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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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緋紅之月,男,河南省 - 鄭州市,縱橫中文網/起點中文網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軍事 > 戰爭幻想

【內容簡介】:

  1852,是革命,或者是一場該改朝換代的改良。燃燒的鐵與血,最終能創造一個什麼樣的未來?

【其他作品】:《革宋》、《赤色黎明

本帖最後由 王烏鴉 於 2018-3-9 12: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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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5:53
第一卷 登場永安

第1章 韋澤(一)

  1852年2月6日上午,廣西大瑤山一處山嶺上的樹林旁邊。

  二十幾名年輕的戰士正在戰場上,他們都穿著廣西普通百姓的服色,身上是黑色的粗布短衣短褲,腰間束了白色的粗布腰帶,腿上打著白布綁腿,腳上則是草鞋。因為天冷,戰士們腳上纏了原本可能是白色,現在已經髒兮兮看不出顏色的裹腳布。眾人腦袋上並不是廣西那種包頭布,因為大家都把長髮在頭上紮了一個髮髻,所以在腦袋上箍了一條白色粗布發帶,猛看上仿佛是一支奔喪的隊伍。

  一位濃眉大眼的青年停在戰場中央,棱角分明臉龐有著少年輕人特有的圓潤感覺,怎麼看都不超過20歲的模樣。這名青年名叫韋澤,今年19歲,在太平軍中官拜司馬。韋澤走到一名清軍的屍體前,那名清軍大概是個小軍官,腰間配了一口單刀。剛剛結束的戰鬥中,十幾名清軍被韋澤帶領部屬給被幹掉了。那名軍官見到韋澤等人沖出來之後拔腿就跑,被韋澤攆上去一槍刺死,連單刀都沒來得及拔出鞘。

  因為方才的激烈運動,韋澤大口喘著氣。廣西的氣溫此時只有6、7度,從口鼻中呼出的氣息在冬日冰冷的空氣中很快就凝結成了一團團的白霧。俯下身,韋澤從屍體上解下刀來。將單刀拔出鞘來一看,這不過是把很普通的制式鐵刀,全然沒什麼稀奇。

  “四叔,咱們要不要去追那群瑤人?”身邊的一名叫韋昌榮的太平軍伍長興沖沖的問道。這隊清軍在和一夥兒瑤族人見面,正好被行軍到此的韋澤他們看到。韋澤帶著部下布下埋伏,他自己帶著一半的兄弟偷偷摸過去發動突然襲擊。這十幾名官軍們看到突然從樹林裡面沖出十幾名太平軍來,立刻嚇得發一聲喊,扭頭就往山下跑。逃跑的清軍一頭就撞進了韋澤布下的口袋陣裡頭,被徹底圍了起來,十幾人轉眼就全軍覆沒。而那群瑤族人則是扭頭就往山上跑,此時已經遠遠的跑得沒了蹤影。

  聽自己的堂侄兼伍長韋昌榮韋澤這麼問,韋澤笑道:“追誰去啊?咱們這次又不是要和山上的瑤人過不去。快點,打掃完戰場,繼續前進!”

  “韋司馬,這些清軍的屍體怎麼辦?”旁邊另一位太平軍的戰士問道。說話叫做張應宸,是韋澤部下的一名伍長。

  “別留在這邊的路上,咱們是來探路的,搜完之後找個沒人的山溝把他們扔進去就行。”韋澤答道。

  興沖沖的二十幾名太平軍戰士在清軍的屍體搜索起來,懷裡的錢物,攜帶的兵器都被拿走,清軍腳上的布鞋也被拽了下來。太平軍戰士最後又把清軍的腰牌,腰帶都給解下。

  韋澤站在旁邊看著戰士們搜索,他原本想看看到底都搜出來些什麼,然而注意力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清軍們的腦袋上。這不是韋澤第一次看到清軍的腦袋,這幫清軍都留著1852年的滿清官方髮型,這種髮型俗稱“金錢鼠尾”。就是將腦袋四周頭髮全部剃去,僅留頭頂中心的頭髮,其形狀一如金錢,而中心部分的頭髮,則被結辮下垂,形如鼠尾。而這根“鼠尾”還要能從一枚銅錢中傳過去才行。

  原本親手殺了這些清軍,韋澤一度沸騰的殺氣也基本不剩什麼了。可看那清軍腦袋上金錢鼠尾的髮型,韋澤心中依舊冒出相當強烈的恨意。這並非韋澤嗜殺如命,而是因為韋澤的奇特出身。與太平軍中此時數百名官拜“司馬”的男男女女相比,與整個太平軍兩萬多名將士相比,韋澤無疑是最特別的。因為他是個穿越者。

  三個多月前,韋澤韋司馬只是一位21世紀的技術人員,主攻螺旋槳設計製造,大學畢業後分到了在北方的大型國有船舶企業工作。在他身為高級工程師的父親安排下,韋澤按照業內模式被分配去基層幹了兩年多。先是在各個車間裡面學習,熟悉船舶行業的各個部門,接著被掉回到設計部門。在重新操起繪圖板以及電腦上的CAD一周後,韋澤發現自己“一覺醒來”就成了1851年年底的19歲“天平天國戰士”,經過三個多月的煎熬,韋澤現在是帶領五個五人隊的“兩司馬”。

  回到1851年的韋澤自然有各種強烈的不適應,諸多的不適應中最強烈的幾項之一,就是看到這個“金錢鼠尾”後的強烈厭惡感。

  受到曾經看到過的影視作品的蒙蔽與誤導,韋澤雖然聽說過“金錢鼠尾”的名字,卻一直以為滿清的髮型其實是滿清滅亡時候那種剃掉腦袋前半部頭髮,後半部的頭髮梳成大辮子的“陰陽頭”。等他剛穿越之後親眼看到金錢鼠尾的真正面目,青森森的頭皮,腦袋上殘留那一撮頭髮梳成一根小丑般的辮子。韋澤徹底明白了滿清推行“易發令”的時候,漢人為何因為拒絕接受這種蠻夷髮型而掀起了大規模的起義。

  學船舶製造業的工科生要學習中國船舶史,學習中國的船舶史就必然要接觸中國的近代史。21世紀上大學畢業的年輕人們在歷史中學到的是中國輝煌的過去,看到的是最多十年後就能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經濟大國的未來。而中國造船業徹底落後世界的時代無疑是在滿清統制的時代,那個時代中國遭受的無盡屈辱,帶給韋澤這些在中國蓬勃興起的時代中成長起來的年輕人的,是無法言喻的痛楚感。

  中國有著輝煌的過去,中國同樣有著光明的未來,那麼使中國百年沉淪與屈辱的罪魁禍首無疑就是腐朽墮落的滿清政權。

  韋澤和普通的21世紀青年一樣,堅信在滿清時代反清擁有不可動搖的正義性。和21世紀的中國青年一樣,韋澤也有諸多民族的朋友,其中不乏滿族朋友。這些青年大多數都是新中國生於城市長於城市的工業化一代,甚至連少數民族的年輕朋友們也都不反對取消民族劃分。所以韋澤對滿清的極大仇恨其實相當泛泛,並沒有特別的針對對象。

  至於太平天國,韋澤的瞭解也都是歷史考試必須記住的那點子內容。然而當韋澤看到清軍腦袋上那令人噁心的“金錢鼠尾”之後,他立刻就下定了要跟隨自己並不熟悉的太平天國推翻滿清的決心。

  美與醜是非常容易辨別的東西。太平軍的髮型服飾與中國傳統的“峨冠博帶”也相去甚遠,歷史上滿清污蔑太平軍為“發匪”“長毛賊”,因為太平軍不剃頭,只是把長髮披散下來。廣西素來有裹包頭布的習慣,留長髮太平軍戰士們帶上了各色的包頭布,很有文藝青年范。

  雖然現在韋澤能夠完全認同太平天國的只有髮型這麼一個理由,但是這一個理由對早已經決心反清的韋澤來說已經足夠了。

  搜身此時已經完成,清軍的屍體上最終只剩了一條沒了腰帶的褲子。他們的上衣也被剝下來,此時畢竟是冬天,太平軍戰士們多一件外衣也有助保暖。韋澤想了想,又把清軍腦袋上的辮子都割下。看著旁邊韋昌榮那不解的神色,韋澤笑道:“辮子又不重,帶回去正好請功!”

  廣西號稱百萬大山,大瑤山山巒疊翠,在戰場附近就有山谷。清軍的屍體被拋入山谷,轉眼就沒了蹤影。清軍還能留在戰場上的是他們的武器,十幾名清軍的武器中一半是長槍,另一半則是火繩槍。這就是韋澤回到這個時代之後另一件不能立刻接受的事情。這個時代的清軍竟然是一支火器化的軍隊。

  歷史教課書上講了清軍裝備落後,在外國軍隊面前不堪一擊。歷史教科書上卻沒有詳細講述,清軍此時的裝備竟然已經半火器化了。韋澤等人是從大瑤山南邊的永安城一路走到這裡的,此時清軍正在圍攻太平天國佔據的永安城。圍攻永安的清軍中,六成以上的士兵都裝備了火槍,清軍的南北大營都有大量火炮。這與韋澤想像的那種由大刀長矛武裝起來的清軍完全不同。

  一開始,韋澤甚至以為自己只是到了一個類似地球的其他星球。經過這三個月時間之後,韋澤確定自己的確是回到了清朝。而清軍的主力裝備,無疑就是這些火繩槍與大炮。這種認知並沒有讓韋澤生出“滿清的裝備也不是那麼差”的感歎,而是讓韋澤對滿清,對這個時代的中國更加絕望了。

  新中國艱苦卓絕的戰爭史中,那支偉大軍隊擁有的軍工生產能力,武器裝備都與敵人有著代差。前輩們以貧瘠的根據地與工業化的日本進行著艱苦卓絕的戰鬥,並且頑強的不斷擴大敵後根據地,把中國的國土從侵略者手中一寸寸的奪回來。

  滿清的火繩槍固然與這時代流行的燧發槍有不小差距,卻遠沒有到達一場戰鬥只有五發子彈的八路軍與敵人之間的差距。在武器裝備差距有限的局面下還能被打得簽署了無數喪權辱國的條約,這樣的滿清是必須消滅掉的。不消滅掉滿清,就註定沒有中國的未來。韋澤對此堅信不移。

  十幾名清軍攜帶的錢財不多,韋澤登記造冊後讓負責後勤的伍長林阿生把財物收起來。

  “出發!”韋澤命道。26人的小隊扛起自己的裝備,在韋澤的帶領下向著東北方向繼續前進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5:53

第2章 韋澤(二)

  1852年的廣西是個窮地方,在這窮困的廣西,大瑤山更是一片荒山野嶺。前後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樹木與灌木,腳下則是能沒住小腿的草叢,韋澤的隊伍就在這根本沒有道路可以尋的荒山野嶺中穿行著。

  走在最前面的韋澤自然要承擔起開路的角色。一棵樹上的樹枝不高不低的橫著阻擋在韋澤面前,韋澤既不繞開,也不去撥開樹枝。他揮動手中充作砍山刀的單刀,拇指粗細的堅韌枝條是迎刃而斷。砍斷了樹枝,韋澤暫時停下步伐,在努力把氣息喘勻的同時,韋澤向著視線無法穿透的山坡上的密林看了片刻,心中念叨著“望山跑死馬啊!”。

  從永安城出發到現在已經五天了,昨天的遭遇戰中殲滅了十幾名清軍,這場勝仗激發的歡喜並沒有維持太久。這次出發前每個人背後都背了一個打成四方形的行軍背包,攜帶了乾糧與自己的裝備。打了勝仗之後,又把繳獲字清軍的裝備攜帶在身上,更增加了大家的體力消耗。每個人胸口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拿著長槍的戰士都把長槍當了拐杖用,那些扛著沉重火槍的戰士甚至已經有些步伐僵硬,視線呆滯。體力消耗過大的,走起路來已經是搖搖欲墜的模樣。連續數天在這看不到人煙的山上行軍,一直跟在韋澤身後的太平軍兄弟們早就累的精疲力竭。韋澤就這麼片刻的停頓,後面的隊伍就自動停了下來。

  “哈……哈……四叔,我們要……要不要歇歇?”見韋澤停頓下來,跟在韋澤背後的韋昌榮問道。因為太過於疲憊,韋昌榮的臉都有些發白。問完這句話之後,韋昌榮已經沒力氣繼續說不下去,只拄著槍桿彎腰喘氣。

  韋澤完全能夠理解韋昌榮想休息的建議,帶著小隊就在這根本沒有道路可尋的山裡穿行,他早就記不清一路上到底砍斷了多少阻礙道路的樹枝,斬斷了多少半人多高的荒草與是灌木。即便是體力充沛的韋澤此時也滿身是汗,雙腳脹痛、然而廣西冬天的山林行軍的問題可不止是“望山跑死馬”,與北方冬季的乾冷不同,廣西的冬天是濕冷。空氣中的濕氣穿過衣服的縫隙直達肌膚,只是稍微這麼站了片刻,韋澤就感到一種徹骨的寒意。

  抬頭繼續向著密不透風的樹林前方看了片刻,韋澤轉過身喊道,“兄弟們,咱們上次也是在林子裡面歇過,結果一歇就走不動了。後來繼續往前走才知道,再往前不過十幾丈就能走出去林子去。林子裡陰氣這麼重,歇久了有傷身體。前幾次就有兄弟感冒發熱,既然咱們吃過這虧,何必再像以前那樣在林子裡面休息?現在繼續走!”

  韋澤的嗓音清亮,這麼一番客家話喊出來中氣十足。喊完話,他就繼續邁步前進。見韋澤如此堅持,韋昌榮也不再多話,繼續跟著韋澤向前走去。後面的兄弟們中的確有人因為在林子裡面歇久了被凍感冒的,聽到韋澤這麼說,他們邁動沉重的步伐開始繼續行軍。有人帶頭行動,整個隊伍隨即繼續前行。又走了好一陣,眾人發現自己終於穿過了那片林子,到了一片平緩的山坡空地上。有空地就意味著能休息,強撐到現在的兄弟立刻癱軟般坐在地上。

  第一個到達這片空地上的自然是韋澤,他到這裡後並沒坐下,而是站在山坡上四處觀望。見周圍沒有人跡,隊伍也都穿出樹林,韋澤喊道:“張應宸,韋昌榮。帶領你們的部下生火做飯。”說完,韋澤揮起砍山刀斬起身邊的樹枝。

  張應宸與韋昌榮都是伍長,手下各有四個兵。他們見指揮官已經不顧疲勞親自動手,生活又明顯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情。兩個帶著自己的部署強忍勞累一起幹起來。連個五人隊加上韋澤,十一個人忙活不久,兩堆篝火就燃燒起來。廣西濕冷的天氣的確難熬,火頭一起,連幾乎癱在地上的兄弟也動彈起來。眾人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向火堆邊聚集。等大家都圍攏在兩堆篝火旁邊,韋澤才與戰士們一樣,坐在了四方形行軍背包上。

  半個月前,清軍的徹底軍事經濟封鎖把太平軍逼到了絕境,太平天國東王楊秀清命令不少小部隊外出,試圖找到與外界聯絡的道路。半個月來,韋澤數次帶隊出動。這次出動是走的最遠的一次,部隊已經連續行軍五天。

  火堆散發的熱力驅走了戰士們身上的寒意,有些戰士看著恢復了生氣,有些忍不住打起盹來。一位戰士正在試圖轉換一下坐姿,結果他身體抽搐了一下,猛然發出一聲呻吟,就捂著腿倒在地上。戰士抱住腿,嘴裡發出誒呀唉呀的痛苦聲音,因為劇痛還忍不住猛力吸氣。沒有人驚訝,這些天每個人都有過好幾次如此的經歷,那位戰士抽筋了。

  旁邊的戰士上去按照韋澤教授的辦法,把那位戰士的腿拉直,把繃直的腳往後掰過來,以順時針方向慢慢轉動。

  “抽筋是因為太久沒吃鹽!這次咱們繞到清妖背後,一定要弄到鹽!不然的話,再走幾天,大家誰都頂不住。”韋澤大聲說道。近五個月來,滿清的對永安城的圍攻並未奏效。倒是三個多月的全面物資封鎖給永安城帶來了極大打擊。永安城內火藥與食鹽極度匱乏。

  火藥的匱乏讓依靠火器的清軍逐漸開始扭轉他們相對於太平軍的戰鬥力劣勢,食鹽的匱乏則直接開始削弱太平軍的戰鬥力。食欲不振,四肢無力,抽筋,頭痛,這都是缺乏食鹽的結果。若是這麼繼續下去,清軍遲早能對太平軍佔據全面的力優勢。

  抽筋的戰士畢竟是年輕人,劇痛之下他也忍不住眼淚汪汪,片刻之後就在戰友的幫助下緩過勁來。

  “熱飯!”韋澤喊道。從昨天消滅的清軍身上繳獲了少量火藥,與少量的食鹽。韋澤本想省著點用鹽,現在看是不行了。他把命令負責後勤的林阿生把食鹽拿出來給大家分了,清軍攜帶的食鹽不多,分到每個兄弟手中也就不大的一點。立刻有兄弟把幾顆鹽粒放進嘴裡,儘管鹹的皺眉砸吧嘴,那種法子內心的舒適感卻根本掩蓋不住。

  坐在韋澤身邊的伍長張應宸和其他戰士一樣把自己的飯拿出來。那是一個破成兩半的小竹筒,用長草重新捆成沒破開前的完整模樣。一個竹筒就是一頓飯,好計算,也好攜帶。大家紛紛把自己的竹筒放到了火堆旁邊,用火加熱竹筒。坐在火堆邊揉了一陣自己的小腿,張應宸說道,“韋司馬,清軍到處紮寨,從北邊繞過去太難了。咱們這了個走法,再向北很可能就到了瑤人的地盤上了。咱們還不如先回永安。回到永安之後咱們不走北邊,而是往東走。這北邊的小路上都有清軍,東邊的小路多,應該會少遇到清軍才是。”

  沒有回答張應宸的發言,韋澤從行軍包裡抽出了一個牛皮包,這是在一整塊牛皮的兩邊打上一些孔,把牛皮從中折過來,用藤筋把孔穿起來做成的“皮包”。韋澤從中拿出一個帳本。打開之後,帳本的空白頁中有些用炭筆畫出地形草圖,因為是多次描畫的,筆跡粗細不一。看了一陣地圖,韋澤指著一個方向問張應宸,“那裡是東南麼?”

  張應宸身為伍長,還承擔著辨別方向的任務。他隨便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山頭,答道:“那裡是正東。”

  “很好,咱們就向東南方向去。”韋澤向張應宸說道。說完,韋澤轉頭看向韋昌榮,“昌榮,到了管道上,你跟著我衝鋒!”

  “放心吧!定然能把清妖殺得落花流水!”韋昌榮自信滿滿地答道。

  張應宸是永安本地人,是太平軍攻克永安之後才加入太平軍的。清軍圍困永安城之後,太平軍多次與清軍交戰,即便太平軍沒有戰敗,卻也沒有能夠打破清軍的包圍。

  分配到韋澤手下之後,這半個月來數次出動探路。清軍封鎖了永安城北的所有道路。每股清軍多則上百,少則也有五六十人,他們據險而守,都配備了大量火槍。韋澤這支26人的隊伍遇到清軍的據點後都是繞著走。只有昨天遇到兵力少於部隊的清軍,這才動手殺敵。

  昨天的戰鬥打的輕鬆,那是因為太平軍實施了伏擊,人數還是對方的兩倍之多。這等勝仗即便談不上勝之不武,也沒有讓張應宸覺得有何稀奇的。數日來艱苦的行軍讓張應宸的神經都快麻木了,與肉體上的疲憊與心理上的消耗相比,一場小勝根本算不上是什麼特別的鼓舞。

  張應宸並不覺得自己的質疑有什麼過份之處。經過前幾次的探路之後,韋澤這次乾脆專門走連道路都沒有的地方。一路上披荊斬棘,穿山越穀,花費了無數的力氣之後貌似還是在山裡頭轉悠。張應宸自己就是永安人,韋澤走的道路是他這個本地人都不會去走的地方。轉來轉去,張應宸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自己走到了哪裡。若是韋澤真心覺得能夠戰勝清軍,那又何必要這麼一個走法。擺明瞭韋澤還是打不過那幫清軍麼。

  見提到了官道,不僅韋澤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在行軍中同樣意氣消沉的太平軍“老戰士”們也是信心十足的態度。張應宸對此格外的不解,為何韋澤他們這些“老太平軍”就有了如此的信心呢?

  正在張應宸心中疑惑的時候,卻見韋澤喊道:“吃飯!吃飯!”

  得到命令之後,戰士們紛紛拿過自己的竹筒。解開竹筒外纏繞的草,竹筒裡面是已經燜熟的米飯,米飯中還混合了不少其他豆子。兄弟們紛紛把手中的鹽粒灑在米飯上,除此之外,既沒有菜,更沒有醬料。這樣的飯已經是太平軍最近一個月的常態。

  竹筒已經在火邊放了一陣,裡面冰涼的米飯再次變得熱乎乎的,饑餓的戰士們埋下頭開始吃起了這頓只有鹹味的豆子米飯軍用口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5:53

第3章 韋澤(三)

  2月8日上午,韋澤帶著隊伍終於穿過杳無人煙的大瑤山,繞到了官道旁一座高高的山峰上。腳下踩著滿是青苔的山石,身邊是凜冽的山風,往下看,一條道路蜿蜒盤旋的向著遠方延伸而去。極目眺望,道路在樹林以及山嶺的掩映下若隱若現,卻能非常清晰的判斷出道路的存在。

  張應宸有辨別方向的天份,在隊伍中被韋澤選拔出來委以確定方向的重任。作為本地人,張應宸辨別了好久,才真正的說服自己,前面的這條道路絕非是什麼小路,而是永安本地人張應宸熟悉的那條官道。可張應宸從來沒有站在如此高又距離官道如此近的地方俯視官道,有種說不出的熟悉以及陌生感。

  韋澤這個外鄉人竟然能領著大夥經過從未走過的道路抵達官道,更重要的是,昨天韋澤說最多一天就能抵達官道。在山中轉的暈頭轉向的張應宸自然不信,等真的抵達官道旁邊,張應宸對這麼一個結果既歡喜又驚訝。

  雙手環抱在胸前,韋伯靜靜的看著前方的官道。韋昌榮、張應宸等伍長站在韋澤左右,更後面的則是千辛萬苦抵達目的地的戰士們。山風很烈,將這一眾戰士們頗長的頭帶尾部吹的在空中飛舞起來。

  韋昌榮將手中的長槍戳在山石上,向前走了一步,探頭想看看山崖下。韋澤一把拽住韋昌榮,“小心些,都到這裡了,不要為了一時痛快再出什麼事情。”

  聽到這話,韋昌榮立刻退了回來,點頭回答:“四叔說的沒錯,我的確不夠小心。”

  張應宸知道韋昌榮是個頗為衝動的性格,喜歡犯險,沒想到在此時他竟然頗為正經起來。

  韋澤命道:“大夥分頭找下山的路,應宸你留下來。”說完,韋澤就掏出自己的那畫了地圖的帳本,讓張應宸幫助確定方向。

  看著韋澤靈活的操作著炭條,在紙上勾畫出山路的走向,描繪出官道附近的地形走勢。張應宸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麼。當然,那副地圖中自然有張應宸的功勞,地圖右上角那個確定最終方向的十字標誌就是張應宸幫忙確定的。只是辨別方向是張應宸的天份,對他來說,只要根據時間看看天空,再瞅瞅山勢,樹木的模樣,張應宸就能準確的定準方向。

  這份能耐也被張應宸周圍的不少人稱讚過,卻從來沒有像在韋澤這裡得到如此之高的評價。更重要的是,從來沒人能像韋澤這樣,在張應宸辨別方向的基礎上做到這麼多事情。

  等韋澤畫到一半,張應宸實在忍不住心中強烈的羡慕感,他用試探的語氣說道:“韋司馬,不知你能否教給我這畫圖的能耐。”

  “真的想學麼?”韋澤頭也不回地答道。

  “是!”張應宸自然是下了決心的,他回答的十分堅定。

  聽到如此堅定的語氣,韋澤轉頭看向張應宸,他銳利的目光盯著張應宸。張應宸不知道韋澤這是什麼意思,卻也用堅定的目光回望著韋澤。韋澤對張應宸的態度非常滿意,他笑道:“應宸,你要是學就好好的學,學到比我還強,我看好你!”

  這話大大超出了張應宸的想像之外,學別人的本事是件大事,求學者那是要表達出組大限度的誠心,而教學者則是要推三阻四。可聽韋澤這意思,竟然是對張應宸想學畫圖的事情十分歡喜。這簡直是弄反了。張應宸今年23歲,比韋澤大了4歲。因為出身天地會,張應宸與很多江湖朋友打過交道,他懷疑韋澤這只是少年心性,隨口這麼一說而已。但韋澤的態度又讓張應宸覺得不像。之後的時間中,張應宸心中完全想著此事,直到韋澤把圖畫完,兩人都沒有說話。

  韋昌榮他們已經找到了下山的路,眾人在距離官道半裡地的山坳處設下營地。這裡林深草密,甚是隱蔽。可韋澤竟然不放心,他派兄弟們到官道上好幾處地方,親自目測看不到營地裡面的情況,這才開始紮營。

  營地倒是簡單,兩根長槍尾部在地上固定好,頭部綁在一起。這樣的兩對支撐點上面架上一杆長槍,用草繩捆起來,再蓋上布,就是一個能容納六個人擠著睡下的帳篷。現在天冷,擠在一起也能保暖,兄弟們倒也沒有意見。

  張應宸作為本地人,他和幾名兄弟解散了頭髮,包緊了頭巾,就出去探路。

  這年頭沒有現代通訊器材,探路靠的就是走路,張應宸韋昌榮他們這一走就是一天音訊皆無。韋澤自然沒有閑著,他帶著部隊對伏擊陣地,撤退路線做了全面的準備。到了2月9日一大早,張應宸就急匆匆的趕了回來。

  “看到清妖的運糧隊了!最晚中午前他們就能到這裡。”張應宸頗為緊張的稟報道。

  “真的麼?清妖的運糧隊都運的什麼?”韋昌榮性急的率先問道。若不是因為伏擊的營地距離官道有一裡多地,韋澤命令所有人都不許高聲說話,韋昌榮只怕能夠大喊大叫起來。

  “管他們運的什麼?把清妖一殺,他們運的東西都歸我們啦!”韋澤笑道。

  其他的兄弟們也意氣昂揚的點頭稱是。

  清軍的運糧隊是大搖大擺的行動的,很快就被張應宸他們發現。見韋澤勝券在握的模樣,見到因為有機會伏擊清軍而洋溢著歡樂情緒的眾人,張應宸立刻擔心補充了一句,“清妖得有兩百多人!”

  這擺明瞭潑冷水的舉動卻沒有達到效果,韋昌榮豪邁地答道:“兩百多人又怎麼了?我四叔可是和其他七名兄弟連奪八座炮臺的人,跟著他伏擊清軍,絕對能把清軍殺得落花流水。”

  張應宸聽說過韋澤的這件事,但是也僅僅是聽說而已。他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咱們只有26個兄弟。”

  即便是這樣的話也沒能讓韋昌榮的自信遭到任何打擊,他拍了拍張應宸的肩膀,“聽我四叔的沒錯!”

  而其他戰士已經開始詢問韋澤,“韋司馬,咱們怎麼打?”

  張應宸是有點絕望了,這畢竟是以一敵十的戰鬥。韋澤或許能夠以一敵十,張應宸並不相信自己也能有如此的能耐。既然反復強調了清軍的數目之後,太平軍的老戰士們還如此有信心,張應宸忍不住心中生出了一種感覺,或許韋澤與韋昌榮他們真的很能打仗也說不定。其實,張應宸也不希望自己花費了這麼大的氣力翻山越嶺之後最終無功而返。

  即便是伏擊,而且張應宸等人觀察了清軍,發現清軍並沒有很防備的模樣。韋澤並沒有就此大意起來。他立刻與兄弟們制訂了幾個針對不同情況的計畫。

  確定了計畫之後,部隊立刻行動起來。而這行動居然是把戰鬥時候用不著的所有東西都給運到隱蔽的地點先給藏起來。韋澤的解釋是,這次是搶完了就走,撤退時候儘量輕裝。暫時帶不走的物資自然不能便宜了外人,須得先藏起來,有時間了再來取。

  前期準備結束之後,部隊就埋伏在準備好的陣地上等待起來。伏擊陣地設在官道有山坡的那邊。經過仔細的搜索,這片地面距離官道20幾米,地面基本是平的。部隊穿戴了草紮成的帽子,披上了草衣。就趴在草叢裡面,張應宸在韋澤的命令下親自在官道上看了埋伏陣地。卻見那裡只能看到一大片濃密的草叢,看不到有任何人。這下張應宸算是放下心來。

  陣地準備的挺好,兄弟們一上陣地就發現事情不太對頭了。官道畢竟是官道,哪怕是打仗期間行人稀少,卻也沒有達到無人行走的程度。為了不暴露伏擊陣地,兄弟們趴上了陣地之後就不能動彈了。儘管身上有用來隱蔽的草衣,兄弟們穿著從清軍那裡繳獲的棉上衣,身下也墊了不少草。這不動彈的情況下寒氣依舊不好抵擋。

  而且按照張應宸所說的,清軍中午前就會到達伏擊地,卻沒想到清軍運糧隊走的頗慢,過了中午時分還沒出現。韋昌榮忍不住用質疑的語氣問張應宸,“你不會露了什麼馬腳,讓清妖看出跡象了吧?”

  沒等張應宸反駁,韋澤打斷了韋昌榮的話,“應宸已經習慣了咱們的行軍速度,按咱們的走法,應該早就到了。”

  這下韋昌榮不吭聲了,張應宸氣鼓鼓的瞪了韋昌榮一眼,卻也沒有反駁什麼。畢竟是張應宸的預測出了問題,即便是韋澤替張應宸做了解釋,可眼前的錯卻是實實在在的。好在韋澤為了預防變化,讓大家各帶了一竹筒的軍糧,發現事情不對,命令大家又吃了一頓飯,總算是沒有出現太大的偏差。但是啃著冰涼的大米混黃豆飯,張應宸都不好意左右看。他相信,左右的兄弟都會用不帶好意的目光回視。

  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在高處瞭望的兄弟們終於下來稟報,官道上出現了清軍的隊伍。

  與張應宸回報的情況相同,這支清軍雇了一批馱馬隊。馱隊大概由五六十匹滇馬組成,包括馱隊趕馬人的與負責押運的清軍,共有200多人。韋澤的隊伍只有26號人,21名兄弟用長矛。五名兄弟用火繩槍。

  清軍並沒發現精心躲在草叢裡的太平軍,他們甚至就沒有對任何能夠埋伏的地方觀察過。躲在伏擊陣地上的張應宸反倒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清軍的運糧隊,他發現清軍的隊伍防備極為鬆懈,清軍雇傭的馱隊的照顧馬匹,不想讓馬匹費太大的力氣,速度相當慢。而清軍也就和牲口保持了相同的速度,懶洋洋的走著。清軍的中軍大隊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級別的官帶隊,反正周圍有不少衛兵護衛著,只是看不清到底是護送著什麼人。這支清軍幾乎人人都有火槍,能確定是一支清軍的綠營部隊。

  太平軍對清軍的火槍並不陌生,韋澤的部隊裡面就有五杆繳獲自清軍的火繩槍。這種火槍不僅沉重,而且操作流程複雜。一次發射需要十幾個步驟,清軍裡面熟練射手一分鐘也就頂多兩槍。而且槍管散熱很差,接連放過五六槍之後就得等到槍管溫度降下來才能繼續使用。對付這種火槍的最好辦法莫過於突然逼近清軍身邊,讓這些火槍根本沒有施展的機會。這是韋澤制定作戰計畫的核心要點。

  就在清軍運輸隊的中軍剛過後沒多久,張應宸眼睛就亮了,在後隊的馱馬上居然運的是臘肉。張應宸的眼睛裡面差點就看不到清軍與其他馱隊,臘肉幾乎佔據了張應宸所有的注意力。而此時,張應宸聽到身邊不止一個人吞咽口水的聲音。想到若是戰勝了清軍之後就有可能吃到肉,張應宸突然覺得自己有了戰鬥的勇氣。

  正在想這個時候,張應宸覺得肩頭被拍了一下,扭頭一看,只見旁邊的韋澤轉頭低聲說道:“傳令下去,準備衝鋒!”

  馬上就要真刀真槍的與清軍作戰了,張應宸覺得自己的心臟立刻激烈的跳動起來。正激動間,就見韋澤瞪了張應宸一眼,“傳令下去,準備衝鋒!”

  張應宸這才明白過來,韋澤可不是光給張應宸一個人說話,而是要張應宸對身邊的兄弟傳令。他連忙扭過頭,對旁邊埋伏的兄弟低聲說道:“傳令下去,準備衝鋒!”

  命令就這一個接一個人的傳達下去,就在低聲的言語越來越遠,命令傳遍部隊之後。就聽草叢一響,韋澤猛然從隱蔽陣地上站起來。甩落了頭上的草帽以及身上的草衣,韋澤將手中的長槍高高舉在半空,大吼一聲,“兄弟們,跟著我沖!”也不往後看,韋澤挺起長槍向著清軍隊伍殺了過去。

  見韋澤率先出擊,張應宸收回了心思,站起身跟著韋澤沖了下去。張應宸身高165左右,在滿清時代的廣西絕對談不上矮個,而韋澤身高有170左右,算是身高腿長。張應宸發現自己已經用盡了全力衝鋒,卻和韋澤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而旁邊卻有一人很快就超過了張應宸,片刻後就跑在張應宸前頭。那人是與張應宸身高差不多的韋昌榮。

  伏擊陣地距離官道不過二十幾米,從站起來開始不到半分鐘,韋澤已經殺進了對這突如其來變故完全愕然的清軍隊伍。

  張應宸聽韋昌榮多次得意洋洋的吹噓過韋澤的勇武,上次的戰鬥中,清軍是在逃跑中被殲滅的,贏了也沒什麼特別的。見到韋澤能沖在隊伍最前面,張應宸就認同了韋澤的確夠“勇敢”,現在張應宸能夠親眼證實這是不是傳言中武功高強之輩。

  跑在韋澤身後的張應宸親眼看著韋澤幾步竄到清軍隊伍淺淺,長槍毒蛇般刺出,一槍就紮進了韋澤正前方一名清軍的咽喉。韋澤此時已經站定腳步,他輕輕扭動槍桿的同時抽回手臂,鮮血就從那名清軍脖子上的傷口中噴湧而出。

  根本就不看這名已經沒救的敵人,韋澤的半轉過身,伴隨著一聲怒吼,“殺!”韋澤的長槍又刺入了另一名清軍的咽喉。

  只比韋澤慢了片刻,緊跟而上的韋昌榮跟也已經沖到清軍隊伍近前,他喊了一嗓子“殺!”手中的長槍也狠狠刺入了旁邊一名清軍的小腹。跟在韋昌榮身後的另外一位太平軍戰士沖到了韋昌榮前面一點,他飛起一腳踹在被韋昌榮刺中的清軍胸腹位置上,那名清軍一聲慘叫就放開下意識抓住韋昌榮槍桿的手,向後倒去。

  更多的太平軍戰士已經上了官道,他們之間配合的相當默契。伸手矯健如韋澤的,一個人就能解決敵人,而兇猛有餘技巧不足的戰士們則兩三個對付一名清軍。轉眼間,就有五六名清軍命喪當場。

  分到韋澤手下之前,張應宸一直是守城部隊的人,並沒有什麼野戰的經驗。儘管在韋澤手下也接受過一些戰鬥訓練,張應宸還是被這些戰友展現出來的強勁戰鬥力嚇得一哆嗦。

  就在張應宸只顧看戰友是如何作戰的片刻間,韋澤已經接連刺死了四名敵人。清軍哪裡想得到會遭遇到如此兇狠的敵人。張應宸親眼看到清軍嚇得面如土色,渾身哆嗦,手中的火槍掉在地上都不知道。面對這樣的敵人,韋澤沒有絲毫的停頓,更沒有絲毫的憐憫,他攻擊的位置都在清軍咽喉,趕上前幾步,又連著刺死了兩名清軍。

  “張應宸,你看夠了沒有?要是看夠了就開始殺清妖!”韋昌榮正跟在韋澤身後又解決了一名清軍,他扭回頭對著張應宸大吼一聲。

  張應宸被這聲怒吼嚇的打了個哆嗦,雖然知道自己要打仗了,也沖出來了,然而張應宸現在才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已經置身於戰場之上了。看著韋澤與韋昌榮等人或者乾淨俐落或者兇猛無比的刺殺著敵人。看到了清軍被這突襲殺了個措手不及,確定了自己身處戰場的張應宸把其他想法都給拋到了九霄雲外。隨便盯住距離最近的一名清軍,也不管能否刺中,竭盡全力的發出一聲嘶吼“殺!”張應宸挺槍就刺了過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5:53

第4章 韋澤(四)

  韋澤在伏擊清軍運糧隊的戰前制定的作戰核心就是近戰肉搏戰,這年頭中國的火繩槍品質很差,而這種品質很差,射速很低的火繩槍,韋澤也只有五杆。對面的清軍少說也有100杆火繩槍,以己之短擊敵之長,那是最傻的選擇。

  肉搏戰是近現代代軍隊的必修課,即便是飛機大炮普遍大規模應用出現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各國軍隊之間都沒少爆發過刺刀戰。甚至到了朝鮮戰場上,靠著重炮削山,炸彈洗地,火力飽和攻擊的美軍,也多次與志願軍拼過刺刀。比1940年早了快90年的1852年,肉搏戰更是近代軍隊的看家本領。韋澤對此非堅信不移。

  韋澤的部下們在戰鬥中表現出了卓越的戰鬥力。韋昌榮等老太平軍戰士,沖進了清軍的佇列之後立刻展開了迅猛的殺戮。甚至連張應宸這個不怎麼靠譜的傢伙,也在用相當笨拙卻遠比清軍勇猛果敢戰鬥方式投入廝殺。

  清軍也如同韋澤料想的那樣,遭到直接攻擊的後隊與中軍的結合部位被猛烈的打擊給嚇傻了。後隊的清軍們扔下火槍撒丫子就逃。而中軍部分則是向前面逃竄。

  “追!別讓清妖跑了!”韋澤喊了一嗓子,就向著清軍的中軍追去。能沖散敵人陣列的最佳人選無疑是敵人的潰兵,若是驅趕著清軍逃竄的傢伙沖進清軍的中軍,很容易就能造成雪崩效應。無意識的群體行動向來擁有著無法想像的裹挾能力。潰兵裹著不知所措的部隊一股腦的逃竄,只要清軍佇列完全亂套,短時間內這麼一股人流只會玩命的逃跑。等清軍潰逃之後,韋澤就能夠帶著兄弟們的掠奪戰利品。那是最佳的結果。

  韋昌榮戰鬥經驗豐富,哪裡不清楚這點。聽到韋澤的號令,戰士們也不去追殺那幫扔下火槍逃竄的清軍,大夥跟著韋澤向清軍的中軍隊伍猛衝過去。

  在清軍的中軍中,帶領這支運糧隊的把總滿臉是汗戰戰兢兢的在三名騎者面前。那三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卻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穿著黃馬褂。

  這三人是皇帝分配給負責剿滅太平軍的欽差大臣塞尚阿的御前侍衛。他們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欽差大臣塞尚阿命他們三人前去送信。一直緊咬著太平軍不放的清軍四個多月前開始圍困永安城。經過大大小小數十場戰鬥,清軍終於在永安城南城北各建起了一座大營,加上其他的各路部隊的佈置,此時已經對永安完成了包圍。

  在咸豐皇帝的不斷催促下,負責剿匪的欽差大臣塞尚阿幾天前終於下了決心到前線去親自督戰,出發前他派遣御前侍衛科隆多等三人去永安城北大營送信。御前侍衛與當地官員本就沒有什麼往來,派他們去送信,還能看看前線的虛實。塞尚阿抱的是這樣的打算。

  御前侍衛們當然願意出來走走。在塞尚阿跟前,御前侍衛也僅僅是侍衛。能出來,他們立刻就是京城來的大人物,哪裡的地方官都要好吃好喝好伺候。按照滿清官場上的規矩,沿途地方上的孝敬自然也不會少。而且送信這事說大不大,卻總是個事。等剿滅了太平軍,這麼一件小事也能算成侍衛的功勞。既然裡子面子都能有收穫,御前侍衛們自然是“欣然從命”。

  只是這三名御前侍衛在路上也不可能擺出太大的架子,他們被被安排在前往永安城北大營的運糧的隊伍中。又給他們的安排了一小隊親兵。

  運糧隊的軍官是名姓劉的把總,他對這三位身穿黃馬褂的侍衛根本不敢怠慢,前前後後伺候的極為殷勤。科隆多他們對此非常滿意,數次表示要在欽差大人面前為這位把總“美言幾句”。劉把總當然識趣,一封銀子恭恭敬敬的遞上,科隆多他們當然就笑納了。

  對這趟旅程的安全,三名御前侍衛中為首的三等侍衛科隆多並沒有什麼擔心。在欽差大人身邊當侍衛,往來的公文自然是清楚的很。清軍動用了五萬大軍圍剿太平軍,即便不少部隊並沒有到最前線,永安城外的南北兩個大營中也有三萬多清軍逼住了永安城內的太平軍。官道直通北大營,已經被清軍嚴密的封鎖起來,此時應該是安全的很。護送運糧隊的有一百多湖南綠營,戰鬥力相當不弱。科隆多就更加放心了。

  就在隆科多與其他兩名侍衛有說有笑的騎著馬前行的時候,突然聽到背後傳來喊殺的聲音。坐在馬匹上的科隆多扭過頭,越過數十名身後步行的清軍頭頂,就見到十幾名手持長槍的傢伙吆吆喝喝沖上了官道。見到只有這麼點人,科隆多心中並沒有生出什麼特別的緊張感覺。最先吸引科隆多的是那十幾個人腦門上綁的白布帶,還有腦袋上那挽了髮髻的髮型。北京城有道觀,科隆多也見過道士。他第一感覺是,這年頭連奔喪的道士們都開始攔路打劫了?!

  事實很快就證明了這幫人並非是奔喪的道士,而是貨真價實的悍匪。御前侍衛們當中無疑是有來混資歷的勳貴子弟,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御前侍衛們就是無能之輩,平素裡面他們也是要進行各種相當嚴格的操練。侍衛分三六九等,他們只能靠自己的武功來博取皇帝的認同,低等侍衛也希望自己能夠通過勇武甚至軍功得到皇帝的提拔。

  見到清軍陣形大亂,科隆多並沒有畏懼惶恐,他騎在馬上,位置比較高。韋澤他們沖出來的時候科隆多大概數出來,沖出來的人就是二十人左右。而清軍前軍中軍加起來還有至少一百人依舊處於有紀律的條件下。

  沉著臉,科隆多對面前的把總命道:“劉把總!土匪最多二十幾個人。你說你跟過向榮將軍打過仗,也說你從向榮大人那裡學到了連環排槍的能耐。現在你就帶四十個兄弟迎上去,用連環排槍打那些土匪!逃回來的那些人若是敢衝擊我軍的陣列,那就立刻給我斃了。去吧!”

  劉把總聽到半中腰已經準備帶兵前去迎敵,一聽要把逃回來的清軍擊斃,他又怔住了。科隆多若是別的時候自然會大發雷霆,然而土匪們正在沖過來,科隆多也來不及發脾氣了。他喝道:“有我們哥幾個在,你害怕什麼?只要能打死這幫土匪,我們自然給你說話撐腰!若是你敗在這裡,我們哥幾個死了,你會有什麼下場?我們哥幾個若是沒死,你覺得我們哥幾個能放過你麼?”

  這話如同鞭子猛抽一樣讓劉把總打了個寒顫,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操著家鄉的湖南話對已經慌亂的部下喝道:“列隊,迎敵!”等四十幾名部下準備好了佇列之後,劉把總喝道:“向前走五十步!邊走向跑回來的兄弟們喊話,讓他們躲到路邊去!”

  劉把總也並非無能之輩,幾道命令下去之後,他的部下們立刻服從了命令,他們一邊前進,一面喊道:“兄弟們,往路兩邊躲!”“兄弟們,往路兩邊躲!”

  韋澤他們此時正追著清軍逃兵,那幫清軍逃兵們聽到了喊話,又見到正前方出現了清軍整齊佇列,紛紛向道路兩邊逃去。原本都是人的道路上,片刻間就空出了好大一片空地。而清軍的佇列清楚的看到對面殺過來的人不過二十人的模樣,立刻就恢復了信心。劉把總一聲令下,清軍的佇列就停下前進的腳步,開始準備放排槍。

  此時韋澤他們距離清軍佇列的距離還有三十多米遠。

  火繩槍再爛也是火器,韋澤的小隊伍都是用長槍,再勇敢善戰也得到清軍跟前才能發揮威力。韋澤一看清軍的變化就知道戰鬥已經脫離了原先的計畫。

  21世紀的時候,韋澤的百米能跑進12秒內。30米跑更是在6秒內。可這僅僅是理論上的計算,韋澤想辦到這些,需要一身跑步的運動短衣,腳下的地面是塑膠跑道,腳上是專門跑步用的跑鞋。現實中韋澤在“官道”上,所謂官道與平坦二字毫無關係,依舊是一片坑坑窪窪的地面。快速奔跑的時候能不摔跤不崴腳就很不錯了。

  現在韋澤要做的選擇只剩了兩個,要麼就是全力前沖,要麼就是馬上撤退。若是現在停頓下來,讓清軍在三十幾米的距離上從容列隊放起了排槍,十幾名手持長槍的太平軍戰士只會遭到被屠殺的結果。

  現在逃跑當然能夠跑掉,可這好不容易打出來的局面就等於前功盡棄。天知道清軍下一次的運糧隊什麼時候能到,韋澤他們帶的糧食不多了,不可能連著埋伏十幾天。到了嘴裡的肉再吐出去,韋澤是絕對不甘心的。

  不想撤退就只有猛衝,就這麼電光火石的一念間,韋澤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由於竭盡權力奔跑起來,韋澤連再喊一嗓子的氣也勻不出來了。

  對面的劉把總一看韋澤不僅沒停,還加快了步伐,擺明瞭要殺進清軍陣列裡面。他湖南口音立刻高了八度,“土匪不過就這麼十幾個人,大夥兒快放槍!快放槍!”清軍士卒也在軍官的催促下準備開始射擊。一名手快的清軍甚至已經打著了火種。

  雙方此時比拼的就是熟練度,比拼的就是勇氣。韋澤看的清楚,三十幾名列隊的清軍列成三隊,擺了個三段擊的架勢。在這些人後面,還有二十幾名清軍的長槍手。敗退的清軍繞過了迎擊的清軍,從官道兩邊跑到清軍陣列背後。按照清軍的如意算盤,大概是希望通過三段擊給與韋澤他們重創,接著由長槍手衝殺上來解決剩下的戰鬥。

  韋澤現在穿在腳上的鞋不是耐克、阿迪達斯,更不是李寧或者361度。但這草鞋好歹是韋澤經過一個多月仔細研究不斷改進後做出的產品,承力部分都由藤筋與麻繩加固。韋澤很清楚,他一開始能跑得這麼快,沖的這麼猛,都是靠了這鞋的功勞。方才他如龍似虎的連殺十幾個清軍,腳上這雙合腳的草鞋可是出力極大,同樣受損不少。如果繼續這麼跑下去,草鞋的帶子肯定要斷。

  心裡面有了顧忌,韋澤的衝鋒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對面的清軍不知道是不是見到韋澤衝鋒速度變慢後心裡面壓力變小,他們手上的速度更快起來。裝藥,填彈,雖然每個人的步驟快慢不同,但是每個清軍手上的動作給了韋澤極大的心理壓力。

  “操了!不就是鞋掉了把腳紮破麼?跑得慢命都沒了,我怎麼就這麼傻呢?”而韋澤片刻間就想明白了這點,他再也不管腳上的鞋到底怎麼樣,腿上就加盡了全力,沖著清軍的黑洞洞的槍口迎面而去。

  排在前面火槍手們雖然在努力裝填彈藥,不可抑止的恐怖表情隨著韋澤的逼近越來越明顯。終於有清軍因為害怕,把裝火藥的藥囊掉在地上。有的清軍抬眼看看韋澤,低頭看看火槍,反復的雞叨米般重複這兩個動作。如此分心的局面之下,火繩槍的準備完全停頓了。

  但是整排的清軍中總有另類,就在韋澤沖到清軍面前的時候,卻見一個手最快的清軍儘管滿臉驚恐,還是完成了火繩槍的裝填,那傢伙在韋澤的左邊,黑洞洞的槍口筆直的指著韋澤,火繩上冒著火花,剩下的只有扣扳機這麼一個環節了。

  韋澤的思維在這個關口上前所未有的清醒,若是此時用槍刺去刺那傢伙,極有可能是那名清軍的火槍擊中韋澤,韋澤手中的長槍刺死那傢伙的結果。韋澤鬆開緊握著槍柄的左手,向左猛跨一大步,把抓住那名手快清軍的槍管,將其高高舉向空中。

  嘭!火繩槍沉悶的響聲在韋澤頭頂左上方響起。在最後,那名手快的清軍還是扣動了扳機。韋澤抓住槍管的左手以及左前臂竟然被震得整個麻了。死裡逃生的興奮只帶來了片刻的愉悅感,接下來一種無法扼制的憤怒從韋澤心中猛地湧了出來。

  “我操你娘!”伴隨著這聲完全不過腦子的大吼,韋澤凶性大發。既然左手已經無法用力,韋澤乾脆放開右手中的槍桿,抽出了充作砍山刀的單刀。也不管那個已經放過槍的清軍,韋澤右臂奮力揮下,單刀狠狠的砍進了正前方清軍的腦門。

  這一刀的力氣是如此之大,尋常的鐵刀硬是削掉了清軍的半個腦袋。在斷刀劈開的缺口處,紅紅白白的東西清晰可見。韋澤一腳踹在那名已經變了屍體的清軍胸腹處,屍體往後飛了出去。

  此時韋澤距離最近的清軍不過半米多點,可清軍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韋澤,居然沒有絲毫的反應。韋澤揮動右臂,又斜著劈開了另一名清軍的咽喉。殺雞般的慘叫只響了一瞬便戛然而止。

  接著一聲非人的慘叫響了起來,“媽呀!”

  這聲慘叫看來是道出了清軍們的心聲,其他的清軍或早或晚的發出慘叫聲,接著扭頭就跑。後面的人反應稍微慢點,被最前排的傢伙迎面撞了個趔趄,有些用力過猛的乾脆就把後面的清軍給撞倒在地。仿佛傾斜了葫蘆架,清軍們你碰我我碰你,歪歪斜斜的整個亂成了一團。

  韋澤從後面趕上兩步,他左劈右砍,兩名清軍慘叫著撲倒在地上。韋澤心中啐了一口,這兩刀看似創口大,受傷的清軍流血也很多,韋澤卻不是給了兩名清軍致命的一擊。看來自己還是過於激動了,竟然完全失去了平常心。

  稍微穩定了一下情緒,韋澤連跨兩步,揮刀劈向一名清軍的光禿禿的後腦勺,清軍作戰的時候都把辮子盤在頭上,那清軍天靈蓋上的辮子並沒有被不夠鋒利的鐵刀砍斷,而是被單刀切進了腦袋裡面。仿佛遭到了雷擊的蛤蟆一樣,清軍渾身一抖,然後定在當地。

  看到單刀切進了這清軍的腦門,韋澤很清楚這傢伙已經死了。韋澤嘗試著握緊鬆開自己發麻的左後,麻木的感覺依舊還在,左臂已經能用上力道。韋澤放開右手中的刀柄,任由腦袋上留著把單刀的清軍屍體自己倒地。右腳點則住地上的槍桿中央靠前點的位置一碾一挑,長槍就飛了起來,韋澤抓住飛上半空的長槍。一槍就刺入了逃竄清軍光禿禿的後腦勺上脊椎與腦袋的結合部。那位置被利刃刺入後,重則會立刻斃命,輕則也是全身永久性癱瘓。

  韋澤一擰槍桿,槍頭轉動擴大了創口,接下來很輕鬆的就抽回長槍。面對前面晃動著的一眾光禿禿的後腦勺,韋澤瞬間就鎖定了最容易刺的,一槍又刺入了脊椎與腦殼的結合部。

  劉把總此時已經拔出單刀,對著潰散的清軍火槍兵們又喊又嚇。這努力僅僅讓他周圍的少許暫時停下了步伐。可接踵而來的則是沖上來的韋昌榮等太平軍戰士,太平軍戰士們手中的長槍毫不留情的向著陣形崩潰的清軍狠狠刺去。在一片慘叫聲中,清軍中軍的應急部隊就此崩潰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5:53

第5章 韋澤(五)

  對那些敢於作戰的部隊而言,武器就是他們爭取勝利的根本。對於逃命的敗兵而言,武器則是阻礙他們求生的障礙。在通向永安城的官道上,崩潰的清軍運糧隊紛紛扔下沉重的火槍,扔下礙事的長槍,背對著追殺的太平軍,哭爹喊娘的在玩命逃竄。

  在坑窪不平的官道上,有些清軍很幸運的連竄帶蹦的跑開了,有些則不小心摔倒在地。摔倒的清軍想努力爬起來再跑,卻被後面逃跑的清軍踏在身上。倒地的傢伙被踩傷的時候發出了痛苦的慘叫,卻怎麼都掙扎不起來。

  緊跟在這些清軍身後的則是太平軍毫不留情的槍刃。韋澤自不用說,一槍就能解決一個清軍性命。槍法並沒有那麼精准的韋昌榮,此時也能從容的直刺清軍的要害,殺敵速度大大提升。

  逃的逃,殺的殺。也有人奮力奔向血腥的戰場。

  從戰鬥最初開始,張應宸作戰不能說不努力。亢奮的戰鬥情緒徹底控制了張應宸,他就跟瘋了一樣在尋找攻擊的機會。可殺敵並不是靠一腔激情就能完成,因為缺乏戰鬥經驗,張應宸始終沒能有任何戰果。等張應宸稍微清醒了一些,試圖追上韋澤他們的時候,張應宸看到的是韋澤面對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奮勇衝鋒的身影。

  張應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驚叫聲都發不出來。他做夢都想不到,這世上居然有人能夠悍勇到如此地步。佩服歸佩服,張應宸認為韋澤這次是死定了。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乎張應宸意料之外,韋澤空手擋火槍,只靠一人的悍勇就殺退清軍。

  張應宸多次聽說過韋昌榮吹噓韋澤的勇武,張應宸對此是將信將疑的。張應宸是天地會出身,以前走南闖北,見面不如聞名的人物他見得多了。直到親眼見到韋澤作戰的英姿,張應宸才知道有些人是聞名不如見面的。

  韋澤殺散了敵人的陣列之後,緊隨著韋澤的老太平軍戰士對清軍展開了無情的殺戮。張應宸被戰鬥深深震撼的心中再沒有絲毫的恐懼,一種昂揚的勇氣此時滿溢在張應宸胸口裡面。他提著自己的長槍緊追過去,滿心只剩下儘早加入戰鬥的行列,和上司與戰友一起大殺清妖的念頭。

  到了屍橫遍地的陣前,正好一名方才摔倒的清軍踉蹌的爬起來準備逃命。張應宸已經跑的氣喘吁吁,劇烈跳動的心臟也大有想從嗓子眼裡面跳出來的跡象,張應宸仍然端著槍,沖著那名清軍背後被斬了個大口子,背部的軍服號坎被鮮血浸濕的背心猛刺過去。槍尖刺進了那名敵人的身體後被什麼給擋住了,張應宸也不管到底是什麼擋住了槍尖,他用盡身上所有力氣把長槍深深紮入了清軍的背心。

  那名清軍發出了一聲慘叫,整個人軟軟的向前撲倒。張應宸刺死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個敵人。奮力拔出長槍,張應宸緊咬著牙關,高高舉起長槍,對著地上另一個名垂死爭紮的清軍全力刺下。

  御前侍衛科隆多肅然的看著前面的戰場,他一直跟在欽差大臣塞尚阿身邊,並沒親眼見過廣西的逆賊。滿清派來在廣西圍剿太平軍的軍隊總數接近五萬,卻是敗績連連。科隆多一直不理解官軍為何屢戰屢敗,大家都是兩隻胳膊兩條腿,官軍的裝備又比逆賊們強出去太多,為何面對逆賊竟然始終無法取勝?各種公文中都說逆賊頗為能戰,科隆多對此並不是太相信。

  親眼見到面前這二十名逆賊們發動的進攻,科隆多終於相信逆賊們的確悍勇。官軍們不能說不盡力,面前這群逆賊們的悍勇倒是超出了公文中所寫的程度。更可這還不足以讓科隆多如同押糧隊的那些清軍一樣逃竄。科隆朵拉動韁繩,坐下的戰馬原地打了個圈。正當科隆多準備親自帶隊迎擊逆賊的時候,旁邊的另一位御前侍衛王飛雄搶先一步拉住了科隆多的韁繩。迎著科隆多冷峻的目光,王飛雄大聲說道:“科隆多大哥,讓兄弟我帶親兵打頭陣吧。”

  科隆多想了片刻,答道:“也好,王兄弟你要小心了。”說完,科隆多抽出腰間的單刀遞給王飛雄。這是專門賞給御前侍衛的好刀,王飛雄本想推辭,轉念一想就明白了科隆多的好意。面前的這幫逆賊們雖然悍勇,卻沒有火器。科隆多的這把刀極為鋒利,削斷逆賊的長槍很輕鬆。此時只要能遏止住逆賊的氣勢,贏得一點時間,科隆多就能整頓前隊剩餘的清軍,對逆賊們發動一次進攻。

  想明白了這點,王飛雄接過單刀,翻身下馬,叫上欽差大臣塞尚阿給御前侍衛的親兵,大踏步的向韋澤他們走去。

  韋澤此時已經感覺到這隊清軍不對頭。擊潰清軍的後隊,擊潰清軍的中軍迎擊部隊,兩場接戰的過程很正常,清軍綠營兵完全展現出了本該擁有的戰鬥能力。不正常的是這些清軍的中軍居然始終陣形森嚴,還能在一敗再敗的局面下繼續發動進攻。

  這些進攻的成效如何且不去說,能發動進攻就說明這支清軍的指揮官看穿了韋澤兵力太少的弱點。韋澤他們到現在已經有些強弩之末的意思,若是清軍能夠再發動一兩次進攻,韋澤他們只怕連逃走的力氣都剩不下來。

  戰鬥到這個程度,韋澤他們也沒了別的選擇。若是此時撤退,是搶不到多少戰利品的。既然清軍中軍依舊秩序井然,他們一旦發動尾隨追擊,扛了一堆戰利品的太平軍肯定抵擋不住。眼下只有徹底擊潰清軍,把他們攆出戰場這一條路可走。而且韋澤堅信,就清軍現在的表現,若是不能拿出底牌來,韋澤能夠帶領兄弟們堅持下去。哪怕是這幫清軍以眼下的戰鬥力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韋澤等人最少還有五成勝算。

  等韋澤看到清軍再次派出的小部隊逆襲,他就知道清軍也要拼命了。看到為首的一人穿著醒目的黃馬褂的時候,韋澤更加驚訝起來。穿黃馬褂的應該來自京城,在韋澤的想像中,京城來的黃馬褂等同於無能之輩兼膽小如鼠。京城裡面竟然還有能夠在混亂中堅持作戰的黃馬褂?韋澤真的不相信。

  信不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韋澤現在不是幻聽幻視,那帶隊的黃馬褂已經拎著一口刀,越過敗兵衝殺過來了。越過敗兵的縫隙,韋澤看到規模大大縮水的清軍中軍裡面竟然也有穿黃馬褂的身影。

  韋澤此時左手已經恢復正常。既然清軍堅持著不斷迎擊的辦法,韋澤也只能堅持近身肉搏戰擊潰敵人的既定戰術。由於韋澤部下數量太少,清軍這種分批進攻的辦法甚至不能說是沒效率的添油戰術。

  沒有等對面那黃馬褂衝殺到近前,韋澤大踏步迎上前去,手臂一震便沖著那黃馬褂舞出了一個槍花。附身的這身體以前的主人也叫韋澤,雖然只有19歲,卻是自幼習文練武的傢伙。那點文化倒也沒什麼驚世駭俗的,可這身功夫是實打實的厲害。抖槍花是術上的花架式之一,在大規模戰鬥中用處非常有限。可在單挑的時候這花架式的功用就顯示出來。若是黃馬褂的注意力被槍花吸引,在稍有分神的那一刹那,韋澤就可以上去一槍戳死那黃馬褂。

  事情的發展並沒有按照韋澤想像的那樣,黃馬褂也是識貨的練家子,一看韋澤的架勢他竟然連退幾步,刀交左手,空出來的右手從腰間掏出了把雙筒手銃。

  “我操你娘啊!”這下韋澤心中忍不住又罵了一句,他這是真的驚了。這雙筒手銃一看就是從外國進口的貨色。現在雙方距離不過三四米,這個距離上若是被手銃打中定然非死即傷。可此時撲上去就是硬撞槍口,對方射擊命中率會大大提升。

  就在韋澤進退為難的時候,卻聽得風聲響動,原來是韋昌榮出手了。殺散了面前的清軍之後,韋昌榮的注意力同樣落到了戰場上異常醒目的黃馬褂身上。即便沒見過雙筒手銃,韋昌榮也知道那是火器。因為與這位黃馬褂距離較遠,韋昌榮把手中的長槍當作標槍向黃馬褂擲去。

  那黃馬褂功夫不弱,即便遭到這突然襲擊依舊沒有慌亂,他左手的單刀撩起一削,韋昌榮擲過去的長槍竟然被砍成了兩截。

  韋澤哪裡會放過這個機會,他也奮力擲出了自己的長槍。韋澤力氣比韋昌榮大了不少,長槍又快又准。轉瞬就飛到黃馬褂胸前,那黃馬褂下盤極穩,在這危急時刻竟然努力轉動上半身,堪勘避過了前胸要害。然而韋澤的長槍依舊刺中了黃馬褂的右臂。這下,黃馬褂再也握不住右手中的雙筒手銃。但這傢伙真的夠狠,他一咬牙,揮動左手的單刀,沿著槍頭削斷了韋澤長槍的槍桿。

  見到如此狠人,韋澤甚至有點佩服。這種事情在電影裡面出現過,可親眼看到的時候震撼力依舊十足。黃馬褂的應對非常正確,若是此時拔出長槍,立刻就是鮮血狂噴的結果。若是不管這杆長槍,長槍的槍桿沉甸甸的墜著,那傢伙根本動彈不得。即便是強行動彈,也會被長槍豁開傷口,那時候反倒是更容易喪命。斬斷沉重的槍桿,只留著份量最輕的槍頭在身上,已經是最好的應對辦法。

  這樣的傢伙是不能放過的,此時韋澤手中沒了長槍,清軍長槍手們逃散的時候倒是把手裡的長槍給扔了不少。韋澤隨便從地上挑起一根長槍,就準備上去解決那英武的黃馬褂。

  也就在此時,官道邊的林子中猛然有人用廣東腔喊起來:“殺啊!殺清妖啊!”不僅僅是呐喊,有人用木棍撥打樹木與草叢,發出了很大的動靜。按照原先的計畫,韋澤的部下兵分兩路,伍長林阿生帶了八名兄弟攜帶五杆火槍埋伏在樹林裡面,到了衝殺的時候他們就突然連喊帶叫虛張聲勢,以給清軍以更大的心理壓力。到現在他們才鬧出來這個,想來是戰鬥場地移動太快。官道固然坑窪不平,在林子裡面穿行要花費的時間更多。

  這時機也不能說不好,更重要的是,林阿生他們帶了五杆火繩槍。喊叫片刻之後,他們從草叢與樹後對著官道上的混亂清軍放了一輪,即便是沒造成清軍什麼損傷,卻讓清軍更是驚懼。這下,連原本尚且算是陣容嚴謹的清軍中軍都有些動搖起來。

  就在韋澤準備繼續衝殺的時候,跟在那黃馬褂身後的那些幾個人上前護住了黃馬褂。韋澤也不敢太貿然沖上去,若是那幾個隨從也突然掏出雙筒手銃,韋澤可不是刀槍不入的金剛不壞之體。而那黃馬褂卻也沒有堅持,對隨從的親兵說了幾句,親兵就護送著那傢伙退了下去。

  戰鬥不利,又遇到了疑兵,始終相當能戰的清軍也終於放棄了和韋澤他們繼續作戰的打算。清軍的中軍已經收攏了官道上的潰兵,在整個軍心完全動搖前,開始有條不紊的向後撤。令韋澤佩服的是,清軍中軍部隊裡指揮部隊的那廝在撤退的時候居然還能讓清軍火槍手們布下陣列,以火槍逼住陣腳。

  清軍開始撤退,韋澤卻不能帶著部隊也開始撤退。好不容易以弱勢兵力壓倒了清軍,這時候需要的是維持這種心理上的優勢。若是韋澤帶人一撤,勉強撤退的清軍只怕就能重整隊伍開始追擊,前面那些奮勇作戰都等於打了水漂。上前幾步撿起了那黃馬褂丟下的雙筒手銃以及單刀,韋澤帶著兄弟們站在官道上沖著開始撤退的清軍叫駡起來。因為少年心性,又見到對方陣列中有黃馬褂,韋澤先用客家話罵了一通,又一改平時用客家話,操著京腔尖聲罵了一句,“你們這幫兔崽子!你姥姥的!我操你大爺!”罵完之後,韋澤沖著清軍哈哈大笑。

  1852年在廣西是基本聽不到如此正宗的北京土話,韋澤奮力尖著嗓子叫駡,連撤退的清軍都聽的清清楚楚。這嗓子喊完,就見清軍陣中稍微起了些波動。但是清軍隊伍還算是維持了秩序,依舊護衛著前半截的糧隊井然有序的沿著官道向遠離韋澤等人的方向繼續撤退。

  等雙方的距離超過了兩百米,韋澤立刻領著兄弟們向清軍後隊那幫試圖逃竄的馱隊奔去。後隊的清軍早就跑的無影無蹤,倒是運送軍糧的馬幫們心疼馬,他們一個個努力的攏住馬匹,若不是管道兩邊林深草密無法逃竄,馱隊只怕早就帶著馬匹跑遠了。

  “我們不殺你們!”追上馱隊之後,韋澤站在一匹馱馬旁邊隨口安撫著體如篩糠的馬夫,說話之間,他已經解開了馬背上的竹簍中不太大的袋子。千萬要有鹽啊!千萬要有鹽啊!韋澤心中祈禱著。

  兩個袋子裡面都是黑色粉末,在不用多看,那是火藥。再打開另外的袋子,裡面也是火藥。而旁邊檢查另一匹馱馬的韋昌榮已經興奮的喊起來,“這裡是鹽。”眾人驚喜的看向韋昌榮,只見韋昌榮仿佛不太敢相信自己,捏了一小撮白色的東西送進嘴裡。然後整張臉都皺吧起來。“真的是鹽!”韋昌榮砸吧著嘴開心地笑道。

  這下所有人都大喜過望,不管兄弟們呼呼歇歇的喘成什麼樣,韋澤命大家盡力多拿。負責接應的兄弟已經拎了麻繩過來,大家都知道此時得快才行。把兩個布袋用麻繩捆住,往肩頭一搭就能帶兩個。

  韋澤也顧不上再去找別的,他對興奮的部下喊道:“把清妖的鞋都給弄下來。不要草鞋!”

  這個提醒實在是及時,畢竟是清軍,這些人腳上都是有軍靴的,便是這些軍靴即布制,比起韋澤他們腳上的這些草鞋可是好的太多。戰士們立刻一通狂拽,每人都能均上一雙。韋昌榮的草鞋鞋帶都跑斷了一根,他乾脆坐在地上,脫了自己的草鞋,直接換上了清軍的靴子。站起來走了兩步,韋昌榮笑道:“這還真不錯。”

  韋澤卻不想在此時讓兄弟得瑟,他喝道:“撤退!”

  一個袋子大概有十斤重,韋澤讓每個兄弟帶了四個。他自己則帶了六個。韋昌榮走在最後,只見他肩頭上也扛了四個布袋,剛走了幾步,卻又返回身去扔掉了兩個袋子,然後把一匹馱馬上帶的好大幾塊臘肉給拎起來扛在肩上,這才快步沖進了林子裡面。見到韋昌榮拿了臘肉,太平軍的隊伍裡面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等兩軍距離超過一裡地,韋澤立刻命道:“快撤!”韋澤連聲催促。轉眼間,戰場上雙方的角色就發生了調換。清軍成了尚未開始追擊的追擊者,韋澤他們則成了正在逃竄的逃竄者。

  撤退的道路是早就準備好了的,也不管清軍怎麼應對,韋澤帶領著兄弟們踏上了回永安城的道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5:54

第6章 韋澤(六)

  清軍運糧隊中,科隆多臉色陰沉似水的看著隱沒在山林裡的劫匪。天下能說官話的人不少,但是在廣西這窮山僻壤裡聽到京味十足的叫駡,卻大大出乎御前侍衛們的想像。雖然距離遠,人聲比較嘈雜,聽的不甚清楚。可那兒化音,還有那專用的罵人話,離開京城許久的侍衛們絕對不會聽錯這親切的鄉音。這群留著奇怪髮型,操著京城口音的人到底是什麼人?科隆多怎麼也想不明白。

  只是這事情也沒辦法在此時討論。出發前一百五十餘人的押糧隊,現在還能集結在一起的只剩了不到六十人。有些清軍逃進了管道兩邊的密林中,過一會兒大概也會聚集起來。科隆多估算這部分清軍頂多再能回來十幾個而已。整個押糧隊將近一半人都被殺,逆賊竟然無一戰死,回想起親眼見到的逆賊戰鬥中的兇悍,特別是沖在最前面的那個少年的悍勇,科隆多不禁有些懍然。

  如果逆賊人數不是二十個,而是四十甚至六十。那包括科隆多等御前侍衛在內的押糧隊,今天就只怕無一能逃出性命。科隆多也算是膽氣豪裝之人,想到這裡,科隆多突然心中生出殺意大盛,他轉向指揮押運隊伍的綠營劉把總,大聲命道:“現在就派人追趕!絕不能放過這群逆賊!”

  聽了科隆多的命令,僥倖逃出命來的綠營劉把總臉色慘白地說道,“大人,我們受命押運糧草,此時已經奮勇殺敵擊退了敵軍。我們趕緊收攏馬隊,仔細防衛,同時請救兵來接應才是上策!若是這些賊寇是想聲東擊西,派兵過去不過是中了他們的詭計。”劉把總也是頗有指揮能力的傢伙,可他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悍勇的敵人,更沒有膽子繼續去追。

  “奮勇殺敵?”科隆多聽完這話之後差點給氣樂了。這是被敵人奮勇殺戮吧?一仗下來,除了沒能殺死任何一個攔路搶劫的逆賊,押糧隊死傷了至少六十多人。若不是科隆多在緊急關頭派了其他御前侍衛與親兵上前抵擋,只怕此時運糧隊早就被打得徹底崩潰了。

  “大人,是您帶著卑職奮勇殺敵。”劉把總立刻糾正了自己的不當言辭。

  科隆多惡狠狠的瞪了那把總一眼,“那些逆賊們扛了不少東西,此時哪裡跑得動。現在不追,是準備縱容他們逃竄麼?”

  即便對科隆多十分恭敬,那把總鼓起勇氣反駁起來:“大人,卑職受命押送軍糧。遇到逆賊搶劫軍糧,卑職自然得奮勇……殺敵。可這逆賊已經逃竄,卑職若是追趕,誤中了逆賊們的調虎離山之計。那卑職可就萬死難贖啦!”

  科隆多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聽那受傷的御前侍衛王飛雄開口了,“科隆多大哥,咱們先別追了。別介是那幫兔崽子真的在玩什麼花樣!”王飛雄沒有拔出刺入肩頭的槍頭,他此時的表情頗為痛苦。

  有自己兄弟除言相勸,科隆多回想起方才的廝殺,也覺得派這幫被嚇破了膽子的綠營兵去追只怕是白搭。儘管心中怒氣難消,科隆多最後還是說道:“那就如此吧。趕緊收攏隊伍,再派人向前面的關口送信,請他們派兵來接。另外,王兄弟,你忍著點,我現在就幫你取出槍頭!”

  見御前侍衛沒有堅持,劉把總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原本他還想著,若是科隆多再堅持追擊,他是絕對要強行以押糧隊指揮官的身份拒絕。御前侍衛雖然是皇帝身邊的人,可也不能直接指揮運糧隊。追擊搶劫的逆賊本來就不是押隊的事情。若是軍糧出了大事,北大營的統領,已經重新起複的前廣西提督向榮大人或許不敢殺御前侍衛,可是絕對敢殺運糧隊的把總。

  “真是口好刀!”韋澤邊贊邊用一塊白布仔細的把粘在單刀上的油脂均勻的塗抹到刀鋒附近。這是從黃馬褂那裡奪來的單刀,黃馬褂用這把單刀一撩就斬斷了韋昌榮投擲過去的長槍,韋澤當時就注意到了這把刀。方才用這把刀切削臘肉,手感上就跟切橡皮一樣。須得用點力,卻能夠相當準確的進行切割。

  在韋澤身邊的韋昌榮完全沒有注意這刀的好壞,大夥搬運著東西跑了預設的撤退營地,再也跑不動了。大夥打了這一仗,早就累壞了。強撐著跑路,更是體力耗盡。也不管後面是不是有人在追,兄弟們立刻東倒西歪的躺下準備好的草鋪上動彈不得。

  而韋澤還是和平時一樣,儘管疲憊,卻強撐著生火。此時在後面殿后的兄弟清軍並未追趕,韋澤就開始切臘肉。這些臘肉都是肥豬腿製成,韋昌榮爆發出了驚人的潛力,硬是一個人扛了四條肥大豬腿。

  見韋澤開始切肉,兄弟們不顧疲憊,也紛紛拿出了竹筒,把韋澤切下來的臘肉片裝進竹筒,喜滋滋的用長草把竹筒紮好放在火堆旁邊。這年頭生活艱難,很多家庭中逢年過節的主菜若是臘肉,那就說明是好年景了。這次打了大勝仗,人人自然喜不自勝,繳獲的物件中有臘肉,兄弟們更是歡喜。聞著竹筒中逐漸散發出來的濃郁香味,不少兄弟嘴邊已經顯露出水花。就連保養過單刀之後開始研究雙筒手銃的韋澤也忍不住向火堆多看了幾眼。

  但是韋澤並沒有太在意吃肉的事情,他收起保養過的單刀,又拔出了繳獲的雙筒手銃。這把雙筒手銃不是火繩引發,而是燧發槍。靠上板簧發火,只要裝好火藥與子彈,就能隨時射擊,比火繩槍強出去實在太多。繳獲這口單刀自然是令韋澤喜不自勝,把裝飾著精美花紋的雙筒燧發槍更是韋澤保命的本錢。

  如果能夠把太平軍裝備的火繩槍都換成燧發槍,再加上刺刀,韋澤完全有信心輕鬆擊潰這時代的任何清軍。正當韋澤的思緒放在這些未來軍事考慮的時候,就聽張應宸恭恭敬敬地說道:“韋司馬,可否開飯?”

  “哦!吃飯!吃飯!!”韋澤立刻答道。話音剛落,部隊中立刻響起一片歡呼聲。

  韋昌榮心急火燎的解開竹筒上綁著的長草,夾起一片臘肉就塞進嘴裡。臘肉有些燙,韋昌榮忍不連吸涼氣。可他只吸了幾口涼氣,就開始大嚼起來。沒人笑話韋昌榮,大夥和韋昌榮一樣急不可耐的吃著臘肉,還往嘴裡猛扒混著肉香的豆子米飯。

  狼吞虎嚥的吃完了這頓飯,韋昌榮舒服的歎口氣,“若是有酒,那就更好了!”

  這句話立刻得到大多數兄弟們的贊同,大家紛紛應和道:“是啊!有酒便好了!”

  接著就有兄弟遺憾地說道:“可惜這次的清軍沒有運酒,不然我們也搶些回來。”

  韋澤倒是沒有如同兄弟們吃的那樣狼吞虎嚥,聽到這話他笑道:“這次沒有,下次卻未必沒有。馬上就過年了,清妖的頭子肯定要犒賞下頭的人,這酒自然不會少。保不准下次還有……”

  “哦?我們再伏擊一次麼?”兄弟們當時就來了精神。

  韋澤搖搖頭,“先把這次繳獲的鹽巴與火藥送回永安。城裡面正缺這些東西。不能光咱們在這裡吃,咱們的家人在永安可沒有鹽吃!”

  聽韋澤談起在永安城的家人,本來熱鬧的氣氛也稍稍變得低沉了些,不少兄弟停下了筷子。

  張應宸是永安城天地會的一個小頭目,在太平軍攻下永安之後才加入的太平軍。這些天他算是知道了不少太平軍的事情,韋澤他們這些“老戰士”都加入了拜上帝教。凡是要加入拜上帝教的人,先得把全部家產都供奉給拜上帝教。通過供奉家產,拜上帝教才能確定這些人是否對拜上帝教忠誠。為了證明自己,大部分入教的人連自家土地都給賣了。

  通過了忠誠審查之後,這些教徒們全家都加入了太平軍。也就是說,教徒們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歸太平軍所有,如果他們現在離開了太平軍,連可以回去的家都沒有了。

  眼下太平軍的家眷們都在永安城中,張應宸能夠理解為什麼韋澤一提在永安的家人,老太平軍的戰士們就會如此表現。兄弟們繳獲了臘肉鹽巴,此時吃的開心。而兄弟們的家人在永安卻只能吃“淡食”,過著沒鹽少菜的日子。在這時候,還能自顧自的吃的開心,那就只能說那人已經良心泯滅了。

  所以張應宸趕緊說道:“兄弟們,咱們趕緊把這些繳獲運回永安,咱們家人自然能夠吃上鹽。有韋司馬在,咱們再打一次清妖的運糧隊,咱們就再也不怕沒鹽吃啦!”

  “是啊!跟著我四叔,還有什麼清妖打不過。大夥吃完了就趕緊休息,明天一早就趕緊往回趕。”韋昌榮也鼓動道。

  太平軍的兄弟們打仗不僅僅是在為太平軍打仗,更是在為他們自己,在為他們的家人打仗。一聽回了永安之後就能繼續出來打仗,加上這次仗大夥打得順手,人人又都恢復了精神。

  “我等一定跟著韋司馬好好打仗!”

  “有韋司馬帶著,我們誰都不怕!”

  兄弟們紛紛表態。

  張應宸聽著這些話,心中頗為激動。他也是有同樣的心情,韋澤在戰場上的勇武表現,令張應宸再也沒有對韋澤的任何懷疑。而且張應宸的家族也在永安城,韋澤能帶著兄弟們多打幾次勝仗,張應宸的家人自然也能多吃上食鹽。眾人能在韋澤帶領下騷擾清軍的糧道,清軍攻破永安的可能性也會大大降低。

  韋澤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他大聲說道:“兄弟們,眼下的當務之急在於趕緊運東西回永安。至於兄弟們的功勞,我自然會記下。東王已經頒佈了命令,咱們太平軍論功行賞,有功者賞,有過者罰。既然兄弟們都立下大功,我也絕對不會埋沒了兄弟們的功勞。等大家回到永安之後,我自然會向東王稟告。雖然我不能向兄弟們誇下海口,不過這次我努力讓兄弟們人人升到伍長。”

  聽到能夠升官,眾人都是一片歡呼。

  韋澤又立刻壓下了兄弟們歡呼的勢頭,“兄弟們,咱們話說在頭裡,既然這次搶了清妖的運糧隊,我們回到永安之後只怕就會立刻出兵,若是兄弟們此次沒有得到提拔,大家卻不能有什麼別的心思。若是提拔了兄弟們,我還得先說,我用兵講的是能否幹事。當了伍長,這分配的糧餉自然是該給,可在我這裡,伍長卻未必指揮四個人。這不是我不讓兄弟們做官,而是仗打不好,命就沒了!命都沒了,要著官有個鳥用!”

  “一切皆聽從韋司馬安排!”興奮的戰士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答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5:54

第7章 韋澤(七)

  回程的時候眾人都抓緊行軍,大夥的家人還在永安,這趟出來已經七天了,一想到帶著這麼多繳獲回到永安城之後就能有獎賞,特別是能與家人相聚,人人歸心似箭。

  韋澤派張應宸領了兩名兄弟先趕回永安城稟報,自己帶領大隊行軍。儘管攜帶眾多物資,來的時候走了六天的路,回去的時候只走了不到三天。畢竟出發的時候眾人是探索前進,沿途上還得奮力開路,回去的時候只需趕路即可。大家曉行夜宿,終於在2月12日上午,到了韋澤與張應宸約定的匯合點。

  在匯合點等待韋澤的不僅僅是張應宸,還有城內派出的一個兩的部隊,帶頭的居然是太平軍的御前侍衛林鳳祥。林鳳祥也是金田起義時的40名老兄弟之一,此時也官拜司馬,同時成了洪秀全的御前侍衛。官職雖然與韋澤相同,地位卻比韋澤高不少。

  韋澤與林鳳祥見過面,而且兩人在韋澤沒有穿越附身前還一起打過仗,算是熟人。見到居然是林鳳祥親自來,韋澤就明白了太平軍高層對這批繳獲的重視程度。

  親自一袋袋查看了韋澤他們帶回的繳獲,林鳳祥抓住韋澤的手,興奮地說道:“韋司馬真是辛苦了!有這些東西,守城就有望了。”

  聽到這激動的話語,韋澤心中一凜。太平軍的局面居然到了令林鳳祥都覺得守不下去的地步了麼?但是韋澤卻也沒有點破這點,他笑道:“有林司馬親自接應,我等自然可以輕鬆回去。回去的道路林司馬可否已經安排好了。不若我們現在就走。”

  “得等天黑才行。”林鳳祥遺憾地答道,“韋司馬出兵之後,向榮再次向前移營,此時幾乎逼到了紅廟那裡。”

  “什麼?”不僅韋澤瞪大了眼睛,韋澤的部下們都是一驚,此時距離他們離開永安城已經有了十天,大家不知道永安城的局面發生了如此大變。

  太平軍的永安防禦體系並不是簡單的依靠永安城城牆實施防禦,太平軍在永安城外也佔據了不少據點。北邊要衝之一就是紅廟。

  滿清北大營的統領向榮與南大營的統領烏蘭泰,曾經在官村嶺被太平軍徹底擊敗,向榮隨即被解職。等太平軍攻克永安之後,向榮才被起複。自打起複之後,向榮就一改以前的失誤,放棄了與太平軍全面野戰,轉而實施了陣地戰。他先親自帶隊,把清軍的北大營從距離太平軍30裡的古排強行遷移到距離太平軍15裡的龍眼塘。

  林鳳祥向韋澤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情況,韋澤他們離開永安城之後不久,向榮再次移營,把清軍北大營逼近到了距離城牆七八裡地的紅廟前面。

  向榮這次移營不僅逼近了太平軍,還截斷了韋澤帶隊回到永安的道路。即便是眼下還有路可走,卻也保不准什麼時候遇到清軍的巡邏隊。韋澤他們人人背了四十斤的繳獲物資,加上數日來不停的行軍大戰,沒有來得及休息,體力已經到了穀底。若是被清軍的巡邏隊發現並且攻擊,別說把繳獲的物資給運回去。只怕韋澤他們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見韋澤他們如此震驚,林鳳祥笑道:“兄弟們暫且不用擔心,我出來之前,南王已經命翼王到了紅廟。只要我派人回稟翼王,那時候翼王自會出兵引住紅廟對面的向榮。而還會有一隊兄弟前來接應,把這些繳獲運回城內。”

  “如此甚好!我等就聽林司馬調遣。”得知有大部隊接應,韋澤鬆了口氣。

  林鳳祥立刻人回去稟報,下午時分,又過來了二十幾名負責搬運的兄弟。沒多久,就聽到遠處出現了喊殺與槍炮聲。韋澤好歹打了這麼三個月的仗,一聽聲音就知道槍炮聲基本都是從清軍那邊傳來的,太平軍這邊只有偶爾才會開槍,火炮更是一聲沒響。

  但這不是韋澤他們要關心的問題,林鳳祥帶領著運輸部隊,扛著東西就走。隊伍避開了雙方交戰的戰場,一路往永安城方向趕。

  前來接應的兄弟們都知道韋澤他們這一路也已經沒了氣力,所以沒讓韋澤等人再抗繳獲的物資,而是由接應部隊每個人扛了二十幾斤的東西,十幾裡路跑了一個時辰。半路上又有五十幾名兄弟接應。行進速度更是快了許多,百十號人終於在天色即將黑下來的時候到了永安城下。

  到了城北大門,只見城上城下都站了不少守城的太平軍戰士。看來這消息傳出去的頗快。而令韋澤驚訝的是,人群中竟然有位一身黃袍的王爺,定睛觀看,那位是負責全城防務的南王馮雲山。

  太平天國攻克永安城後建制,分封了東西南北四王以及翼王石達開。南王馮雲山是地位僅次於東王楊秀清的人物。能讓馮雲山親自來迎接,說明繳獲物資的辛苦得到了上層的重視,韋澤心裡面也是有點得意。上前幾步,韋澤率先見禮,“屬下韋澤見過南王。”馮雲山只隨便應了一聲,就直奔繳獲物資而去。確定運來的袋子裡面都是食鹽與火藥,馮雲山轉回頭對韋澤說道:“韋兄弟可是立下了大功!”

  高興歸高興,馮雲山的心思還是在軍務上,只是贊了韋澤一句,馮雲山轉身對旁邊的人命道,“立刻將這些鹽與火藥送去聖庫。”

  張應宸到了城下的時候,氣都快喘不過來了。不過張應宸發現,哪怕是他跋涉了這麼久,速度上竟然並不比半路接應的兄弟慢。半路接應的兄弟中,有幾個也是跑著跑著就抽筋了。

  一路上,韋澤多次講過不吃鹽的後果,與韋澤他們同行的時候,大家都一樣。還看不出來。這幾天大家天天鹽吃夠,甚至還有臘肉吃。與城內的兄弟一比,這體力上居然不落下風。對於這次韋澤的功勞,張應宸已經完全能確定。

  見到馮雲山這樣的大人物親自來迎接,張應宸滿心激動。然而南王馮雲山只是忙著處理公務,卻沒有多褒獎一下有功之臣,張應宸心中也有些失落。正在心裡不太高興的時候,張應宸就見韋澤上前一步對馮雲山說道:“南王,屬下乃是奉東王之名出擊。南王送這些繳獲的東西去聖庫,自是應當。但是還請南王派位兄弟和屬下一起去見東王,這樣屬下覆命之時也好向東王交代。”

  見韋澤這麼做,張應宸立刻緊張起來。太平軍中除了天王之外,就是東西南北四王權勢最大。東王楊秀清被封為軍師,統領諸王。南王馮雲山則是權勢僅次於東王的人物。韋澤的語氣神態頗為恭謹,但是說的這話中隱隱有著不相信南王的意思。張應宸忍不住心中捏了把汗。

  然而南王馮雲山竟然沒有生氣,只見他哈哈一笑,“只是顧得高興,這件事卻沒來得及想到。這樣,我與韋兄弟一起去見東王,當面把此事說清。”

  既然馮雲山如此說,韋澤也就沒什麼好說,命令部下回營休息,韋澤跟隨著南王馮雲山向著城內去了。

  在去東王府的路上,馮雲山告訴韋澤,昨天下午“天父降臨”,向太平軍發話,說眼下的困境很快就能渡過,要太平軍上下向諸王學習,奮力殺敵,以圖勝利。今天韋澤就送回來繳獲,想來太平軍士氣當是一振。

  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韋澤心中忍耐不住想大笑。以往他對太平天國有一個過不去的坎,那就是拜上帝教的問題。作為新中國很普通的青年,韋澤本人是堅定的反宗教份子。然而正是基於反宗教的理念,韋澤很快就發現,那位不怎麼露面還喜歡寫打油詩來闡述教義的天王洪秀全或許是真的信由他自己創立的拜上帝教。除此之外的太平天國諸王沒一個人信拜上帝教。例如後世大大有名的翼王石達開,對拜上帝教的態度可能就只差敲鑼打鼓的公開反對了。

  至於馮雲山本人,實際上是拜上帝教在廣西的真正推行者。洪天王是主管經書編寫的教主,馮雲山的作用地位無疑就是實際操作的教皇。東王楊秀清眼下的職務是統領諸王的“軍師”,這位從上講本該更世俗化的東王,面對本來完全沒機會插手的拜上帝教,竟然搞起“有中國特色的宗教手段”。天王洪秀全稱自己是天父的二兒子,耶穌的弟弟轉生。楊秀清就自稱天父附體,每當天父附體的時候,楊秀清就是洪秀全的“父親”,是旨意比洪秀全更具權威性的最高神。

  對韋澤這個反宗教的人來說,刨去宗教手段帶來的滑稽感,韋澤倒是非常認同這種政治手段。得知自己巧合之間竟然能幫上楊秀清的忙,韋澤心中還是頗為高興的。

  不管多少人真心相信天父附體這等小手段,楊秀清做事有始有終。每次附體發表完“最高指示”之後,楊秀清都會稍微去休息一下,以示天父附體是會給普通人的身體帶來相當沉重的負擔。此時楊秀清正在“休息恢復”當中。

  雙方又聊了幾句,不由自主的就說起了最近的軍務。對於清軍收緊包圍圈,韋澤反倒不在乎。看著馮雲山那沉重的神色,韋澤笑道:“南王,向榮與烏蘭泰都不過是咱們的手下敗將,想打敗他們,其實只用像以前那樣,把他們給引到外面野戰。拖著清軍在山裡走上幾遭,他們心急著打敗我們,就更會冒進。此時設下埋伏,定能將他們一舉殲滅。”

  馮雲山聽完之後就問道:“若是清妖不追擊咱們出城的部隊,而是趁著城防空虛的時候加緊圍攻永安怎麼辦?”

  韋澤答道:“那我們就索性不要守永安了,只要殺光追擊咱們的清妖,這永安城咱們想要再次拿下,那是易如反掌。何必一定要在乎這一城一地的得失呢?”

  “何必一定要在乎這一城一地的得失……呵呵。”馮雲山聽完之後只是笑了笑,卻沒有再說什麼。太平天國的諸王集中居住,王府就設在永安城衙門附近的幾處大宅子中。永安城不大,就這麼說話的功夫,兩人就到了東王府門口。南王馮雲山沒有對韋澤的看法給與任何評價,他帶著韋澤直接進了東王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5:54

第8章 韋澤(八)

  由於洪秀全認為“上帝”這個“帝”字不能僭越,所以太平天國中只有“王”爵,沒有皇帝。東南西北四王以及翼王都是王爵,就連洪秀全也只是“天王”。天王洪秀全是萬歲,東王楊秀清是九千歲。僅僅這一點,就能明白楊秀清在太平軍中的地位。

  南王馮雲山帶著韋澤進了東王楊秀清的府邸。除了侍衛之外,東王府裡面還有女官與侍女。見到南王馮雲山進來,女官們就上前見禮。南王馮雲山讓韋澤等在外面,他自己徑直進了楊秀清所在的客廳。韋澤就簡簡單單的站在了院子中,他視線微微下垂,對那些女性們完全視而不見。這倒不是韋澤矯情,太平天國在1851年實施“永安建制”,天國頒佈了一系列制度措施。對於韋澤來說,這大部分措施倒是能夠理解。例如聖庫制度,軍功制度,男女分營。在戰時都是非常重要的措施。

  只是農民起義的本色在這些制度中也一覽無遺,例如洪秀全命令部隊男女分營,他卻在永安建制中宣召,“後宮稱娘娘,貴妃稱王娘。”即天王的後妃總稱“娘娘”,東、西、南、北、翼五王的妃子通稱“王娘”。此時洪秀全與五王都有妻妾,他們倒是和妻妾住在一起。

  在小農制度中,有沒有特權代表了地位的高低。上位者若是沒有特權,只會讓下面的人笑話。韋澤能理解這點,但是不等於他能接受這點。而且韋澤好歹是在北方的大型船舶企業所在城市成長,當地的美女身材高挑,娥眉杏目,鼻樑挺直,皮膚白皙。這才是韋澤喜歡的類型,諸位王爺家的女性,韋澤是真的不忍睹視。

  韋澤不知道的是,他這麼神態自若的站在院子裡面,反倒引起了屋內的東王楊秀清與南王馮雲山等人的注意。原本馮雲山與楊秀清說完了韋澤劫糧的事情後,就準備出門叫韋澤進來。結果從窗戶看出去,卻見韋澤就那麼簡簡單單的站著,完全放鬆的姿態,對院中不時出現的女性視若無睹的態度。這讓馮雲山頗為訝異。

  19歲的青年,即便是害羞,也只會刻意避開女性。韋澤這等視而不見的態度,有著異樣的成熟感。馮雲山一直負責傳教工作,見得人成千上萬,這等從容平淡的青年卻是沒有見過幾個。

  發現了馮雲山的異狀,楊秀清也朝外看去。稍微看了一陣,楊秀清輕笑一聲,對侍衛說道:“叫外面的韋澤進來。”

  韋澤跟著侍衛進了客廳,就見到屋內有三名身穿黃袍的王爺。其中一位自然是馮雲山,居中的那位目光明亮的青年正是東王楊秀清。坐在楊秀清另外一側的則是翼王石達開。楊秀清今年28歲,而石達開更加年輕,只有21歲。與成熟強勢的楊秀清相比,石達開無疑稍微稚嫩些。他整個人看上去如同一把出鞘的寶劍般鋒芒畢露。

  等韋澤上前行禮完畢,楊秀清開口就詢問北上的道路情況。

  “回稟東王,滿清封鎖了所有通行道路,屬下是避開了道路,穿山越嶺走過去的。”韋澤直言不諱地說道。接著把這次出擊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聽完韋澤介紹完他們是靠走毫無人煙的地方才繞到清軍背後,楊秀清與石達開都稍顯的有些失望。清軍圍困永安的支點就是南北大營,若是能派遣大部隊沿著韋澤出擊的道路繞到清軍背後,等清軍北大營出動的時候從後面猛攻清軍營寨,就很有可能打破北大營。北大營一破,清軍的包圍圈也會徹底瓦解。可韋澤說的清楚,他避開了清軍大營外佈置的哨卡,選擇了荒無人煙的地區。即便是派遣了大部隊沿著韋澤開闢的道路走,想偷襲清軍大營,還得先擊破清軍的週邊哨卡。

  即便韋澤說的明白,石達開依舊忍不住問道:“沒辦法派遣大隊人馬從清妖背後埋伏麼?”

  韋澤認真地答道:“凡是好走的地方,屬下大多都已經試過。北邊的確是無法通行大軍。屬下這次劫奪了清軍的運糧隊,想來清軍也會加強防備。再次走的話,只怕那些道路上就會遇到清軍。”

  石達開看來並沒有被韋澤說服,只是韋澤把話說到這個地步,石達開也暫時沉默下來。

  楊秀清並沒有急著插話,他下意識的微微抿著嘴,思索了片刻,他就詢問起大瑤山的山勢。幸好在山中穿行了數趟,韋澤才能比較有條理的回答楊秀清的問題。從楊秀清的問題中,韋澤聽得出,楊秀清對地形有著異常的敏感。雖然不知道在辨別方向的能力上東王楊秀清與韋澤的部下張應宸到底誰更強些,韋澤能確定的是,論利用地形排兵佈陣,指揮作戰,楊秀清絕對可以超出張應宸十條街去。

  對答不過是十分鐘左右的事情,韋澤已經用盡了自己的所能。由於沒有指揮過大部隊作戰,楊秀清的好幾個問題頗讓韋澤為難。好不容易應付完楊秀清的提問,韋澤覺得比打一場小仗都要吃力。

  楊秀清問完之後卻也不做什麼評價,他對韋澤說道:“韋司馬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這擺明瞭是準備讓韋澤走人了,韋澤連忙說道:“屬下奉東王命令出擊,現在向東王覆命。”

  “我知道了,韋司馬辛苦了。”楊秀清正色答道。

  韋澤繼續說道:“屬下查得了兄弟們的辛苦,所以請東王將此次出擊的兄弟們中不是伍長的兄弟提拔為伍長。”

  “哦?”楊秀清對韋澤的這個要求頗為驚訝,他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南王馮雲山也對韋澤這個奇怪的要求甚是奇怪。倒是翼王石達開神色如常,只是緊緊盯著韋澤。

  楊秀清開口說道:“韋司馬,若是論起軍功,這些兄弟只怕未必都能提升伍長。”

  韋澤認真地答道:“啟稟東王。屬下自請繼續帶兵騷擾清軍糧道。此次請東王提拔兄弟們,一來是安了兄弟們的心,二來是能夠提升為伍長,出兵之時也能多支領些糧草。”

  太平天國實行的一種公有共用制度。聖庫即公庫、國庫,太平天國以一切財物為上帝所賜,初時又規定惟上帝得稱聖,故稱公庫為聖庫。將領士兵的生活需要,由公庫供給。其供給種類和標準,糧、油、鹽大致不論老少,一律等量供應;食肉供給,天王以下每天份額各有等差。韋澤他們出兵之時,依照軍中級別,伍長可比普通戰士多支領些糧食。

  楊秀清沒有立刻回答,他盯著韋澤看了一陣,才開口問道:“韋司馬只提拔兄弟為伍長,卻沒有說誰可任司馬。不知韋司馬覺得你手下伍長的功勞可有出人之處。”

  聽了這頗為嚴厲的話,37歲的馮雲山倒是沒說什麼,21歲的翼王石達開忍不住輕笑一聲。楊秀清的意思很直白,這是很含蓄的指責韋澤是不是想要給自己升官。韋澤這一見到東王楊秀清,立刻急急忙忙的要官,石達開很明顯覺得有些好笑。

  韋澤絲毫不為所動,他正色答道:“啟稟東王,伍長是否該晉升司馬,那是東王您所掌管,屬下身為司馬,自然不能對此說什麼。屬下的部下都是廣西老兄弟,沒了他們,屬下這仗就打不好,所以屬下也不想他們走。現在離除夕沒幾天日子,屬下覺得清妖的大頭目們為了犒賞部下,會運送不少糧餉。此時若是趕去伏擊,只怕還能有機會得手。此次行軍,屬下從聖庫支領的糧草沿途用盡,若是部下能升為伍長,就可多支領一些。更何況部下殺敵賣力,屬下覺得以他們的功勞與行軍跋涉搬運的辛苦,卻是可以晉升伍長。”

  聽完韋澤的自辯,石達開這次倒是沒有再笑出聲,他只是看了看韋澤,又看了看楊秀清。

  韋澤其實心裡面也有些緊張,但是他所說的都是心裡話,此時是伏擊的好時機,若是放過了這個時間段,的確非常可惜。

  楊秀清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的想著什麼。就在韋澤覺得楊秀清會拒絕的時候,就聽楊秀清說道:“韋司馬,既然我頒佈了軍功制度,你作為司馬自然得把有功的兄弟稟報上來。只是你要所有兄弟都晉升伍長,卻是不行。既然你已經走過那條道,我就升你為卒長,明日給你補充齊人馬。這些日子你就專心向北探路,若是能找到供大軍通過的道路自然是最好。若是找不到,至少也狠打清軍的糧道,讓他們食不安寢。你這次出兵若是能再搶回東西來,我便將你此次所提的兄弟盡數升為伍長。”

  見楊秀清之前,韋澤心裡希望接下的就是打擊清軍糧道的差事。不管如何,韋澤都希望自己能夠盡可能的獲得行動上的自由。此時得到楊秀清的命令,即便提升兄弟們官職的努力沒有立刻達成,卻升了韋澤的官。韋澤作為卒長,是可以安排部下職位的。當然,這也是楊秀清的最終命令,韋澤也不再說什麼,他躬身行禮,“遵東王旨意!”

  韋澤正準備退下,卻聽馮雲山問了一句,“韋兄弟,你既然能立下如此功勞,我記得你先前也有過連奪八座炮臺的功勞才升任的司馬。既然是咱們太平軍的豪傑,不知你對擊敗清妖有何看法?”

  韋澤心中咯噔一下,馮雲山方才路上沒有對韋澤在軍事上的建議發表意見,這確不等於馮雲山沒把韋澤的話聽進去。這是明擺了要韋澤把方才說過的話重複給楊秀清聽。

  太平天國現在的能戰之士大約有一萬人。按照太平天國的軍制,五人為伍,伍長統之;五伍為兩,以兩司馬統之;四兩為卒,以卒長統之,至卒始有屬吏,一卒有一百零四人。韋澤這個剛被任命不到十分鐘的卒長也不是統領眼下百分之一武裝力量的軍官。這麼一個級別的軍官,參與到決定太平天國大戰略中來,韋澤很清楚這麼指點起江山純粹是自找不痛快。

  可此時若是裝傻充愣也是不行。所以韋澤心一橫說道:“屬下見到清軍如此逼近永安,也是心中焦慮。方才忍不住對南王說了些話。只是屬下有感而發,並非深思熟慮。有什麼不對的,還望東王南王與翼王指教。”

  很明顯,這態度得到了東王楊秀清、翼王石達開的認同,甚至南王馮雲山也沒有覺得韋澤的態度有什麼不妥。楊秀清說道:“若是有何策略,直說就行。”

  見沒有引發諸王的不滿,韋澤這才把方才與馮雲山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聽完韋澤的話,楊秀清與石達開的臉色都沒有什麼變化,楊秀清點點頭,“韋卒長你先下去休息,明日接收了部下之後儘快出擊。若是能再搶奪清妖的運糧隊,對守城會大有幫助。這件事你一定要辦好!”

  “遵東王旨意!”韋澤答道。

  “若是再能搶奪到清妖的東西,務必先運回火藥與鉛子。韋兄弟你可切記此事!”楊秀清最後忍不住叮嚀道。

  所有的交代都是針對韋澤襲擊糧道的事情,楊秀清對韋澤把清軍拉出去打的戰略構想完全不置一詞。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5:54

第9章 韋澤(九)

  韋澤並不認為自己向東王楊秀清等人提出的建議能夠得到通過,一名剛晉升卒長的小軍官提出的戰略性建議根本不可能得到重視。

  在韋澤離開了東王府之後,楊秀清、馮雲山、石達開,都在繼續討論太平天國未來的戰略。韋澤的繳獲對於彈藥與食鹽匱乏的太平軍來說是件好事,卻談不上是什麼不勝之喜。千余斤的物資根本無法扭轉太平天國現在的困境。即便是韋澤再次成功襲擊清軍運糧隊,搶來的物資也不可能解決太平軍面臨的窘境。楊秀清根本就不在乎韋澤到底能取得什麼樣的戰果。

  至於韋澤提出的突出永安城,在野戰中解決清軍的戰略,楊秀清也不覺得有什麼需要討論的必要。清軍的包圍圈一日緊似一日,太平天國上層對未來戰略已經逐漸達成一致,死守永安城是萬萬不可的。太平軍在去年的戰鬥中,多次在野戰痛擊清軍,這幾場戰鬥的指揮者基本都是東王楊秀清。既然太平軍上層基本確定了這種戰術,韋澤是否附和都是很沒意義的事情。

  眼下的問題是突出永安之後該往哪裡去?清軍調集了近五萬軍隊圍攻太平軍,太平軍真正的核心戰鬥力不過一萬部隊,家眷倒有一萬多人。一旦脫離了永安這座州城,一萬太平軍戰士與數萬清軍打一場決定性的野戰,怎麼都看不到有什麼勝利的可能性。既然如此,太平軍只有採取以往的戰法,在野戰中針對分開行軍的清軍進行決定性打擊。到底往哪裡走,走什麼路線,這都是近日裡頭太平軍高層討論的焦點。

  討論來討論去,還是拿不出什麼更詳細具體的執行策略。現在比較可以採取的突圍方向是向東。只是突圍之後即便殲滅了清軍,接下來該怎麼打,太平軍上層尚且沒有一致想法。

  在會議結束的時候,馮雲山對楊秀清說道:“東王,我想向你要一個人。”

  “要什麼人?”楊秀清已經大概猜測出馮雲山想要什麼人。讓韋澤這麼一個小小的司馬在諸王面前發表對戰略的看法,難忘馮雲山可是做了不小的鋪墊呢。

  “我想要韋澤韋兄弟。”馮雲山坦然說道,“韋兄弟驍勇善戰,上一次與其他七名兄弟連奪八座炮臺,這次以二十餘人擊潰兩百多清妖的運糧隊。我的部下中就缺這等猛將,請東王將為兄弟轉到我的麾下。不知東王可否應允?”

  馮雲山的話說的很誠懇,姿態也放的很低。石達開卻忍不住冷下臉來,太平軍諸王各自有各自的部署。石達開對拜上帝教根本沒有任何興趣與好感,卻能得封翼王,地位遠遠高過很多對拜上帝教功勞很大的前輩,主要原因是石達開帶領了四千多人加入了太平軍。其人數占到太平軍中的兩成以上。石達開的部屬自然歸石達開所有,楊秀清的部屬也歸楊秀清全權管理。在這種兵為將有的傳統模式下,馮雲山直接向楊秀清索要部眾,不能不說是很不合適的。

  楊秀清沉吟不語,他完全能夠理解馮雲山的想法。楊秀清是燒炭工出身,結交甚廣,麾下集結了三山五嶽的豪傑。蕭朝貴則是礦工領袖,部下堅毅果敢。廣西生存環境惡劣,正是這惡劣的生存環境,逼迫出很多非常優秀的人物。馮雲山作為廣東人,他的部下多數是傳教時候在各地聚集的教眾。無論是戰鬥能力,或者指揮能力,馮雲山的部下都在太平軍中比較差勁的。在永安建制中,太平軍的軍事制度規定了晉升得靠軍功,韋澤這樣展露頭角的年輕軍官,麾下25人還都是太平軍的廣西老兄弟,把韋澤弄到手。對馮雲山頗有幫助。

  既然明白了馮雲山的意思,楊秀清也很清楚自己其實不好拒絕。既然不能拒絕,平素裡就善於結交江湖豪傑的楊秀清爽朗的一笑,“南王,既然如此我明天就把韋澤的部屬補齊,再將他連同部屬一起給你。”

  馮雲山沒想到楊秀清如此爽快,他連忙答道:“那就多謝東王了。”

  石達開見楊秀清與馮雲山已經完成了調動部屬的事情,雖然心中未必高興,卻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起身告辭。楊秀清留石達開一起吃飯,石達開答道:“我還是回去與部眾一起吃飯。”

  楊秀清知道這是石達開的作風,石達開不會單獨給自己做飯,每次都是與他的部眾一起吃同樣的飯。所以楊秀清也不再挽留石達開。石達開向楊秀清拱拱手,就離開了東王府。

  馮雲山也沒留在楊秀清這裡吃飯。能從楊秀清這裡索要到韋澤這樣的悍將,馮雲山是非常高興的。太平天國諸王中以東王楊秀清為最尊,加封九千歲。更重要的是,楊秀清是太平天國的正軍師,是太平天國所有軍隊的最高指揮官。馮雲山在軍事上也得服從楊秀清的命令。馮雲山一直負責拜上帝教的實際傳教工作,天王洪秀全認為自己是天父的二兒子,是耶穌的親兄弟轉世。對於洪秀全來說,他原本是想建立一個新的宗教。而把拜上帝教從一個宗教組織改造成造反組織的正是馮雲山,確立了拜上帝教的規矩,把諸多教眾團結在同一面旗幟之下,這是馮雲山對太平天國的最大貢獻。

  而洪秀全雖然沉迷宗教,卻也不等於太平天國的首腦們就真的相信什麼耶和華與基督耶穌。1847年楊秀清以“天父附身”來號召教眾。

  那是1848年11月19日,西王蕭朝貴也被“附身”了。那是一次很有趣的中國式公開“降神”。1848年11月19日,蕭朝貴假託天兄耶穌下凡,與洪秀全有一段對話。

  天兄基督諭天王雲:洪秀全弟,爾認得朕麼?

  天王曰:小弟認得。

  而在那次確定了蕭朝貴的“天兄”基督身份之後,又過了幾天,洪秀全同蕭朝貴再次對話:

  天王曰:天兄,太平時軍師是誰乎?

  天兄日:馮雲山、楊秀清、蕭朝貴俱是軍師也!洪秀全胞弟,日頭是爾,月亮是爾妻子。馮雲山有三個星出身,楊秀清亦有三個星,蕭朝貴有二個星。楊秀清、蕭朝貴他二人是雙鳳朝陽也!

  不管教眾怎麼看待拜上帝教,太平天國的上層對此倒是非常清楚的。即便是洪秀全在天上的老爹“上帝耶和華”與“基督耶穌”都人間顯靈,耶穌附體的西王蕭朝貴依舊表示,沒有被附身顯靈的南王馮雲山依舊比“天父”楊秀清更可靠。即便永安建制中,東王楊秀清得封九千歲,正軍師,統領太平天國事物的重任,馮雲山也是太平天國中能夠與楊秀清分庭抗禮的人物。南王馮雲山執掌了“聖庫”,手握太平天國的後勤大權。僅僅這個許可權,就能夠讓東王楊秀清不得獨大。

  韋澤奪炮臺的時候馮雲山就注意到這個年輕人,這次劫奪滿清的運糧隊,馮雲山得知韋澤居然能夠在荒山野嶺中硬是辟出一條路出來,特別是韋澤那句“何必一定要在乎這一城一地的得失”的話徹底打動了馮雲山。韋澤的話固然沒什麼稀奇,可這些天來,為了突圍的事情,諸王除了自己開會,也和不少的中級將領們討論過此事。中級將領們也沒能提出什麼更好的建議。與這些將領的建議相比,韋澤同樣沒能提出好建議,可韋澤看待問題的視角頗令馮雲山喜歡。他就動了收攬的心思。

  在馮雲山手下,最缺乏的就是這樣能夠獨立作戰的將領。眼見楊秀清正準備提拔韋澤,馮雲山不得不立刻向楊秀清提出要求。因為馮雲山相信韋澤一定能立下更多功勞,現在韋澤不過是一名剛得到晉升的卒長。若是等韋澤再晉升到旅帥甚至師帥,馮雲山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從楊秀清這裡要人了。

  現在楊秀清痛快的給人,甚至還承諾將韋澤的部屬補齊。馮雲山的心情非常不錯。

  離開了楊秀清的王府,馮雲山本想把韋澤召來。不過想了想,馮雲山又放棄了這個打算。畢竟韋澤是東王楊秀清的人,即便是現在把韋澤招攬到手下,卻也不用這麼急急忙忙的招韋澤覲見。若是這麼做,結果不過是讓韋澤覺得馮雲山沒有城府而已。反正事情已經確定,還就等韋澤自己上門拜見吧。

  而馮雲山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他手下的部隊戰鬥力雖然不足,人數並不在東王楊秀清之下。馮雲山已經盤算得當,準備把一隊實力較弱的卒交給韋澤帶領。既然韋澤自告奮勇去劫奪清軍的糧道,多帶點人就能多搶些東西。馮雲山招攬韋澤,是因為韋澤展現出了帶兵打仗的能耐。若是韋澤帶不好兵馬打仗,馮雲山也希望不是自己沒有人盡其用,至少不希望是因為韋澤因為缺乏足夠的兵力而失敗。

  畢竟是拜上帝教實際上的教皇,馮雲山從來不是一個會給下屬下絆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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