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62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2:08

第633章 自己的戰爭(七)

  北美的東京市,祁睿上將帶領其他十幾位將軍參觀了軍隊計算中心。巨大的樓房每一層都有好些機房,每個機房當中都擺放了許多架子,架子上面放了很多箱子。空調的冷風從換氣口輸入,房間裡面依舊有比較高的問題。

  “我們準備在更靠北的山區建設計算中心,韋主席已經批示一個為期六十年的棱鏡計畫。”祁睿提起自家老爹的時候語氣平淡,仿佛韋澤韋主席和祁睿毫無血緣關係一樣。

  “為什麼要在北方?”同志有些不解。

  “安全性和降溫性。在北方有四到六個月其實不怎麼用空調給機房降溫。零下十幾度的冷空氣交換進來,想熱都熱不起來。”祁睿心情愉快的解釋著。

  一提這是韋澤都督的命令,所有軍人第一反應就是一定要按照都督的命令幹下去。對於光復軍來講,這是不需要考慮的事情。如果讓光復軍懷疑韋澤都督的命令,大概光復軍也會認為太陽是三角形的。

  到了作戰指揮室,就見裡面是一個巨大的沙盤,擺放的是此時陷入激戰的東歐地形。在山川、沼澤、平原、河流、海岸上,代表各個戰鬥部隊的小模型擺放在各個位置上。

  一拉溜白板上寫了好些計算公式的名稱代碼,將軍們看到這些代碼,就感覺一陣陣的頭痛。韋澤都督說過,數學是天才們的遊戲,學習這些天才們拿出的公式給,非數學天才的軍人們留下了痛苦的回憶。

  祁睿指著沙盤上一溜裝甲車講道:“匈牙利紅軍實施了大縱深大包圍的戰術,也是難為他們湊起如此之多的運輸卡車。另外,咱們給他們的裝甲車都是輕型的,要是十幾噸二十幾噸的裝甲車,他們真的沒有那麼多油。”

  不用考慮玄而又玄的數學公式,進入人類常見類比思維,將軍們立刻覺得自己重新生機勃勃,生氣勃勃。“匈牙利紅軍的空軍能跟上麼?”

  跟在祁睿身邊的參謀長立刻答道:“新式偵查機航程在1000公里,覆蓋整個烏克蘭還馬馬虎虎。我們早就建議匈牙利紅軍在佔領的地區修建新機場,根據彙報,匈牙利紅軍完成的很好。”

  “這是要遠距離操控戰爭?”馬曉明上將聽出了端倪。

  祁睿點點頭,“老馬,我們沒辦法派遣大量人員去匈牙利指揮。要是你去指揮,我覺得戰役一定能成功。可是沒辦法派你去。”

  馬曉明訝異的問:“分析的過來麼?”

  祁睿輕描淡寫地說道:“你給個戰役參數。”

  馬曉明微微想了想,“如果60%的俄軍被包圍,40%的俄軍在週邊進行作戰。”

  參謀長立刻對著沙盤開始講述。這次戰役目標和執行非常明確,各個步驟都計算的極為明確。講了這些之後,參謀長指著外面白板上的方程式,“那些方程式都是各個戰役環節的計算資料。如果把馬上將的資料代入,等會兒就會有結果。”

  “結果?”馬曉明一愣。他本以為參謀部給出的是應對策略。

  不僅馬曉明驚訝,其他將軍們也都很是不解。戰爭是個變化無窮的行動,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怎麼可能有一套一成不變的方程式呢?

  參謀長繼續解釋道:“我們把我方和敵方的各個兵種的特點做成參數,對於各個兵種可能的組合模式用矩陣的方式進行分析。包括他們的執行特點和極限,現在能以營級單位為基點。畢竟俄國人的戰鬥力,一個連隊能夠達成的作戰效果有限……”

  所有的內容都讓這幫軍人們聽的好像明白,又好像完全不明白。不過解釋了半個多小時之後,第一批資料回來了,沙盤上的推演隨即開始。

  戰場上呈現戰爭迷霧狀態,推演給出了各種組合,並且根據反應進行判斷。匈牙利紅軍經過大概四天的戰鬥,最終從各種資料中推算出敵人主力並沒有都在包圍圈內的結果。得知這個結果之後,一周內做出少量部隊吸引60%敵人注意力,主力包圍殲滅40%敵人的決定。

  馬曉明沒有被看傻,他連忙問道:“喂喂!為何你們要在一周內做出這樣的判斷?”

  祁睿掃了一眼被倒果為因推算的方式看傻的將軍們,然後答道:“因為匈牙利紅軍需要在四周內解決戰鬥才行。現在已經9月,10月之後,俄國南部就完全進入雨季。紅軍的後勤運輸根本無力支撐。那時候無論勝敗,他們都需要撤退回羅馬尼亞境內。”

  “……你這玩意怎麼跟算命的一樣。”馬曉明代表那幫看傻了眼的將軍問。

  “參謀長……”祁睿讓參謀長再次出講。

  參謀長指著沙盤繼續講述,“我們依照戰爭最基本的原理,包括俄軍現在已經擁有的底線進行講述。同志們,俄國地處冰原,他們的土地某種意義上是凍土帶。也就是說,地下含水量很高,因為地下幾米深的地方是冰凍的。所以到了冬天,地表非常堅硬。到了天氣暖和之後地表看著恢復,然而地下的凍土融化,地表受壓之後,大量的水從地下滲出,道路就成了翻漿路。我們在北美也見過這種翻漿路,大家都有印象吧。這種運輸環境下,俄國人就得有可靠的據點,這些據點就是參數……”

  祁睿自己已經受過折磨,所有就讓參謀長來講述原本簡單明瞭的戰爭理解,是怎麼變成莫名其妙的數學公式參數,然後參數又怎麼依照各種邏輯關係,變成天書般的各種公式和矩陣。

  就在此時,祁睿見到馬曉明偷偷向他做了個出去抽根煙的手勢。兩人二十年前就經常這麼跑出去抽煙放鬆。於是兩人就用各種小藉口出去,跑到計算中心樓頂的抽煙區,祁睿掏出北美白肋煙給馬曉明。

  抽了一口,馬曉明說道:“如果真的能遠端操控,你大概就是大將了。”

  “哼!”祁睿冷笑一聲,“就算沒有這個遠端操控,難道我就當不上大將麼?”

  “總得有點藉口。哈哈”馬曉明笑道。不過他一開始笑就有點收不住,笑了半分鐘,他才收起笑聲,“我說祁睿,二十年前我就覺得你真是個人才。那時候你搞了個摩托化步兵的運輸方程式出來,看得我頭暈眼花。可那時候頭暈眼花,好歹我還能看懂。現在我已經完全看不懂啦。而且這不是看不懂的問題,這已經不是同一個思路了。你的思路已經超越了戰壕,士兵。到了玄而又玄,玄之又玄的地步啦。”

  祁睿自豪的笑了笑,然後帶著自信者的謙虛回答了馬曉明的質疑,“其實還都是一樣,如果光復軍沒有這套系統,照樣能夠縱橫天下。這套系統的作用其實只是讓有效工作量增加。不算什麼,不算什麼。”

  “有效工作量!”馬曉明立刻抓住了重點,“怪不得你能當上大將。”

  祁睿懷舊的歎口氣,“我還記得,做摩托化步兵的論文,我數學不好,就請了我妹妹的同學,南京公交系統的一位元工程師。她把南京交通運輸流量計算方程式修修改改,幹了好幾天才幹完。現在這邊是幾百人的計算中心,幾百台電腦進行運算。我可以保證,我們雖然沒辦法模擬俄國軍隊的真實作戰。也算不出那些意外。但是俄國的整體營運不會超出我們的計算之外。電腦不會到此為止,電腦的計算速度會越來越快,功能越來越強大。以後的戰爭會變得更加精密化,理性化。”

  “能理性到把人性計算在內?”馬曉明語帶嘲諷,“咱們都打過仗,在怎麼計算,戰爭都是人類的事情。都是我們自己的戰爭。”

  祁睿遭到如此有力的反擊,他卻沒有絲毫不高興的樣子。不僅沒有不高興,祁睿甚至連連點頭,“沒錯。電腦不是來指揮我們作戰,而是來為我們的戰爭服務。我父親制定了和平路線之後,民朝就不用再考慮對軍隊士氣有重大損害的戰爭模式。在這樣的情況下,難道戰爭不該變得更加科學麼?”

  馬曉明沒有反駁,卻也沒有同意。他掐滅煙頭,又從祁睿那裡要了根白肋煙草的煙捲,“這個口味倒是很有趣。”

  祁睿邊給煙邊笑道:“北美這地方挺好的。就是人少。再過二十年的話,我覺得北美人口大概能增加一倍吧。那時候的北美肯定就熱鬧起來啦。”

  “不用二十年。再過四周。只要這套遠端指揮起作用,你就是大將啦。咱們光復軍裡面那幫大將都是當年跟著陛下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大元帥只有都督一個人,元帥一個沒有。我覺得你有機會當上元帥。”

  “借你吉言。”祁睿笑道。他並沒有因為自己有可能當不上大將而煩惱,這些事情都不是祁睿的事情。是別人需要祁睿成為大將,而不是祁睿自己需要大將。很多人不理解這點,祁睿覺得自己理解到這點之後,才發覺功名只是鳳凰身上的羽毛。先有鳳凰,才有羽毛。而不是相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2:08

第634章 自己的戰爭(八)

  1911年9月13日,烏克蘭戰役已經進入第四天。前來參觀的一眾將軍們吃了早飯,趕往計算中心。隨即發現標誌出現了巨大變動。昨天還籠罩在戰場上的戰爭迷霧突然消散好大一部分。

  “這是怎麼回事?有間諜拿到了俄軍的部署情報不成?”馬曉明大驚。

  這幾天祁睿就在計算中心住,他始終都在。聽了這個問題,祁睿語氣冷淡的回答:“俄國人的無線電通訊使用明碼。”

  ……所有將軍們用困惑的表情互相對視。自打研發出無線電之後,光復軍就開發出明碼與密碼。那可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好幾十年過去了,俄國人在軍用無線電上居然還在使用明碼。

  祁睿早就不驚訝了,戰爭是不斷刷新人類上限與下限的場所,在戰爭中發生什麼都不奇怪。他繼續說道:“匈牙利空軍已經對這些情報進行了針對性偵察。至少確定有相應數量的軍隊在標明的位置上。現在大概確定有六十萬俄軍在可打擊範圍,具體結果馬上出來。”

  “如果戰爭最終變成了數學計算,那麼我們軍人算什麼?”一位少將忍不住大聲問道。他的聲音很大,周圍的所有軍人都聽到了。所有人只是瞟了少將一眼,甚至根本沒有看少將。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集中在祁睿這個“開創者”身上。

  眾人的注視和疑惑並沒有讓祁睿心裡面有絲毫波瀾,他已經從老爹韋澤那裡領教過心靈震撼。摩托化步兵、裝甲兵、電腦輔助系統。震撼刷新了祁睿的上限,祁睿開始免疫這種情緒。

  “系統只是輔助,採取輔助就跟我們使用槍炮一樣。我們學習射擊的時候,難道是要讓槍炮服從我們的想像麼?是要我們服從槍炮的規律。槍炮能起作用的理論基礎是火藥氣推動彈丸飛行。不管是槍炮本身,或者是身為操作者的我們。都是要圍繞這個基礎理論運營。戰爭也有其基本規律,這種輔助系統就是對戰爭基本規律的研究工具,根本沒有我們服從機器的道理。會有這種想法的同志,我覺得是因為沒能接觸深層的數學模型,而研究數學模型的同志是通過機器實現這些模型,所以你們會誤認為服從了機器。其實不是如此。”

  眾人聽著祁睿冷靜的講述事實,最初覺得比較有道理,最後突然才發覺自己的想法的確有誤區。有些同志忍不住苦笑,有些同志乾脆破罐破摔地說道:“數學真的不是我所長,能不能用我能理解的方式給我講理論?”

  “這也是戰區司令部我們追求的方向。你們坐,我請這方面的同志給我們講述。”祁睿上將說完就領著一群上將中將少將前往會議室,這幫將軍們跟小學生一樣乖乖聽話。

  在遙遠的烏克蘭,戰爭依舊按照戰爭的規律繼續發展。德國派到俄國的軍事觀察團成員曼施坦因少尉每天都要認真記錄。

  “……得知匈牙利紅軍居然對俄軍進行了大包圍,少將好不容易同意我們到前線去。他認為俄國人戰鬥力太弱,害怕我們在前線被匈牙利紅軍打死……”

  “……因為我們也在包圍圈內,法國軍事觀察團在上次的戰鬥中遭到慘烈的打擊,帶隊的中校命令我們要注意安全……”

  “……終於見到了聲名赫赫的坦克部隊,本以為他們會和騎兵一樣實施密集突擊,然而戰場上看到的竟然是極為分散的坦克。我一直以為可以用大量火炮的密集射擊擊垮坦克集群,現在發覺除非用炮彈實施彈幕覆蓋,否則沒有成批消滅坦克部隊的可能……”

  “……匈牙利的坦克沖進俄國陣地大開殺戒,中校帶著我們立刻撤退。等我們跑出去幾公里,回頭看到後面的平原上都是逃竄的俄軍。匈牙利的坦克以時速二三十公里的速度追擊,俄軍看無處逃竄,乾脆成片成片的跪地投降……”

  “……和去了另外一個戰場觀察的古德里安少尉見面,他說起俄國人投降之後,匈牙利紅軍沒有能力收容這麼多俘虜。所以命令俄國人把步槍堆積到地上,匈牙利紅軍用坦克車碾壓過去,把俄國步槍全部摧毀。然後就把這些俄國人給釋放了。我問古德里安少尉怎麼看到這個細節的,他告訴我,俄國軍隊之前很多人被俘虜後又這麼被釋放。赤手空拳的士兵對普通步兵還能有些作用,對於坦克部隊根本沒用。俄國把這些敗兵再次編入部隊,原本就缺乏武器的俄軍,現在更加缺乏武器。很多人只能拿根綁了刺刀的木棍投入戰鬥。和這些人聊過之後,古德里安少尉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現在俄軍的士氣非常糟糕……”

  “……匈牙利人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側翼會遭到攻擊,各個方向都傳來匈牙利坦克的消息,少將告訴我們,俄國指揮官的精神都快崩潰了。四面八方的消息根本不符合戰爭常理……”

  “……潰兵如同一波波海浪,從東、西、北三個方向湧來。南邊是黑海,匈牙利紅軍沒有海軍,所以沒有在那個方向投入兵力。在基輔的俄軍好像遭到了無比沉重的壓力,未來該怎麼選擇,他們同樣沒有方向……”

  “……觀察團選擇撤離。有人認為50萬俄軍能守住基輔,少將堅決不信。如果50萬俄軍能夠守住基輔,他們就不會被趕到基輔……”

  “……少將的判斷非常準確。在我們南下在黑海乘船離開俄國之後沒幾天,基輔就失陷了。匈牙利紅軍的坦克部隊撕開俄軍防線殺進基輔,有一部分俄軍出逃,大部分投降。等我們返回柏林的時候,在報紙上看到匈牙利紅軍宣佈烏克蘭戰役結束。匈牙利紅軍在此役中全殲俄軍三個集團軍,共60萬部隊。從基輔出逃的那部分俄軍在半途中被匈牙利紅軍部隊追上,全軍覆沒……”

  “……參謀本部建立裝甲兵作戰科。我們這些觀察團的低階人員都被送去柏林軍校加入預備班。古德里安少尉很不幸,又被送去匈牙利。因為匈牙利政府對外宣佈,為了批駁宣稱匈牙利虐待俘虜的謠言,所以請求各國人道主義組織到戰俘營來參觀,並且參與營運。如果人道主義組織願意送物資來,他們也歡迎。德國立刻組建了人道主義觀察團前往匈牙利的俄國戰俘營。我們這些從俄國回來的猜測,古德里安少尉又被送回去收集情報……”

  ……

  10月,精疲力竭的匈牙利紅軍撤出俄國,進入羅馬尼亞。幾十萬俄軍俘虜中,少尉以下的軍人,受傷者都被釋放。少尉在俄國軍隊中就是軍官,也就是說得有點出身才行。少尉以及少尉軍階以上的,都被帶走。普通士兵進行了甄別,口音是聖彼德堡以及莫斯科地區的,統統帶走。波蘭地區的,特別是波蘭人,統統帶走。那些俄國窮鄉僻壤的士兵也在外國人道主義組織和外國官方機構的見證下被釋放。

  本該是歡喜的慶功會,周樹人滿臉怒氣,同志們都一身的不自在。因為軍委送來了一份名單,這份名單上的人員都是軍人,還都是有戰功的軍人。

  “我們都是文明人。文明人的標準之一,就是不會去虐待俘虜,不會去虐殺俘虜。用洩憤的手段去虐殺俘虜,那是弱者的態度,那是野蠻人的態度!”看得出周樹人怒氣很盛。

  “各國都幹過!為什麼我們自己反倒要先懲罰自己人?”有同志不忿地答道。

  “各國都幹過,各國也都懲治過。我們不是要懲罰自己人,我們是要反對這種做法。時代不同了,野蠻已經不是潮流。為什麼各國都不喜歡俄國人,因為俄國還把殘忍當成他們的優點,把野蠻當成他們的榮耀。在歐洲國家裡面,很多人還拿這近百年來匈牙利宣稱的瑪律紮人之外的人都去死的事情宣傳。我們現在就要通過此次戰爭宣傳我們匈牙利是個文明的國家,那種宣傳對現在的匈牙利不公平。對現在的匈牙利是污蔑!”

  “……那也不能靠懲處咱們自己人,讓外人看笑話。”有同志嘀嘀咕咕的表態。

  周樹人並沒有為這個說法而不高興,他重重點點頭,“我當然不會那麼做。但是我們自己內部要對這些同志撤職,降職。並且在軍隊內進行思想教育。至於對外,我們當然要宣佈,那些宣傳都是別有用心的人對匈牙利的惡毒攻擊!”

  外長同志拿起筆記本記錄下來這個工作,對於周樹人的決定他沒有意見。對於同志們的嘀咕,外長同志也沒有完全反對的意思。總的來說,一碼歸一碼,懲處自己人的理由絕不能是給外人一個交代。

  此時外長心中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俄國會承認失敗,選擇和平麼?畢竟這次失敗如此之大,俄國沙皇無論如何臉上都掛不住的。

  1911年10月24日。俄國外長拒絕了匈牙利提出的和談的要求。

  也是在同日,民朝北美戰區政委祁睿上將晉升大將。在年輕一輩中,他是第一個獲得大將的軍人。光復軍內沒有絲毫的反對聲浪,那些素來不服人的年輕才俊們頂多羡慕祁睿的老爹是韋澤,僅此而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2:08

第635章 自己的戰爭(九)

  布達佩斯機場上聚集了好大一群人,都是匈牙利共產黨的主要幹部,和他們一一握手的是匈牙利共產黨副主席周樹人。眾人依依不捨,周樹人悲喜交集。完全凸顯出送行的主題。

  在匈牙利的土地上奉獻了十二年青春,周樹人終於可以歸國。光復黨對這位經歷過許多磨礪的黨員委以重任,周樹人在30歲的時候就成為北美羅達省省委常委,省委副書記。在臨行之前,周樹人反復叮囑“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好戰必亡,忘戰必危”。

  匈牙利的同志們和周樹人一路走來,知道這位在匈牙利共產黨裡面不算年輕的中國同志是真心關愛匈牙利革命,所以也沒有對這種老生常談有什麼反感。有很多到匈牙利來參加革命的中國同志離開過,他們離開之後也沒有再回來過。周樹人離開匈牙利大概也會開開心心的在偉大的民朝繼續生活工作,對大多數匈牙利同志來講,幾千公里的距離是這輩子都無法逾越的遙遠行程。分別的心情自然是有些惆悵。

  與外長握手的時候,周樹人那種發自內心的擔心表情讓外長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緊緊握住周樹人的手掌,用爽快的語氣說道:“我們不是靠暴力去威脅世界的野蠻人。請放心,即便以前匈牙利因為自卑而這麼幹過,現在匈牙利已經不再自卑。威脅與恐嚇再也不是我們會選擇的手段。”

  周樹人無言以為,十幾年的時間的確讓匈牙利變強了,不過匈牙利大部分人民有沒有強大到這樣的地步,他心裡面沒有底。

  不管怎麼樣的送行,最終還有分別。周樹人上了飛機,在機艙門口向同志們招手,然後按照機長的要求回到座位上。飛機就在平坦的跑道上開始緩緩滑動,沒多久就飛上了天空。

  最初的時候,周樹人還感覺很惆悵。不過飛行這件事本身讓他的注意力開始轉移到身在空中這件事上,於是惆悵感覺化作不到十秒鐘的抽泣與流淚,心情隨即就平靜下來。在發動機的震動中,周樹人不知不覺居然睡著了。

  斷斷續續的睡了醒與醒了睡,他就迷迷瞪瞪的抵達了北美。到了北美的第三天,在簽到簿上簽了名,理論上完成所屬部門調動的周樹人又被送上飛機前往北美西海岸。三會召開在即,民朝所有重要人物都要趕往民朝的核心北京去參加會議。

  大西洋不夠寬,飛機航程足夠,太平洋就沒有這樣的條件。遊輪能夠以每小時50公里左右的速度在海上行駛,六天時間就可以從溫哥華抵達北京。

  “我也這也是環球旅行呢。”周樹人忍不住和同行的同事說笑起來。

  能與周樹人這位省委副書記一起去參加三會的是省長和省委書記,實際上正常情況下已經是省委副書記在家看家。只是周樹人還需要去組織部報告,所以才和會一起前往北京。

  周樹人的玩笑並沒有讓省長與省委書記露出會心的笑容,倒是旁邊的洛西省省長冷笑一聲,“每次都是我們北美萬里迢迢的往北京趕。我覺得應該採取雙首都制度,不能一直把首都放在亞洲。也得讓亞洲的同志到北美看看麼!”

  “沒錯。我們這邊不也有東京市麼。南京、北京、東京。首都輪流轉,明年到美洲。”這次說話的是在周樹人背後坐的一位仁兄。

  周樹人也不知道這位是誰,只能聽著。然而後面那位仁兄繼續說道:“前面這位小同志,你說對不對。對了你是哪個省的?”

  “他是我們羅達省的。”羅達省省委書記答道,“你可別看他年紀不大,現在是羅達省省委副書記了。”

  “真的?”周圍一眾人等同時扭過頭瞅向周樹人,包括過道上老遠的地方都伸出好些腦袋來看新鮮。

  羅達省是原先的佛羅里達,在整個民朝北美地區是氣候最熱的一個省。所以省委書記的情緒貌似也比較熱情些。至少他很熱情的繼續介紹起周樹人來。“我們的周樹人副書記前幾天還是匈牙利共產黨的副書記,匈牙利那地方好歹也有幾十萬平方公里,三千多萬人口。更何況,論起軍事力量,不差。”

  周樹人對於被如此稱讚感覺不好意思而已。然而聽了羅達省省委書記的這番話,他突然心有所感。在民朝各省裡面,算是前線的大概就屬這個羅達省。在羅達省對面就是被攆出北美大陸的美國,雖然雙方戰爭已經結束,不過大家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這些年美國玩命的搞工業和軍事建設,據說有征服南美的野心。如果戰爭爆發,搞不好羅達省就要成為前線。

  原本的時候沒有想那麼多,等真的一想,周樹人突然覺得組織上安排人可不是那種很隨性的行為。即便不能人盡其能,至少有所考量。

  然後,周樹人就看到在他前面三排的位置上,站起了一位中年軍人。這位軍人身材高挑,容貌英俊。最重要的是,這位軍人身上有種難以形容的冷靜。那是發自內心的東西,冷靜,從容。即便是感到好奇站起來看,也不讓人覺得有絲毫毛躁。

  不過周樹人片刻後就發覺自己判斷錯了,這位軍人不僅是站起來看,他先看了周樹人一眼,然後直接走了過來。周樹人接著就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這位中年軍人臉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身邊的省委書記好像有種如釋重負的反應。

  肩頭是上將階級章的中年軍人走到周樹人面前停下腳步,用溫和清朗的聲音說道:“你好。我叫祁睿……”

  只是聽到這個名字,周樹人就覺得自己的上司,羅達省省委書記是個很清楚該在什麼時候玩弄小手段的人。作為韋澤陛下的長子,作為北美征服者的一員,作為摩托化步兵與裝甲兵的締造者。祁睿這個名字在整個歐洲上層的響亮程度僅次於韋澤。

  “你好。”周樹人連忙站起來與祁睿握手。

  “我那邊還有個空位。一起過去聊聊。”祁睿說道。

  很快,兩人就圍繞著裝甲兵在匈牙利的使用,以及歐洲的局面聊了起來。周樹人原以為自己做政治工作,對軍事家的幫助不大。和祁睿交談之後,他發現政治和軍事之間的分野並沒有特別巨大。即便不知道第一線的具體作戰,至少可以提供有關動員情況,動員的人員年齡、學歷。向祁睿稍加詢問,周樹人才發現祁睿這個幾乎立於軍隊頂峰的軍人對軍事的看法並不著眼于所謂的必勝。

  “身為祖國的人真好。在匈牙利,我必須盡可能確保每一次的判斷就能把事情引導向有良好結果的方向。上將您就不用考慮這個問題。您已經超越了勝負。”周樹人感歎著。

  “呵呵。”祁睿被逗樂了,“周書記,不是這樣。我這麼考慮只是因為我的職責範圍並不是去獲得某次勝利,也不是獲得某種勝利,我的工作是讓我們的軍隊整體擁有更高的勝率。如果你覺得我不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那只是因為獲得具體勝利已經不是我的工作而已。”

  聽到這話,周樹人突然覺得恍然大悟。當兵、將兵、將將。面前的這位祁睿上將對自己的人生階段有著非常明確的認知。周樹人忍不住再次打量了祁睿一下,這位中年人冷靜自製,從容不迫。交談中能夠準確把握問題的關鍵。更重要的是,祁睿整個人洗練簡潔,看不出他有任何矯揉造作。

  想到這個人的父親是偉大的皇帝韋澤,馬上就要到人事部接受問詢,並且要正式辦理退役手續的光復軍軍人周樹人就覺得有些感歎。經歷了革命戰爭,接受了革命思想的中國人其實是比較相信虎父犬子的。見到不愧其父之名的人才,周樹人忍不住生出些莫名的感動來。

  不過周樹人畢竟也是個人才,至少已經摸到了將將的邊緣。他很快收攏心神,認真問道:“祁睿同志。我想問問,就您對匈牙利的瞭解,您認為他們能夠冷靜自持麼?我一直很擔心這些祖上沒富過的匈牙利人沉迷於自認為是大國的迷夢當中難以自拔。”

  祁睿看著比自己小了十幾歲的青年,看著他臉上露出陌生又熟悉的表情。那是年輕人才有的表情,他們有野心有抱負,同樣也因為經驗不足而幼稚可愛,遠沒有到冷酷無情的程度。想到這裡,祁睿甚至稍稍走了點神。他回想起了一些過去……

  “你覺得你在匈牙利竭盡全力了麼?”祁睿問。

  “我知道有些問題我處理的並不好……”周樹人低聲答道。

  祁睿微微擺手打斷了周樹人的話,“不,你未來的處理也一定不好。我只問一件事,在你不好的這個基礎之上,你有沒有把你最好的拿出來。這麼講,如果你的能力是100,你處理問題的時候拿出了多少努力?”

  “……120分的努力。”周樹人微微咬著牙答道。

  韋睿微微點頭,“我也這麼認為。你這樣的反應很多人都有。有一定見識,或者說咱們從小學的書裡面已經把什麼是正確,甚至怎麼才能正確都告訴了我們。但是,但是!有人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我不這麼看。如果沒吃過豬肉,哪怕一天24小時和豬住在一起,不知道豬肉什麼味道,就是不知道豬肉什麼味道。別人的成功永遠都不是我們的成功。我們想走上樓去,只能靠我們自己的腿。我其實覺得,課本裡面不該光講怎麼成功,多講講希望成功的人是怎麼失敗的,多講講那些所謂成功的人是怎麼對自己也沒辦法做出判斷的。或許對讀書的孩子們也會有幫助呢。”

  聽了這話,周樹人覺得胸口仿佛被挪走了一塊大石頭。他在匈牙利苦苦支撐,經歷了那麼多明確的成功或者失敗,若是說周樹人還會生搬硬套,那也不至於。但是周樹人發覺太多事情其實不知道成敗,他只是知道構建那件事的理論基礎有問題,可問題在哪裡,他也說不出來。因為這種構建的思路已經是周樹人能夠拿出來的最好的理論與模型。他是沒有辦法像祁睿那樣拿出摩托化步兵與裝甲兵這樣橫掃天下的模型的。

  周樹人沉默了,祁睿也沉默了。優秀的年輕人讓祁睿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過去。雖然傷口已經不復存在,祁睿回想起楚雪的事情,心中還是忍不住隱隱作痛。二十年前老爹韋澤表示,只要祁睿點頭,韋澤可以動用手中的權力讓楚雪跟在祁睿身邊。

  二十年來,隨著祁睿的成長,他對這段話的感覺一直在變化。現在祁睿發覺,自己的看法又變了。祁睿覺得自己未免有些自作多情,強行把自己當時的心情強加到自己老爹的語言裡面。以現在的祁睿看來,老爹韋澤只是看到兒子因為失戀感受到了真正的痛苦,所以提出了解決問題的方案而已。

  所謂的種種情緒都只是祁睿的情緒,不管當事人到底多麼情緒飽滿,事情本身並沒有任何情緒。

  想到這裡,祁睿突然決定要去南京看望父親。同時也要去看望楚雪。不是以某種身份,也不是以某種特定的存在。祁睿想念楚雪了,也覺得能夠接受見面時的一切。所以就去見見。

  這不是什麼事。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2:09

第636章 自己的戰爭(十)

  光復軍的核心理念之一就是官兵一體,這個理念有諸多實踐,統一軍服就是重要標誌。當然,光復軍也絕對不會採取絕對平均主義。例如將官們的軍服是定制的,因為韋澤的惡趣味,定制時候還會給那些變胖的軍人送上一個紙條,“過度肥胖不利健康”。

  祁睿也曾經接到過這樣的紙條,還是兩次。他痛下決心,控制飲食,強化鍛煉。所以祁睿大將的軍禮服把這款軍禮服的時尚以及軍服風格完全凸顯出來。有些人注意到了祁睿肩頭四顆星的大將軍階,更多人的注意力則放在這位大將的風采之上。

  民朝官方報紙都對這次晉升做了正式介紹。大將的功績,不光是摩托化步兵,也包括最新的裝甲兵。這些宣傳引發了俄國的不滿,但是這些對民朝根本沒用。外交部黨委書記給外交部各個黨支部的學習檔裡面專門講了此事,“匈牙利自己沒有研究與建設裝甲部隊的能力,即便如此,此時的歐洲國家尚且沒有能力對付匈牙利。擁有研發和建設裝甲部隊的中國沒有理由對那些國家的抱怨有什麼特別重視……”

  李維仁大將在軍委大樓見到了祁睿大將,先是贊了一句,“你們這幫娃娃都起來啦。”

  韋澤、韋昌榮、雷虎、阮希浩等人屬於最早的第一代。李維仁大將這波則屬於老一波的弟弟或者部下,算是一代半。祁睿他們這票人則是貨真價實的二代。從這個角度來看,祁睿終於爬到這個高度,實際意義與象徵意義都極為重大。

  當然,大將們不會把這些小事情放在心裡。李維仁不僅是民朝大將,同樣是奧斯曼帝國的帕夏。他問“外甥”祁睿,“有沒有可能把裝甲車賣些給奧斯曼帝國?”

  祁睿連忙搖頭,“匈牙利內部肯定有裡通外國的,但是我們相信還不至於有人能把裝甲車盜賣出去。你覺得奧斯曼帝國內部的派系難道不會有人把裝甲車賣出去麼?”

  面對同時指出了事實和真實的話,李維仁感覺自己竟然無言以對。中國歷史悠久,各種混蛋事出過許多。有著充分實踐經驗的同志視野的上限與下限同樣廣闊的多。李維仁相信奧斯曼帝國幹的出出售車輛的事情,李維仁堅信奧斯曼帝國一定會幹出讓外國技術人員進入裝甲車輛的實地考察的事情。

  “你不認為有必要穩定奧斯曼帝國麼?”李維仁問道。

  祁睿搖搖頭,“我當年是需要借助奧斯曼帝國佔據東非,進入地中海。現在我們的目標已經達到,現在的民朝已經不需要奧斯曼帝國了。我的和平政策不會允許我們利用攪亂奧斯曼帝國以獲取利益,我們也沒有理由要過度介入奧斯曼帝國。再說,我父親這幾年有件事手中沒有放下。就是清除極端宗教。在民朝,沒有什麼東西淩駕憲法之上。奧斯曼帝國代表的恰恰就是那些最落後反動的東西。現在的局面,怎麼看都看不出奧斯曼帝國倒掉的可能。即便奧斯曼帝國倒掉了,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

  李維仁聽的認真,卻沒有感覺到意外。祁睿的戰略觀點很正常,也就是說有正常水準的戰略家都會做出差不多的判斷。不管世界如何多姿多彩,戰略考量的可實現路線其實就那麼幾條。所以李維仁笑道:“如果你覺得到了可以給奧斯曼裝甲車的時候,聯繫我。”說完,李維仁就和祁睿各自而去。

  兩人都是大將,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哪裡有時間在瞎BB。祁睿直奔軍委副主席辦公室,敲門後進去,就見到現任副主席沈心正在批公文。祁睿一來,沈心把文件一推,讓祁睿坐下。接著率直的問:“一個是對軍校系統進行調整,一個是接下主管軍令的副主席。你對哪個有興趣?”

  我現在對哪個都沒興趣。祁睿心裡面嘀咕著。不過這話是不能直接對沈心說,祁睿本人可不想讓老領導板起臉來做思想工作。他思忖片刻後正經地答道:“我希望能夠在北美把裝甲兵的工作做到先階段的收尾程度。”

  聽了祁睿還算正經的回答,沈心也板起了臉盯著祁睿。看著祁睿的表情從正經變成認真,沈心這才說道:“讓你到軍委來,是要你做一個未來幾年進行世界大戰的計畫。實際上軍委內部已經對這個計畫討論了好幾年。歐洲戰爭一定會擴大,美國也不會希望蜷縮在兩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還有非洲的局面,世界未來幾年可不會太平。雖然我們希望能夠立于超然的地位,不過各種計畫總得有。現在有了裝甲部隊,軍委認為這個設想已經可以從單純的想像變成一個紙面計畫。”

  “……難道之前的推導……我們的損失已經大到難以接受麼?”祁睿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高度集中,問題也變得非常敏銳。

  沈心的聲音變得有點溫和起來,“摩托化步兵歸根結底還是個步兵戰,在人生地不熟並且城市密集的地區,損失大也是必然的。裝甲兵讓我們看到了擺脫這個困境的可能。”

  “也就是說,如果有英國人或者法國人配合,我們的陸軍就可以短期內越過大西洋,徹底擊敗德國嘍?”祁睿問的非常直白。

  聽到自己部下也有過類似的戰略推演,沈心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如果民朝並沒有消滅英國的打算,有能力挑戰英國主導的歐洲秩序的只有德國一家。所以沈心笑道:“我個人希望德國與英國同歸於盡。”

  祁睿能理解這種想法,不過他此時已經決定先去南京見見老爹韋澤。在這等大事上,祁睿堅信自家老爹的建議會是最好的建議。

  沈心則繼續說道:“祁睿,我要不了多久就要退休。你當上大將,自然是眾望所歸。包括我在內的很多同志最大的期待你能夠承擔起光復軍發展的重擔。裝甲兵不過是一把利刃,光復軍的組織建設才是決定光復軍未來的關鍵。我覺得你還是接下主管軍令的副主席。你呢,就做做思想準備。等這次三會結束之後,儘快上任。”

  “……是。”祁睿給自己的老領導敬了個軍禮,然後退下去了。

  幾個小時之後,祁睿就坐上了去南京的飛機。到了傍晚,他就抵達南京機場。機場早就有汽車等候,等到天色黑下來的時候,祁睿就進了老爹的住處。

  南京陸軍學院的罷免案轟動軍隊,不管是否餘波蕩漾,事情倒是已經結束。校長和一眾沒有反對校長的人等全部免職,他們試圖置身事外的行動被那些忠於韋澤的軍人認定為背叛都督。所以免職之後的日子可不好過,統統被送到鳥不生蛋的澳洲西部氣象站工作去了。

  老爹韋澤真的老了,頭髮全白,身體也只能稱為健康,再也沒有青年壯年時候那種力量。祁睿此次沒有生出什麼感慨,他看得出老爹的情緒很穩定,心情還不錯的樣子呢。

  “現在是大將。歐洲戰爭打起來,我們的裝甲兵出擊,你就是元帥。不錯。”韋澤贊道。

  祁睿被老爹這種預言一樣的話弄到有些不好意思,他笑道:“這都是父親您的指點。”

  “指點是我的責任。事情起作用的都是內因,外因不過是引發而已。你要對自己有信心。”韋澤微笑著說道。

  聽了父親的話,祁睿心裡面也生出些自信來。不過片刻之後,他就歎道:“我啥時候也能和父親一樣能夠幫助別人呢?我總覺得我自己都解決不了自己的問題,幫助別人更是沒能力。”

  “祁睿,你看大太陽下面,人人都想躲到涼陰下。冬天,大家都出來曬太陽。太陽變了麼?太陽一點都沒變。變的只是人,和人所處的環境。我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主動去幫助過任何人。變化的每個人都是他們自己有變化的需求。身為人類,其實遠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偉大。要是說我真的有偉大建樹,也只是我把生產力向前推動的幅度比別人大。僅此而已。部隊裡面的同志認同你,是因為摩托化步兵與裝甲兵把軍隊戰鬥力大幅度提升。”韋澤語氣平淡,同時有掩飾不了的歡喜。

  祁睿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老爹到底是因為兒子的成績而高興,或者是他提出的那些東西實踐而高興。如果是以前,祁睿難免會不自信。現在祁睿想開了,老爹領一支裝甲兵,未必是自己的對手。這不是說祁睿比老爹韋澤更強,而是祁睿是真的對裝甲兵有巨大貢獻的。只要祁睿自己不是不勞而獲,他就感覺自己沒必要羞愧。

  當然,對於老爹的說法,祁睿思忖片刻之後答道:“父親,我沒有從政的打算。”

  韋澤微微擺擺手,“不要這麼早下決定。君子不器。我覺得呢,你這樣的態度還是存在以你自己為核心來認識世界的傾向。你認為很多東西都是你能決定的。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你能決定的東西遠比你想像的要少的多。”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2:09

第637章 自己的戰爭(十一)

  離開老爹那裡的時候,祁睿大將又拎了一個厚厚的資料夾。那裡面是有關裝甲部隊更高級別的思路設計。除了寬正面,大縱深,地空一體化,直升機突擊群之外。真空雲爆彈,毒氣戰,細菌戰,甚至是三位一體的核大戰。

  聽老爹行若無事的以“火山爆發導致明末小冰河”開始,祁睿還覺得老爹終於想講幾個輕鬆的故事。然後就聽老爹繪聲繪色的介紹了毀滅世界的核冬天,祁睿覺得心裡也處於近乎冬天的溫度。

  幾十年來,老爹韋澤要去做的事情,就沒有做不到的。推翻滿清,光復中華,光復中華舊地,奪取北美。每一件事放在歷朝歷代都是不世之功,每一件事放在歷朝歷代都必將耗盡民力,弄到天下殘破。

  然而在韋澤手中,每完成一件事就讓中國變得更強盛幾分,本該耗盡天下之力的諸多大事反倒讓民朝立於前所未有的高度。所以韋澤敘述起核冬天將毀滅人類,祁睿就相信核冬天一定會毀滅人類。

  當然,祁睿不認為自家老爹韋澤是一個毀滅世界的人。所以他就靜靜的等著老爹講述破解之道。而韋澤講道:“我支持歷史唯物主義,支持唯物主義辯證法,就是因為這些共產主義理論可以避免人類滅亡。任由私有制無限擴張下去,人類必然滅亡。私有制本身也許不是問題,但是生產力會持續發展,而且必定發展到能毀滅世界的水準。私有制的本質就是以個人為中心,產生覺得想毀滅世界的瘋子是必然的事情。”

  老爹如此樂觀,祁睿也不想自尋煩惱。因為祁睿親自穿越過戰場,所以祁睿深知那種毀滅世界的強烈衝動。那不是基於利益,甚至不是基於憤怒。那是一種純粹的衝動,在絕望之下不顧一切的衝動。如果生產力發展到老爹所描述的局面,人類的毀滅一點都不是笑話呢。

  當然,祁睿大將在心裡面50%把老爹的話當做一種玩笑,因為他此時在意的是世界大戰的戰爭思路。以韋澤大元帥提出的思路為基礎的話,越過大西洋吊打歐洲大陸國家不是夢。

  回到住處,祁睿翻開自己的記事本。這是個習慣,因為祁睿發覺自己總是會被當時最有吸引力的事情牽制,想完成工作就得按照記事本上記錄的內容一點點完成。即便想不起來自己還有別的事情,祁睿還是習慣性的看看。果然,筆記本上並沒有別的工作預定。果然,有一條記錄被祁睿遺忘了。給楚雪打個電話約見面。

  看看表還是晚上七點多,祁睿昨天晚上住在軍校招待所,今天白天和老爹聊了一整天。他拿起電話,撥通了外線。沒過太久,祁睿就聽到了許久沒聽到,但是又無比熟悉的聲音。

  “我是祁睿。”祁睿很自然地說道。這樣自然順暢的語氣,還有平和的心境,讓祁睿的理性感覺吃驚不小。從統計學事實來看,這對於祁睿是不正常的。

  “你……回南京啦?”楚雪的聲音裡面都是驚喜。

  “是的。有空出來吃飯麼?”祁睿問。

  “現在?”楚雪笑著問。

  “你現在有空?”祁睿倒是很意外。

  “今天週五。”楚雪笑道。

  祁睿這才想起今天的確是週五。不過這些年來祁睿每年頂多是休年假,平常哪裡有時間關心周幾呢。搞起裝甲兵的研究之後,他更是管不了那麼多。想到這裡,祁睿苦笑著說道:“你要是能再忍一個小時的餓,我就能趕到。”

  二十多年前,南京那家十幾層高樓上的樓頂餐廳曾經是最拉風的餐廳之一。戰爭促進了金屬加工業的快速發展,加上電子技術的發展,電梯普及度大大增加。不要說南京城裡面十幾層的建築物越來越多,北美的東京市同樣如此。身為北美戰區政委,祁睿知道很多電梯廠家就是軍工企業。

  但是不管時間如何變化,這個餐廳對於祁睿的意義並沒有改變。與楚雪見面之後,祁睿看到時間是如何讓人發生變化的。楚雪則感歎道:“你一直沒有變。”

  能開將近三十年的老店自然不同,吃飯的人依舊很多。樓上的領班竟然還是那位外國人。令祁睿意外的是,領班竟然對祁睿還有點印象。老先生得體地說道:“閣下,我還記得您上次來的時候是中將呢。”

  一句話就讓祁睿生出些唏噓的心情。祁睿認為自己是南京人,現實中的他到現在為止一半以上的人生都沒有在南京渡過。當祁睿回想過去,他發覺一生中最歡樂最美好的日子都是在南京渡過。戰爭帶給祁睿的是榮耀、晉升、成長。戰爭同樣讓祁睿感受到了痛苦、無助、絕望。

  完全不在乎周圍的目光,祁睿和楚雪在靠窗戶的地方坐下。餐廳裡面佈置的很好,屏風很好的隔斷了別人的視線。楚雪再次歎道:“你和二十幾年前沒有任何變化。我已經老了。”

  “我不想提這樣的話題。我什麼時候看你,你都和以前一樣。”祁睿很誠懇地說道。然後他的理性再次波動了一下,如果是以前,祁睿無論如何都說不出這樣的話。那時候的他追求的不是這樣的誠實懇切,甚至是承認自己在很多地方其實很任性。那時候的祁睿追求的是如何變強,希望自己能夠獲得掌握一切的強大力量。

  如果是別人的話,聽了這話總要說點別的。然而楚雪卻什麼都沒說,她立刻換了個話題,“我在報紙上看到有關你的新聞了。我還得打仗之前,你對我說,三十歲之前就能夠成為上校甚至是將軍。你做到了。我現在覺得只要你想做到的事情,你就一定可以做到。”

  即便是內心足夠強大,祁睿心裡面還是忍不住有些作痛。楚雪所說的沒錯,祁睿如果願意的話,他是可以做到的。就如他當年是可以娶楚雪一樣。但是人只有失去之後才能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這樣的事實總是帶來無盡的痛苦。更痛苦的是,只有通過這樣的痛苦,才能看清自己的本來面目。

  到了現在,祁睿不得不承認一件事。和自己對楚雪的感情比較起來,祁睿其實更愛的是自己。他在當時是以自己為核心來考慮問題的,在那時候的祁睿心中,並沒有留給楚雪的空間。所以,祁睿最終才會拒絕父親的幫助。

  在這樣的痛苦中,祁睿苦笑道:“我前幾年才知道,我是個很任性,很嬌氣的人。像小孩子一樣,只有我認同的世界才是世界。”

  “哈哈。”楚雪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難道小孩子能夠成為大將,甚至成為元帥麼?”

  “當然可以。”祁睿歎道。此時他突然想起老爹韋澤所說的核武器製造的世界末日。只要生產力足夠,小孩子也能毀滅世界。祁睿自己成長了,所以他才明白過去的自己有多麼的殘酷。

  此時上菜了,祁睿和楚雪兩人就慢慢的吃著,慢慢的聊著。不知不覺之間,兩人已經吃完了飯菜,然後兩人就選擇離開。把楚雪送到家附近,祁睿下車和楚雪道別。

  “你還會回南京麼?”楚雪問。

  祁睿搖搖頭,“回不回南京,我也做不了主。以前我真的不知道,爬上這樣的地位意味著我的個人自由越來越少。那時候我還以為有朝一日登上頂峰,然後就可以生出一對翅膀,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現在我才明白,我想錯了。”

  楚雪沒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片刻後開口問道:“如果……你能重來的話。你會不會選擇不同的路。”

  這個問題讓祁睿竟然有些語塞,他思忖了一陣才答道:“我還會選擇這條路。這條路帶給我很多痛苦和遺憾,但是我沒有後悔過。”

  “……這才是你。祁睿,我最羡慕你的就是你從來都知道你想要什麼。如果你向前走,那麼前面一定有你渴望的東西。”楚雪苦笑道。

  祁睿原本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此時他卻忍不住問道:“我一直想知道,你對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麼……”

  “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想那麼多幹什麼。祁睿,你永遠都能得到你想要的。所以你肯定不知道。”楚雪的語氣突然就變得冷淡起來,語速頗快的說完前面的話,楚雪繼續說道:“今天很開心,謝謝你。再見。”

  看著楚雪的背影,祁睿一時無言以對。和楚雪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這樣,祁睿根本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了。

  然而祁睿這次並沒有和以前那樣,他很快就收拾住了心情。回到車裡,他讓司機開車回住的招待所。老爹韋澤給了太多的方向,祁睿已經做好了整夜不睡的準備。不管是軍委或者老爹,都認為未來的歐洲戰爭不可避免。除了趕緊做準備之外,祁睿已經沒有別的打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2:09

第638章 自己的戰爭(十二)

  得到編輯給的消息,最近有一次上頭督辦的反虛無主義大清洗。本書時間點上不是很好,所以書要在27日馬上完本。

  這本書已經到了最後,所以就簡略的把所有內容寫完。如此倉促非我本意,卻也只能如此,望大家見諒。

  祁睿大將出現在講臺上的時候,一眾年輕軍校生都忍不住屏息凝神。等祁睿大將的裝甲兵簡介課程講到一半,學生們的情緒就激動起來。身為訓練有素的軍校生,大家自然不會傻到亂說話。不過專心致志聽講的時候屋內卻也不會是完全安靜。

  有些聽的全神貫注,身體不由自主的想坐的更舒適些,以至於讓桌椅稍稍發出些聲音。有些同學筆記記得刷刷點點,翻動紙張的聲音也雖然輕,卻也是存在的。

  祁睿這些年有一半工作時間用在各種培訓與研討會上,針對這幫軍校生的學習內容,他的講稿很輕鬆的涵蓋了學員們的所有科目。等到裝甲兵簡介講完,也不知道是某個人或者某幾個人先開始鼓掌,接下來所有的學員都起立熱烈鼓掌。

  如此被認同,對於祁睿來講已經比較習慣。此次講課也讓祁睿感覺很滿意,極端考慮,哪怕是他現在突然去世,只要這幫學員中有那麼幾個出色的軍人,結合現有的裝甲兵實力,光復軍的裝甲兵依舊可以領袖群倫。祁睿覺得自己真心做到了問心無愧。

  聆聽了祁睿大將講課的這幫學員都是精選出來的,他們不僅僅來自南京陸軍學院一家,整個南京所有軍校都把自己學校最優秀的學生派來聽課。聽完課之後,學員們就各自回到學校,召開研討會。

  幾乎每個學校的學員都提出了一個看法,“這堂課讓大家明白自己學習的科目都具有極大的實用性,提高了我們對這些科目的認識水準”。

  軍校教員們聽了這話後心裡面有些吃味,祁睿大將的軍事水準的確不是他們能比。軍隊體系改革之後,除了少數行政人員之外,教員們也是在軍隊與教學機構之間往來。其中不乏理論基礎扎實的,也不乏實戰經驗豐富,隨機應變能力超強的軍人。但是兼具之上優點的軍人真的極少。

  “大將的出身,我們真比不了!”有些人忍不住苦笑著給了個解釋。這種答案是引發了很大的共鳴,也讓其他人根本不敢參與這樣的討論。即便不說出身問題,祁睿大將的實力也讓軍人們必須抱以尊敬。最後這個問題被完全拋在一邊,各軍校都開始討論本校在裝甲兵發展中能夠佔據的位置。

  作為被討論的祁睿,他和平日一樣在看檔。老爹韋澤提供的思路實在是太有趣了,想利用曲射火炮消滅坦克的難度太大,不管是坦克炮或者是反坦克炮,都是視線內作戰的平射炮。更厚重的正面裝甲無疑是坦克發展的正確方向。和以前一樣,老爹韋澤另闢蹊徑,考慮出了空中打擊的思路。既然是平射炮,炮口上下仰角非常有限。面對來自空中的打擊毫無還手之力。

  正看得入迷,秘書進來打斷了祁睿的思路。有人來訪。

  祁睿一聽名字,好像有印象。是二十年前北美戰爭中的老部下。這種關係當然不能拒之門外,祁睿有些不情不願的決定見一見。

  “政委!這些年不見,好想你。”老部下進門就極為熱情地說道。

  一時間祁睿也有些感動,和老部下坐下交談。稍微講了幾句,聽已經是市委書記的老部下準備長篇大論的講些廢話,祁睿心裡面就這忍不住開始不爽。他還算禮貌的提醒到“說重點”。

  老部下不愧是老部下,對這話並沒有意外。二十年前摩托化步兵籌建,其中千頭萬緒,那時候祁睿就經常會來一句“說重點”阻止與核心問題無關的廢話。他微微咬咬牙,鼓起勇氣說道:“政委。我想問問聖上還要不要出來執政。現在局面這麼糟糕,有聖上執政,上頭幹的破事,我們還覺得有人管。若是聖上不出來執政,我們就只能自己想辦法啦。”

  這話如此的關注重點,以至於祁睿呆住了。不僅祁睿呆住了,屋裡面祁睿的秘書也呆住了。沒等祁睿有反應,他的老部下以破釜沉舟的態度說道:“政委。聖上要搞共和制,我當然不會反對。但是搞共和制不能搞到封建制吧。沒人管事且不說,各種事情中央都要自己說了算。那是真的中央說了算,人家根本不和你講道理。聖上還在位……不是!是在工作的時候,從來沒出過這樣的亂象!政委,您說個明白話,聖上還要不要出來。”

  長久的學習、實踐、軍事鬥爭,祁睿很久沒遇到過他束手無策的事情。唯一能完全超出祁睿想像力之外,大概就只有老爹韋澤這麼一個存在。看著老部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但是有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看的樣子。祁睿又感受到束手無策的無奈感。

  在一陣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沉默中,秘書開口了,“政委已經知道了,你先回去。有什麼消息,我會通知你。”

  那位老部下還算聽話,在秘書半強力送客的行動裡面也沒有特別的反抗。秘書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心裡面一陣的後悔。他知道祁睿並沒有惹麻煩的興趣,突然蹦出來這樣的傢伙,也許祁睿大將此時已經非常不高呢。

  秘書惴惴不安的回到書房,卻見祁睿居然繼續行若無事的在看資料。覺得鬆口氣的同時,秘書又覺得很意外。祁睿大將的定力實在是太好了。就在秘書準備退下的時候,就聽祁睿說道:“準備票,我要回北京。”

  沈心見祁睿回來的這麼快,倒是有些意外。他本以為祁睿要在南京待上幾天。接下來沈心就聽祁睿說道:“副主席,我要當掌管軍令的工作。”

  一時間屋裡面沉默了,沈心過了好一陣子才意外地問道:“這……這是都督的意思?”

  “我父親不會說這種問題。我是自己決定趕緊接這個工作,趕緊忙起來。”祁睿回答的很冷靜。祁睿老部下的態度其實挺有代表性,只是北美地區日子滋潤,又距離亞洲部分十分遙遠,對中央的不滿也沒有那麼嚴重。也有些別的省級幹部找過祁睿,希望能夠恢復原先的北美有自己的統合中心的舊制度。當年執行這種舊制的可是祁睿呢。

  “到底出了什麼事?”沈心被祁睿弄到有些糊塗。

  “我準備出來工作。沒別的事。”祁睿回答的很爽快。

  “你先下去。”沈心命令道。等祁睿離開辦公室,沈心操起紅色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沒多久,電噪音頗強的聽筒裡面傳出了韋澤的聲音,“喂。哪位。”

  “都督。我是沈心。剛才……祁睿同意當國防部長。是不是您說他了。”沈心很謹慎地說道。

  “呵呵。”韋澤在電話裡面笑出聲來,“我說什麼就有人聽什麼?沈心,你這也太不實事求是了。我講過多少次,每個人做事情都是源自內因,外因只是誘因。至於祁睿為什麼肯承擔,你要問他。問我沒用。”

  聽韋澤說出這樣的話,沈心突然覺得有些悲涼。即便明知道韋澤說的是實話,但是權傾天下的人尚且如此,沈心的感覺自然更糟糕。整理了一下情緒,沈心謹慎地問道:“那都督您的意思呢?”

  韋澤平靜地說道:“他有他的決定,你有你的看法。我說什麼都不合適。要是非有什麼要講的,那我只想說,這個世界終歸是這些年輕人的。願意不願意,總是有放手的那一天。”

  放下電話,韋澤疲憊的歎口氣。有些事情他其實不想說的這麼輕描淡寫,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之後,韋澤很清楚每一件事情背後往往都有很多惡意。不過轉念一想,韋澤又努力逼著自己釋然。哪怕是再紛亂的時局,韋澤照樣度過了。在他的時空,中國面對覆滅的局面,照樣有一群革命者們依舊完成了小概率事件,讓中國獲得解放,讓中國重新復興。

  要是現在的民朝還能最終搞到滅國,那只說明民朝該滅亡。做了這麼一個冷酷的判斷,韋澤就拿起檔繼續看起來。方才沈心的電話打斷了韋澤的工作,最近幾年,向韋澤求助的人越來越多。雄心勃勃的地方官員,面對發展愁眉不展的國企管理層,還有覺得一身能耐無法施展的各種真假專家。

  這些人最終都選擇向韋澤求助,韋澤也不吝於指點幫助。即便對於假專家,韋澤也願意對他們進行少許善意的點撥。所以他每天工作量很大,根本沒有空虛的時候。

  幾天後,參加三會的代表們就得知了消息。第二天,各大報紙也都發佈了此次晉升。剛晉升大將沒多久的祁睿,在軍委會議上成為軍委副主席,並且出任國防部長一職。

  在南京江寧區的豪宅裡,祁紅意滿意的放下報紙。旁邊韋雪問道:“媽,這個國防部長和軍委主席什麼關係?”

  祁紅意給女兒解釋了一下。軍委和國防部本就是一套班子兩套牌子的事情,整個國防部的編制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國防部長,一個是國防部發言人。軍委有一位主席,兩位副主席。兩位副主席一位管軍政,一位管軍令。國防部長的最大意義就是對等的和外國國防部介面。也許更大的作用就是和執掌軍政的副主席做出區別。

  韋雪是來照顧老娘的,七十多歲的人,身邊得有人照顧。韋雪身為祁紅意的女兒,自然就承擔起了這個責任。對於大哥的晉升,韋雪當然很高興,卻也僅僅限於高興而已。韋家的兒女們當中,韋澤這一支裡面只有兩個“長子”對功名有興趣,其他的都更喜歡平淡點的生活。

  祁紅意知道女兒的秉性,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兒子距離權力的頂峰只有一兩步,這樣的進步並沒有祁紅意覺得心滿意足,反倒讓她的心情更激烈起來。此事的祁紅意只希望兒子能夠儘快跨過最後一步。民朝1869年建國,韋澤踏上最高權力的時候才36歲。他實際上掌握大權的時候更早,在1863年,眾人就已經知道沒人能夠阻擋韋澤席捲天下的步伐,那一年韋澤才30歲。現在的祁睿已經是40多歲了。祁紅意微微抬起頭,這只是個下意識的動作。她的心思已經到了北京,不是在兒子身上,而是在當下的主席梓煬身上。

  梓煬稍稍打了個寒顫,冬日的天氣很冷,而梓煬的內心更感受到了寒意。在他面前的那群省部級領導各個一臉愛誰誰或者生無可戀的表情。不管表情如何,大家的意思都是不合作。這讓梓煬的情緒跌入穀底。

  強打精神,他幾乎是虛張聲勢的喝道:“經濟工作是大事。若是局面繼續這麼惡化下去,一定會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眾人就是聽。這話聽了好些遍,耳朵也差不多磨出繭子來。既然好幾年都解決不了問題,好些部門的領導都換了幾輪。事實證明梓煬已經沒有能力解決問題。跟著一個沒有能力的頭頭,大家自然也沒了興趣。

  講了一陣,梓煬自己也沒了勁頭。他頹然收住話頭,整個屋內都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陣,財政部長幾乎是自暴自棄的開口了,“錢不能不放,如果不發錢,企業工人吃什麼?現在已經有好幾個省的國企出了問題……”

  一談到發錢,省部級幹部更是沉默。從發現這個問題到現在好幾年,的確有那麼一些企業擺脫了困境,但是更多企業陷入更深的困境。還有不少原本沒問題的企業陷入了困境之中。所有的說法都是老生常談,解決的辦法都是治標不治本。

  “……我們再提高些北美和南海的稅收吧。”財政部長終於講出了重點。

  下面的同志聽了這話之後,更是一言不發。專家矛盾就如喝海水止渴,喝的越多,渴的越厲害。連財政部長都是這麼一個應對,這幫人對這屆上層是真的失去了信任。

  祁紅意並不知道上頭是怎麼應對問題的。她也不在乎這群“小傢伙”們怎麼應對。跟了韋澤這老東西幾十年,祁紅意有自己看待政局的模式。韋澤這種舉重若輕揮灑自如的傢伙才能真正解決問題。除此之外的頂多是個裱糊匠的存在,讓他們玩玩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把戲還行,讓他們解決問題大概是沒戲的。

  現在的局面讓祁紅意非常滿意。韋澤這老東西把手中的權力交給共和制。共和制下就出現了這麼一群僭主。若是想讓局面回歸正道,就必然得有人遭遇不幸。席捲全國的大不幸才能證明共和制錯了。祁紅意深知自己的幸福必須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既然這些痛苦不是祁紅意親手加諸於政府和人民身上的,祁紅意連一絲一毫的自責都沒有。她等啊等。只是過了年,1912年的春天,各個城市都出現了零星的遊行示威。“反官倒”之類的老口號自然還在。“反失業”“反饑餓”的新口號也開始出現了。

  這種騷動最初規模不大,很快就以幾何級的速度擴展開來。特別是幾個國營企業數量巨大的省份。到了五月,祁紅意心滿意足的看到了她期待的標語“要皇帝,不要共和”!

  仔細的看著這條標語,哪怕只是想到老東西韋澤將有的愕然與失望的表情。祁紅意忍不住放聲大笑。她笑了好久才勉強收住。心裡的歡喜難以言喻。如果一定要說的話,祁紅意大概只有一句話“你也有今天!”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2:09

第639章 自己的戰爭(十三)

  “要皇帝,不要主席!”“要皇帝,不要共和!”

  盯著電視畫面上出現了這樣的圖像之後,幾個中年青年男子臉上浮現出深刻的怒意。一位有著粗大腰肢的男子率先忍不住怒道:“皇帝有什麼好的?每天只想著皇帝皇帝!這些愚民腦子就不會自己轉麼?”

  其他幾人胸中也滿腔怒火,有這麼一個引子,眾人也紛紛表達愚民們不長進的鄙視,以及堅持共和制的決心。

  只是單純的在這裡發作也不是辦法,他們才幾個人,電視上一個鏡頭裡面出現的人數就有成千上萬。想靠他們驅散這些民眾只是癡心妄想。所以咒駡一番後,幾人疏散了怒氣,只能憤憤的互相表態,“我等一定要堅守共和,決不允許皇帝復辟。”

  “我有些朋友在報紙和電視臺工作,我去找他們講這些。”最初的那位中年壯漢帶著刻骨的恨意大聲說道,“大家若是有親戚朋友在這些地方工作的,也要盡力。我們人單勢孤,若是有媒體幫忙,聲音就能放大無數倍。”

  “那該說什麼呢?”其他幾人因為怒氣得到疏解,也算提出了比較正經的問題。

  “說什麼?讓百姓明白,現在中央的上司還是韋澤。所有的事情韋澤都有責任。搞的天怒人怨,韋澤大概就是背後指使。”中年壯漢帶著鄙視的表情機關炮般說道。

  雖然這幫人都知道這話乃是瞎話,韋澤皇帝不當主席已經十餘年,這十餘年來他已經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這些年甚至沒有介入到政治的圈子裡面。不僅官方大多數人都認為韋澤陛下已經退休,民間也持這種態度。這麼講未免有種睜眼說瞎話的意思。所以那些人都有些遲疑。

  看到同伴的怯懦,有著粗腰的中年怒喝一聲,“為了共和,義無反顧。此時如果皇帝復辟,那民朝千秋萬代就是帝制。那時候我等除了哀歎沒有盡力之外,還能有別的結果麼?”

  只要能說出正確的話,只要有一個真正的旗號,總是能有些號召力。被壯漢這麼一喝,其他幾人也覺得穩定了思想,稍微討論片刻,眾人就四散而去。

  壯漢出門騎上摩托車直奔新京報,一路上他表情凝重,進了新京報大門的時候熟識他的門衛都差點想攔住他。停好車,大步流星進了編輯室。屋裡面一位個頭不高的男子抬頭看了看進來的人,推開面前的稿子,起身倒了兩杯茶。

  壯漢還算小心的關上門,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接著壓低點聲音說道:“現在已經到了危急關頭。不知道你們的報紙是支持共和還是支持韋澤。”

  “你也知道,我們新京報一直是不喜歡順著光復黨說話。”個頭不高的編輯從容說道。看到對面壯漢面露喜色,編輯用一種混合了遺憾與不滿的勸說語氣繼續說道,“我們旗人已經不在了。當年我們先輩可都指天發誓說,他們都是漢人。於是韋澤才饒了先輩。那些文書尚在。你現在還想著要報仇麼?想那麼多只是自尋煩惱。”

  “先祖之仇,不共戴天。韋澤當年放了我們旗人一馬,是他自己瞎了狗眼。我們可沒有真的要歸順他的意思。”中年壯漢惡狠狠地說道。

  矮個編輯歎口氣,“就算是韋澤瞎了狗眼又能如何?難道我等還能恢復大清不成?你好歹也是個官員,你不清楚韋澤是真心要搞共和麼?你堅持了共和,不過是遂了韋澤的心意。”

  壯漢見同為旗人這位根本沒有反對韋澤的意思,他面露那種想說服人的表情,“你真以為我喜歡共和制麼?共和制搞下去,只會大亂。到時候人人怨懟光復黨,我等就有機會啦。我看民眾反對主席,反對共和制的心思很真誠。我等兄弟上了這麼多年的學,學識難道不足以運轉天下麼?沒道理非得讓韋澤和光復黨當政。”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也只能告訴你,新京報是不會和光復黨真的站到一起。”矮個編輯從容答道。

  “如此就好。我還要去聯絡別人,先走了。”壯漢欣喜的站起身,把被子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接著大步出了編輯室。

  編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中只有歎息。以韋澤的聰明,難道不知饒過滿人性命並不等於能滿人們真的會完全歸順民朝麼?編輯認為韋澤是知道的。只要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那份漢人證明文書就是走個過場而已。人說上天有好生之德,韋澤不願意對低頭的人大開殺戒。

  至於讀過書……沒有民朝無數財力人力投進去,哪裡有這麼多受教育的機會。更不用說《義務教育法》搞了這麼多年,堅持的就是人人都要受教育的路子。

  對於旗人對歷史的憤怒,編輯能理解。亡國之恨,特別是旗人從統治的位置上跌到連自己是旗人都不敢說,不怨恨韋澤才是怪事。但是滿清覆滅,旗人就沒有責任不成?或者說,滿清的責任僅僅是因為沒有能鎮壓韋澤這樣的起義者?造成那麼多在強烈壓迫下不得不起來反抗的民眾,難道不是滿清自己的責任麼?

  長長歎口氣,編輯低頭繼續看稿。他個人從感情上不喜歡徹底毀滅滿清的韋澤,但是編輯很喜歡現在的時代。他的父祖輩講過,身居五億人頭頂上的幾百萬旗人每月的收入遠不如現在的普通百姓。至於電燈、電話、電視、樓房、摩托車、拖拉機、汽車,以前想都別想。更重要的是,現在這個時代真的很自由。各種背景與靠山非常重要,但是個人卻也有機會靠自己的努力和進步向前走……

  想到這裡,編輯突然心有所感,他拿出稿紙,刷刷點點的在紙上寫到“堅持共和,打倒封建制度……”

  “若是搞帝制,《賤民法》的事情難免不會再有。不,一定會再有。”青年人語氣堅定的對差不多年紀的人盡力遊說。

  聽著一起被“賤民法”打擊過的人提及那恐怖政治的時代,對面的年輕人忍不住抿緊了嘴唇。“賤民法”是那票人心中永遠的恐怖陰影,隨著時代的發展,那項法律的恐怖格外鮮明起來。

  俗話說斷人財路勝過殺人父母,而“賤民法”不僅屬於斷財路,更屬於毀前程。每一個朝代的開始時候都是存在大票機會的時期,曾經居於中國上層的地主以及文化階層在那二十年中被徹底打入社會最底層。

  窮人、受不起系統教育的人,在這二十年中雨後春筍般冒出頭來,佔據了各個社會各個地位。等到“賤民法”終結之時,這幫曾經的上層,這幫社會主流只能從下層繼續往上爬。

  “我等必須支持共和。不支持共和就是自尋死路。”遊說的青年神色凝重,言語到還是挺文雅的。

  “的確如此。”被遊說的青年言談舉止也很不錯。

  即便遭到賤民法打擊,這些曾經社會上層的家學還在。不管是當官或者上學,人家祖上好歹見識過,他們未必知道問題在哪裡,但是他們知道怎麼幹一定會完蛋。即便被賤民法打擊了二十年,他們有了機會之後還是迅速重返社會主流。

  “在建國之初,韋澤陛下一道旨意,下面的人明白不明白都要做。這等制度下,我等根本沒有辯解的機會。共和制則不然,現在不管如何,有組織,有管道。同樣的命令若是不能得到認同,所謂的執行也不過是走走過場。我們要堅持共和,沒有共和,我們就得不到保障。沒有共和制,我等無論如何都不會有晉升的機會。”年輕人很容易就達成了共識。

  如果沒有賤民法的打擊,他們此時只怕早就恢復了舊時代的榮光。任何時代最終都將是有知識的人掌握世界。以光復軍為例,參加光復軍的時候就是社會主流的人混得可都不錯。沈心的出身絕對是在賤民法打擊範圍,而一早就跟隨光復党的沈心已經成了韋澤之後第一位主席。

  一個有知識的功臣成為主席,而不是一個隻靠軍功成為功臣的人成為主席,這實際上已經證明了很多很多。

  “那我等該怎麼做?即便是想堅持共和,又該從何而起?”有知識的年輕人看問題還是比較冷靜,這即便不是他們個人認識到的,至少也是家裡面告誡過的。

  “皇帝與共和國不是一回事。我們盡力宣傳,共和制本身和皇帝無關。至於為何共和制搞得天怒人怨,那就是光復黨的問題。只要能把最大的問題給除掉的話……”

  各種人物都在這種從所未見的局面下或者振奮或者訝異,或者停滯或者行動。最先感受到這種變動的是總理王鵬。

  “總理,現在局面如此。若是新提上來人,大概沒辦法熟悉問題,解決問題。梓煬同志也曾經是總理,後來升到主席的位置上,大家都覺得順利成章。現在局面又是如此混亂,您是不是也做做準備。”

  聽著一些有力人士的勸說,王鵬的臉色陰晴不定。當下的局面讓他一直覺得頗為絕望,但是經由這些人一講,王鵬突然看到了原本他從來沒看到過的脈絡。恐慌與期冀同時在王鵬心中升起,弄得他幾乎難以自持。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2:09

第640章 自己的戰爭(十四)

  飛機從北京飛往鄭州,沈心心裡面突然回想起當年阮希浩攻打北京之後的洩密事件。從那次之後,光復軍裡面終於把洩密當做一件大事來抓。保密工作逐漸上了軌道。

  但是此次沈心前往鄭州會不會被不該知道的人知道?沈心竟然沒有信心。更重要的是,韋澤都督此時也從南京上飛機飛往鄭州,兩位在民朝擁有極大權力的軍人即將碰頭。如果有人知道了這些,並且大肆宣傳的話……在局面越來越糟糕的當下大概不是什麼好事。

  這些都是平時的螺絲鬆了。等到這次的事情完成,我就要努力把螺絲擰緊。沈心忍不住對自己講。可事情真的能夠很快平息麼?沈心一時竟然無法相信。民朝面對過很多很多敵人,從擁兵百萬的滿清,到有數千萬人口的美國。那些敵人能讓沈心感到棘手,卻沒辦法讓沈心感到恐懼。

  然而數百萬民眾捲入對國家的抗爭,數億民眾冷漠的觀看這場抗爭的時候,沈心不能不感受到恐懼。腳下的堅實大地開始晃動之時,沒有人還能保持鎮定。

  當沈心在鄭州軍用機場降落,當沈心看到滿頭白髮的韋澤用從容不迫的鎮定步伐大步走來的時候,他眼角突然出現了淚花。幾乎所有人都習慣了在政治核心見不到韋澤,幾乎所有在政治核心的人都習慣面對一個貌似沒有韋澤的世界。然而看到韋澤的時候,沈心突然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感覺,那是能讓人安心的感覺。

  “幾年不見,你胖啦。”韋澤上下打量沈心,忍不住笑著說道。

  “都督……您還是和以前一樣。”沈心有些結結巴巴地答道。

  “沈心,你知道麼。胖也分好幾種,一種叫做過勞肥。心理壓力過大的時候,就會想靠吃飯來緩解壓力……”

  和以前一樣,韋澤忍不住講述起道理來。沈心忍不住苦笑的打斷,“都督,您在南京日子過得逍遙,這麼多事情積壓在一起,我是真的沒心思考慮胖了還是瘦了。”

  “既然已經遇到了這麼多事情,有什麼收穫麼?”韋澤和沈心肩並肩的在機場的候機坪上走起來。機場人員已經接到命令,全天不起降其他飛機,所以寬闊的場地上沒什麼人,初夏的陽光下,還感覺挺舒服呢。

  “收穫?哈哈,都督,你還是這麼喜歡開玩笑。”沈心乾笑著答道。

  “沈心,我家閨女啊,愛打扮。看到模特身上漂亮的連衣裙驚為天人,然後她就買了。後來就給我抱怨,穿起來才發現並不是她想的樣子。衣服的確是那件衣服,可穿上之後她並沒有變好看。我就問她,她當時為什麼一定要買這條裙子?然後我閨女恍然大悟,其實是因為模特穿的好看啊!但她沒有意識到,模特並不是因為穿了這條裙子變好看,反而,這條裙子是因為穿在了模特的身上,才變得光彩奪目。”韋澤慢悠悠的拉著仿佛家常的話。

  沈心雖然心裡面沒有共鳴,但是聽著韋澤的話,感受著以前跟著韋澤的感覺,他倒是平靜了不少。

  “我家三兒子搞科研,平日不愛動。結果胖了。他覺得慢跑者乾巴巴的、可憐兮兮的;練健美的看上去肩很寬、傻裡傻氣;打球的人呢,一身大汗,還很容易受傷。最後決定練習游泳,因為游泳健將身材勻稱優美。他辦了個卡,每周遊三次泳。遊了一段時間後他才發覺上當啦。”韋澤依舊拉家常般的講述著。

  “什麼當?”沈心一來想湊趣,二來也真的生出些好奇。

  “游泳健將體形完美,並不是因為他們鍛煉充分。實際情況正好相反:他們之所以成為出色的游泳選手,是因為他們擁有這樣的身材。他們的優美身材是一種選擇標準,而不是他們運動的結果。

  女模特為化妝品做廣告,有些消費者就以為化妝品會讓人變跟模特一樣漂亮,但其實讓這些女人成為模特的並非化妝品。這些模特兒天生麗質,因此才被選來拍化妝品廣告。就像游泳選手一樣,在這裡,美一種選擇標準,而不是結果。一旦我們混淆選擇標準和結果,我們就會產生運動會讓身材變好的錯覺。”

  “……”沈心想說出什麼,但是偏偏又說不出什麼來。韋澤的看法從理論上非常自洽,可這個道理的確是有些與眾不同。

  見沈心終於有聽進去的意思,韋澤問道:“沈心。我覺得你們認為國有企業倒閉是壞事。我覺得你們認為強大的國有企業是好事。也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沈心斟酌著詞句答道:“如果沒有國有企業,我們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強大。”

  韋澤語氣突然變得冷酷起來,“嗯!你有按照這個思路去考慮問題麼?或者說,你有按照這種冷酷的態度去推斷麼?”

  “……您的意思是說,我有沒有以國家的強大為核心要點來考慮問題?”沈心有些跟不上韋澤的節奏。

  韋澤歎口氣,語氣軟化下來,“國家強大,是因為生產力強大。如果沒有相應的技術,經驗以及組織能力,就不可能提升生產力。我們每次大換裝後的第一件事是什麼?都是大練兵。讓部隊迅速掌握這些裝備。那些熟練應用舊裝備的部隊和沒掌握新裝備的部隊對戰,你認為誰能贏?”

  沈心眉頭幾乎擰成一個疙瘩,思索了好一陣,他突然眉頭舒展,整個人看著都有些容光煥發的意思。“都督,您的意思是說,實事求是的政府是成功的基礎,成功不是判斷政府是否強大的標準?”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美是一種選擇標準,而不是結果。是先有美人,你才能選出美人來。你要是問個很快樂的人,他們的快樂有什麼秘密。他們基本會回答,必須保持樂觀,不要悲觀。實際上這幫人天生就傾向於在所有事情裡看到積極因素。他們的快樂大多是與生俱來的,在生活中恒定不變。一旦人們混淆了選擇標準和結果,錯覺就會隨之產生。凡有人謳歌某種東西值得追求——健美的身材、美貌、高收入、長壽、影響力、快樂,你都要看仔細。那到底是選擇標準,還是最終的結果。不要看那些狗屁成功的理由,這些理由對絕大多數人都不管用,因為倒楣蛋是不會拿起筆來寫他們是怎麼成功的書。沈心,你看看梓煬同志,你就知道倒楣蛋為什麼不會寫書啦!”

  “呵呵。哈哈!”沈心忍不住放聲大笑。是的,梓煬同志是不會寫有關他自己的書。特別是不會寫他做主席的經歷。沈心很快就收起笑聲,看到了一種新的方向,特別是解決當下局面的方向,沈心決定先完全弄明白再說,他連忙問:“都督,國企的事情該怎麼解決?”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首先國家有沒有把所有企業的資料整理出來?空對空的想是沒用滴。我就舉個紡織企業的例子,北美戰爭結束的時候,我們大大的淘汰了一票紡織企業。可是我問你,從那次之後到現在,又淘汰了多少紡織企業?”韋澤看沈心總算跟上了腳步,他也輕鬆了不少。

  “好像。沒有再淘汰。”沈心對這方面沒有研究,所以他只能開動腦筋仔細想。

  韋澤冷笑一聲,“哼!豈止沒有淘汰,北美還增加了幾十家大型紡織廠。加上其他企業的技術升級,產能不僅沒有減少,基本增加到了戰前的五倍還多。就這種慘烈的競爭,你覺得怎麼經營才能經營好?國有企業對於國家很重要,但是這不等於某些國有企業就永遠不會倒掉。如果真有永遠不倒的國有企業,我們現在就還在繼續使用火繩槍。”

  “……您是說,因為產能過剩,或者市場變化。很多國有企業撐不下去是必然而不是偶然麼?”沈心原本就聽過這樣的理由,但是敢說這話的人很少,影響力也很小。就如同蚊子般嗡嗡嗡的在耳邊嘀咕,討厭,卻未必能看到。此時韋澤說出了同樣的觀點,沈心立刻就有了思路。

  “沈心,國家的強大是非常冷酷的事情。強大就意味著淘汰,還是不斷淘汰。你還記得五十幾年前麼。我們淘汰燧發槍,把大量火帽槍賣給安南和暹羅。不少同志抱著槍哭了。捨不得啊。那時候咱們才淘汰了多少槍,幾萬支。北美戰役結束之後,咱們淘汰了多少槍,幾百萬。不論從工藝到成本,這幾百萬支槍都遠勝當年的火帽槍。那時候大家不心疼麼?心疼的很。可是該淘汰就得淘汰。”

  腦子轉過來之後,沈心有些不解的問:“都督,您早就知道這個道理。為何不這樣講出來,或者早早的把大淘汰的方針定出來。如果您早就這麼做,又能省多少事情!”

  “因為你們不會聽我的。即便有人打著我的旗號,和我的本意也完全不同。我很認同孔子的話,不悱不啟,不憤不發。正常人都會認為,抓了滿手是好事。非得碰到滿頭大包,非得上下求索之後,光復黨中央才能明白這種想法是錯誤的。”韋澤微笑著答道。

  “……也就是說,都督您早就準備看我們的笑話了?”沈心覺得很是訝異。

  韋澤繼續微笑著答道:“我活著的時候你們這麼做,頂多讓我看看你們笑話。我死了之後,你們要是這麼幹起來。我就不知道別人會不會把這些當成笑話來看。”

  沈心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發覺自己幾十歲的人,得知整件事在韋澤看來不過是一個笑話,第一反應居然是生出些抱怨撒嬌的衝動。而沈心的自尊心是不允許他這麼做的。所以沈心進一步問道:“都督,我回到北京之後該怎麼辦?”

  “我知道你早就對梓煬不滿。也一直想找人替換掉他。我覺得呢,還是多觀察一下。梓煬同志的問題也許是能力問題,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對於新思路,中央還是逐漸解決吧。我其實擔心的是有人會在這時候渾水摸魚。所以先準備大規模的財務清查,同樣進行全面統計。這兩樣準備好,只要我那時候還活著,我就會進京。你先回去把這些辦了。”韋澤最後忍不住說了個小小的笑話。

  “都督。我會抓緊!”沈心果斷地答道。

  談完話,兩人各自上了飛機。先是韋澤的飛機起飛,之後是沈心的飛機。當兩架飛機消失在天空中後,空蕩蕩的機場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坐在飛機上,沈心先是一陣沉思。按照韋澤的思路看待問題之後,他很快就發覺當下的困局是必然發生的。然而對於收拾這個困局,沈心滿是信心。正如韋澤所講,被這個困局為難了這麼久,為了解開這個死結花費了無數心力,嘗試了無數種做法。只要有了方向,這些曾經的痛苦都變成了現在的助力。

  因為心情放鬆,沈心甚至都不再擔心自己的行蹤有洩漏的可能。儘管只是幾個小時,整個局面的變化已經讓沈心的心態起了極大變化。飛機安全降落,沈心上了車後直奔市區。幾個小時後,他就開始和一些人開始聯絡。

  韋澤的飛機同樣安全降落,韋澤剛回到住處,就見到中央警衛團的同志表情焦慮的在等他。見到韋澤出現,中央警衛團的同志立刻說道:“陛下。前幾天接待部門收到了寄給您的信。信封裡面藏了帶毒的小刀片,有同志不慎被割傷……”

  “那位同志救過來了麼?”韋澤連忙問道。

  “人救過來了。我們也正在調查。不過還是希望您能夠注意安全。我們將增加安保措施,希望您能夠見諒。”警衛團的同志帶著不安的情緒說道。

  刺殺皇帝是大事,兇手明顯是外行。對於安保措施完全不瞭解。所有要見韋澤的人都會被搜身。所有帶去的東西都要檢查。這些來路不明的信件更不可能直接由韋澤拆封。除非是韋澤詢問,實際上絕大部分信件經過秘書篩選之後,根本不可能被韋澤看到。

  “你們辛苦了。這件事雖然要查,卻不要過多驚動。兇手的本意就是要製造恐怖氣氛,我們沒必要讓兇手感覺他得逞了。”韋澤冷靜地說道,仿佛早到威脅的不是他自己的生命。

  看到陛下如此冷靜鎮定,警衛團的同志眼圈都紅了。他都做好皇帝陛下大發雷霆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陛下竟然如此體貼。立正敬禮,警衛團的同志斬釘截鐵地說道:“陛下,我們絕不會讓那廝逃脫法網。”

  韋澤點點頭,“辛苦你們了。另外你們也準備一下,我準備過一段回北京去。”

  “真的?”警衛團的同志忍不住露出喜色。如果韋澤能夠回到北京,所有問題即便談不上迎刃而解,至少也好辦許多。北京有衛戍部隊,各種強力機關。韋澤待在北京只會更安全。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外面的局面開始不斷惡化。原本只是亞洲部分在鬧,進入六月,北美也爆發了示威。面對驟然加劇的稅收,北美民眾無比憤怒。加上亞洲部分鬧得激烈,大家索性也上街去了。即便韋澤對官僚們的操行比較腹誹,但是事情搞到這般地步,也實在是讓他大開眼界。

  幾天後,陛下要回京的消息就開始在京城瘋了一樣流傳起來。雖然不知道這消息是誰放出去的,所有人都覺得此事極有可能。

  梓煬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哪怕是覺得韋澤都督即便回來也不會立刻發落,但是這麼灰頭土臉的面對韋澤都督,梓煬覺得比死了還可怕。於是心一橫,他準備先不管如何,把問題解決了再說。

  鬧事的主要對象此時已經發生變化,學生們替代了工人成為鬧事的主要群體。大學畢業在即,幾年來大學已經逐漸取消包分配。一想到學長們的風光日子,當下大學生群體的憤怒與日俱增。學校是個個性鮮明誰都不服誰的地方,同樣是個非常組織化紀律化的地方。

  於是學生團體出現了,代表出現了。至少代表們表示,一定要恢復以前的分配體系。不管是代表或者是學生,渾然沒注意到,他們可是把以前的體制抨擊到體無完膚滴。

  韋澤沒有出發,因為出發前李儀芳的身體突然惡化了。之前的那次李儀芳身體不好,是從很健康突然生病變得不好。這次的情況讓韋澤感覺很險惡,雖然速度不快,但是李儀芳的身體卻在一點點的衰弱下去。根本沒有上次那種觸底反彈的感覺。

  若是以前,韋澤大概還能以工作為理由離開李儀芳身邊。現在他卻實在是硬不起這個心腸。至少在韋澤看來,這次的問題就如火癤子一樣,如果不讓化膿的地方徹底熟了,把這股膿放出來,患處就不會好。秋後拉清單需要這幫人現在跳的歡,如果不讓他們瘋魔亂舞,怎麼才能知道他們的真面目?

  於是韋澤整個六月都在南京的醫院看護李儀芳。進入了七月,一個消息震動了韋澤。梓煬還有一些人居然和鬧事的傢伙們開了個會。還是公開的開會。

  “韋澤。不用擔心我。你還是去北京吧。”李儀芳的聲音打斷了韋澤的思路。

  韋澤放下檔,費勁了力氣也沒有能夠完全從震動中解脫出來。即便如此,他還是嘗試溫言說道:“還是照看你要進。”

  李儀芳努力讓自己擠出一個笑容,“韋澤,你真的不懂得說謊。之前我不這麼說,是因為我看得出你還好整以暇。現在,我看得出,你是真的著急了。你知道我什麼時候都支持你。我也會盡力等到你回來。”

  十幾分鐘後,韋澤從李儀芳的病房裡大踏步走出來。警衛團的同志看到韋澤的行動,只覺得仿佛一陣電流在神經中經過。很難形容,但是他們就是感覺到一陣震動。在他們面前的是一位老人,卻充滿了無窮的力量。再也沒有言語,警衛團的同志立刻跟了上來。

  一回到住處,韋澤第一件事就是撥通了沈心的電話,“沈心,你問問各部隊,誰願意護送我進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2:09

第641章 自己的戰爭(十五)

  “你爹要進京。”沈心把祁睿叫到面前,開門見山地說道。

  “哦?要我去迎接麼?”祁睿用非常普通的觀點問。

  “他讓詢問各部隊,誰肯護送他進京。”沈心實事求是的把韋澤的命令轉述一遍。

  祁睿先是一驚,接下來逐漸有了點喜色。以執掌軍令的軍委副主席身份在北京待了幾個月,祁睿已經開始傾向於強硬手段大清洗。

  和北美戰區相比,亞洲各個戰區大概是和平了太久太久。軍人對於戰爭已經逐漸失去了正確判斷。覺得當兵是一個過場,或者覺得當兵有機會飛黃騰達。不管是哪一種,都對戰場缺乏正確的認知。有這種傾向的軍官比例遠遠高過士兵,祁睿對這樣的事實極為不滿。也讓祁睿理解了為何會出現希望在韋澤與中央矛盾中避之則吉的軍校校長。這等事要是發生在北美,大概的結果是一群義憤填膺的軍人已經直奔和韋澤對抗的那些人而去。

  看著祁睿興奮的表情,沈心倒是沒有這麼樂觀,他帶著些疲憊的表情說道:“都督讓你問,你就去問。不要想當然。”

  祁睿呆了片刻,然後問道:“難道還有人不願意麼?”

  “唯物主義辯證法告訴我們,事情也許是存在的。但是我們觀察不到的事情,對我們就不存在。所以你要實踐。不要想當然。”沈心的聲音裡面頗為疲憊。

  “我現在就去聯絡。”祁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沈心的辦公室。

  十五分鐘之後,祁睿終於遇到了第一個聽到問詢後不是先問“發生了什麼”,而是立刻表示“堅決完成任務”的集團軍軍長。剛疲憊的放下電話,祁睿的秘書就跑了進來,“副主席,剛才已經來了兩個電話。都是詢問發生了什麼的。”

  祁睿臉色非常難看,他不快地說道:“如果再有人來問發生了什麼,你就告訴他們,沒什麼事情。如果有人自己主動開口第一件事就是表示要完成任務的,再來告訴我。”

  秘書雖然一臉懵B,卻也沒有多問。祁睿靠在椅子上,對於軍隊整頓的想法反倒是有了思路。軍人第一要務就是服從命令。就如部隊開會,告訴大家要攻克一個山頭。會被看重的必然是直接表示願意承擔責任,然後把自己攻打山頭的想法拿出來的部隊指揮員。那種設想的戰場太過於廣大的,會被告知想太多。至於那種聽了命令之後詢問“為什麼”的,大概就會被列入淘汰名單。

  方才所有詢問的部隊裡面,第一個聽到命令之後立刻表示“堅決完成任務”的,就是駐紮在溫哥華的集團軍。在亞洲部分的各個集團軍,沒有一個表現出講政治的光復軍該有的態度。心情沉悶了片刻,祁睿卻又鼓動自己振奮起來。如果沒有經歷這樣的錯誤,怎麼知道什麼是正確的呢。

  祁睿最後還是決定給亞洲各集團軍一個機會,如果認識到軍人的義務與操守,他們肯用正確的態度來回答,祁睿還是願意讓亞洲的部隊來護送韋澤。在心裡面定下一個24小時的寬限時間,祁睿就沉下心繼續辦自己的事情。

  距離24小時的時限還有四小時左右,有人上門找祁睿。那是總參的一位中將,和祁睿一起在北美打過仗。這位中將帶著點知道秘密的表情關上門,低聲問道:“副主席,聽說陛下要回北京?”

  “誰告訴你的?”祁睿帶著點饒有興趣的表情看著這位。

  “好些人都知道了。”中將答道。

  “具體哪些人?”祁睿追問。

  “這個……”中將不想講。

  祁睿隨手抄起電話,“喂,讓保衛處的人過來。”

  半分鐘後,保衛處的同志開了門就沖進來。祁睿從容說道:“讓他交代清楚,都是誰講的陛下要回京的。”

  祁睿本以為自己會非常憤怒,然而看著中將被人帶走,祁睿發覺自己心平氣和。也不知道該誇自己的城府變深,或者是該認為自己絕望了。祁睿也分辨不清。不過他很清楚,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麼好談的。光靠批判的武器完全不夠,武器的批判也很有必要。

  又過了四個小時,一直沒有關於其他部隊的消息。祁睿也不管那麼多,他一個電話就打到駐紮在溫哥華的集團軍司令部,“昨天說的事情還記得麼?”

  “是的。堅決完成任務!”電話那頭信號不怎麼樣,但是光聽語氣就非常堅定。

  “先派一個師就夠。不過整個集團軍也要來。”祁睿滿意地答道。

  “我們派裝甲部隊吧?”對面的集團軍政委很是興奮的樣子。

  “來得及運輸麼?我們沒經驗啊。”祁睿倒是擔心起來。

  “我們竭盡全力。能裝多少就裝多少,不會耽誤時間。”政委看來很想讓自己的部隊能夠有上佳表現。

  “……好吧。”祁睿只能這麼回答。

  也許是中將同志在保衛處的逼問下背叛了義氣,交代了一些人,然後這幫人也被帶走。接下來的幾天裡面,祁睿還是沒有等到亞洲各軍區的回復。這不能不讓祁睿感到深深的失望,他有些不理解,當個簡單明快的軍人就這麼難嗎?手握軍隊,持騎牆態度,這是軍人麼?即便不是軍閥,至少也是軍頭好麼!

  北美戰區的訓練的確很到位,整個集團軍迅速徵集到足夠的船隻,從北美以最快速度趕到亞洲。裝甲部隊倒是沒有那麼快抵達,他們在天津集結。其他部隊有些趕往南京,開始進駐北京附近。

  於是天下震動。令震動更加激烈的是,韋澤公開發表講話,對於中央裡面有人完全無視黨組織的行動進行了激烈批評。同時宣佈自己將停止休假,返回北京。

  不少人臉色發白,他們萬萬沒想到韋澤以前能無言的忍耐那麼久。也沒想到韋澤行動起來居然如此果斷。還有些人則是激動的大聲歡呼,熱淚盈眶。更多的則是長長鬆口氣。韋澤陛下所代表的是光榮、勝利、正確、偉大。很多人也許不愛這位皇帝,但是每個人都相信他。相信皇帝陛如同他所宣傳的理想那樣,代表了廣大勞動人民。在廣大勞動人民感覺到痛苦的現在,大概也只有韋澤陛下可以相信。

  裝甲車的履帶上掛了橡膠墊,以防止壓壞路面。長長的裝甲佇列中保護著好幾輛相同的汽車。街上沒有行人,這支隊伍在圓明園辦公地區的大門前停下,此時辦公地區大門洞開,已經有裝甲車開進去。

  韋澤沒想到自己是這麼回到北京的。他又覺得自己在離開北京的時候大概已經知道必然有如此結果。

  汽車開進大門,到了辦公大樓前,梓煬等人已經在等待。前來給韋澤開門的是沈心,他低聲對韋澤說道:“都督,有五位沒來。三位稱病,兩位不見了。”

  從沈心的聲音裡面聽出了某種喜悅,韋澤笑道:“來的還是大多數啊。”

  “是……”沈心的聲音裡面有些尷尬的味道。

  “那麼就去開會吧。”韋澤大踏步前進。那些原本以為要按照傳統握手的人等看到韋澤徑直而來,他們連忙讓開一條道路。眼看著韋澤率直走進辦公樓。

  面對已經到的中央委員們,韋澤開口說道:“我很想知道一件事。是光復黨的哪一條規定你們以黨組織的名義接受別的組織的要求?”

  眾人一愣,他們想過韋澤有可能指責他們的千百條理由。他們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韋澤竟然是黨紀來指責他們。

  “也許你們自己覺得自己是官員。不過在我看來,你們首先是光復党黨員。而且在官員和黨員之間,我更看重的是你們光復党黨員的身份。因為我不會和官員談大是大非的問題。官員只是公務員,辦事員。每個光復党黨員首先都是統治階級的一員,所以我們就必須談大是大非的問題。現在,我看到有些人自甘墮落,對自己的身份認識不清。我很痛心。”韋澤聲音不算很大,但是裡面的態度如此明確。有些人心裡面更加不安,有些人則是覺得放鬆很多。

  韋澤進京後的第七天,從全國各地趕來的中央委員會大會決定,免除梓煬的主席,免除梓煬黨內的一切職務。上海市市委羅書記成為了主席,一位有著鷹眉的同志當上了總理。

  有了韋澤的號召,加上祁睿回到北美。群眾的大規模反對平復下來。

  接下來的三年裡面,黨內出現大量人事調動。強化黨組織的任務成了光復黨排名第一的工作。不過韋澤卻沒能看到這些,1913年春天,韋澤去世。享年80歲。

  韋澤去世之後,祁睿只提出了一個建議,希望以後每十年,首都在亞洲與北美之間能夠來回調換。這個建議得到通過,原本的溫哥華市改名東京市,成為民朝在北美的首都。

  1922年,祁睿元帥退役,並且成為光復党總書記,國家主席,軍委主席。在韋澤不再同時兼有這三個職務之後,歷任四屆主席都沒完成的權力重組終於在祁睿手中完成。

  祁紅意沒有能看到這一天,就在韋澤去世後的第二年,她在南京去世。

  步然對於丈夫祁睿登上權力頂峰並不意外,她一直希望能夠站在最後權力的男人身邊,讓內心的不安得到平復。而且祁睿在北美辦公,也能稱為“離家近”。

  “祁睿,以後會怎麼樣?”步然靠在祁睿身邊。她和祁睿的兩個孩子都已經上學,再也不用天天帶在身邊。夫妻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也多起來。

  “以後就是工作。如果沒有什麼差池,大概能做滿兩屆。然後就退休唄。”祁睿語氣輕鬆的講述著未來的日子。

  “你會不會覺得吃虧?”步然找到了一個她覺得能代表自己想法的問題。

  “我父親去世前最後一句話是,別吵。然後他就一言不發的坦然面對死亡。有人說他不夠勇敢,沒有繼續和死神作鬥爭。我卻不願意這麼想,敢於從容面對死亡,並且接受死亡的,大概也能算是一種少見的勇敢吧。”祁睿若有所思地答道。

  “那又怎麼樣?”步然也聽到了韋澤的最後一句話,但是很明顯,她對韋澤的選擇不能理解。

  祁睿輕輕撫摸著妻子美麗的面龐,有些意興闌珊地答道:“我父親這樣立下無數功勳的人,他的選擇尚且被這麼多人議論紛紛。難有定論。你讓我這樣的人去給我自己做個定論,我怎麼可能做得到。”

  對於自己父親的去世,直到現在祁睿也有種不現實的感覺。如果父親能活個幾百上千歲,祁睿也不會感到意外。然而奪走韋澤生命的不過是一次肺炎以及併發症而已。

  沒有什麼遺言,沒有什麼豪言壯語。與他的一生相比,韋澤的去世平淡到令人扼腕。若是有什麼可以覺得吃虧,大概誰都沒有能比韋澤更有資格感到吃虧吧。

  但是祁睿又覺得自己的父親絕不會這麼考慮問題。那麼一個從來不在乎別人評價,甚至連遺言都沒有的人,怎麼可能會考慮自己是不是吃虧。

  “你真的不知道麼?”步然倒是很享受被丈夫輕輕撫摸的感覺,她閉上眼靠在祁睿身邊。然後步然感覺丈夫的身體突然僵硬起來。睜開眼,步然就見到祁睿的臉色非常難看。

  “你真的不知道”,這幾個字給了祁睿強烈的刺激,這幾個字讓祁睿想起了楚雪。

  兩年前,祁睿接到了楚雪的電話。她病重臥床,希望能夠再見祁睿一次。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讓祁睿感覺到了一種恐慌。楚雪輕輕拉住祁睿的手,說起來很殘酷,這是楚雪第一次主動的拉住祁睿的手,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楚雪微笑著說道:“祁睿。我雖然不想告訴你,卻還是忍不住想對你講。你大概不知道,我一直愛著你吧。”

  無論楚雪說什麼,都不會讓祁睿更受衝擊吧。看著祁睿幾乎石化的模樣,楚雪臉上浮現了一點血色,她有氣無力地說道:“你看,你真的不知道。”

  “那為什麼……”雖然有千言萬語,祁睿只能說出這麼多。

  “我雖然很愛你,但是我找不到和你一起生活的理由。你也從來不給我這樣的理由。咱們分別的那天,如果你沖到我家要帶我走,我大概就會和你走。可我等了很久,你都沒有來。等到你再出現的時候,只是告訴我,你所說過的一切,你都做到了。”

  ……

  即便已經過去了兩年,祁睿想起這些依舊感覺到心如刀割。他的人生就如早就被設定好軌道的列車,向前不停的奔跑。然而在這樣的一生中,他遇到了能夠讓他真正感到幸福的愛情。可他最終還是錯過了。

  唯一有機會讓祁睿得償所願的只有父親韋澤,而父親那時候也以無比低的標準伸出援手。祁睿自己拒絕了父親的幫助……

  “祁睿,你怎麼了?”步然不解的問道。

  因為深深地愧疚與後悔,祁睿幾乎是反射式的來了精神。他盯著妻子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我真的不知道。”

  【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2:09

第642章 剪影(一)

  1912年6月,南京的天氣已經很熱。幸好最近下了一場雨,溫度明顯涼快許多。

  在樓下車棚裡看到兒子的自行車,嶽琳心裡面鬆了口氣。最近那些傻學生鬧的很不像話,兒子馬上就要上大學,整個一個血氣方剛的愣頭青。身為母親,岳琳很擔心兒子一起犯傻。

  帶著寬慰的心情進了家門,嶽琳習慣性的把鑰匙放在門口的櫃子上。正想叫兒子出來幫著拎菜,嶽琳卻愣住了。門口櫃子上的花瓶裡插了一面小國旗,這可不是嶽琳家熟悉的東西。

  就在嶽琳感到緊張的同時,兒子從他的房間出來。帶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從嶽琳手裡接過菜籃子,小夥子竟然主動拿出盆子來,一副要和老娘一起擇菜的模樣。嶽琳也不知道該怎麼詢問兒子,十幾歲的孩子是個逆反期,嶽琳對自己的勸說能力頗為失望。就她的觀察,兒子與其說是被道理折服,還不如說是不願意惹老媽不高興。

  母子兩人一開始默默擇菜,小傢伙還是沉不住氣,他率先開口了,“媽。我知道你不支持學生。可是我感覺學生們是有道理的啊。”

  不用主動尋找切入話題,嶽琳覺得心裡面輕鬆不少。她儘量用比較不在意的語氣問,“你覺得道理在哪裡。”

  “現在政府裡面奸臣很多。貪官很多,打掉貪官也應該。再說,我覺得好像民朝有點挺不住的意思。”兒子還是年輕,苦惱的表情非常明顯,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

  岳琳的心完全放了肚子裡。她熟練的選擇飽滿的毛豆,同時說道:“要是把民朝看成一個封建王朝……”

  “民朝是共和制”兒子立刻打斷了母親的話。

  岳琳對兒子的這種反駁早就不得不習慣起來。即便聽了韋澤週末談話裡頭有關爭論熱情的相關內容,她還是希望能養出一個“可愛的男孩子”。事實證明嶽琳錯了,兒子們面對問題的那種無論對錯先上去鬥爭一番的秉性讓嶽琳非常遺憾。嶽琳最後不得不做出妥協,嘗試著理解兒子的價值判斷。“如果你認為共和制比封建王朝更先進,那麼情況只會更好不會更差。”

  “一個封建王朝,從建立到覆滅,怎麼也得有二百年吧。”嶽琳繼續做著她的論述。從一種冷冰冰的歷史角度看問題並不符合岳琳的喜好,這樣的論述對她來講相當不快。只是對兒子的愛壓倒了這種不快。

  “有多有少。夏商周都好像各有600到800年。也有短命的王朝”提到知識點,岳琳的兒子忍不住又在老媽面前賣弄起來。

  “至少有二百年,沒錯吧!”嶽琳把一大把摘除了葉子和菜梗的毛豆扔進旁邊的盆裡頭,語氣不善地說道。

  見老娘開始不高興,岳琳的兒子趕緊閉上了嘴。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再廢話的下場,老娘大概就是一句“我不說了!”然後中斷話題。此時正聽到題目的最初,小傢伙非常想繼續聽下去。

  見兒子不再胡亂插嘴,嶽琳才繼續說道:“民朝到現在建國40年。40年對於一個王朝來說,大概只是它的嬰兒期。這個時間的國家頂多是個幾歲的小娃娃。同樣生一場病,老先生老太太們扛不住,小傢伙們當時難受,過去之後就過去了。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得過好幾次流感。當時難受,結果不都過去了麼。可是隔壁的王爺爺,一次流感就沒撐住。”

  擺事實,講道理,還是聯繫親身經歷和親眼所見。岳琳的兒子登時覺得心裡面一陣敞亮。小傢伙高興地說道:“國家不會倒就好。好不容易和平了,我不喜歡亂世。”

  嶽琳聽了之後心裡面非常高興,又忍不住有些訝異。在她看來,兒子的性格也許對戰爭有些興趣才對,沒想到這孩子對於戰亂完全反對。又看到兒子竟然低頭認真的擇菜,嶽琳突然什麼都不想再問。

  講述這樣的道理已經讓嶽琳覺得窮盡了自己的歷史知識。至於政治認知,嶽琳的看法也只是天下不要亂,繼續皇帝陛下制定的和平政策就好。

  對於國家上層,嶽琳有種異乎尋常的信心。她的好友韋秀是皇帝韋澤陛下的長女,她還與曾經的祁睿中校一起做過數學模型,一起吃過飯,拿過做數學模型的報酬。還在很近的距離見過活生生的韋澤陛下。

  即便不談那一家人的文治武功,他們從個人角度也足以稱為能被信得過的人。有這樣的人執掌權柄,嶽琳對於國家穩定很有信心。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