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大唐風華路 作者:山下出水(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6 19:35: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9 29403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43
第三十章 我有凌雲志,敢叫天彎腰

    昔太原王氏主母,孕一子,懷十一月,生之,得男。

    據說此子降生之日,滿室紅光,清香撲鼻,有異人遠觀而嘆,曰:生而不凡,有額角崢嶸之相,當為治世之能臣。

    歲月如梭,此子漸長,三歲開蒙,七歲能賦,至十二歲,智慧已經比肩成人。

    時值隋朝末年,靠山王楊林大宴天下賓客,王氏族長王珪攜此子前往。席間高朋滿座,才子云集,開懷暢飲,吟詩作對,有江左文宗柳彥山,因見此子雖然弱齡,卻目含聰慧,乃好奇逗之,喝令作詩。此子昂然不懼,脫口而出:戰國甘羅相,十二為天驕。我有凌雲志,敢叫天彎腰!

    詩賦傳閱眾人,眾才子皆面如土色,靠山王楊林大笑讚道:「王氏此子,當真麟兒也。」

    宴後,此子名聲大噪,嶄露頭角,於是棄原名不顧,改名王凌雲。

    隨著時間的慢慢推進,王凌雲越發顯露奇才之相,再加上王氏長房刻意栽培,讓他逐步掌握一些產業,每每與其他世家門閥爭鬥,都是算無遺策大佔上風,漸漸的竟讓他搏出好大名頭,長安街頭常有稚童唱:王家有子王凌雲,年輕才俊第一人。

    吃過他虧的世家大族都知道,此子深諳人心之道,行事如天馬行空,看似風流雅士,出手卻狠辣無比,再加上他依仗王氏門閥,更加如虎添翼。

    長安城裡有名的幾大世家與他幾次交鋒,經常還沒反應過來之時,赫然發現已經身陷天羅地網,接著便敗的一塌糊塗。

    吃虧的人越來越多,聰明者漸漸看出了一些門道,原來這王凌雲最擅長的便是畢其功於一役。他每每行事,都是周密部署,徐徐推進,當一切水到渠成之時,再挾以泰山壓頂之勢襲來,讓對手驚慌失措,根本沒有辦法翻盤……

    ……

    世間之事,有時就是奇巧!

    當程咬金面色鄭重向韓躍告誡王凌雲之時,長安城中一座高門大院裡,也有人在談論著他們。

    這是太原王氏在長安的大宅,佔地四百畝,朱紅色的大門透著古韻,漢白玉的台階滿是奢華,彩色的琉璃瓦上摺射出陽光的絢爛,漆金的頂樑柱上閃耀著大氣與輝煌。有亭台樓閣,有小橋流水,二十進的大院子錯落有致,居住著王氏子弟數百,另有家丁千人,這還只是長安城的一座宅院而已。

    當世五大門閥,鐘鳴鼎食之家,實力之雄厚,由此可見一斑……

    ……

    庭院深深,在大宅後花園的一處幽靜涼亭,三個白石墩子呈品字形擺設,中間是一張古色古香的茶桌。太原王氏的大族長王珪手捋長鬚,眼睛似閉未閉,滿臉微笑的看著對面一個年輕男子煮茶。

    這男子輕衫白袍,面目英俊,身形碩長瀟灑,膚色麥色健康,他身子端坐如山,手指掰下半塊茶餅,然後屈指輕彈,將茶餅放入煮茶的釜中,一舉一動均是從容不迫,透露出優雅高貴的風度,好一個翩翩濁世美男子。

    煮茶之釜,為商代青銅,釜下所燃,是昂貴的木炭。此碳乃王氏家族最善燒炭的匠人伐薪南山,精心燒製而成,不但經久耐燒,而且毫無煙氣。

    爐火熊熊,頃刻之間,水沸騰,茶香溢,王珪慢捋鬍須的手緩緩一頓,輕輕聞嗅著茶香,滿臉都是享受,讚揚道:「不錯,茶有清香,意境悠遠,凌雲吾孫,你這煮茶手法,越來越是精湛了!」

    原來這煮茶的俊朗男子,正是王家長房之子,王凌雲。

    他聽得王珪誇讚,只是輕輕一笑,悠然道:「不是孫兒茶藝好,而是爺爺心境高。品茶如處世,孫兒煮茶之藝不過匠手,爺爺聞茶靜心才是高絕……」

    「哈哈,凌雲吾孫,見解總是獨闢蹊徑,老夫雖然明知你是恭維,仍然覺得心懷大慰,不錯,不錯!」

    祖孫兩人相視而笑,一個優雅煮茶,一個悠然而飲,涼亭之外,兩個歌姬撫琴清唱,歌聲宛轉悠揚,聽著好不美妙。

    如果單看他祖孫二人,真是好一幅長幼融洽、共享天倫的景象。但是,畫面裡若在加上一個跪倒涼亭的青年時,氣氛便顯得有些詭異了。

    這跪倒的青年也不是旁人,正是那個前往田家莊搶奪韓躍秘方,卻被一石頭砸到臉上的王勳。此時的他渾身顫抖,臉色蒼白,哪裡還有剛去田家莊時的趾高氣昂。

    王珪看也不看這個孫兒,他端著白瓷茶碗輕輕喝了一口,忽然微微笑著問道:「凌雲吾孫,你一向謀而後定,為何此次之事,卻交給了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去做?看看他,連一個農戶出身的小兒都搞不定,徒然令我王氏蒙羞。」

    他話語之間似有怪責之意,但是口氣卻輕描淡寫,顯然是沒有真的責怪。

    王凌雲聞言輕輕一笑,語氣平淡的道:「爺爺執掌王氏日久,行事從來都是只問結果不問過程,此乃久經考量的掌家之道,孫兒很是佩服。但是,孫兒卻不能學爺爺這麼做……」

    「這卻為何?」王珪淡笑相問。

    王凌雲同樣淡笑回答:「因為無可用之人!」

    他瞥了一眼跪著的王勳,接著道:「我王氏分支綿延,堪稱人才輩出,可惜的是,他們大多都是您這一代的長輩。那些叔伯雖為英傑,卻大多不能服我。既然孫兒調之不動,何必自尋煩惱。笑臉躬身求人,不如自己培養,此次孫兒讓王勳去奪秘方,目的正是為了鍛鍊……」

    「想法很好,就怕爛泥糊不上牆!」王珪意有所指。

    王凌雲悠然一笑:「鑄鐵雖頑,多多敲打,也能成銳利之釘!」

    他起身幫王珪續了一盞茶水,接著又道:「若論此次王勳二弟失敗之事,其實家族密碟也有責任。錯非他們探查失誤,凌雲絕不會輕易派二弟前往,說起來,我也犯了輕敵之錯。」

    王珪微笑不語,一直跪著的王勳卻接口道:「大哥無需自攬罪責,那韓躍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混兒,為了錢財連童養媳都想賣,爛泥一樣的賤東西,也值得大哥重視?」

    王凌雲緩緩搖頭,平淡道:「切勿小瞧混混,昔日劉邦出身市井,卻以無賴之身逼殺霸王,開創漢朝好大偉業。世間高才之輩良多,可有哪個能比得上劉邦的成就,可見混混之人,亦有獨到之處。」

    他說到這裡,微微頓了一頓,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對著王珪道:「不過麼,既然已經摸透此子心性,孫兒再出手時,便能針對性制定策略。待到那時,迎接他的必然是雷霆萬鈞之勢,即便這人真是個奇才,凌雲也要將他打成爛泥……」

    這話透著一股強烈的自信,偏偏王珪毫不懷疑,甚至還覺得有些大材小用,微笑道:「凌雲吾孫親自出手,那韓躍小小一個農家子,自然性命難逃。只不過,真的需要如此麼,殺雞焉用宰牛刀?」

    「就當是孫兒閒來手癢,小試怡情吧!」

    祖孫倆相視而笑,王珪讚賞的看著這個王氏麟兒,緩緩點了點頭。這個孫子當真越看越是滿意,作為家族年輕一輩的領軍人物,無論舉手投足還是言談表情,盡顯領袖風範,當真是無懈可擊!

    更讓他老懷大慰的是,這孫兒無論心機智謀,皆似與生俱來,洞察世事人心,行事雷霆風雨。

    雖然才俊名聲遠播,心姓卻甚是沉穩,不驕不躁,極善於暗中籌謀,佈局一切,便是當年的自己也遠遠不及!

    毋庸置疑,王氏家族若想繼續雄踞五大門閥行列,下一代的希望便要應在這此子身上!

    有孫如此,實令人萬事放心!

    王珪深知這個孫兒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不會小看任何人,從來都是就事論事,看人論人。比如這次,對手明明只是一個小混混,孫兒也會慎重以待,雖然看似口氣平淡不屑,但是王珪卻知道,孫兒心中從不看清任何人。

    「就不知那混混兒,能不能吃的住我孫兒一招。」

    王珪臉上,泛起一絲輕鬆的笑,他很是期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43
第三十一章 無心言釀酒,老程要投資

    夜色迷離,夏風習習,韓躍和老程對面而坐,再加上剛剛結拜的義兄程處默,三個老爺們飯量都不小,一隻燉雞眨眼功夫就進了肚子。

    這雞燉的香郁,老程顯然意猶未盡,程處默更是差點連骨頭都吃了。客人上門,卻準備不周,韓躍倒沒感覺如何,豆豆卻認為很是失禮,小丫頭懂事,趁著他們商談合作之時,又去偷偷宰了兩隻雞燉上,準備等三人談完事情後用來宵夜……

    ……

    老程是響馬出身,雖然為人無恥了一點,但是做事透著一股大氣。合作開辦藿香正氣水作坊,他是要人給人,要錢給錢。

    韓躍有些感動,當下也不再藏著掖著,他一邊回憶著後世各類行業的發展手段,一邊細細與程家父子分說。

    一門產業從立意到開工再到推廣,不是說說就算了的,裡面涉及的方方面面看似簡單,細數下來卻滿是道道。

    光是後世那些五花八門的產品營銷手段,便讓程家父子聽得目瞪口呆,望著韓躍驚若天人。

    「程伯伯,這藿香正氣水配製並不困難,藥方中統共包含九種主藥……不用擔心,它們的價格並不昂貴,相反很是便宜,一貫錢就可以買三四十斤。」

    程咬金不耐煩道:「你就直說一貫錢的原料可以配製多少藥水吧,至於配製方法和所需藥物,這涉及到秘方內容,老夫就不聽了……」

    「好吧!」韓躍點了點頭,接著沉吟一下,慢慢道:「小子曾經估算過,三十斤草藥經過泡製之後,可以配製四百瓶藿香正氣水。如果按照每瓶售價二十文來算的話,可得八千枚銅錢,也就是八十貫。」

    「你說什麼,八十貫?」老程一臉震驚,身子都有些發抖:「這豈不是說,此藥一旦行銷,會有八十倍的利潤……」

    程處默更加不堪,這娃直接口歪眼斜,哈喇子都淌了下來。

    「不能這麼計算,八十貫只是毛利,我們還要扣除人工費用,廠房…呃…是作坊折舊,還有渠道費用等等……」韓躍搔了搔腦門,慢慢給他倆解釋。

    「別弄這些彎彎繞,老夫聽不懂,你就給老子直接說純利到底多少,再這麼絮絮叨叨,信不信老夫大嘴巴子抽你。」

    「純利麼?」韓躍沉吟一聲,估摸道:「就算再怎麼扣除人工,再怎麼折舊作坊,但是我認為六十貫淨利總還是有的!」

    「啊哈哈哈!」老程仰天大笑,猶如夜梟長嚎,一張毛臉脹紅猙獰,瞅之讓人害怕。

    「六十倍純利,便算與你五五對分,我程家也能獲利三十。好,很好,非常好。如此不需一年,程家必能獲資巨萬,老子倒要看看,到時長安城裡還有哪個傢伙敢在老子面前擺譜,便是陛下他……啊哈哈哈!」

    老程越說越是興奮,忽然瞥見程處默也跟著咧嘴傻笑,反手直接抽得兒子一個趔趄。

    「給老子記好了,這叫藿香正氣水,六十倍暴利,敢說出去老子廢你全家。」

    「是是是!」可憐程處默被老爹抽的眼冒金星,戰戰兢兢用心去記,忽然反應過來,眼淚汪汪道:「老爹,我的全家,不就是您的全家嗎?廢那門子廢啊?」

    呃……老程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韓躍正要看他笑話,哪知老流氓真是無恥,瞬間便給自己找到了台階,只見這貨猛然在韓躍肩頭一拍,獰笑道:「自己家不能廢,那就廢他全家,哇哈哈!」

    臥槽,這他媽臉還要不要了。

    韓躍揉著發麻的肩頭,心中一陣腹誹。

    為了防止老程再暴起抽人,他決定給潑潑冷水。

    「程伯伯吶,您先消停消停再笑行不行,讓我先把話說完的。這藿香正氣水純利確實是高,但要大規模生產的話,目前恐怕還有些困難……如果不能解決,想要靠著這門產業賺錢那就是個笑話。」

    這話果然殺傷力巨大,程咬金臉上一抽,笑聲戛然而止。

    「什麼困難,你說!」老程惡狠狠的盯著他,一臉凶神惡煞模樣:「若是擔心有人搗亂的話,老子親自扛著斧子天天守住作坊,誰來砍誰!」

    拉倒吧您!韓躍白眼直翻,一陣無語。

    門神那是秦瓊和尉遲敬德該干的事,就程咬金這毛臉雷公嘴一臉凶神惡煞,真要扛著斧頭守在作坊門口,別說外人了,自家雇工都不敢進,還怎麼組織生產。

    他心中雖然腹誹,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沒辦法,怕挨揍……

    ……

    老程脾氣急,見韓躍半天不說,越發催促起來:「快說,到底是什麼困難?」

    「需要酒精!這是配製藿香正氣水必須的輔料……」

    「酒精?那是什麼東西?哪裡能買到?」老程一臉茫然,拿眼瞅了瞅程處默,卻發現兒子同樣滿臉迷惑,顯然也沒聽過。

    「娃娃,莫非杜撰個東西糊弄老夫不成……」

    「不敢不敢!」韓躍眼見老流氓有暴走跡象,連忙開始解釋:「這玩意目前真的沒人販賣,我們只能自己生產。」

    「那就產……」老程大手一揮,也不問生產酒精需要花多少錢,豪氣道:「既然你這娃兒知道酒精,想必已經成竹在胸,產就是了,無非多建個房子而已。」

    韓躍愁眉苦臉道:「程伯伯恐怕要失望了,酒精這玩意,暫時恐怕還真無法大規模生產,那需要現代化設備……」

    「什麼是……現代化……?」程家父子面面相覷,然後直愣愣看著他。

    「現代化就是……」韓躍被兩人盯的有些發毛,情急之下忽然眼睛一亮,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喃喃道:「其實也不用生產酒精,可以用高度酒代替……哎喲臥槽,這可是賺錢的大產業,可不能讓老傢伙……!」

    他下意識住口,可惜程家父子耳力甚好,已然聽得一字不落。

    高度酒?很賺錢?

    老程的眼睛炯炯冒光,瞪大猶如銅鈴。程處默則是悄悄吞口唾沫,訕訕笑問:「兄弟,這個高度酒,是個什麼東西?聽你的意思,這玩意很賺錢?好喝麼……」

    韓躍還沒來得及回答,老程忽然哈哈一笑,大聲道:「吾兒多此一問,也不看看這小子臉上的表情,高度酒絕對是個寶貝啊,沒說的,五五開!」

    「程伯伯,此事……」

    「啊哈哈哈,小娃娃不用擔心,高度酒作坊仍由我程家出資,此事就這麼定了!想不到老夫今日前來,竟為程家尋得兩大產業,這是要發啊……」老流氓笑的惡形惡色,壓根不給韓躍開口機會,直接就拍板定了高度酒合作事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肥肉被惡狼盯上,哪裡還有跑!」韓躍心疼的腦瓜子都在抽抽,反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抽死自己也沒用,但凡老程看上的東西,不吃到嘴裡是不行的!趕緊跟老夫說說,那高度酒到底咋個章程。」

    韓躍氣的面皮發鼓,踟躇半晌小心試探:「程伯伯,不說行不行!」

    「不說?」老流氓仰天打個哈哈,轉頭對程處默道:「還不取我宣花大斧來,今日繁星似水,涼風習習,老夫忽然悟性大發,感覺砍頭三板斧完全可以升級為披風六板斧,正好在這小子身上實驗一番……」

    「好嘞,老爹稍後,斧頭這就拿來!」

    別啊,有話好好說,何必動刀動槍的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44
第三十二 章 程處默建房,王凌雲落子

    程咬金響馬出身,行事風格帶著一股子彪呼呼的雷厲風行,程家父子倆急不可耐,商定產業合作一事後,連夜便趕回了長安。次日凌晨,天還漆黑,程處默又殺回了田家莊。

    這貨帶著家丁下人百餘口,外加泥瓦工匠幾十人,大隊人馬火把通明,吵吵嚷嚷宛如鬼子進村,驚的田家莊一陣雞飛狗跳。

    「兄弟別睡了,趕緊起來開工!」這貨直闖家門,將正在酣睡的韓躍一把從被窩裡提溜出來,咧著大嘴衝他大吼。

    「開工?開啥工?」韓躍睡眼朦朧一臉茫然,他現在半睡半醒,腦袋還有些發蒙。

    「開啥工?建作坊啊!」程處默牛眼一瞪:「昨天晚上說好了的,藿香正氣水還有高度酒作坊都要建在你田家莊。我說兄弟,你不會是有健忘症吧,這才半夜功夫你就忘啦?難為哥哥我一大清早就過來……」

    「一大清早?」韓躍茫然看天,很好,月朗星疏,漆色如墨,如果沒估計錯的話頂多也就五更天。再看看工匠,臥槽,人人哈欠連天,個個頂著一對熊貓眼,幾個脾氣稍微大點的嘴裡還罵罵咧咧。

    不用想也知道,這些工匠同他一樣都是被程處默從被窩裡直接拽出來的,估計僱傭的過程並不和諧。

    「天色還早,我再睡會。」韓躍長長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睏意難耐,這些天實在太累了,也顧不得腹誹程處默,腦袋往枕頭上一趟,呼嚕聲頓時響起。

    「睡哪門子睡,你給我起來……」

    「別鬧,天沒亮呢!」韓躍咕噥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

    程處默火了:「不肯起是吧?敢在哥哥面前賴床,你給我等著。」這貨滿臉怒容,跑到屋角水缸處伸手舀出一瓢涼水,轉回床邊哈哈一聲狂笑,直愣愣便對著被窩就倒了進去。

    井水冰涼,透體酸爽,飛流直下三千尺,韓躍激靈靈打個寒顫,頓時睡意全無。

    「操,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以後誰要敢說這貨不是程咬金兒子,老子立馬跟他翻臉。」

    酣睡之時,突然涼水潑臉,那種憤恨簡直筆墨無法形容,韓躍火冒三丈,想也不想揮手兩拳,直接砸到程處默臉上。

    很好,離得夠近,打了個漂亮的封眼錘。

    程處默正咧嘴狂笑,不想突遭襲擊,挨過封眼錘的都知道,這一手可是劇痛鑽心啊。下一刻,程處默發出一聲殺豬般的難聽尖叫,雙眼很快就腫脹起來。

    「哼哼哼,你當你是你爹啊,惹毛了我也不敢還手……」韓躍得意的擼了擼袖管,渾然不顧自己說的話全是語病……

    ……

    五更天被人涼水潑起來,睡覺是睡不成了,那就做點正事,開工吧。

    韓躍打著噴嚏,程處默揉著雙眼,哥兒倆一個挨了封眼錘,一個遭了當頭水,難兄難弟對視一下,各自冷哼出聲,同時罵了一句,「干」。

    無奈已經結為兄弟,小打小鬧可以,總不能真的翻臉。兩人一會兒罵罵咧咧,一會兒又勾肩搭背,領著百十號工匠浩浩蕩蕩準備開工。

    建作坊嘛,這事簡單。

    田家莊臨近渭水,河邊多的是荒地,只要選個好地勢,然後隨便圈上幾畝再到縣衙裡報備一聲,交足了買地的銀錢後,只要不造反,誰管你在上面建啥?

    本來韓躍封爵之時是有三百畝賜田的,可是不知怎麼回事,兩個月時間都過去了,不但沒見宗人府來頒發,就連授田小吏也蹤影難尋。

    這事透著蹊蹺,估計還是不滿李世民的世家在暗中使壞,程咬金昨夜臨走之時曾答應給問問,有老流氓出手,韓躍倒也不擔心該得的東西會長翅膀飛了。

    估摸著賜爵和授田很快就能下來,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程家急著建作坊,只能圈地購買。

    這事老程早有預料,專門派了一位懂堪輿的風水先生跟著隊伍,哥兒倆施施然來到河邊,韓躍有心試探他一下,於是隨意指了一處荒地讓此人查看。

    也不知這貨是真懂還是糊弄,端著個羅盤攆狗一樣竄了半天,忽然仰天一聲狂笑,大讚道:「涇陽侯當真是有大氣運之人,隨意指了一塊地,竟然就是上佳的貔貅張嘴之勢,啊哈哈,在這上面建作坊搞產業,想不發都難……」

    「臥槽,真的假的?貔貅張嘴,那不是只進不出?還有這地勢?」韓躍瞠目結舌,眼見風水先生笑的嘴歪眼斜,總覺得不是那麼踏實。

    程處默是實幹派,直接大手一揮,對著工匠家丁們咋呼一聲,喝道:「還等什麼,都給老子動起來,天亮之前,爺要看到作坊成型……」

    「天亮之前?作坊成型?你他媽當大傢伙都是神仙啊……」工匠們面面相覷,齊齊翻個白眼,罵了聲臥槽。

    韓躍也被雷的不輕,他抬頭看看天,發現東方已經微露魚肚白,距離天亮頂多還有半個時辰。再低頭看看地,荒草叢生、亂石嶙峋、足足十畝。就這一塊地,擱在後世動用大型機械都得半天才能整平,這貨的腦子得有多粗,才能說出天亮前作坊成型的話?

    偏偏程處默渾然不覺丟人,瞪著烏溜虛青的兩隻牛眼化身二當家,咋咋呼呼攆狗一樣督促工匠開工。

    「快點,快點,都愣著幹什麼?找抽是不是……」

    韓躍拽了他一把,小聲道:「哥哥,兄弟知道你心急產業,可是俗話說得好,飯要一口口吃,房子要慢慢建,咱們今天能把作坊的地基打好就算不錯了。這可是佔地十畝的大院,就算你帶的人再多,那也少不了十天才能完活,因為窩工……」

    十天?

    窩工?

    「屁話!」

    程處默瞥他一眼,十分不屑道:「陛下修個皇宮也就幾天功夫,我程家若是建個作坊都要十天,豈不令人笑話?兄弟別怕,有哥哥監工,一天足以。」

    「我去你的吧,不吹牛逼你能死啊?還陛下修個皇宮就幾天工夫,豆腐渣工程也沒這麼快,李世民敢住嗎?」

    韓躍翻了個白眼,眼見他得意洋洋滿嘴放炮,再看看周邊工匠指指點點竊竊嘲笑,他悄悄後撤,裝作不認識這貨……

    ……

    長安,王家,後花園涼亭。

    王凌雲左右握著一卷古書,右手持著一枚白子,面色悠然,凝視棋面,自己和自己對弈。

    棋盤縱橫十九道,黑白兩子殺得難解難分,彷彿黑子有漸成大龍之勢,白子也有異軍突起之型,旁邊王勳早被棋路迷惑,滿臉汗水陷入其中。

    涼亭之下,單膝跪著一個黑衣死士,雖然日頭猛烈,曬得他頭暈眼花,然而此人身子卻一動不動,就那麼跪在那裡整整半個時辰,靜靜等待主人垂詢……

    ……

    「讓你們盯的事情,現狀如何?」終於,王凌雲彷彿記起了他,淡淡開口發問。

    黑衣人面色一整,恭聲答道:「啟稟公子,田家莊還是在拆屋建房,那涇陽縣男整日待在村中,並無異象。」

    「就這些麼?」

    「昨日程咬金帶著長子程處默前往田家莊,深夜方回……」

    王凌雲輕輕哦了一聲,似乎有些意外:「可知所為何事?」

    黑衣人垂手答道:「暗探不敢接近竊聽,暫時難查緣由!」

    王勳在一旁道:「大哥,莫非他們也是去搶秘方?程咬金這人可是不好對付,如果秘方被程家得手,那就麻煩了。」

    「程家麼……」王凌雲淡淡出聲,忽然輕輕一笑,手中那顆白子,慢慢往棋盤落下。

    黑子大龍,瞬間屠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44
第三十三章 你們等等,這老漢我能治

    巍峨長安城,繁華在西市,這裡是城中最大的商業區,有大唐最大的騾馬市,有大唐最大的布匹市,有大唐最大的柴米市,縱馬長街,入眼所見,五步一家酒家,十步一間店舖,高樓林立鱗次櫛比。

    西市本是整個大唐最喧嚷繁華的地方。然而最近一陣子,這裡卻變得有些蕭條。

    天太熱了,除非必要,誰來逛街?商貿之所以發達,是因為逛的人多,如果缺少了客戶群的參與,商戶再多又有個屁用……

    ……

    劉老漢挑著一擔粟米餅有氣無力的沿街走著,天熱人少,他珍惜每一個客人,不停的吆喝叫賣。

    可惜燥熱的天氣似乎讓人的胃口也變差了,整整一上午功夫,餅子也沒有賣出去幾個。

    日近中午,頭頂的日頭越發毒烈,劉老漢感覺又累又乏,他嘆一聲氣,挑著擔子慢慢走到一家鋪子門口,準備藉著屋簷的陰涼喘口氣。

    這家鋪子也沒什麼客人,店裡的掌櫃和夥計嫌棄房裡太熱,此時也蹲在屋簷下納涼。

    店舖旁邊是一個涼茶攤,整個西市蕭條,唯獨他家生意倒好,兩張桌子七八條凳子,上面做了十來個茶客,估計都是逛集市累了渴了,來這裡買一碗茶水喝。

    劉老漢也渴得很,他挑著擔子走了一上午,再加上不停的攬客吆喝,嗓子早已乾裂的快要冒出煙來。

    他瞅了一眼茶攤邊上的牌子,見上面用木炭灰畫著一個茶壺和一個大碗,茶壺和茶碗下面,又畫著三枚圓形方孔的銅錢。

    這是招牌,代表著一壺茶水要三文銅錢,來西市的人大多是走卒販夫又或者平民小戶,大家基本不識字,所以這裡的攤販招牌一般都是用直觀易懂的畫來表示。

    「三文錢一壺啊,頂的上我兩個餅子錢了,這茶攤心黑嘞,天這麼熱,茶水賣這麼貴……」劉老漢砸吧砸吧嘴,又摸了摸裝錢的口袋,最終喃喃自語咕噥一聲,強行讓自己不去想口渴的事情。

    沒辦法,家裡還有三個娃要養活,渴就渴點吧,錢不能亂造。

    相比口渴,他更擔心貨物賣不出去,在這樣的大熱天裡,沒有什麼吃食能撐太久,一旦餿掉,那真是血本無歸了。

    這一擔粟米餅,是他整整挨餓半個多月才省出來的口糧,昨晚家裡婆娘忙活了大半夜才蒸好,原本想著換點錢財,想不到西市生意這麼差。

    「老天爺這是不讓人活呀……」劉老漢嘆了一聲,感覺嗓子越發乾癢。

    這話引起了共鳴,只聽旁邊屋簷下一個蹲著涼快的夥計接口道:「可不是,這樣熱的天,老些年不曾見了,我一上午洗了五次臉,灌了三瓢涼水,肚子都撐爆了,現在感覺還是熱。」

    「是啊是啊,天太熱了,你看這西市上就沒多少人,鋪子三天沒開張啦,這樣下去生意還怎麼做。」鋪子掌櫃的抱怨一聲,拿著一把破扇子對著胸口猛扇。

    劉老漢聽他三天都沒有開張,越發垂頭喪氣:「這可咋辦,我這一擔餅子……」

    「人都快熱死了,躲在家裡潑井水都來不及,誰還跑西市上買東西吃?這位老哥,你這買賣怕是要虧!」旁邊茶攤有位客人搭了句話,隨即端起一碗茶水猛灌下去,吐口熱氣,仰天罵了一聲。

    「這可咋辦,這可咋辦……」劉老漢喏喏自語,一張溝壑老臉滿是愁容。

    那茶客心善,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掏出幾枚大錢,道:「老哥,給我來幾個餅子吧。天氣熱,家裡婆娘也不願下廚。」

    「啊,好,好,這就給你拿……!」劉老漢手忙腳亂的收了錢,從擔子裡撿出十個餅子用紙包好,面帶感謝的遞給茶客。

    老百姓淳樸,知道人家這是幫自己,十個餅子都選了成色最好的。

    那茶客接了東西隨手放在桌上,跟著又端起茶碗大喝一口,閒扯道:「你們聽說了嗎,西市邊上孫家麵攤的老孫前兩天中暑,差點熱死了,要不是他那個敗家兒子逛街時胡亂花錢買了一瓶什麼水,估計人就沒了。」

    「是嗎?孫家麵攤的老孫?他身體可壯實,怎麼會中暑……」

    「這樣的天,誰中暑都不是稀奇的事。哎呀,這賣餅子的老頭怎麼了,咋說暈就暈,不會是中暑了吧?」一個茶客正跟人閒扯,猛然聽到撲通一聲,他嚇了一跳,回頭而望,卻發現是賣餅子的老漢昏倒在旁邊。

    劉老漢因為心疼錢一直忍著沒買水,烈日炎炎,當頭肆虐,身強體壯的小夥子都撐不住,何況是他?。

    來西市逛的都是社會底層,越是這樣的人心越善,眾人也不怕被賴著,七手八腳將劉老漢扶起來,一個茶客倒了碗涼茶,捏開他的嘴巴灌了下去。

    「趕緊送醫吧,這老哥年齡不小,光靠灌水怕是解不了暑氣。」

    「送醫有個屁用,東市的懸壺堂那麼大醫館都沒有解暑的方子,咱們這西市的藥鋪更加白搭,這老漢都口吐白沫了,我看怕是撐不住。」

    「是啊是啊!」一人接口道:「就算送到醫館去,估計也還是熱死!」

    「那可咋辦?誰認識這老哥,趕緊去給家裡通知一聲……」最先頭那個買餅子的茶客有些焦急。

    茶攤老闆插嘴道:「我看還是先去報告巡街的武侯吧,真要在咱們眼前熱死了人,大家都要被拉去衙門過問,耽擱我生意。」

    那茶客勃然大怒:「人都出事了,你還惦記著生意,要不要良心?再說了這麼大熱天,武侯早不見影了,哪裡去找?還是趕緊送醫館。」

    其他茶客也都氣憤不平,紛紛怒視茶攤老闆,嚇得他脖子一縮,眾怒難犯,他弱弱反駁:「總不能,總不能死我攤子跟前吧!我也是小門小戶的做點生意,真要惹上這事,家裡就塌了啊……」

    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都不容易,這茶攤老闆未必就是壞人,只是有苦難言罷了。

    「懆你的娘!」茶客義憤填膺,破口大罵,此人顯然是個急公好義之輩,眼見劉老漢口吐白沫,也顧不得嘔吐骯髒,他彎腰一把將劉老漢抱起,怒道:「你怕擔事,俺李沖不怕,給老子讓開,俺送他去醫館。」

    「好樣的!咱們也不怕擔事,大傢伙兒一起去。」其他幾個茶客開口大讚,也有膽小的不曾開口,卻耐不住良心譴責,從兜裡掏出一把銀錢,道:「我們給湊藥錢……」

    ……

    俗話說的好,人慌易雜亂,病急亂投醫。茶客們都是些升斗小民,很多人一輩子也不曾遇見過什麼大事,突發此情,頓時顯露出慌亂。

    好在那個茶客李沖還有幾分果敢,大喊一聲跟我來,抱著劉老漢便往外跑。茶攤旁邊,眾茶客有的跟隨,有的住步,不時議論出聲,紛紛搖頭不已。

    場面嘈雜,吵吵嚷嚷,便在這是,忽然不遠處響起一聲高叫,急切喊道:「你們等等送醫,這老漢我能治。」

    這聲音一出,猶如敲響了淨街之鼓,喧嚷嘈雜嘎然而止。

    眾人聞聲去看,只見有個面帶油滑之色的青年一邊大叫,一邊快步而來,他手裡舉著一個大瓶子,也不知裡面裝的什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44
第三十四章 此乃神仙藥,專門渡世人

    自從猴子走出了森林,智慧便從這個世界上出現,從那以後,有一種叫做人的動物為了生存,一直在和大自然搏鬥。

    這其中,尤以對抗生老病死居多。

    在人類與自然對抗的過程中,有智慧出眾者領袖群倫,發明了許多跨時代的產物,一次又一次帶領著人類族群從弱小走向強大,終於成為地球上最強大的種族……

    遠古時期,人類吹毛飲血,有燧人氏鑽木取火,從此人類能吃上熟食。

    上古時期,人類體弱多病,有神農氏遍嘗百草,從此人類能對抗病魔。

    近古時期,人口繁衍不盛,有軒轅氏夜御千女,從此人類能霞舉飛昇……臥槽寫歪了,這是仙俠的路子,畫風不對,咱們換碟!

    咳,事情是這樣滴……

    長安城,西市中,茶水攤子前!

    茶客李沖一手抱著昏倒的劉老漢,一手捏開他的嘴角,讓剛剛趕來的青年給老漢喂藥。那是一種紅褐色的藥水,才一從大瓶子中倒出,空氣裡便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味,很奇特,很好聞。

    「這叫藿香正氣水,解暑之良藥。乃是我家侯爺因見百姓酷熱難耐,多有中暑喪命者,好好一個家庭轉瞬就家破人亡。侯爺悲憐天人,決心要救百姓。」

    「他穿大山過大河,從長安一路西行直到崑崙山,咋?你不知道崑崙山?瓜皮,崑崙山就是有神仙居住的山,在很遠的西方……」

    「話說從長安到崑崙仙山的這一路上,侯爺一步一叩首,五步一投地,他的虔誠感動了上蒼。那一日,我家侯爺剛剛登上崑崙山,忽然見到雷霆大作,有仙人在雲中出現,扔下一本閃著金光的天書……」

    這個青年放到後世,絕對是個能靠著吹牛逼養活自己的人物,一番長篇大論唾沫橫飛,邏輯嚴謹語言巧妙,雖然是在吹噓,偏偏給人一種無限真實之感。

    他先是從天熱中暑的現實情況說起,這容易引起民眾共鳴。然後借此引出有人不忍見百姓受苦的話題,一句悲憐天人,瞬間將人物形象拔高。接著再深化提煉,拋出了一個崑崙仙山,而自家侯爺為救世人不惜跋山涉水虔誠叩拜,終於見到了仙人……

    整個故事虛實相應,正是吹牛逼的最高境界。故事到了最後,青年目的達到了,一句閃著金光的天書,頓時引起聽眾的無限遐思。

    「然後呢?你家侯爺帶回了天書?」一個茶客問。

    「難道這什麼什麼水,是天書上的仙方?老天爺……」又一個茶客問。

    世人皆好八卦,尤其嚮往神仙之流,幾個茶客雜七雜八東問西問,偏偏青年嘿嘿壞笑,忽然閉口不答,顯然是別有目的。

    終於,有人問到了點子上。

    是那個茶客李沖,此人有幾分果敢和見識,所以關心的話題也不似普通茶客……

    「你家侯爺,是誰?」

    這話一問,青年頓時眼睛一亮,心中暗暗竊喜,他等的就是這句。

    「嘿嘿,這瓜皮真是上道,我正愁著怎麼繼續呢。現在好了,有他一問,咱只要按著韓家老三的說法回答一番,爺們今天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青年心中得意,想到只要完成韓家老三定下的這什麼每日推廣任務,回去就能找堂妹田豆豆領上一百文賞錢,然後喝酒吃肉逛窯子,何等快活。話說那窯子的娘們,可是個個都能出水……

    想到風騷之處,忍不住霍霍做聲,他為人機靈警醒,連忙擦了擦嘴角。

    對面的茶客李沖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回答,忍不住眉頭一皺,雙眼一瞪,猶如銅鈴,大喝道:「你這慫瓜,爺們問你話呢?說說,你家侯爺是誰?」

    好氣勢,好威風,這李沖似乎有些來歷。一聲大喝,整個人的氣勢瞬間變了,剛才還像個普通尋常的茶客,轉眼就似個立馬橫刀的將軍。喝問出聲,帶著一股逼人的霸氣。

    呃,青年縮了一下脖子,也暗恨自己腦子老是跑偏,不過他天生是個癩子,並不怕這茶客找茬,再加上記掛著推廣任務,於是眼珠子骨碌一轉,一邊回憶著這幾日培訓的語言,一邊滿臉堆砌出莊重之色,神秘道:「我家侯爺,姓韓名躍,此去長安西臨二十里,田家莊便是他的住處。」

    「韓躍?」李沖皺了皺眉,感覺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偏偏苦思半響,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好在青年既然開口,自然不會讓人再等,嘿嘿一笑接著道:「你沒聽過我家侯爺名聲也就罷了,畢竟他老人家乃是新封之爵。若是等我說出兩樣侯爺發明的東西之後,你還不知,那就真是瓜皮了……」

    「是麼?」李沖哦了一聲,有些不信道:「你倒自信,說吧,那兩樣東西,都是什麼?」

    眾位茶客也很好奇,紛紛豎起耳朵,靜聽下文。

    青年得意一笑,目光掃了大家一眼,忽然臉色一正,慢慢吐出幾個字來。

    「第一樣,蚊香!」

    李沖的臉色頓時一怔。

    「第二樣,水車!」

    眾人的臉色都是一呆。

    忽然一個茶客猛拍腦門,大聲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田家莊那個少年奇才,是造蚊香造水車被陛下封為涇陽縣男的那個少年奇才。」

    「哇,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前些日子婆娘還買了不少蚊香呢。家裡夜夜都用,真是有香味無煙氣,再也沒有蚊蠅煩人……」又一個茶客不甘落後,連忙開口。

    旁邊還有一人不屑道:「蚊香算什麼,水車才叫厲害,據說就是夢中得神人傳授,我親自去田家莊看過一次,好傢伙,又高又大,轉動起來跟打雷一樣,能把河水抽乾……」

    這話就有些吹牛逼了,渭水乃是大河,流水湍急,水脈豐富,別說是兩駕水車,就算是兩千駕水車也抽不干它。再說了,水車要靠水流驅動,離了水便毫無作用,這裡面涉及到的物理原理,就跟有人說自己能把自己提留起來一樣,純粹臆測猜想。

    偏偏百姓無知,最喜歡聽這個,你要不誇張一點,話題還真就不引人。

    聽著眾人議論紛紛,青年的心裡早已樂開了花。不用說,今天的推廣任務有門了,那一百文賞錢就算是紮了翅膀也飛不走了。

    「酒肉啊酒肉,窯姐啊窯姐……」他開始無限遐思,不過雖然心裡風騷,臉上卻掛滿鄭重,這青年也算是個人才。

    其實此人大家也熟悉,就是田家莊那個田二狗,豆豆曾說他是個癩子,吃孫喝孫不謝孫的主。但是韓躍不信,他認為就算是一卷衛生紙也應該有它的作用,事實證明,選田二狗出來做推廣真是對了。

    田家莊的藿香正氣水作坊還沒有建好,現在只是派幾個人拿一些樣品出來做做宣傳,學習的是後世金利來領帶的營銷策略。等到產品正面世,韓躍有心專門建一個營銷團隊,他要把廣告轟炸那一套,鋪蓋到整個長安。

    今天田二狗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不但推廣了藿香正氣水,連帶著還拔高了韓躍一番,這是他耍的一個小聰明,因為以他對堂妹田豆豆的熟悉,出再多的力也不一定多給錢,但是如果他誇韓躍,那賞錢一定沒跑。

    這是癩子獨有的生活之道。

    茶客李沖忽然呵呵一笑,意味深長道:「原來你家侯爺,是他……」這話說的沒頭沒腳,似乎別有用意,偏偏田二狗畢竟只是個小人物,一時沒有覺察。

    就在這時,忽然聽得一聲咳嗽呻吟,中暑的那個劉老漢,竟然慢慢轉醒過來。

    「哇,這才多久?竟然就醒了」眾茶客一陣嘩然,駭然道:「果然神仙藥!」

    田二狗得意的笑了。

    從眾人的反應不難看出,他今天的任務完成了,那一百文賞錢,從此姓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44
第三十五章 攻勢襲來

    程家工程隊效率極快,三天平地基,五天砌牆面,待到第九天時,竟然便要上樑了。

    「奶奶的,真是一群牲口,這可是佔地十畝的大作坊……」韓躍對工匠們的建設速度目瞪口呆,他原本估計就算程家人多,作坊也得半個月時間才能建成,哪曾想這幫人竟然學會了倒班,而且還是三班倒,白天一波,半夜一波,凌晨一波,真正做到了無縫連接。也不知程家許了工匠們什麼好處,這幫人簡直是在玩命,作坊的進度簡直是一天一個樣,頗有些後世謠傳的深圳速度。

    眼看就要上樑了,蓋過房子的人都知道,上樑是建房大事,一旦完成,基本也就意味著完工。

    作坊建成,下一步就是開工生產了。

    首先得招工,田家莊的婦女們都在忙活蚊香,壓根沒有人手可以抽調,所以要到周圍村子裡招聘。其次就是藥材收購,這事原本是很簡單的,但是最近幾日程家反饋來的消息,卻讓韓躍開心不起來……

    從前天開始,長安城各家藥鋪的基礎藥材忽然被人瘋狂掃貨,而所購之物恰巧全是藿香正氣水所需配料。

    這事不用猜,該是太原王氏手筆。

    當日韓躍讓田豆豆去買藥材,結果小丫頭因為興奮不小心洩露了配方,恰巧那間藥鋪是王勳的產業,估計此人應該是熟記了藥材名稱,所以王氏才針對性掃貨……唯一慶幸的是,中藥這玩意講究君臣配比,若是沒有具體配製的方法,王氏還不敢亂配成藥。否則的話,藿香正氣水還沒上市估計就得夭折。

    但是畢竟人家掃貨了,整個長安藥鋪所有的藥材被一掃而空,這是擺明要佔據供應鏈上游,韓躍和程家要想生產藿香正氣水,就不得不去王氏購買藥材。

    此招毒辣,也精準,當真是不出手則以,一出手雷霆,打了韓躍一個措手不及。東西被人壟斷,價格自然高昂,到時候賣高賣低,還不得由著人家王氏說了算。

    「這王凌雲,果然不是等閒之輩……」韓躍喃喃自語,心中感到有些佩服。

    他原本以為藥材被控制就夠頭疼的,哪曾想這才只是第一波,王凌雲接踵而來的第二波攻勢,更加的讓人措手不及。

    問題出在程處默身上……

    ……

    這一日,韓躍正站在作坊工地旁,一邊指揮工匠們上樑,一邊沉思應對王家之事。

    便在這時,忽見程處默騎馬而來,這貨滿臉垂頭喪氣,一步一磨蹭,目光透露著難以言喻的複雜之色,似乎很是自責。

    「兄弟,出事了,藿香正氣水產業,怕是保不住了!」

    韓躍心裡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能讓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兒子一臉垂頭喪氣,並且說出產業保不住這種話,估計事情真的很嚴重。

    長安城裡,有誰能這麼做?有誰敢這麼做?

    他還沒待細問,卻聽程處默低嘆一聲,似乎很是鬱悶:「不但藿香正氣水,恐怕連高度酒產業,也得交出去……」

    「臥槽!」韓躍頓時炸了:「到底怎麼回事?誰他媽干的?」

    藿香正氣水也就罷了,此物僅能賣在夏天,而且還不是必需品,就算真被奪了也不怎麼心疼。高度酒不行,這玩意乃是搶錢的產業,死活都不能丟。

    大唐多少人好酒?有首詩說的好: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綠蟻酒是什麼東西,那是過濾不夠充分的低度米酒,因為度數低雜質多,所以呈現出綠色,喝起來口感似水,還帶著一股子糟糠味。韓躍曾經試過一回,當時就給吐了出來。

    就這垃圾玩意,大唐人還當寶貝一樣喝,尤其那些文人雅士,因為酒量不如武人,所以每每喝得嗨皮之後,動不動就吟。

    武人更加好酒,所謂飯一斗,酒一斗,騎馬沙場走一走。由此可知將軍們個個都是酒鬼。

    這樣的市場,簡直全民皆需,打死韓躍也不會交出去。

    「說說,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產業就保不住了……」他直視程處默,目光帶著探尋。

    程處默吶吶半天,忽然喪氣道:「還是別說了,免得讓人笑話,丟臉!」

    「怕丟人?」韓躍頓時火了:「是臉面重要,還是錢財重要。」

    「這……」程處默搔了搔腦門,不確定道:「應該是臉面吧。」

    「去你大爺的!」韓躍沒想到這貨竟然這麼回答,一時竟給氣笑了,他強忍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按捺住砸這貨一個封眼錘的衝動。

    「好,就算你要臉面,總得讓兄弟死個明白吧?這毫無理由的就告訴我說產業保不住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有人搶奪,還是你程家要獨吞?如果真是這樣,小弟現在就去找程伯伯說道說道,沒這麼幹事的……」

    說到這裡,作勢欲走。

    程處默嚇了一跳,連忙攔腰將他抱住,大叫道:「別啊兄弟……!」這貨使勁攔住韓躍,臉上冷汗涔涔,哆嗦道:「這事不能被老爹知道,否則的話,哥哥性命不保!」

    「那你就跟我好好說說,到底怎麼回事!若再吞吞吐吐,別怪兄弟我翻臉不認人,打死也要去找你老爹告狀。」韓躍再次炸他。

    要說還是魔王程咬金的威懾力大,連自己兒子都怕,韓躍拿告狀相威脅,程處默哪裡敢含糊,連忙道:「我說,我說!」

    他一邊拉住韓躍,一邊黯然道:「我這幾日被人拉著賭馬球,輸了十萬貫!」

    「十萬貫?」韓躍嚇了一跳,嗓子都有些發顫。

    現在是大唐開國之初,玄武門事變剛剛過去,李世民剛剛登基,連年號都還沒來得及改。熟悉歷史的人都知道,武德九年,國朝一年歲入,也不過兩百多萬。程處默等於輸了朝廷年收入的二十分之一,這可是一筆巨富。

    「怎麼會這麼多?」韓躍盯著程處默,心中有些懷疑:「你拿的出來那麼多錢嗎?或者說,程家拿的出來那麼錢嗎?」

    「就是因為拿不出來,大家約定掛賬,所以才會輸這麼多!」程處默有些懊惱,訕訕道:「哥哥也沒想到,不用現錢賭博竟然會比拿著現錢賭博更狠!輸一次,想翻本,再輸一次,還想翻,等到他們拿賬本給我看的時候,我自己也嚇了一跳,竟然輸了十萬貫。」

    韓躍明白了,這是有人專門設套,故意在坑程處默。

    對方不用現金賭博,就跟後世銀行支持你花錢刷卡一個道理,刷的時候沒感覺,等到還賬單的時候才讓人剁手。

    不難想像,設此計謀之人,應是深諳人心之道。不知為何,韓躍腦海中模模糊糊出現一個縹緲瀟灑的人影,似乎飄然除塵,微微對著他笑。

    他並不知道這人相貌如何,但卻隱隱知道這人是誰。

    「我有凌雲志,敢叫天彎腰!王凌雲,這事,應該是你的手筆吧」

    韓躍喃喃一聲,目光遙望長安,臉上泛起淡淡微笑。

    他很想知道,此時那座城市裡的王氏大宅中,那個凌絕同代的青年,現在是不是也在微笑。

    自己的反擊,需要提前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44
第三十六章 兵來將擋

    程處默站在韓躍旁邊,看著這個結義兄弟臉上神色變幻,一忽兒微笑,一忽兒沉吟,這種詭異的感覺讓他心裡有些發毛,他訕訕道:「其實開始我是贏了的,只是……」

    「只是你後來想贏更多,對不對?」韓躍冷笑一聲。

    「是啊是啊!」程處默連連點頭,忽然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用勁之大,半張臉都腫了起來,這貨懊惱道:「可惜我沒收住手,要是當時贏錢就走的話,哪裡還會大輸。」

    「贏錢你會走麼?」韓躍嗤笑一聲,諷刺道:「賭博之事,有幾個贏了錢肯離開的?都是輸個精光,才開始後悔!」

    「我開頭贏了的……」

    「不讓你先贏,怎麼讓你輸?人家擺明設套抓你。」

    程處默喏喏半天,不敢辯駁,垂頭喪氣道:「如果僅僅是輸了錢也就罷了,大不了哥哥一死了之。關鍵是,關鍵是……」

    「關鍵是什麼?」韓躍追問一句,他估麼著程處默要進入正題了。

    果然,只見程處默一咬牙惡狠狠道:「我當時太想翻本了,認為十萬貫打死也還不上,不如來一下狠得。」

    「來一下狠得,有多狠?你不會跟我說,又輸了十萬吧?」雖然明知程處默是被人下套設計,韓躍仍然忍不住嘲諷他一句。

    耳聽程處默訕訕道:「輸錢倒是沒再輸錢,主要是對方提議可以用秘方做籌碼,還諷刺問我敢不敢?」

    「然後呢?」

    程處默一揚腦袋,大聲道:「你也知道,哥哥我身為程家長子,自然是輸人不能輸陣,一狠心就答應了……」他說到這裡,忽然想到自己很是理虧,連忙又將腦袋低下去,小聲道:「我當時就是想著反正產業也沒有開工,秘方又是你的,我程家投入並不多……」

    「你怎麼不去吃屎!」韓躍破口大罵,這一次他是真忍不住了,砰砰兩個封眼錘,狠狠砸到這貨眼上。

    程處默自知理虧,壓根不敢躲閃。

    這貨也算有種,他硬挺著吃了韓躍兩記老拳,這才黯然道:「兄弟,哥哥也知道這事辦的噁心,你消消氣。」

    韓躍瞥他一眼,默不作聲。

    程處默有些焦急:「現在該怎麼辦,欠條我都寫了。對方只給我半天時間,讓我拿出十萬貫和你的秘方,否則的話就要去長安縣衙告狀。」

    「笑話,身為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兒子,會怕人家去長安縣衙告狀?你家祖傳的絕學不就是賴賬嗎?」

    「這賬賴不了……」程處默垂頭喪氣:「若是普通人家去告,哥哥我自然不怕。關鍵對方不是普通人,出身比我絲毫不差……」

    「是太原王氏的公子嗎?」

    程處默連忙搖頭:「要是他們的話,我開賭的時候就留心眼了,哪裡還會輸這麼多。」他咬牙切齒哼了一聲,接著道:「是攏右李家的次子李文,范陽盧氏的次子盧進之,還有滎陽鄭氏的幾個庶出……」

    操!

    三個世家!

    韓躍白眼猛翻。

    好傢伙,五姓七家同時有三個動手,雖然不是嫡子出面,但這場面也夠大了。

    程處默輸的不虧,人家這是連環計……

    ……

    先是掃貨長安,將所有藥材控制。再是設套賭博,讓程處默上鉤。對方目的很是明確,主旨是誘騙奪取秘方,如果不成那也要佔據產業鏈。

    這計策一環套一環,若是擱在普通人身上,等閒之輩立馬就給跪了。

    但是韓躍相信,這絕非此次攻勢的全部,必然還有更加猛烈的招式未出……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對方現在要面對的,已經不僅僅是他這個寒門出身的小子,還有同樣身列豪門的程咬金。

    混世魔王的名頭可不光是吹吹,大唐第一滾刀肉的名頭也不光是諷刺,這貨在瓦崗寨時期就當過皇帝,雖然行事無恥了一些,但是卻知交滿天下,滿朝文武重臣有一半曾跟他拜過把兄弟。

    就連當朝皇帝李世民,那也是欠著程咬金的救命之恩,而且還是兩次。

    當年天下爭霸,李世民曾被敵軍所擒,若不是程咬金私自放他,也許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就這麼沒了。這是第一次救命之恩,老程經年掛在口上,李世民也每每裝作惱怒,但不管如何,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任誰也抹殺不了,君臣二人表面口角,其實莫逆於心。

    第二次救命之恩,才真正巨大。

    就在剛剛過去的玄武門驚天之變中,當時的李建成出動太子左右衛率,李世民身陷重圍佔據下風,眼看性命不保。

    後世史學家因為病詬李世民殺兄殺弟,故意說玄武門事變是李世民發動,其實不然。

    這一場事變乃是皇權之爭,哪裡有埋伏一說,兄弟雙方乃是實打實的硬仗,誰贏了誰就做皇帝,這才是史實。

    當時李世民命在旦夕,是程咬金不顧性命,抄著斧頭左劈右砍,一步一步為李世民殺出一條血路,也為李世民殺出一條通往人間至高權利的金光大道。從玄武門到皇宮短短一段路,程咬金身受四箭三刀,流血足有半斗,卻仍然堅持著護衛李世民進宮。

    同樣是在那一日的太極殿中,渾身是血的程咬金恍若魔王,舉著斧頭對李淵猙獰大喝:陛下退不退位,陛下退不退位……

    連喝三聲,氣息酷烈,宛如從九幽而來的惡魔。

    自始至終,李世民都沒有開口,他雖然做了天子,但威逼李淵退位卻是程咬金做的惡人。

    自古功大,莫過從龍,程咬金兩次救命之恩,在皇帝眼中那是天大功績,只要他活著一天,沒人能動得了程咬金……

    皇帝的恩寵再加上背靠清河崔氏豪門,程咬金確實有橫著走的實力。

    所以說,真要惹了這老流氓發威,王氏的兩招攻勢還真就有些不夠看。

    為什麼?

    老程敢賴賬啊!

    程處默不敢,那是因為級別不夠,如果喚作程咬金去賴的話……

    賴了也就賴了,你還能咋地?

    如果王氏真敢堵門要賬,老程就敢抄著斧頭劈回去。

    但也恰恰因為程咬金能賴賬,所以王氏的攻勢絕不會就這麼區區兩招,王凌雲既然號稱算無遺策,豈會想不到老程出面的可能,必然還有更凌厲的後招。

    「就不知道,下一波攻勢,又會是什麼?」韓躍皺著眉頭苦思半天,可惜他只是個混混出身,哪裡有人家智計百出的謀略,想了半天毫無頭緒,最後徒然放棄。

    「無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出招,咱接著就是了!」

    「運籌帷幄那一套,你擅長。但是混混坑人這一套,哥捻熟!是時候讓你們也嘗一嘗了……」

    他想明白這點,忽然輕哼一聲,臉上露出淡淡笑意。

    「程哥,走,兄弟陪你走一遭,會一會那三個世家的公子!」

    程處默呆了一呆,下意識問道:「咱們去送秘方?」

    「屁話!」韓躍哼了一聲,森然道:「咱們去找場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44
第三十七章 可敢一賭

    程處默賭癮很大,聽到要去找場子,登時兩眼放光,想也不想立馬答應下來。

    兩個少年收拾一番,踏上了前往賭場的征程。

    「兄弟!」

    「嗯?」

    「你說咱們能把場子找回來嗎?」

    「把那個嗎字去掉,就對了!」

    「你這麼有信心?」

    「那要看怎麼賭……」

    「賭馬球你能行嗎?他們可是有幾匹好馬,專門從西域花大價錢弄來的,騎手也厲害,整個長安沒幾支馬球隊是他們對手。」程處默想到自己輸錢的情形,不由有些擔心。

    韓躍腳下一停,徵詢道:「你們程家也是豪門,難道就沒有厲害的馬球隊伍?」

    「呃,還真沒有……」程處默訕訕一笑,略顯尷尬道:「說起這個哥哥就來氣,家裡以前也花錢養了一支隊伍,馬匹是老爹從陛下那裡搶的寶馬,騎手天天好酒好肉給供著,要說這樣的待遇在整個長安都算拔尖了,偏偏這幫孫子愣是不爭氣,跟人比賽從來不贏。我爹嫌棄丟人,懊惱之下就給解散了。」

    「那你跟他們賭的時候,用的誰家球隊?」

    「賭坊提供的唄!」

    「好吧!」

    韓躍明白了,難怪這貨會輸的這麼慘,人家用的是自家人馬,自然對主家忠心不二。程處默用的是賭坊隊伍,任誰都有收買的可能。

    想必然,對面是塞了錢的。

    他想明白這點,感覺賭馬不好把握,於是告誡道:「既然他們隊伍厲害,那咱們就不跟他們賭這個!」

    「不賭馬球?」程處默愣了一愣,遲疑道:「他們能同意嗎?」

    韓躍輕哼一聲,淡淡道:「他們會同意的,天不早了,走吧……」

    ……

    從田家莊到長安城,大約有二十多里,程處默引著韓躍,兄弟倆一路殺奔而去。

    不過一個時辰,已然到了地方。

    雲瑤賭坊,長安第一。

    這是一幢佔地數畝的宅院,兩扇朱紅大門向南而開,一百零八個銅釘錚錚閃亮,門前三道光可鑑人的漢白台階,旁邊立著兩隻猙獰的貔貅雕像。

    賭之一道,實乃古往今來第一難禁之事,如今大唐初立,經濟並不繁榮,但是這座賭坊卻熱鬧非凡,人群擁擠。

    程處默顯然是賭坊常客,才一進門,整個人忽然變得精神亢奮,高聲喚過來一個小廝,喝問道:「跟爺爺賭錢那幾人可還在?」

    「在的,在的!」賭坊小廝手眼靈活,自然認得這是國公長子,試探道:「程小公爺,你此來是想……」

    「尤那麼多廢話,趕緊頭前帶路,爺爺是找那幾個孫子翻本來了。」

    「好嘞,小公爺這邊請……」小廝滿臉堆笑,從事賭檔行業之人,最喜歡聽的就是客人說想翻本。小廝雖然不是賭場老闆,但是畢竟靠這行吃飯,聽到有人來賭自然開心。

    客人來的多,賭場抽水才多。賭場抽水多了,他的賞錢才會漲。

    小廝弓著身子在前面領路,同時對著裡面高喊一聲:「程家小公爺到,老規矩,四海豪傑廳……」

    程處默哈哈一笑,伸手拉了拉韓躍:「兄弟,咱們快跟上。」

    四海豪傑廳其實是一幢單獨的小院,曲徑通幽,環境雅緻。此時正是華燈初上時,院門口剛剛掛起兩隻大紅燈籠,將周圍映照的紅彤彤一片。

    程處默果然是個賭鬼,見此情形大為興奮:「哈哈哈,燈不亮,賭不旺,進門見燈籠,手氣整夜紅……兄弟,咱們來找場子算是來對了!」

    韓躍輕輕翻了個白眼,不願意搭理他。賭徒的話不能聽,尤其還是迷信的賭徒。

    院子裡隱隱傳來絲竹之聲,夾雜著幾個青年的得意大笑,程處默急不可耐搓了搓手,拉著他一步跨進院門,高聲叫道:「裡面幾個孫子聽著,你家程爺爺翻本來了,還不趕快迎接。」

    屋內絲竹之聲一收,笑聲也突然隱遁,耳聽房門吱呀作響,有個青年推開房門冷笑道:「這不是程小國公麼……怎麼著,錢湊齊了?想翻本?好啊,先把欠債還清再說……」

    「操!」程處默呸了一聲,臉色變得有些悻悻然。

    他一進賭場就興奮,渾然忘了自己還欠著對方錢財,眼下被人追債打臉,登時有些下不來台。

    韓躍突然哈哈一笑,他抬腳站到程處默身前,瞅著青年意味深長道:「既然要翻本,自然會準備籌碼,就不知你們還敢不敢賭……」

    「你是何人?我等豪門公子說話,也是你能插嘴的?你配麼?」那青年很是不悅,下巴高高昂起,顯得十分自傲。

    「是麼?我不配?」韓躍嘿嘿笑道:「不才韓躍,乃是陛下新封的涇陽縣男,呵呵呵,爵位小的很,讓您見笑。哎喲對了,還不知您這位豪門公子封爵如何呢?俺讀書少,您說出來讓咱見識見識嘛。」

    「你……」青年臉色一紅,咬牙怒哼出聲!

    他生在豪門不假,然而只是庶出,父輩們或有封爵,可惜卻輪不到他承嗣。這事韓躍早就跟程處默打聽清楚了,所以才故意噁心他。

    青年憋得滿臉通紅,偏偏卻找不到話語反駁,整個人又怒又氣,忽然冷哼一聲,摔門進屋。

    韓躍嘿嘿一笑,像這種庶出的世家公子哥,看似自傲不凡,其實就是個紈袴,肚子裡沒有什麼墨水,放嘴炮哪裡是他對手。

    程處默見結義兄弟佔了上風,登時感覺顏面大漲,這貨哈哈一笑,伸手一拉韓躍,哥兒倆同樣進屋。

    進門才發現,原來屋子裡設有一張大桌,有五個青年正圍桌而坐,最早開門那人坐在最下方,想來是身份地位最差之人。

    這幾人見到程處默和韓躍,同時輕哼一聲,坐在最上首一個青年淡淡開口道:「錢拿來了?」

    韓躍不待程處默回答,當先開口道:「錢沒有,秘方倒是有幾張……」

    「好啊,拿來吧。」

    「可以!」韓躍很乾脆,直接在懷中一掏,然後手掌往桌子上一按,啪的一聲,幾張秘方按在掌下。

    青年臉上一喜,連忙伸手來拿,卻赫然發現韓躍將手掌使勁按住,頓時大為不悅。

    「這是怎麼意思?不想給?」

    韓躍哈哈一笑:「既然拿來了,自然會給!不過麼……」

    「不過什麼?」

    「我們想翻本!」

    「憑什麼?」

    「就憑我還有更多秘方……」韓躍一手按住桌上的紙張,另一隻手忽然再次入懷,又掏出幾張紙來。

    幾個青年眼睛同時一亮,他們相互對視一下,各自點了點頭。

    居中那人道:「既然如此,賭局我們就接了。不過有一個要求,秘方之中,必須有精鐵鍛造之術。」

    「精鐵鍛造術?」韓躍微微一呆。

    另一個青年插口解釋道:「就是能夠製造水車軸承的那個精鐵鍛造術,你要敢押這個秘方,我們就同意跟你賭。」

    「原來如此。」韓躍淡淡而笑!

    他一直懷疑這事另有隱情,眼下終於明白了。原本他就一直想不明白,這幾個青年雖然都是庶出,但畢竟也是大世家子弟,怎麼會聽王凌雲的安排。

    原來,朝廷關於水車推廣的爭奪,是這幾家勝了。但是他們造不了軸承,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韓躍身上。

    這幾個公子和王凌雲之間,不過是各取所需,王凌雲的目的是藿香正氣水和高度酒,而他們幾個的目的,則是水車軸承。

    既然摸清一切,那還怕它幹啥?想要秘方,來啊!

    韓躍微微一笑,點頭答應下來。

    幾個青年登時大喜,相互對視一眼,感覺都很得意。

    他們早就買通了賭坊,不管賭什麼都是有贏無輸。

    便在這是,忽然門外一聲長笑,有人大聲道:「涇陽縣男以秘方做賭,如此雅事,不妨加上我太原王氏如何?」

    笑聲之中,但見又有三個青年施施然進門,韓躍打眼一看,頓時微笑於心。

    該來的,都來了!

    熟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45
第三十八章 骰子灌銀

    來者不是旁人,赫然是王氏二房長子王勳,在他身後還跟著三個青年,個個鼻孔向天,拽的跟二五八萬一般,看其相貌和王勳有三分接近,估計都是王氏的紈褲子弟。

    王勳進門之後,目光宛如利刃,直直盯著韓躍:「涇陽男,我王氏也來賭一把,你敢不敢接?」

    「好啊!」韓躍哈了一聲:「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既然你們要來,我自然接著!」他正愁不知怎麼還擊,想不到王氏就有人來。也好,今天先挫一挫對方銳氣,讓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長長記性。

    「跟這幫貨色囉嗦個啥?」程處默早就急不可耐,搓手大叫道:「天不早了,趕緊開始吧!今夜來個通宵,沒卵子的趕緊回家喝奶去,別耽誤爺爺功夫。」

    「既然程小公爺急著輸錢,我等自然不會阻礙!不過麼……」王勳語帶不屑,正要繼續嘲諷,韓躍忽然接口道:「不過現在已是夜間,馬球恐怕賭不起來,不如咱們玩幾把骰子,據說這玩意刺激,一翻兩瞪眼,是死是活聽天由命,怎麼樣?」

    「這……」王勳沉吟一下,目光帶著探尋之色在韓躍臉上打量半天,緩緩點頭道:「也好!」

    旁邊幾個青年相互遞了個眼色,一人笑道:「不如我去喊個美人兒荷官,讓她給吾等搖骰助興,如何?」

    「不用了,咱們自己賭!」韓躍揮手打斷他,笑話,讓你們去喊人,我吃飽了撐得?

    「對,咱們自己賭!」程處默也聰明了一回。

    幾個青年面面相覷,王勳忽然微微一笑,道:「也好,賭骰子麼,讓別人搖哪裡有自己搖痛快。」他轉頭對一人道:「還不去取賭具來!」

    那人眼中一閃,連忙答應一聲出門而去,不一會兒功夫,便取了篩盅賭具等物回來。

    這一次,韓躍卻是沒有阻攔。

    屋裡桌子夠大,早有幾個歌姬又搬來數張椅子,一群人便圍坐上來準備開賭……

    ……

    「涇陽男,不知你賭錢喜歡多大一把?若是太小的話,可就沒意思了!」又是王勳當先開口,此人心機陰沉,每次稱呼韓躍都是以涇陽男開頭,即是一種激將,也是一種蔑視。

    韓躍哪裡吃它這一套,翻翻眼皮微微一笑:「多大都行,看看咱們誰先死……」

    「有種!」王勳大拇指一挑,趁機道:「那就一千貫一把,上不封頂,如何?」

    「一千貫?臥槽!」程處默低呼出聲,瞬間喘息粗重:「奶奶的,賭這麼大,夠刺激!」他雖然是賭坊常客,甚至不久前還輸了十萬貫,但那畢竟是連續幾天不停賭博輸下的,平均每一局也不過百貫而已。像這樣一把就要上千貫的賭局,而且還是上不封頂,就算以他國公長子身份,也感覺有些吃不消。

    偏偏韓躍還是很不滿意,嗤笑一聲道:「一千貫?那可不好找零啊……」他順手在桌上捏起一張紙來,衝著眾人微微晃了幾下,接著道:「這一張秘方記載的是藿香正氣水,其中價值想來你們也明白,最少得幾萬貫。請問一千貫開局該怎麼折算?撕下來一角押上麼……」

    「還有這一張,你們想要的精鐵鑄造術,估價最少十萬貫,又該怎麼分?」

    眾人都是一呆,半晌之後,王勳才道:「那你認為,多少貫一局合適?」

    韓躍哈了一聲:「賭場如戰場,生死各看天,既然想賭個刺激,不如就一萬貫起步吧……嗯,同樣上不封頂……!」

    「臥槽!兄弟,別衝動!」王勳還沒搭話,程處默先嚇了一跳,勸解道:「千貫起步已經不小了,上萬貫的賭局,整個長安還沒有過。」

    這貨雖然好賭,平日也不過十貫百貫的手筆,剛才王勳提議千貫一局已然震驚,想不到自己兄弟更猛,直接又給翻了十倍。

    可惜他的阻攔有些遲了。

    王勳聽到韓躍提議,忽然哈哈大笑:「好的很!想不到涇陽男泥腿子出身,賭桌上竟然有些大氣,就依你,咱們一萬起步,上不封頂。」

    他伸手取了篩盅,隨意晃了幾下,接著道:「賭碼已經定下,不知涇陽男喜歡怎麼玩?是比大小,還是配單雙?」

    「就比大小吧,簡單粗暴,是死是活,立見分曉。」?

    「好!」

    王勳有些得意,故意將手中的篩盅和骰子往韓躍面前一推,試探道:「先搖的賺便宜,要不你先來。」

    他是賭坊常客,不但賭計精湛,而且賭具還做了巧,就算讓韓躍先搖也不怕。

    韓躍也不客氣,伸手將賭具接了過來,骰子隨意一掂,心中頓時瞭然。

    賭之一道,無論後世還是前朝,總有作弊相伴,而且五花八門無所不用其極。就如現在這三粒骰子,裡面灌得肯定不是鉛,因為鉛體不夠均勻,會導致骰子產生偏重,不利於作弊手法的施展。

    這三粒篩子入手感覺沉甸甸,偏偏重量很是平均,這種情況肯定是灌了水銀一類的流質重金屬,探明此點,韓躍也不由對古人的賭性感到佩服。這他媽才是唐初時期,竟然就出現了水銀骰子,國人好賭之風,果然源遠流長。

    所謂骰子灌了鉛,賭桌猶如鬼門關,骰子灌水銀,越賭越精神。水銀骰子因為流質均勻,因此玄機變化莫測,但有熟悉奧妙之人,可憑手法搖出任何點數!

    王勳敢用水銀骰子做賭,想來手上也是有功夫的,若是等閒之人諸如程處默這種笨貨,也許今晚真要跪。

    可惜的是,韓躍混混出身,上輩子正事沒幹多少,這賭錢一事麼……

    他嘿嘿一笑,臉上泛起無限回憶,忽然吹了口氣,手腕輕輕一震,三粒骰子叮鈴鈴甩進骰盅,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另一隻手猛地拎起骰盅,凌空就是那麼一晃。

    啪!

    骰盅落桌,韓躍淡笑。

    「這手法……」

    王勳瞳孔一縮,心頭忽然升起不妙之感。眾人也不約而同屏住呼吸,睜大眼睛等待揭曉。

    韓躍微笑著掃了他們一眼,右手輕輕一抬,將骰盅的蓋子緩緩打開。

    程處默賭性最重,當先伸頭去看,但見盅底的玉石骰子已經停下轉動,流光瑩瑩,柔和光彩,三面朝上,點數清晰,赫然全是六點。

    這貨先是一呆,隨即仰天狂笑:「啊哈哈哈!竟然是六六六,天豹子!兄弟厲害啊,這一把對面連搖都不用搖,就輸了……」

    「這……這怎麼可能?」王勳一臉吃驚,眼睛盯著骰子,彷彿見了鬼一般。

    六六六,這是天豹子,賭桌上的規矩,一旦搖出這個點就算對手輸,因為就算對手同樣搖出三個六,但是先搖者為莊家,即使點數相同也算贏。

    眾青年面面相覷,感覺都很沮喪。王勳面色青紅不定,忽然咬了咬,氣哼哼道:「我就不信!這把我先來……」

    「好啊!」韓躍笑了,哥哥就怕你不上頭呢!

    賭徒一旦上頭,大多會衝動不已,唯有極度冷靜之人才能克制住輸贏之惑。顯然,王勳的修為還不到家。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45
第三十九章 大殺四方

    王勳抄起骰盅,從裡面取出骰子掂了一掂,感覺著裡面流動均勻的質感,一股信心慢慢恢復。他也是賭坊常客,曾經在骰子一道上下過苦功夫,眼下拿著特製的骰子,他有八成幾率能搖出自己想要的點數。

    「涇陽男,上把你贏了一萬,我很佩服你的運氣。不過,到此為止了。怎麼樣,這一把我先搖,你敢不敢加碼……」

    「好啊!」韓躍臉上適時表現出一個賭徒應有的衝動,立馬道:「賭注翻一番,不來是孫子。」

    「哈哈!好!」王勳大笑出聲,原本他還擔心韓躍是賭術老手,現在看這架勢,心說這小子剛才搖出天豹子真是運氣。

    「我攏右李家這次也跟莊,壓兩萬……」

    「我范陽盧氏,同樣兩萬……」

    「嘿嘿,滎陽鄭氏,兩萬……」

    三個家族,各自跟了兩萬賭注,看來他們都對王勳的賭術很有信心,人人憋著一股勁,想要給韓躍來一下狠得。

    如此大的賭局,程處默興奮的血脈噴漲,心中即感刺激又覺擔憂。好傢伙,三個家族各自兩萬,再加上韓躍和王勳的賭碼,這一局的總賭注已經達到了十萬。

    十萬是個什麼概念?古人云,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有這麼多錢在手,已經不是富得流油可以形容,而是一種富可敵國的氣概。大唐一年歲入才多少?兩百來萬而已!他程處默十多天賭死賭活,也才剛剛輸了十萬……

    如此驚天豪賭,即使以他豪門出身國公長子身份,也覺得一陣眼暈。

    他悄悄扯了扯韓躍袖子,小心翼翼吞口唾沫:「兄弟,你有把握沒有?這一局如果咱們贏了,立馬就可翻本!如果輸了……」

    「如果輸了,你們就脫了褲子裸奔回家吧,哈哈哈!」韓躍還沒搭話,王勳仰天大笑出聲,他左手抄起玉石骰子往骰盅裡一扔,接著右手拎起篩盅輕輕搖晃,速度開始很慢,漸漸加速起來,忽然手腕一旋一轉,跟著連震三次,胸有成竹大喝道:「開!」

    砰一聲響,骰盅落桌,被他慢慢揭開。

    程處默探頭一瞧,頓時倒抽一口冷氣:「五五六,十六點……」

    三粒骰子最高能搖出十八點天豹子,但是這個幾率萬中無一,十六點幾乎是個穩贏的點數了,這貨可不敢指望韓躍還能再搖出一把天豹子。

    「十萬貫啊!難道我兄弟倆,今晚真要輸的連褲子都不剩?」

    他臉上寫滿擔心,卻沒注意到,對面的王勳同樣變色!

    「才十六點,這怎麼可能?」王勳臉色陰晴不定!他明明用手法控制了骰子,有信心在骰盅落桌之時,將點數控制在六六六天豹子,剛才搖盅之時他狀態很好,這個幾率足足有九成之多,為什麼現在竟然開出來的是五五六?

    十六點雖然很大,但是上面不但有十七點壓著,還有一個更大的天豹子。

    「難道我最近手法生疏,搖晃之時沒有用到力?」

    「十六點,想不到竟是這樣大的點數,奶奶的,壓力真大!」韓躍故意吹捧王勳一句,忽然沖手心吐了口吐沫,伸手將骰盅拿過來,裝作粗鄙道:「該我出手了,看老子再搖一個天豹子出來!殺你們一個屁滾尿流……」

    「去你大爺的!還再搖一個天豹子,你當賭神是你爹啊!不吹牛你會死?」眾青年紛紛白眼,罵罵咧咧,哪裡還有一點世家公子的貴氣。

    賭徒就是這樣,一旦上了賭桌,整個人便像是換了個性子,無論是大笑大哭,還是瘋癲吵罵,都不算什麼出奇的事。

    韓躍要的正是讓他們不冷靜,對方不上頭,他如何大施其手?

    「來吧,一翻兩瞪眼,生死各安天,看老子這一把橫掃千軍,大殺你個四方……」他故意粗鄙大喊,猛然將骰盅提起搖晃,不過搖了三圈,立時便落盅桌上。

    這一次,他又換了一種手法。

    「開!」他故意神氣活現,一臉洋洋得意表情,慢慢揭開了骰盅。

    「我來看看,我來看看!」程處默急不可耐,連忙伸頭觀察,忽然臉色一怔,面帶古怪的看了一眼王勳。

    「五六六,十七點……」對面王勳同樣看到了點數,隨著程處默慢慢將結果念出,整個人感覺如同吃了蒼蠅一般噁心。

    就差一點!

    這種感覺,就如同一個嫖客上了青樓,一擲千金,大展豪爽,他以無比的實力壓服眾人,終於給他包下花魁,在眾人無比羨慕的目光中施施然進房,床上美人玉體橫陳,他正要躍馬而上,忽然旁邊竄出一個猙獰大漢,搶在他前面哈哈獰笑一聲,一槍拿下了花魁的一血。

    這種感覺,是何等的臥槽!

    十六點被十七點幹了,這還不如被天豹子獨殺來的爽快。

    李家的長子李文臉色變幻,半晌才慢慢道:「涇陽侯今晚的賭運,還真是,呵呵,有些紅啊……」暗中卻向王勳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王勳臉色陰晴不定,目光帶著狐疑之色盯著韓躍看了半天,最終緩緩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看出對方出千。

    「嘿,你能看出來,那才有鬼了!」韓躍心中嗤笑一聲。李文和王勳的無聲交流他全都落於眼中,對他們的疑惑和不解感到一陣陣得意。

    這些唐朝土鱉哪裡知道,真正的好賭術,不但要能控制自己的點數,而且還能控制對方的搖骰。事實上他在第一次搖骰子的時候,不但控制自己搖出了天豹子,而且還用暗勁將玉石骰子磕碰掉了微小的一角,

    正是因為骰子缺了這肉眼不可查的一角,王勳的手法才會出現偏差。

    「媽的!再來……」王勳終於徹底變成了一個賭徒,眾青年也雙眼通紅,嚎叫著趕緊開始。他們四個世家加起來一把就輸了八萬貫,這樣巨大的賭注沒有幾個人能保持冷靜。

    李文算是稍微還能保持一點清醒的人,他悄悄挪動腳步,腦袋湊到王勳耳邊,低聲問:「你沒問題吧?或者說,這小子沒問題吧?」

    可惜他雖然保持了一份冷靜,卻錯估了人心,賭桌上紅了眼的賭徒,哪裡有人會自承失敗?王勳惡狠狠回答道:「不相信我的話,你可以不跟!這小子並沒有什麼手法,就是運氣好而已,等他氣勢衰弱下去之後,咱們瞅準機會一擊定勝負,讓他再也不能翻身……」

    「好!」李文對他的賭術很是放心,再加上聽到王勳確認韓躍沒有施展手法,頓時點頭同意。

    幾個世家公子相互對視交流一眼,各自隱晦的點了點頭。

    韓躍一直冷眼旁觀,卻裝作毫無發現,嘴裡大喊大叫道:「來來來!開始啦開始啦!這把誰先搖,爺爺手氣正旺,我要加注!」

    「加就加,這一把,再翻番!」王勳咬了咬牙,眼睛紅的像隻兔子。

    再翻一番,可就是二十萬貫了!

    程處默身子一個搖晃,感覺有些頭暈,他一度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奶奶的,這樣大的驚天賭碼,小爺聽都沒有聽過。就算是死,老子也要刺激一回。」這貨眼睛之紅,絲毫不亞於另一隻兔子。

    他看了一眼韓躍,感覺結義兄弟賭運當頭,越發堅定了跟著搞一把的衝動,忽然猛一咬牙,大叫道:「來!老子以程家千畝良田,外加長安城西二十個莊子做賭注,我要跟韓躍兄弟的莊,和你們賭一局……」

    這話一出,滿堂落針可聞!

    千畝良田,二十個莊子!乖乖,大手筆啊!

    韓躍有些意外。

    對面王勳等人,卻是無比興奮。

    咱們能作弊,就算你們現在賭運正紅,難道還能一直贏不成?

    早晚讓你們兄弟倆脫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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