信。

    「嗨!!」章惇瞪著他,「就你這樣兒的,活該在泌陽窩著!」

    「不和你說了,我找王子純去!!」

    泌陽再往南就是隨州,那是王韶的地頭兒。

    「對了,王子純知道這事兒了嗎?」

    「知道了。」

    「他什麼反應?」

    「去緝匪了。」

    章惇聽罷一陣哀嚎,「這個時候了,他還真穩得住,還能進山緝匪?」

    「咦...不對啊。」章惇狐疑地抬頭看著曾鞏。

    「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曾鞏慢悠悠道:「因為他帶的是我府衙裡的差役,我當然知道的清楚。」

    「你府衙??」

    章惇四下看看,這才發現,泌陽府衙今天人太少了,進門到現在就見了一個看大門的。

    「他怎麼帶著你府衙...」

    「因為他也來泌陽了。而且...目的和你一樣。」

    「日....」章惇暗罵,「這貨來的倒快!」

    ....

    晚間,王韶帶人而歸。

    做為京西南路各州最富盛名的「剿匪縣令」,王子純一出手,那還有跑,泌陽盜匪束手就擒。

    見了章惇還不忘吐槽,一來就被曾鞏抓了壯丁。

    可是...

    沒想到章惇咧嘴一樂,「我均州治下也不安生...勞煩子純....幫幫忙唄?」

    「滾!!!」

    三位同窗舊友一陣笑罵,最後說起了正事兒。

    商量了半天,最後曾鞏沒說過章惇和王韶,同意三人聯名給唐奕去信。

    ......

    本來曾鞏想親自執筆,信中語氣儘量委婉,能不能唐奕添麻煩最好。

    可是,章惇不干。

    「就他?你有我和子純瞭解他嗎?我們可是和他一起闖過江湖的人!!」

    「我來!!」

    於是,章子厚大筆一揮,信上就一句話:

    「再不調老子回京....圍而毆之!」

    ....

    ————————————

    東南。

    蘇子瞻意氣風發,星光璀璨。

    當年的蘇小軾已經成長為青年版的「蘇仙」,做為泉州風月班頭、婦女之友...

    全民偶像...

    詩賽李杜,詞比柳歐......

    東南歡場已經滿足不了蘇子瞻的才情了。

    先帝駕崩的消息一到,蘇軾也哭了一鼻子,悲痛之餘,也給唐奕寫了一封信:

    「唐家子浩叔父親啟....」

    就正經了一句,下面....

    下面充分證明了,逗比蘇小軾還沒完全退化乾淨....

    「好吧...「

    「我承認狀元是你讓我的。」

    「我承認論風流我不如你...」

    「論詩詞我也不如你...」

    「所以....」

    「你把我調回去吧....」

    ....

    ————————————

    東北,遼河口。

    石全福光著膀子...

    佇立在寒風之中,仰天長嘯,潸然淚下。

    「好日子....終於來了!!」

    王都頭在其身側,不待見的一撇嘴,「高興個啥!?官家都走了,你高興個啥?」

    石全福一甩腦袋,「兩回事!!」

    「官家駕崩臣下悲痛!!可是唐瘋子當權,還不讓老子高興高興!?」

    「切...」閻王營的漢子們不以為然。

    「大郎當政,跟你有啥關係?」

    「沒關係嗎?」石全福瞪著牛眼。「沒關係嗎??」

    「老子終於可以回家了!!」

    「你們!!」

    「你們也可以回家了啊!」

    「你們不想嗎?」

    「想個屁!!」王都頭推搡著石全福。「接著操練。」

    「當兵吃糧,這兒就是家!」

    石全福這個氣啊,「和你們這幫臭丘八說不清楚。」

    一邊被王都頭推著操練,一邊美滋滋的想著事兒,他老子石進武這回可算是押對了寶。

    「不行!某這就回帳修書一封,讓父帥說請。」

    說著話,脫離大隊,就要往帳子裡跑。

    「回來!!」王都頭厲喝。

    「幹嘛?」石全福緊緊著鼻子,偏頭瞅著王都頭。

    只聞王都頭道:「身為主帥,當與士卒同苦,早操還沒出完,怎可獨自回營。」

    「得了吧你!」石全福一甩膀子,「特麼你們當老子是主帥嗎??」

    四年了!!

    四年了,這幫孫子也沒叫他一句「營帥」,還特麼活活折騰了他四年!!

    平時拿這個說事兒,石全福也就忍了,現在?

    現在老子都要回京了,還聽你這個?

    「你們也別練了!!舞舞咋咋什麼勁??」

    「趕明回京,老子請你們攀樓喝大酒!」

    說著話,又往回走,「可得把這四年遭的罪都補回來。」

    突然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停了下來。

    調頭跑到王都頭等人身前,指著王都頭吼道:「要是老子把你們也都弄回去了,謝我就不用了,叫一聲營帥!」

    「誰不叫,誰是孫子!!」

    ......

    「寫你的奴才信去吧!!」王都頭不耐煩的趕著人。

    「咱們不是一路人,你啊...」

    「當不了我們的營帥!」

    ......

    ————————

    大遼。

    耶律洪基猛一拍案首,「你說什麼!?」

    「再說一遍!!」

    下首一髡頭契丹人、一漢服屬臣,驚恐下拜。

    「陛下息怒...」

    「臣剛剛是說....」

    「南朝皇帝...駕崩了。」

    哐....

    耶律洪基砸回龍椅木然不動。

    良久...

    呼....

    出長一口粗氣,氣息之中都有顫抖。

    悠悠道:「宋遼之間....再無寧日了。」

    遼臣一怔,髡發遼人試探道:「陛下何出此言?」

    「南北之間,本就難免刀兵吧?」

    六年前剛打了一仗,丟了燕雲,耶律洪基痛改前非,勵精圖治,不也是為了把燕雲奪回來嗎?又有什麼寧日可言?

    「不一樣....」只見耶律洪基緩緩搖頭。「燕雲一役,概唐子浩一己之力。那位南朝皇帝是個仁主,不想用兵的....」

    「可是他一走,唐子浩獨掌大權,依他的瘋勁兒....」

    「我們在古北關以北的防務...就沒那麼輕鬆了。」

    從前,就算丟了燕雲,大遼也不太擔心大宋會揮師北進,所以遼軍佈防主在進攻之備,而非防禦。

    可是唐奕....

    耶律洪基瞭解他,和趙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唉....」再次長嘆!

    「蒼天無眼!」

    「讓那麼好的仁義之人,早早離世....」

    「實為....眾生之禍啊...」

    ....

    「陛下!!」二遼臣之中,一直未發聲的那個漢服屬臣卻是開口了。

    「臣以為,哀痛尚可先放一放。」

    「與其等唐子浩舉兵禍遼,不如先下手為強!!」

    耶律洪基目光一凝,「孝傑,說下去!!」

    這個漢臣名張孝傑,是新晉官員之中耶律洪基極為看重的後起之秀。

    沒錯,既使丟了燕雲,大遼之中亦有漢臣。

    無所謂漢奸,他們本就生在大遼,長在大遼。張孝傑更是在大定長大成人,考的也是大遼的狀元,自然要為大遼效力。

    只聞張孝傑道:「難道陛下不覺得,此時就是良機嗎?」

    「南朝新舊更迭,政局不穩,且唐子浩也非是眾望所歸,沒有大亂已經是萬幸。」

    「若我朝出其不意,有所動作,南朝不一定就能反應得過來!」

    「.....」

    耶律洪基一陣沉默,「張小姐」說的有道理...

    可是....

    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古北關內有狄漢臣駐守,不易冒進。」

    張孝傑自信一笑,不著痕跡的與那髡頭遼臣對視一眼,「臣倒有一計,可智破狄青,且我朝無需傷筋動骨。」

    「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耶律洪基已經站了起來。

    只聞那髡頭遼臣接過話頭兒:

    「說不定,燕雲可復!!」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2
第906章 冗官還是缺官

    唐奕還不知道,一場針對大宋的陰謀正在醞釀,此時此刻,他正在和范老爺磨嘴皮子。

    「老師,非您不可了。」

    范仲淹則是面無表情的回道:「弟子輔國,第一件事就是把師父扶上位,這不合適。」

    唐奕無語,「這個時候,就不要較這麼多了。」

    富弼去涯州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那是先帝遺詔,除了唐奕,沒有人敢違抗。

    但是,把國家交給文彥博和老相爺?唐奕真的不放心,這兩個沒節操的湊一塊兒,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兒。

    所以,現在能鎮住場子的,只有范仲淹。

    ......

    其實,唐奕也不想讓老師出山,畢竟范師父已經七十四歲高齡,雖然身體還算過得去,但是出山任職,還是太過操勞了。

    「一年......」唐奕向范仲淹保證道。「最多一年,我就把富弼調回京。到時,您老就可以安心歇著了。」

    ....

    范仲淹一陣沉默,說實話,從十六年前辭官出朝開始,范希文沒想過自己還會有被請出山的那一天,畢竟當時的局勢,他范仲淹不是個寶,而是個禍。

    況且,弟子輔政,他這個老師立馬就出相入朝,這傳出去於名聲也不好聽。

    ......

    可是,范仲淹沒有想到,看似人才濟濟的大宋朝堂,居然會面臨無人可用的地步。

    看看現在的朝堂,富弼領眾罪外放;文彥博始終放不下他的一己之私;賈昌朝倒是能臣,但獨木難支。

    宋庠在埃及,王德用被貶,吳育老矣,龐籍、丁度又難堪重任,好不容易培養一個王安石,還幹出假傳聖意的糊塗事。

    至於韓琦,更不用說了。先帝遺詔公佈天下,韓瘸子直接遞了辭奏,都不等批覆,和魏國公連夜離京,躲回西北去了。

    「罷了....」范仲淹一嘆。

    嚴肅地看著唐奕,「一年,為師只幫你頂一年。」

    「要麼,你把富彥國弄回來。」

    「要麼,讓司馬君實早些成氣!」

    唐奕聞之大喜:「萬事仰仗老師了!」

    「廢話少說!」范老爺心裡還是有點不情願。「說吧,現在局勢可穩,你又是如何安排的?」

    唐奕知道,老師這是已經進入角色了,也不廢話,「京中已穩,毋須擔憂。」

    「百官亦能安於己政,尚且過得去,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要防一手大遼!」

    「不過,涯州軍已經休整停當,明日石全海和石全安就會奔赴古北關,以防萬一!」

    「嗯,范仲淹點著頭。」

    有涯州軍北上,燕雲可保萬無一失。

    要知道,守關的情況下,把火神炮那麼一架,六萬能當六十萬用。

    「西北呢?」范仲淹突兀發問。「你就那麼相信那個李傑訛?」

    「人心難防啊...」

    「......」唐奕沒說話。

    說實話,李傑訛現在,不好說。

    獨掌西夏大權,且還是個黨項人,誰也說不準,現在的李傑訛還是不是從前那個李傑訛。

    「不會!!!」最後,唐奕還是肯定的搖頭。

    「就衝他離京之前和我說的那些話,我就相信他不會!」

    「......」范仲淹一陣無言。

    倒不是他不認同唐奕的判斷,而是現在確實無暇顧及西北,也只能選擇相信。

    「好吧....」

    范仲淹長嘆,大宋就像一個久病成疾的巨龍,縱使表面繁花似錦,可是內地裡有多少問題,也只有大宋自己才知道。

    「你上請官家,今天就下詔,明日早朝,老夫就上殿登朝!」

    「好。」唐奕滿口應下,老師早一天出山,大宋的朝堂就早一天平穩。

    「那就這麼樣吧。」范仲淹起身,準備出宮。「老夫回觀瀾,等著接旨了。」

    「呃....」

    提到觀瀾....

    「還有一個事兒。」

    「何事?」范仲淹一皺眉頭,看出一些不同。

    求他出山也沒見這小子糾結成這個樣子。

    「這個...」唐奕支吾著。「我想到觀瀾....改一改。」

    「!!!」

    范老爺不淡定了,你是真敢想啊,老夫的觀瀾你也敢動?

    「怎麼改?」

    「從今往後...不教儒生了。」

    范仲淹立時瞪著眼,「不教學,還叫什麼書院。」

    「您別著急,您聽我說。」唐奕試著給范老爺解釋開來。

    說實話,他還真解釋不了,這東西他也不太懂,純粹的「異想天開」。

    因為,唐奕想把觀瀾書院,改成....

    中央黨校加政策研究院,加發展改革委員會的結合體。

    ......

    其實,大宋也有類似的機構,比如三館三閣。其公用就是培養新晉官員,整體史料,為國家發展出謀劃策的。

    但是,三館的職能在唐奕看來還是不夠具體,也不夠細化。

    所以,他有現在的想法是把觀瀾改成大宋的「中央校黨」。

    畢竟進士也好,恩蔭入仕的補官也罷,不論才學高低,對於治理國家的認知還是很淺薄的。

    就好像觀瀾的儒生出去,為什麼比別的舉子強?為什麼朝廷喜歡錄用觀瀾的儒生?不正是因為觀瀾在他們讀書的階段就開始著重培養儒生們治國的能力了嗎?

    況且,大宋冗官,說白了,是披著官皮的「假官」太多,真正有能力,有活兒干的官員並非氾濫,多數都是領著官銜,在家吃閒飯的。

    歸根結底,不是朝廷沒有事情給他們做,而是能力不夠,不敢讓他們做。

    這些人裡,包括剛剛中了進士,還不懂為官從政之道的新人。

    他們急需一個培訓機構,即能加強忠君愛國教育,又能學習專業技能,何樂而不為?

    至於研究政史,還有發展改革委員會....

    唐奕則是出於另一方面的考慮。

    ......

    他唐奕不是萬能,在這麼龐大、這麼複雜的大環境下,誰也不敢保證他能萬事躬親,面面俱到。

    他需要一個集眾人之智慧,各方之意見,天下之群情的機構,來為大宋革新出謀劃策,來統籌大宋這盤大棋。

    ......

    唐奕解釋了半天,范仲淹總算是聽懂了,可是范老爺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抬頭看著唐奕,「你知道你這麼幹的本質是什麼嗎?」

    「這是在分權,很多人不會同意。」

    所謂培訓官員,這是在分三館的職權;政史研究,還是在分三館的權;研究政策,這是分相公們的權。

    吃過虧的范仲淹知道,這事兒的阻力一定不小。

    「老師說的沒錯!」心道,不愧是我老師,一點就透。

    目光如炬,「就是要分權!!」

    「在奕看來,大宋不是官太多,而是官太少!不是職太雜,而是職太簡!」

    「細化分工,不一定拖慢效率,也可以提高效率。」

    做為一個後來人,大宋的官有後世多嗎?大宋那亂七八遭的官職奉有後世繁瑣嗎?肯定是沒有的。

    只要涯州賈相爺嘴裡的那個『順風耳』一問世,解決了通信問題,再繁瑣精分的官員機構也不會造成官冗的問題。

    這是必然的,比方說,大宋的地方縣府。

    縣令、主薄、通判,就三個主官,管著治安、律法、屯田、基建、民生、稅收、水利、路橋。

    當然,這稅收裡還包括商稅和農稅兩分。

    反正一縣之地,從大到小,什麼事兒都是這三個主官的。

    所謂「父母官」什麼意思?那就是像爹媽一樣,除了娶媳婦不用縣官兒管,別的一概過問。

    再有能力的官員也忙不過來啊?

    可是後世呢?

    治安有公安局,律法有法院和檢察院,有土地局、民政局、國地兩稅、水利交通,各分一處,各主一攤。

    效率能不高嗎?政策執行該是哪兒就是哪兒,能不快嗎?

    可別小看了這些機構,一道聖旨,半年施行和一個月就施行是有本質區別的。朝廷一道政令,有專人宣傳督導和沒專人大力施行,效率是不一樣的。

    「原來最先要動是官制,而不是軍制。」

    范仲淹全明白了,唐奕這一套和他們原來的方法有本質的不同。

    慶歷的時候,他想的是削減冗官,可是這小子另闢蹊徑。他是打算把冗官動起來。

    把冗,變成缺!!

    可行嗎??

    可行!大宋現在不缺錢了,有新式糧種在,我們養得起這麼多官員。

    而且如果按唐奕說的,真的辦成了,多花的那麼一點錢,和大宋治理水平的提升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范仲淹還是有一處拿不準。「想法是好的,可是施行起來,有難度!」

    范仲俺看著唐奕,「從根兒上來說,你還是分了宰相們的權力,這個治官冗之法,很可能都出不了朝廷!」

    「嘿嘿。」唐奕賤賤的一笑,「沒事兒,有辦法!!」

    「什麼辦法?」

    「分權不分人!」

    「分權不分....」范仲淹低堆沉思,「!!!」

    猛的一振,「你是說....」

    「兼任!?」

    「對。」唐奕點頭「兼任!」

    特麼內相、同章事、參知政事都兼著觀瀾副院長,有空來講課,沒空就還在政事堂討論你們的政策,但是名義上還是觀瀾「發改委」的在討論。

    權還在他們手裡,只不過換了個身份,有區別嗎?

    沒區別。

    「可行!」范仲淹終於露出笑臉。「不錯!」

    「你小子,腦袋好使!」

    「嘿嘿。」唐奕陪笑。「您老這是同意了?」

    范仲淹一拍大腿,「同意了!」

    「回頭老夫去與文彥博等人去說。」

    「那.....」唐奕順桿兒就爬。「那我要是在觀瀾再設一個武學院......」

    「您老也不會反對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02
第907章 卑鄙還是高尚

    武學院的想法,其實早就有了,而且早就開得起來。

    六年前,燕雲得復的時候,唐奕只要提出來,肯定是沒有人反對的。

    因為武舉大宋歷來就有,只不過不受重視。開個武學院,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也沒法重視。

    說心裡話,這裡面的原因和重文輕武的關係還真不大。

    大宋的士大夫再高傲,也知道軍隊需要將才來帶,也知道沒有武功的國家不行。

    但是沒辦法,武舉這個事兒,重視不起來。重視,可能會造成更大的隱患。

    為什麼呢?

    很簡單,錯在將門!

    軍界山頭主義太過猖獗,武舉儼然成了各家將門給新人鍍金的所在。

    既使開了武舉,選上來的也是將門所出,是各家的「家將」,那選不選又有什麼意義呢?

    ......

    不得不說,將門多數還是愛國的忠臣,可是將門的體制太受詬病了。

    大宋要改軍制,不把山頭兒平了,改出花兒來也是白費。

    說心裡話,大宋施行募兵制,這是一種嘗試,是對唐末府兵制度弊病的一種反思。這種大但嘗試,其實和清末民初時期的北洋很像。

    不同的是,北洋的結局就是軍閥林立,天下大亂。

    而大宋,因為有文人的玩命壓制,甚至是陷害,才沒有發展成民國亂戰的局面。

    唐奕想要給武人地位,就是把軍閥巨獸放了出來;要改軍制,就是把擁護他的將門往火坑裡推。

    這本身其實就是矛盾的。

    將門從情感上來說,是可敬可悲,值得同情的。

    可是,從體制上來說,他們又是可怕、可疑需要提防的。

    之前在趙禎靈前,潘豐等人問唐奕第一個要改的是不是軍制,唐奕說不是。這是出於一種個人情感,也是出於....時機未到。

    不客氣的說,王德用的心是好的,可是結果不一定好。

    要兵權,還是要農墾,本質沒區別。還是成就更大的軍閥,需要大宋付出更多的成本去防範。

    將門漏弊不改,除非把募兵變府兵倒退回去,否則只能用文人那一套齷齪手段去鎮壓。

    可將門的弊病在哪呢??

    很簡單:忠主,不忠國;認家,不認君。

    將門的根源前面就說過,軍中絕大多數的將領皆是大將門提拔、推舉,致使大宋的將不認大宋的君,只知恩主是某門某姓。

    龐大的利益網又把一個個孤立的人,網羅成一個牢不可破的整體。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大家都在算著自己的小九九,都在忠於家主的利益,怎麼可能不腐敗?怎麼可能有戰鬥力?

    所以,唐奕不著急用兵轉農來消減兵源,革除冗兵,他第一步要做的,是偷!!

    偷人!!

    把家將,變成大宋的國將!

    怎麼變!?

    武學院....洗腦,把大宋的將領全放到武學院裡去回爐重塑。

    一方面,通過武學院鍍金,把陞遷之恩攥在皇帝手裡;另一方面,哪怕是強輸硬灌,也得把軍內的忠君愛國之風樹起來。

    之所以非要放在觀瀾名下,就是知道這方面觀瀾有經驗。喝墨水的奸猾書生觀瀾都能洗成傻子,還就不信洗不白一群粗漢。

    唐奕這是在偷,六年前不行,那時候沒有好處,等將門反過味兒來會出事兒。

    只能現在,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利益上,唐奕不會虧待他們,但是山頭兒,必須給我平了!

    這是國家利益,什麼特麼兄弟朋友都得讓道。

    ......

    ————————————

    武學院的事兒,范仲淹沒有反對,范老爺甚至有些期待,有些欣慰,有些...得意。

    期待是,他想看看,唐奕這「三板斧」到底會是什麼成色。

    欣慰是,他覺得先帝選對了人,唐奕對得起趙禎的託付。

    至於得意....

    那還用說嗎?

    這是他的弟子,是范老爺一手教出來的,換了誰都會得意。

    ......

    總之,范仲淹不是拖拖拉拉的人。

    人一回觀瀾,聖旨就到了,聖請范仲俺出知中書門下平章事。

    范仲淹於觀瀾山門之前接旨謝恩,百萬矚目,群情激盪。

    退隱十六年的范仲掩....

    出山了!

    同一時間,賈昌朝於開封城中接旨,領昭文館大學士之職,出知內相。

    文彥博自請罪責,降職一級,知參知政事。

    司馬光任三司,范鎮知給事中歸班,丁度領樞密副使之職。

    至此,大宋先帝駕崩引起的空前動盪,終於開始回歸平靜。

    一個以賈昌朝、范仲淹、文彥博為首,司馬光、范鎮、丁度為輔的領導班底,正式成形。

    對此,百姓們唯有期待。

    只看這一個個光芒萬丈的名字就知道......大宋,還有希望!!

    別忘了,在「相公天團」上面,還有一個無所不能的,唐子浩呢!

    第二天。

    趙曙臨朝,與諸位相公初行君臣大禮。

    范仲淹和賈相爺往那一站,後面的文武百官大氣都不敢喘,特麼氣勢就不一樣!

    而今日朝議,非是它事,乃先帝喪葬之議。

    經過一番爭議,最後...定先帝陵名為「永昭」,謚: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聖武睿哲明孝皇帝

    廟號....

    仁宗!!

    ......

    ————————

    待先帝喪儀議罷,趙曙很知趣的恭請同平章事范仲淹說上幾句,與滿朝文武共勉。

    對此,老賈暗暗的撇嘴,心道,這特麼就是徇私,憑啥是他?不是老夫?

    別看賈相爺和范老爺現在是一頭兒的,可是,這兩老爺鬥了一輩子,讓他們和和氣氣,還是有點難。

    只見范仲淹先是與官家趙曙一禮,也不客氣,轉身面向群臣。

    「客套話,老夫就不說了。」

    「如今陛下尚幼,輔政大臣唐子浩又卸鎮疆王爵,以布衣為先帝守靈,江下社稷,全在諸公一肩所承。」

    「願諸位,與老夫一起,共赴艱難。永保大宋,萬世之基!」

    下首群臣聞聲,齊齊下拜,「范公所言甚是!!」

    「我等,定當守責。」

    「共赴艱難!!」

    「嗯。」范仲淹滿意的點了點頭,旁邊的老賈卻是一臉不憤。

    這種車軲轆話,他能說一天,還用你范希文磨嘴皮子?

    可是,哪成想,范老爺還沒說完呢。

    「另外...」范仲淹話鋒一轉。「說幾句題處話。」

    「大家都知道,唐子浩乃是老夫的弟子。」

    「如今,他守孝不出,無法輔國,老夫這個做師父的,難免要幫他分擔分擔。」

    「這段時間,諸公有何稟奏,陛下能處理自是陛下定奪,陛下要是處理不了...」

    停頓了一下,看著殿上文武,目光之中卻儘是森然。

    「那也別麻煩子浩了,老夫代勞便是。」

    「只管來找老夫,大到國事,小到家情,皆可來詢!!!」

    「......」

    「......」

    殿上一片肅然,皆是面面相覷。

    不想,范老爺怕上面的話力度不夠,又加了一句:

    「非常時期,諸位.....當識大體!」

    「嘶!!」

    老賈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特麼的唐瘋子那股瘋兒勁跑你這來了,你個老貨讓弟子帶壞了,也上來瘋勁兒了?這種話都能在殿上說??

    不過....

    高!!真特麼高!!換了老賈反正是說不出來這種話。

    一句話就給唐奕解決了大麻煩!!

    ......

    表面上看,范希文在爭權,這也是不能在殿上說的原因。不用找輔政大臣,直接找我就行了,這不就是赤果果的攬權嗎??

    可是,背地裡的意思卻是:

    那些準備找唐奕要人情的、尋通融的,先過我范仲淹這一關!!

    別說老賈了,殿上有一頭算一頭,都開始罵范仲淹,這老貨太恨人,一下就都堵死了。

    下了朝,一個個都躲著范老爺走,沒辦法,這老神仙有殺氣。

    倒是文彥博,沒辦法,出了殿就等著范老爺。

    「范公留步。」

    范老爺背著手,一副「通吃」的架勢。

    「有事?」

    「確實有事。」文彥博小心道。「政事堂的一些交割事宜,總要與范公交待清楚。」

    「況且....」

    文彥博猶豫了一下,「況且,前幾天子浩因諸多官員託詞不肯進先帝靈堂的事,罷黜了一大批人....」

    「雖皆是中層屬官,可是朝廷得趕緊補缺,否則政務難行。」

    「應由何人來補,卻是要范公來定奪了。」

    范仲淹眉頭一皺,「很多嗎?」

    「很多!!」文彥博點頭。「大概有兩百人之多!」

    「哦.....」沒想到范仲淹只是輕哦了一聲。

    「寬夫啊....」悠然的邁步往前走。

    「不用交割什麼,畢竟寬夫還在政事堂,該由你管的,繼續管下去便是。」

    「至於補缺....」

    范老爺淡然一笑,「老夫今日來,皆因聖意難違,朝政難滯,總要上朝與諸公見一百才是。」

    「可是...」

    「可是老夫沒打算馬上就開始理政啊!」

    「啊...」文彥博在後面跟著,下意識應聲兒,半天才反應過來。「啊??」

    但聞范仲淹道:「老夫老了,要多休養幾日方能理政,這段時間...還要麻煩寬夫多多費心。」

    說完,背著手....走了。

    文彥博怔在那裡也是日了狗了,騙鬼呢啊!!?不著急理政你今天上什麼朝??不著急理政,當著文武百官和陛下的面就把唐奕的權都攬過來了?

    不.....

    好吧,文彥博是個聰明人,終於懂了。

    正趕上賈昌朝從身邊過。

    「賈相留步....」

    「別找我!」老賈反而追著范仲淹而去,腳底下那叫一個靈巧。

    「老夫也老了,得休息幾天!!」

    文彥博苦笑一聲,看著兩個老頭兒的背影,無語問蒼天....

    特麼一對老狐狸!!!

    ......

    ——————————

    「希文不似從前了啊....」

    宮城甬道,賈相爺與范老爺並肩而行,映著紅牆綠瓦,賈昌朝一陣感嘆。

    「今日這兩樁,卻是比老夫還要老練。」

    范仲淹淡然回問:「老夫以前什麼樣?」

    「剛正....不會轉彎....好對付。」

    范仲淹笑了,「那現在呢?」

    「現在?」老賈斜了他一眼。「狡詐!!」

    「哈哈哈哈!!」

    范仲淹暢快大笑,良久方得平復。

    嘆氣道:「活到老....學到老吧....」

    老賈則道:「你這麼一弄,文寬夫就算沒打算把你觀攬的學生調回來,也得調回來了。」

    「老夫是在幫他。」

    「哦?」老賈越來越覺得范老爺無恥了,坑了文扒皮,還說在幫他。

    「就是在幫他。」

    「文寬夫現在的處境很尷尬,而這個人其實不壞,尚堪大用。」

    「他親自把觀攬的進士們調回來,對他以後有好處。」

    .....

    老賈一陣無言,他真有點看不透范仲淹了。

    你是應該說他卑鄙?還是應該說他高尚?說他自私,還是說他無私呢?

    拿不準。

    和唐奕一樣,拿不準,你才不知道他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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