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62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6

第29章 戰長沙(七)

  威力巨大的武器嚇住了自己人,總參謀部的四名部長都用敬畏的眼神看著韋澤手中的火槍。韋澤跟玩雜耍般把火槍拎在手中上下拋了拋,四個人都下意識的想出言阻止,仿佛韋澤手中的武器是什麼非常嬌嫩的易碎物件。

  韋澤嚴肅的對四人說道:“這支槍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大家都要服從緘口令,若是這支槍的消息傳出去,我定然不放過。”

  “四叔,有這麼好的槍,為何不繼續造?”韋昌榮立刻問道。

  韋澤完全能理解韋昌榮的想法,他答道:“現在是解決能不能造出來的問題,現在並不具備大規模製造的條件。再說了,這支槍裡頭的問題太多,到能用起來順手可是差的遠呢。”

  沒等韋昌榮再質疑,韋澤就把手中的槍拋給韋昌榮。儘管這動作很突然,韋昌榮還是很輕鬆的把這杆槍抓在手中。實物進手,他也拿著空槍耍了耍,端槍瞄準,扛在肩頭。很快,韋昌榮臉上露出了遺憾的神色。

  其他三人也都試了試,大家臉上最終的表情與韋昌榮都差不多。這支槍威力巨大,可其他地方的問題未免太多。首先就是重心不合理,官方造的火繩槍好歹後部鐵管比較厚,前部的鐵管比較薄,使用起來重心靠後,感覺很順手。韋澤造的火槍槍管的前後重量差不多,加上槍口位置上安裝了刺刀,拎在手中感覺前重後輕,十分不自在。

  這還僅僅是最直觀的毛病,在韋澤看來,除了威力巨大的優點之外,這支火槍毛病多多。

  四人都理解了韋澤為何要求現在不要推廣這支火槍的理由,韋澤也不管他們樂意不樂意,把槍交給了陳哲,“技術部門已經對全部流程做了詳細記錄,等我們打下大城市,就可以重新設計這支火槍。那時候會花心思把這種火槍給設計到用起來順手的地步。”

  “可惜啊!”韋昌榮歎道。

  “有什麼可惜的?”韋澤笑道,“等到再打仗之前,咱們學著造燧發槍吧,至少學著造燧發手銃。這麼沒多久了,清妖也快打過來了。”

  學著把火繩槍改造成燧發槍的工作就交給製造米涅步槍的團隊來完成,燧發槍比火繩槍擁有太多的優勢。把火繩槍改造成燧發槍的難度相對較低,至少不用打造新槍管,只需把發火裝置從火藥引發變成燧石引發。這年頭燧發槍也都是手工製作,有了這次成功的經驗,改裝固然還有難度,卻不用對火槍的結構全面推到重來。

  除了將火繩槍改裝成燧發槍的技術問題,韋澤還對軍工部門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對現在的火繩槍的木質托架進行改造。滿清的火繩槍在設計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刺刀戰的問題。韋澤要求重新設計木質托架,達成安裝刺刀的效果。對於最精銳的部隊,大可將他們訓練成火槍手兼刺刀手的角色。即便沒有燧發槍,只要修改了木質托架的模樣,也能把火繩槍改造成比較順手的刺殺用短槍。

  在這個時代,精銳的步兵就是遠可以用步槍射擊,近可用刺刀搏殺。這種基本能力直到90年後的1942年依舊是全世界步兵的主流。韋澤是要堅定的走這條正確道路。

  短時間內就被韋澤給壓下這麼多的課題,軍工部門負責火槍的團隊心理上承受的了巨大壓力。韋澤倒也沒有逼著他們立刻就能拿出完善的成果出來,讓火槍研究團隊自行苦惱著摸索,韋澤自己則轉入鑄炮的團隊。鐵匠們這幾天在軍工部門的協助下已經把設備給安裝完畢,此時的進度已經進入了相當關鍵的階段。

  繼承了師傅“王大錘”稱號的王啟秀也算是有真能耐的,拿到了韋澤的火炮設計圖紙之後,他與韋澤的軍工部門一起鑄成了比較精細的模具。用鐵水澆築火炮,首先就得有模具,模具自然是越精准越好。即便是五倍身管比的火炮,炮膛也是越直越好。筆直的圓柱體該怎麼製作?對於普通匠人來說,這是個大問題。對於韋澤來說,有了比較精細的文具之後,反倒是容易很多。把圓規定死角度,在很多紙上畫出同樣的圓,把這些圓小心的裁切下來,疊在一起。用細細的竹篾子固定位置,這就是最個基本的圓柱。

  在紙質的圓柱外面塗上一層蠟,用石膏把這個柱體裹起來,等石膏凝結之後,把紙柱抽出來。再向石膏模子裡頭注入蠟油,等蠟油凝結,把外面的石膏打碎,就得到了比較好的柱體。有了這柱體之後,就可以進行數次不同材質的倒模。雖然每次倒模之後精度都會下降,可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韋澤也已經竭盡了自己的能耐,即便是精度下降,他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這年頭的中國鑄炮水準落後,鑄造出火炮炮管內部都是凸凹不平,此等火炮打出來的炮彈就如同滿清的行政能力一樣,只能用“不靠譜”三個字來形容。

  想造可靠的火炮,在不久就會展開的第二次工業革命時期,鑄造法並不是最好的。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用水壓機鍛造出一根鋼柱,再用機械在鋼柱上鑽出一個孔。金屬經過水壓機的處理,金屬內部結構會變得非常均勻緻密,再有退火等消除應力的工序,造出的火炮炮管品質與壽命都會大大提高。

  當然,這其中還牽扯到非常複雜的金屬晶相學問題,包括如何促進結晶,如何消除應力。韋澤不是搞這個專業的,很多東西他只看過相關文章,並不清楚具體操作,他現在能夠貢獻的實用技術不多。

  有韋澤拍板,鑄炮場開始運作起來。化鐵的爐子已經開始使用,煤炭燃燒時產生的強烈熱力讓靠近的人都有種身陷火海的感覺。儘管是八月的伏天,所有參與的工匠以及軍工部門的戰士們,都穿的極厚,罩在外面的外衣上還都濕了水,儘量的通過水份蒸發來帶出去些熱力。

  這種火窟般的冶煉環境就是農業國與工業國之間的一道鴻溝。工業國能夠通過發展重工業,製造出大量的機械設備來解決單靠人類的肉體不可能完成的生產。而且經過不斷的技術積累與研發,工業國的生產能力還在不斷提高。可農業國沒有辦法靠自己邁過這倒門檻,最終的技術能力被限制在少量的生產規模之內。即便是中國這樣幾千年領跑世界的文明古國,有著深厚的積累,也在西方百十年的工業發展積累中全面落後了。

  在永興的鑄炮廠,韋澤給這個場地裡頭添加的內容不算太多,主要是利用了滑輪組的吊車。滑輪組是鐵的,拉動滑輪組的鐵鍊、粗糙的齒輪以及與之配合的鏈條,都是韋澤不惜人力工本製造出來的。

  鑄炮某種意義上就是個重工業,重工業就是個吞金獸。即便是鑄造出大炮來,也沒辦法直接用來提高國民生活水準。只有用大炮對外攻城掠地,搶可以耕種經營的土地,或者是更直接的搶來黃金白銀糧食物資,才能說是曲線起了作用。

  能否在建成重工業後打贏戰爭,這是個兩可的事情。但是想建成重工業,就得立馬掏出真金白銀的投進去。就如一句臺詞所說的,“你說我是喝工人血的臭資本家?!我TM在喝別人的血之前,得先喝自己的血!”

  韋澤從滿清那裡搶來的東西,除了火槍等武器不能動之外,其他的金屬物品都給投入了生產中,這部分支出還不包括支付給匠人們的工錢。這樣的支出還沒計算另外一個隱形成本,那就是韋澤本人掌握的知識,則是新中國幾十年積累出的教育體系教授給韋澤的。每一點一滴的知識背後,都是新中國勞動者們無數血汗的積累。

  在新中國,是不可能使用如此低劣的技術去製造低劣的大炮,韋澤也沒有經驗,他只能靠這個時代的工匠們來完成這個任務。如果工匠們鑄炮失敗,那韋澤前面出生入死所積攢的東西,都等於打了水漂。

  所以韋澤是準備多來鑄炮場看看,不是為了監督,而是想竭盡自己所能,在力所能及的方面儘量的支持一下。在此時,高高在上的態度與藏私,都只有副作用。不僅僅是韋澤,軍醫院也搬到了這個極容易產生傷者的鑄炮場附近,有些時候只是晚治療一會兒,就很可能是一條人命。

  王啟秀見到韋澤進了鑄炮場,立刻拉著一個高瘦的青年到了韋澤面前。“韋大人,這位就是我說過的族兄王啟年。原來他已經從桂陽跑到這裡啦!”

  韋澤一聽,大喜過望。他自己對自己沒信心,對於這些沒參與過鑄炮的工匠也沒多少信心。王啟年親自參與過鑄炮,這等有經驗的工匠才是最難得的人才。

  沒等韋澤說話,卻見王啟年一臉陰沉,他對韋澤拱拱手,“韋大人,我聽說你這裡有醫生。我弟弟病了,若是你們能救了他性命,我就專心給你們鑄炮!”

  “呃?”韋澤沒想到王啟年提出這麼一個要求,倒是愣住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7

第30章 戰長沙(八)

  病人側著身躺在一間屋子的草席上,整個屋子裡頭充斥著一股子難聞的味道。有汗味、腳臭味,更突出的則是一種腐爛的味道。

  王啟年一臉緊張的站在韋澤身後,韋澤掀開病人身上蓋著的一塊布單,然後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這人是王啟年的親弟弟王啟生,這兄弟兩人在桂陽州也開了個煉鋒號的鋪子。他們兩人手藝不錯,生意也很好。兄弟兩人並不愛惹是生非,可他們掙到了錢,就有人看他們不順眼。兩人得罪了桂陽州當地的富戶。

  桂陽州知州李啟詔乃是個酷吏,用非常殘酷的手段打擊當地的反抗者。富戶給錢的話,多抓個“刁民”對李啟詔來說根本不是事兒。王啟年看事情不對,立刻跑了。他弟弟卻被抓,打得皮開肉綻的枷在州城衙門門口。

  韋澤殺進了桂陽城之後釋放了這些可憐的百姓,王啟年也跑進城內,把弟弟王啟生給接回家裡頭。沒多久,太平軍擊潰清軍之後撤出了桂陽,王啟年擔心自己得罪的富戶在清軍回到桂陽之後舉報王啟年兄弟,那時候可就不會再有太平軍釋放囚犯了。

  他帶著重傷的弟弟和夥計們到了永興,他弟弟就開始發高燒,被打傷的傷口化膿的厲害。找了醫生治病,醫生只看了看傷口,就讓王啟年準備後事。王啟年不想和太平軍有什麼瓜葛,但是在這永興,王啟年沒有去找的醫生只有太平軍在鑄炮場附近的醫院。沒想到剛到鑄炮場附近,就被他師弟兼遠房堂弟王啟秀看到。王啟年也是真的沒了任何辦法,這才以同意給太平軍鑄炮為理由,請求韋澤給他弟弟看病。

  “王兄弟,令弟的傷勢太重,我可以給他治,不過你也別指望我一定能治好。若是他沒挺過去,你不要怪我。”韋澤給傷者蓋上布單,轉過身對王啟年說道。他方才摸過傷者的額頭,感覺火炭般滾燙,稍微按了傷者脖子上的動脈,傷者的脈搏搏動的極快。而那些巨大的傷口處有紅有白,那是血與膿液。這種傷,這個局面,韋澤實在沒辦法給王啟年說什麼能治好的話。

  這種話不是王啟年第一次聽到,從話裡知道韋澤願意給他弟弟治病,王啟年已經覺得還忍不住生出些希望,“韋老爺,您肯出手的話,那我就太謝謝啦!我弟弟他……他若是能挺過去,那就是他命大,若是他挺不過去,那也是命啊!”

  說到這裡,王啟年忍不住已經嗚嗚哭泣起來。

  韋澤要的就是這句話,這等傷勢在這時代根本撐不下去。若是別的人,韋澤根本不在乎。但是王啟年這等有鑄炮經驗的工匠,那就得先把話說道頭裡。若是誇下口之後還沒治好,那韋澤識指望王啟年肯出手幫忙了。技術行業是隔行如隔山,即便是強行綁了王啟年,可王啟年在裡頭搞鬼的話,韋澤只能幹瞪眼的受騙。

  “那就讓我先把令弟帶去我們的醫院,趕緊讓醫生救治。這救治過程中,王兄弟卻不能去看令弟。”韋澤說道。

  王啟年知道韋澤的意思,他說道,“韋老爺,我現在心亂如麻,即便給您去鑄炮,也鑄不好。”

  韋澤乾笑兩聲,“這個好說,這個好說。想來王兄弟這些日子也累壞了,先休息一下。等我們的消息吧。”

  派人把王啟年的弟弟王啟生運去了醫院,韋澤就把後勤部兼軍醫院院長林阿生給叫到一邊,把韋澤的治療方案給林阿生說了。

  林阿生的眼睛瞪得溜圓,“丞相!你這法子……太邪乎了!”

  韋澤繃著臉問道,“不用這邪乎法子,你可有別的辦法麼?再說了,若是這法子起了效果,咱們的兄弟們豈不是也有了救治的辦法?”

  林阿生低下頭想了片刻,終於點頭答道:“我現在就去辦。”

  王啟年讓韋澤帶走了自己的弟弟,他其實很想跟去,但是他弟弟的傷勢那麼重,他也知道只怕撐不了多久。坐在那裡發著呆,不知不覺中,王啟年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突然間,王啟年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他先是下意識的看向床鋪,卻見床上根本沒有人,迷瞪了片刻才想起他弟弟已經被韋澤給接走了。方才做了一個弟弟去世的噩夢,王啟年再也睡不著,他起身就前往太平軍的軍醫院。到了門口,就被衛兵給擋住了。王啟年說了自己是來看自己弟弟的,衛兵說道:“現在天色已經晚了,外人不許進出醫院,你明天再來吧。”

  回想起白天韋澤說的話,王啟年也知道韋澤未必是開玩笑。他只能回去。

  第二天一早,王啟年就趕到了醫院。這次衛兵讓他進去了,在一間門上貼了奇怪簡單符號的病房裡,王啟年見到了他弟弟筆直的躺在床上,額頭上搭了一塊布。這裡的風俗是給死者臉上蓋塊布。王啟年以為自己的弟弟已經死了,正想撲上去哭,卻見他弟弟的喉頭蠕動了一下,身體動了動。

  這下王啟年才知道他弟弟還活著,再看那塊布,濕漉漉的,應該是用來冷敷的。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弟弟面前,王啟年摸著弟弟的臉,只感覺臉上涼涼的,竟然已經退了燒。揭開布單,他弟弟身上幾處化膿的傷口處紅紅的結了薄薄一層痂的疤。再也不是昨天那種滿是膿液與血絲的模樣。

  即便是不懂醫術,王啟年也知道他弟弟王啟生這是有救了。一屁股坐到了對面空著的床鋪上,王啟年忍不住捂住臉嗚嗚的哭泣起來。

  兩天後,韋澤詢問起林阿生王啟生的傷勢。林阿生一臉說不出的表情,“丞相!我是服了你!那樣的法子都能想出來,可那法子可真有用!不是親眼見到,打死我我也不信。”

  “行了行了!”韋澤打斷了林阿生的話,“那王啟年就沒有說什麼?”

  提到王啟年,林阿生怒道:“唉!丞相,我看那王啟年只怕是根本不想與咱們有什麼瓜葛。到現在只是每天去看他弟弟,別的什麼都不說。若不是咱們打進了桂陽州,他弟弟現在早就被枷死在州府前頭了。現在咱們又治了他弟弟的病。哪怕是和咱們以前深仇四海的人,受了咱們的這等恩惠,總得說個感激的場面話吧。我聽說這王啟年開始親口說過要給咱們鑄炮的,現在也沒動靜,沒想到這人竟然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呢!”

  韋澤對此也很無奈,他很想王啟年給自己鑄炮,但是韋澤更不想王啟年敷衍自己。這兩日鑄炮很不順利,沙眼的問題非常嚴重,哪怕是採取了韋澤的提供的不少工具,照樣沒法解決這個問題,前後一共鑄了四門炮,竟然沒有一門能夠鑄的沒有砂眼。韋澤曾經聽說過一個關於滿清鑄炮的笑話,說是往大炮的沙眼中倒水,能倒進去一碗水。

  親自參加了鑄炮之後,韋澤才知道這真的是笑話而已。自己的軍工人員與參與鑄炮的鐵匠們可沒有怠忽職守,但是往沙眼裡頭也能倒進去小半碗水。上千度的高溫下,不小心就是非死即傷,這等火窟般的環境下,誰還真的能故意怠忽職守?

  所以韋澤對林阿生說道:“行了行了!林部長,人各有志。再說了,王啟年的師弟王啟秀現在正在給咱們鑄炮,不看僧面看佛面。總得給王啟秀留些面子,你給醫院裡頭的兄弟們說,誰也不許提這件事。”

  又過了兩天,王啟年的弟弟王啟生完全退了燒。他畢竟是年輕人,身體壯實,雖然傷口一度化膿的厲害,但是膿液還沒進入血管,創口上沒了膿之後,很快就結痂。現在已經能夠開始喝稀粥。

  王啟年終於主動出現在韋澤的鑄炮場,見到韋澤,王啟年就給韋澤跪下磕頭,“多謝韋老爺救了我弟弟。”

  到了這個時代半年了,韋澤還是不習慣別人給他下跪。韋澤的部隊裡頭是以敬舉手禮替代下跪打千。他連忙扶起王啟年,“我既然答應過王兄弟你,那自然是要救你弟弟。”

  這裡面的話也是在擠兌王啟年,王啟年聽了之後微微臉一紅,他答道:“韋老爺,我是要對不起你了!上次我說給你鑄炮的事情,卻是我說了瞎話。”

  這話讓韋澤心裡頭一陣冰涼。不管嘴上怎麼說要給王啟秀面子,韋澤心裡面對王啟年也是越來越不放心。自己遭到滿清官府迫害,親弟弟差點死在滿清官府手中,而且這次又因為被官府抓到之後打的傷發作,差點沒了性命。若是個敢造反的人,此時早就應該投軍了。可王啟年拖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表示,連說過的鑄炮的話都不給兌現。只怕王啟年根本不想給韋澤鑄炮。

  現在聽王啟年親口承認自己說了瞎話,韋澤猜著王啟年是要說自己不能承諾鑄炮的事情。雖然心裡頭很是不爽,但是韋澤也不想逼迫過甚,他乾笑道:“王兄弟,你若是不肯幫我鑄炮,那也沒什麼。人各有志麼……”

  “韋老爺,我可不是不想給你鑄炮!”王啟年連忙辯解道。

  韋澤又是乾笑兩聲,卻沒有介面。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他很想聽聽王啟年到底準備說出些什麼合情合理的說辭。

  王啟年慢慢說道:“韋老爺,我跟著我師父鑄炮的時候是十幾年前,那時候我才15歲,只能給我師父打下手。至於鑄炮時候到底有什麼講究,我只是當時聽了師父講過而已。這十幾年沒鑄過炮,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當時我給韋老爺說肯給你鑄炮,那時候我是心急,只能撿著你愛聽的說。這幾天我每天都在回想十幾年前鑄炮的時候,師父到底給我說了什麼。現在覺得能想起來也都想起來了,這才敢來找韋老爺。”

  韋澤本以為自己看錯了王啟年,對王啟年錯抱了幻想。聽了王啟年的大實話,韋澤發現自己或許沒看錯王啟年的為人,但是他卻是從一開始就錯了。聽說王啟年鑄過炮,韋澤就認為王啟年熟練掌握了這時代的鑄炮技術。這才是韋澤大錯特錯的地方。

  韋澤忍不笑道:“那王兄弟現在可以去鑄炮了吧?”

  “在下願意給韋老爺鑄炮!”王啟年認真地答道。

  雖然王啟年或許對鑄炮的技術早就忘記了,但是作為鐵匠,他的本事可不是吹出來的。到了鑄炮場,王啟年整個人看著就不一樣了。

  王啟秀連忙給王啟年遞上一副煙熏眼鏡,這是韋澤他們開發的產品。這年頭眼鏡這玩意在中國談不上流行,卻也不是什麼特別稀罕的物件。這煙熏鏡片雖然比不上墨鏡,卻也能帶上之後用來觀察鐵水。

  “這物件不錯!”王啟年戴上之後先是贊了一句,然後又說道,“卻是有點頭昏。”

  這時代不流行平光鏡,有度數的眼鏡自然會讓視力正常的人感覺不適應。

  高明的匠人都懂得觀察鐵水,從顏色,亮度上能夠分辨出鐵水練到什麼程度了。在韋澤的時代,鋼鐵廠的技術人員或許還有這種能耐,不過這能耐是因為他們見鐵水見得太多,真的對鐵水化驗成份,是不靠眼睛的。

  王啟年就站在鐵水爐子前頭,定時觀察鐵水的顏色,亮度。韋澤覺得王啟秀就算是夠能忍耐高溫了,可是與王啟年一比,這就高下立辯。王啟年仿佛根本感覺不到高溫一樣,態度可比王啟秀要專注的多。

  而且對於韋澤設計的天車,滑輪組,王啟年只看了一遍,就能很熟練的操作,仿佛這是他設計出來的一樣。如此的水準更讓韋澤吃驚。

  當天,王啟年主持兩次鑄炮,兩次都鑄出了相當合格的產品來。炮身色澤均勻,竟然沒有什麼沙眼。即便有的幾個小洞,也都極淺,根本不影響火炮品質。

  到了這一步,韋澤能夠提供的技術終於有了用武之地。韋澤讓把炮再給熔了,新鑄出的鐵炮放進一個外面用煤加熱的圓形爐子裡頭,為的是不讓鐵炮迅速冷卻。然後韋澤把一個內迴圈水的冷卻器從上方放進還紅著的鐵炮炮筒中,這個降溫裝置不接觸炮筒,只是靠空氣交換從炮筒中帶走熱量。

  炮筒外的圓形路子持續加熱,讓鐵炮的外壁比內壁溫度高。這是美國人在1860年發明的羅德曼鑄炮法,據說能製造某種身管自緊的效果,大大提高了炮管壽命。

  等炮口從紅熱變成了普通的溫度,韋澤撤掉了外部的圓形爐子,這次的鐵炮膛壁很薄。韋澤用製作米涅步槍時採用的外壁包鐵條的方式在鐵炮外頭以順時針與逆時針方向纏了兩層鐵條。即便是這樣的安全措施,火炮照樣十分輕盈。

  這是五倍身管的三磅炮,隨便裝上車輪就能隨部隊行軍。如果遇到車輪無法行進的地方,靠人背都沒有問題。1776年的美國獨立戰爭中,這種三磅炮大顯身手,1846年的時候,美國才徹底拋棄了三磅炮,採取了六磅炮。

  但是對於韋澤這種習慣野戰的部隊來說,能夠在長江以南的山嶺,水網中迅捷行動的三磅炮恰恰是部隊最需要的武器。

  鑄出了自己希望的火炮,韋澤立刻進行了炮筒全火藥裝填實驗。火炮經受住了考驗,打出去了炮彈,炮管安然無恙。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7

第31章 戰長沙(九)

  鐵鉗夾著燒的赤紅的鐵條放到鐵氈上開始錘打,打成薄片之後,再送進爐子裡頭繼續加熱。稍軟後,先塞進一個鐵質的傢伙裡頭沿著長邊折疊,折疊後繼續敲打。延長邊敲打完,繼續加熱之後橫著折疊。這就是基本的折疊鍛打技術。

  一度沸騰著熱氣,滑輪組的鐵鍊嘩嘩作響的鑄炮場此時只剩下了叮叮噹當的單調打鐵聲。王啟年在這裡頭負責鍛打的最後一道工序,把經過多次折疊鍛打的鐵條敲成最後的模樣。

  敲完了一根鐵條,王啟年放下大錘,端起乘放涼水的竹筒咕咕咚咚灌了一氣。距離鑄出鐵炮已經過去十天了,王啟年實在是沒想到自己居然幹起了這個。瞅了瞅鑄炮場裡頭的幾十號人,王啟年微微歎口氣,他在心裡念叨著,“禍從口出啊!”

  韋澤原本給王啟年留下一個辦事穩妥的印象,可鑄出第一門炮之後,韋澤請王啟年喝酒,酒桌上韋澤極力奉承,王啟年從沒有被這樣的大人物如此重視,心裡頭高興之下忍不住誇耀自己最擅長的其實不是鑄炮,而是用折疊鍛的方法打製造鋒利的刀具。

  令王啟年大感意外的是,韋澤竟然是極為善變的傢伙。得知王啟年的拿手好戲是折疊鍛打,韋澤立刻讓王啟年幫著韋澤用折疊鍛打的法子敲鋼片。韋澤現在算是王啟年的東家,他既然這麼說,王啟年也沒辦法拒絕。從那天開始,王啟年連續敲了十天了鋼片。

  韋澤是不是見異思遷,王啟年頂多腹誹一下,實際上也不會真的在意。可韋澤竟然讓一群在太平軍中稱為“軍工人員”的傢伙跟著王啟年一起敲鐵片,這可就犯了忌諱。這年頭若不是拜師學藝,誰肯教給別人手藝。這幫人看了王啟年敲鋼片的法子,也有樣學樣的幹,這可是偷師的行為。在鐵匠這門手藝活裡頭,絕對是不能接受的。

  只是韋澤畢竟救過他們兄弟的性命,一次是無意,一次是有意,韋澤的工錢給的也足夠。加上韋澤的部下只是看,卻不發問。只是把鐵條敲成最後的大概尺寸與模樣,是由王啟年完成的。王啟年也勉強忍了。

  除了這點之外,王啟年並不討厭韋澤。確定了所有工作都是敲鋼板,永興當地的鐵匠鋪裡頭的工具也就夠使。韋澤按照原本的約定,派遣部隊把王啟秀的傢伙送回攸縣。王啟秀對韋澤言出必行的作派滿口稱讚。王啟年也頗認同這點。

  不僅僅是王啟年幫著敲鐵條,王啟秀以及另外幾名鐵匠也幫著敲。這也讓王啟年沒辦法發作,就算是不從王啟年這裡偷師,太平軍的“軍工人員”也不至於完全抓瞎。

  休息了片刻,王啟年繼續拎起大錘開始錘鋼片。他其實也有些些奇怪,韋澤他們要這種形狀奇怪的鋼片做什麼。算起來這些鋼片少說也敲出來五六百套了,在另外一個場地中,也有其他的工匠在勞作,對於自己造出來的東西用在了什麼地方,王啟年也有強烈的好奇心。

  中午時分,韋澤請王啟年吃飯,韋昌榮與王啟秀陪坐。例行的有酒,喝了一杯之後,韋澤說道:“王兄弟,滿清官府差點要了你的命,我且不說血性漢子會如何如何。只是你這光躲起來也不是辦法。只要滿清還是官府,只要桂陽州城裡頭的仇家還是當地的士紳,你就永遠沒有辦法回去桂陽。你跟著我走吧,等我們打下天下,不僅滿清官府的人都得死,你回到桂陽之後,你的仇家也得死!大丈夫恩怨分明,你何苦非得委屈自己呢。”

  韋澤很欣賞王啟年的手藝,所以他勸說的非常賣力。王啟年能夠感受到韋澤的誠意,不過他作為一名高手匠人,根本就不想參與到造反的事情裡頭。這次幫了韋澤的忙,只是王啟年為了救弟弟走投無路,幫了韋澤的忙之後,他覺得已經還清了人情。所以對韋澤的勸說,王啟年只是敷衍,根本沒有答應的跡象。

  見王啟年還是不肯答應的神色,韋昌榮說道:“王兄弟,你若是覺得我等殺不光滿清的人,下次我等與清軍打仗的時候,你可以跟著去看看。我們打清軍可是跟屠狗殺雞一般。”

  聽韋昌榮居然要帶著自己去看殺官軍,王啟年連忙拒絕了。倒是旁邊的王啟秀聽了之後很感興趣,他問道:“最近要和官軍打仗麼?”

  韋昌榮自信地笑道:“官軍狗膽包天,居然敢逼近永興,不教訓他們一下,他們是不知道自己能吃幾碗乾飯。”

  “那我……”王啟秀試探著說道。

  “若是啟秀兄弟想去看的話,我們當然願意了。”韋昌榮答道。雖然王啟秀的水準不如王啟年,但是比太平軍的軍工人員還是強了不少。韋澤對這幫鐵匠是非常感興趣的。

  此時韋澤部隊中其他的後勤裝備製造基本結束,因為手裡頭搶來的物資差不多用光了。韋澤結清了木匠、銀匠、銅匠們的工錢,然後嘗試著說服他們參軍。也有些工匠選擇投奔了太平軍,有些則是希望能夠隨軍,但是還是雇傭關係。韋澤基本上同意了這兩種請求。

  真正讓韋澤在意的則是現在還在持續工作專案的鐵匠們,特別是對於手藝精湛的王啟年,韋澤非常希望他能留在軍中效力。

  吃完了午飯,大家各自忙自己的事情。韋澤則回到設在縣衙門的指揮部,準備之後的戰鬥。自從8月20日奪取永興,時間已經到了9月16日,韋澤總數高達五千的部隊經過訓練之後戰鬥能力提高很多。

  而清軍也經過一系列的調動,調整了對郴州和永興的攻勢。和春帶了9000兵馬逼近郴州,德亮、張國良帶了4000捷勇與原本就在永興東邊駐紮的常祿匯合,這支7000人的兵馬由常祿指揮。塞尚阿擺出的姿態竟然是想同時進攻郴州與永興的姿態。

  守城從來不是韋澤的第一考慮,既然清軍分兵,韋澤認為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5000部隊面對7000清軍,韋澤的兵力處於弱勢。但是在韋澤看來,處於弱勢的並非自己,而是這7000清軍。

  到了指揮部,韋澤就詢問起清軍最近的動態,“清妖還沒有攻打我們麼?”

  韋澤的部隊與清軍在靈龕橋互相對峙,雙方都對視了七八天,韋澤的部隊都輪換了三次,對面的五千清軍還是沒動靜。對這支清軍,韋澤是準備動手解決掉的。

  “丞相,真的不鑄炮了麼?”胡成和問道。

  “不鑄了。現在有更好的武器可用。”韋澤答道。三磅炮再好,也不如六磅炮,六磅炮則比不了十二磅炮。但是在野戰中,燧發槍對火繩槍有壓倒性的優勢。

  “那新火槍……靠得住麼?”胡成和負責制定戰鬥計畫,所以他不得不如此謹慎。

  “你也試過吧?”韋澤問道。

  “試過!但是只有五百人去引誘敵軍,是不是太托大。清妖可是有五千人。”胡成和對此非常擔心。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讓清妖們動彈,就得給他們下好誘餌。再說咱們準備得當的話,清妖豈能那麼輕易的突破我軍營地。”韋澤是下定了決心。

  既然最高指揮官已經如此命令,胡成和也只能選擇服從。他拿出了一份已經制定好的靈龕橋戰鬥計畫書,“丞相,總參謀部是這麼計畫的。”

  韋澤拿過來仔細讀了幾遍,即便計畫是按照韋澤提出的計畫做的,韋澤也不敢草草過目。果然,胡成和在裡頭修改了一個很重要的內容。

  “胡部長,你為何要讓教導旅從後面攻擊清妖?原本計畫裡頭教導旅是從側面進攻清妖。”韋澤問道。

  胡成和解釋道:“抄到清軍後路的話,那裡是山地,咱們居高臨下,面對清妖的反撲容易守住。”

  韋澤盯著胡成和,大聲說道:“抄了清妖後路的話,清妖哪裡會迎戰?還反撲?他們立刻就跑了!至少也是縮進營地防守。你把這個改回來,從側面襲擊清軍。”

  胡成和還想爭辯一下,教導旅旅長柯貢禹已經說道:“胡部長,你不用怕我等頂不住。就清妖那能耐,用長槍戳,他們也不是對手。”

  見到柯貢禹如此勇於求戰,胡成和也只能完全服從了韋澤的計畫。

  9月17日,清軍發現一支五百人的部隊離開了靈龕橋,在距離靈龕橋三裡的地方開始紮營。這姿態挑戰意味十足,五百人人不過是清軍的十分之一,這麼明目張膽的做法讓清軍看到了些機會。常祿立刻命令德亮與張國良帶了部下的4000捷勇襲擊這支膽大包天的太平軍。

  清軍一出動,太平軍的另一支部隊也出動了。張國梁在清軍的右翼,這支同樣是五百人的太平軍從紮營的太平軍背後繞過,先以縱隊跑步行軍,接著在清軍的右翼前方佈陣。正好與張國梁的部隊正面對敵。

  張國梁並非傻瓜,他一看就知道這是太平軍早就計畫好的作戰計畫。雖然兩支五百人的太平軍加起來也有一千人,可與清軍四千之眾相比,數量仍然處於絕對的劣勢。張國梁不明白,太平軍這到底是想搞什麼?

  然而此時,張國梁對面的太平軍們突然齊聲唱起歌來,“上等的人欠我錢,中等的人得覺眠,下等的人跟我去,好過租牛耕瘦田!”

  歌聲嘹亮,張國梁聽的清清楚楚。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7

第32章 戰長沙(十)

  “這擺明是沖著我來的啊!”在太平軍對面佈陣的張國梁心中一陣翻騰。

  張國梁年輕時為兇犯,占山為王,同夥是現在在太平天國做將領的羅大綱。在占山為王的時候,張國梁倒是不妄殺。一度曾經帶兵打到過越南境內,痛打了越南軍隊之後,佔據了鎮南關。廣東按察使勞崇光招降張國梁,張國梁接受招安之後搖身一變就成了清軍的將領。太平天國發動了推翻滿清的戰爭之後,張國梁就領兵參加了與太平軍的戰鬥。

  “上等的人欠我錢,中等的人得覺眠,下等的人跟我去,好過租牛耕瘦田!”這首歌正是張國梁占山為王的時候所做,在兩廣民間傳播的極廣,讓大量窮苦百姓投奔到張國梁麾下。現在張國梁作為清軍將領,聽著對面造反的太平軍大聲唱著這首造反歌曲,他心中是百味雜陳。而且他非常敏銳的感覺到,這支太平軍可是有備而來。

  畢竟是年輕的時候曾經嘯聚山林,與滿清的官軍與越南的官軍都打過仗,面對這樣的挑釁,即便是知道對手定然不好對付,但是張國梁胸中還是有凶性在沸騰著。仔細看著對面太平軍的陣列,對手只是五百人而已,而且與先期紮營的那五百太平軍不同的是,這支太平軍連最基本的防禦都沒有。他們的五個百人簡簡單單的排了一個橫陣,連縱深的預備隊都沒有。而那支紮營的太平軍還帶了些單薄的拒馬,他們站在拒馬後面防禦,好歹是能夠多撐一陣的。

  雙方都沒有帶大炮,張國梁確定這純粹是一場火槍對火槍的戰鬥。

  老子打仗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有沒有生出來呢!張國梁心中恨恨地罵道。再往遠處看,之間一支兩千人左右的太平軍出了靈龕橋,正在慢悠悠的向著這裡的戰場走來。

  “出兵!”張國梁命道。那支太平軍的援軍若是趕到了此地,雙方兵力就相差無幾。若是想利用清軍的優勢,現在是最好的時機。而且對面的這五百太平軍以橫隊迎戰,戰線非常單薄,只有四隊人馬。張國梁打過很多仗,只要能夠突破這樣的佇列,把這支太平軍截為兩段,他們只能各自為戰了。其實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張國梁還從來沒見過誰敢在正規戰中擺出這麼單薄的戰線的。

  兩千清軍分為前後兩陣,前面一千人的隊伍分為兩隊,五百人一隊,以橫排向前推進。兩隊中央留了個大缺口,後隊一千人的清軍排成了縱隊,看來是準備先以火槍互射打亂太平軍的陣列,然後玩中央突破的戰術。

  “這大頭羊還真的是名不虛傳!”太平軍陣列中的柯貢禹贊道。能夠充分利用平坦的地形以及兵力優勢,布下自己一方最能發揮戰鬥力的陣形,這點上只怕比韋澤的部隊還強些。韋澤的部隊別看訓練狠,軍棍打得多,但是論起戰鬥模式,倒是非常簡單。一個“保持佇列”的詞就能完全概括全部內容了。

  非得更細化一下的話,軍棍教育要達到的目的除了“保持佇列”之外,就是“按照流程與號令進行射擊”。太平軍最突出的肉搏戰,因為靠的是在土客爭鬥中已經積累了大量作戰經驗的廣西老兄弟,反倒在部隊中並非極為強調的內容。

  雖然這片選出來的戰場比較平坦,在十萬大山的廣西卻沒有真正平坦的地方。柯貢禹抵達的位置在一個向上的小斜坡,擺開的橫列的部隊只要稍微拉開點距離,不用蹲下就能進行射擊。據高臨下的看到清軍已經到了距離自己陣列六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開始做射擊準備。柯貢禹才喊道:“傳令,上膛!”

  太平軍對面的清軍先扳開錘帽,用準備好的火摺子點燃錘帽上的火繩,再掏出裝火藥的藥囊,向槍筒裡面裝填火藥,再取出腰間裝鉛子的口袋,把鉛子放進槍口,再用通條把鉛子捅入槍管後方。這些幹完後,再往火池裡頭放一點火藥。這才算是完成了前期的整個流程。

  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端著火槍到了軍官命令的射擊位置,再扣動扳機,靠機械傳動讓錘帽上的火繩壓近火池。火繩點燃火池裡頭的火藥,火藥發出的火花從火池與槍管中的小孔噴入槍管,引燃槍管中的火藥。火藥劇烈燃燒後形成火藥氣,推動槍膛中的鉛子射出槍膛,飛向敵人。

  韋澤的部隊早就習慣了這種射擊術,柯貢禹一面做填裝流程,一面還有餘力觀察清軍的步驟。看著清軍的動作,柯貢禹心中冷笑道:“太慢了啊!太慢了!”

  沒等清軍們把鉛子推進槍膛,柯貢禹的部隊已經完成了全套射擊準備,大夥把火槍槍柄頂在右肩上,平舉起了火槍。

  這新槍托真不錯。柯貢禹心中贊道。為了節省成本,清軍老式的火繩槍的槍托基本是一細長的體型,後部的槍托方方正正,抵在肩頭很硌得慌。發給教導旅的新式火槍槍托則是經過仔細製作的。曲線順滑,尾部是一個橢圓型,不僅手持很舒服,抵在肩頭的時候更是覺得穩妥。

  看清軍準備好射擊之後,繼續前行,沒等清軍停下步伐,柯貢禹喝道:“開火!”喊完,他就率先打出了第一槍。

  張國梁看到對面的太平軍開火了,子彈打得極准,清軍前隊中不管是靠前還是靠後的,都有人中彈。不過這點損失對張國梁根本不算什麼。對面畢竟只有五百人,這種射擊根本維持不下去多久的。等太平軍停下來安裝子彈的時候,清軍就能憑藉兩倍的人數優勢,以火力給太平軍更大的優勢。張國梁準備讓清軍在距離太平軍40步的地方進行射擊,此時距離這40步只剩下了十幾步遠而已。

  正常的情況下,只需要片刻,清軍就能越過這個距離,那時候就等著看太平軍的佇列中開始出現大量的傷亡啦!

  張國梁瞪著眼睛,等著看這個局面的發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7

第33章 戰長沙(十一)

  “停止射擊!”柯貢禹喊道。喊完之後,柯貢禹抽出了腰刀,他心中也是頗為後悔的,若是能更早的進行整個旅級別的實彈戰鬥訓練,他這次的指揮肯定能夠更好些。

  七天前新步槍開始逐漸配發到教導旅,這些新槍可是真的把柯貢禹給嚇住了。作為韋澤部隊中的核心戰鬥力,教導旅的訓練是最嚴格的。佇列作戰的核心就是要士兵不管對面是火炮、步槍或者是別的什麼,完全能夠按照軍官的指揮進行作戰。為了提高戰鬥效率,所有教導旅的官兵不僅僅要學會如何殺敵,還得學習更多知識。例如火繩槍的結構,特點,原理。射擊時候容易出現的故障,該如何排除故障。

  配發到教導旅手中的燧發步槍與火繩槍區別很大。區別不是基本原理,這兩種武器的槍管沒與擊發沒區別,都是引發火藥池中的火藥,通過槍上的小孔噴入槍管,引燃槍管中的火藥。但是火繩槍是用火繩去點燃火池裡頭的火藥,燧發槍是靠板簧擊打打火石,打火石迸濺出的火星點燃火池裡頭的火藥。

  為了進一步減少步驟,韋澤將子彈也做了處理。戰士們不再用火藥囊與鉛子囊,軍工部門提供的子彈是定裝子彈,彈頭後部粘了一個小紙袋,紙袋中裝著火藥。發射時用力上板簧,接著咬開子彈後的小紙袋,往火池中傾倒一點火藥。接著把子彈以紙袋先入的方式塞進槍口,用通條把子彈送入槍管。完成了這三步之後,戰士們瞄準,扣動扳機。板簧激發燧石發火,火星點燃火池裡頭的火藥,火藥噴入槍膛,點燃發射藥。

  原本十幾個步驟簡化成六個,每一個步驟更加簡單明快。特別是新式的子彈裝填方式,使得丟東往西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即便是第一次沒有發射成功,也可以再拉開板簧,繼續扣動扳機。比起火繩槍那可是好出去太多。

  靠打軍棍讓教導旅的戰士熟練掌握了十幾個發射步驟之後,學會新槍的這六個步驟,甚至不用打軍棍了。兄弟們短短半天就掌握了發射技術。大家學會了用新槍之後一個勁的抱怨,若是早點把這武器配發下拉,大夥的屁股上得少挨多少打呢。

  這是第一次整個旅級別的戰鬥,對新式武器本來就很有信心的柯貢禹親眼見到的新武器的威力。想讓三段擊能夠持續不斷,需要非常嚴酷的訓練。少說都挨過上百軍棍的兄弟現在極為輕鬆的維持了三段擊的連續程度。沒有手忙腳亂,沒有累的呼呼直喘,六個步驟往復不斷,排槍的聲音根本沒停。

  不到五分鐘,教導旅四百杆步槍打出去了十二輪齊射,對面清軍前隊連一輪齊射都沒能發出來,就已經在至少由四千七百顆子彈組成彈雨下洗禮下落花流水了。

  火繩槍往往在整場戰鬥都打不出去十二輪齊射,在桂陽城下三千人面對兩萬人,柯貢禹的火槍部隊表現已經極為出色,半個多少時的戰鬥中打出去九輪齊射。眼下裝備了新槍的部隊,不到五分鐘就打出去十二輪,火槍槍管已經燙到根本沒辦法再用的地步。

  “下次一定不要再這麼幹了!”心中懊惱著,柯貢禹瞅著清軍曾經有一千人前隊中還能跑的五百多號傢伙如同受驚的羊群般潰散下去,柯貢禹更加懊惱起來,“留幾輪在這時候打,能打死多少清妖啊!”

  張國梁的部隊的確比較強悍,他們冒著彈雨,嘗試著從六十步的距離前進到四十步。但是這種強悍只落得一個沒下場的結果,正因為對太平軍連續射擊能力的錯誤判斷,導致他們遭到了慘烈的損失。而太平軍因為火槍槍管過燙而無法繼續射擊的時候,清軍的士氣也已經徹底崩潰。

  柯貢禹看到敗退的清軍背後留下的那條死亡線,據說新式步槍的槍膛裡頭也動了些手腳,但是韋澤告訴柯貢禹這些之後,嚴令柯貢禹不能走漏消息。現在看,新式步槍不僅僅是射速提高了,射程與準頭同樣大大提高。逃跑的五百多號人中,百十號身上中槍,跌跌撞撞的在試圖逃命。清楚呈現在戰場的死亡線寬度竟然有三十幾步的之寬,在這片地面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的屍體以及慘叫著垂死掙扎的傢伙。

  比膽氣,柯貢禹自認不會比任何人差。即便是槍管不能繼續射擊,但是柯貢禹卻沒有絲毫畏懼。在這個時候,更加恐懼的是對面的張國梁,此時柯貢禹要做的不是給張國梁喘息的機會,而是繼續施加強大的壓力。

  “擂鼓!長槍手上前,部隊前進!”柯貢禹下達了新的命令!

  鼓聲中,長槍手們跑到了前排,接著各卒卒長們吆喝起來,帶著各卒的隊伍踏著鼓點開始前進。部隊走過了五十步左右的距離之後,長槍手們毫不留情的對著清軍死亡線上還沒死去的清軍進行刺殺。

  一片慘叫聲過後,長槍手們清理了敵人,部隊開始繼續向著清軍方向前進。

  此時敗退的清軍已經回到了陣內,看得出張國梁的壓陣部隊對亡命逃竄的傢伙下了毒手,一些清軍被殺死了。這樣的雷霆手段固然穩住了陣腳,卻也打擊了清軍的士氣。

  教導旅輕鬆的逼近清軍60步左右的距離,槍管依舊很熱,卻不再是難以觸碰的溫度。

  “停步!”柯貢禹命令道。鼓聲一變,行進的部隊停下了前進的步伐,開始原地踏步。

  “長槍手後撤!火槍手裝彈!”柯貢禹繼續命道。嘩嘩啦啦的一陣搬動板簧的聲音過去,部隊開始再次填彈。

  張國梁的部隊就這麼眼睜睜的瞅著教導旅從容的做著戰術動作,他們不僅毫無有序的反應,甚至連裝填火藥的行動都沒有。

  “準備進行前進中射擊!”柯貢禹看著張國梁部隊的傻樣,心中已經大大輕鬆起來。他想讓火槍的槍管再涼一些後才繼續戰鬥。

  張國梁畢竟是張國梁,他的部隊遭到了這樣的打擊之後還沒有崩潰。教導旅的部隊完成了準備工作,正在等待的時候,張國梁的部隊也有了新動靜。已經無力再戰的第一陣退後,第二陣也變了隊形。從一隊縱列變成了兩隊縱列。

  這兩隊縱列還分成了前中後三隊,最前面的一隊中出現了士兵扛著的三尺多長,手臂粗細的抬槍,還有些身體比較壯實的清軍,手中拎著一些像是瓦罐一樣的玩意也到了清軍的第一陣。

  柯貢禹心裡頭又讚賞了一下張國梁,能夠在第一陣崩潰之後準備好第二陣,這份功力真的非同一般。看得出,張國梁面對太平軍密集火力,選擇了用強有力的突擊火力對抗的打算。那看著像是瓦罐的東西,應該是火罐,就是一種很原始的手雷。在罐子裡頭裝上火藥,點燃引信之後奮力拋擲。抬槍則是散彈槍,若是近距離開上一槍,足夠打死打傷十幾個人。這種武器都是近距離內破敵人橫列的好辦法。

  與張國梁這種變化多端的陣法相比,柯貢禹不得不承認教導旅到現在都只有一種陣法,那就是排開橫列和敵人對著幹。

  “開始前進中射擊!”柯貢禹命令道。此時槍管還沒有完全冷卻,柯貢禹急急忙忙的發佈這個命令,一來是他對清軍的抬槍與火罐衝擊有點忌憚,希望以主動進攻的方式儘快打亂敵人的佈置。二來則是柯貢禹起了貪心,抬槍與火罐都需要大量的火藥與鉛子,能解決這些清軍的話,戰後的繳獲會非常豐厚。新式火槍固然犀利,可彈藥鉛子的消耗也很大。韋澤已經下令,戰後一定要回收打出去的鉛子,哪怕是從清軍屍體裡頭剜,也得把子彈盡可能的取出來。

  與其這麼費力,那還不如打了勝仗之後繳獲。想有更多繳獲,就得盡可能讓清軍在戰場上少進行射擊才行。

  命令一下,第一排火槍手們開始進行射擊,子彈飛過60步的距離,紛紛進入清軍的陣列。這次的清軍排了兩個縱隊,縱隊遭到了左右兩個方向的射擊,因為火力密集度提高了,清軍損失比第一陣的傷亡看著更大。

  第一排射擊完畢,就站在原地開始裝填子彈。第二排與第三排越過第一排之後向前走了五步停下,第二排開始射擊。第二排射擊完畢之後,第三排越過第二排向前走五步,繼續開始射擊。此時第一排已經裝填完畢,他們的槍口舉著向天,以小步快跑的方式向前,越過第三排,再向前走五步,繼續連續射擊。

  教導旅的陣形就只有這麼一個橫列的排隊槍斃,所以在這排隊槍斃的方式中玩出了各種花樣。雖然還比不上英國的龍蝦兵的能耐,但是野戰中比清軍可是戳戳有餘。

  這年頭射擊的一步是1.5米,教導旅訓練中,向前走五步大概是兩米多點,每一列向前走兩米多,與清軍之間的距離開始慢慢縮短。到了50步左右的時候,清軍的火槍隊也開始反擊,有兩三名太平軍的兄弟中彈。後排的兄弟立刻頂上了空出的位置。

  教導旅根本不在乎這麼點損失,部隊依舊在不斷前進,射擊。雙方的距離縮短到40步的時候,太平軍每個火槍手都打出去了六發子彈,清軍才打了兩發。面對著不停逼上來的太平軍,清軍還算是面對太平軍,可腳步已經開始往後退。這種做法唯一的意義就是讓清軍射擊的速度更慢,傷亡增加的更多。

  看來張國梁也看出了問題,突然間,清軍後隊裡頭突出一股兩百多人,他們沒拿火槍,而是嗷嗷叫著,手持刀槍發動了衝鋒。看來張國梁放棄了與太平軍進行火槍對射,而是要玩命了!

  “停止射擊,上刺刀!”柯貢禹命道。新式的火槍槍桿細長,數道鐵箍把槍管牢牢的固定在了槍桿上。火槍手們從後腰上抽出一個尾部帶鐵環的槍頭,鐵環套在火槍槍口上,再用一個插銷把槍頭固定好。火槍本來就有一米多長,加上槍頭就有一米四還多。比起長槍來自然算不上順手,但是對上單刀,在攻擊範圍上還是大佔優勢。

  清軍沒想到對面的400火槍手頃刻間就變成了能夠刺殺的短槍手,再想變換隊伍已經來不及。

  “長槍隊帶頭衝鋒!”柯貢禹沒有給清軍任何調整的機會,立刻下達了衝鋒的命令。

  長槍隊在前,短槍隊在後,五百肉搏部隊逆著清軍的部隊而上,雙方的白刃部隊撞在一起,瞬間就爆發出一陣慘叫。而清軍不擅長肉搏的特點此時展露無疑,僅僅是三四個回合,那幫肉搏的清軍就被擊潰。敢肉搏的已經是清軍的精銳,隨著這幫精銳們開始逃跑,清軍的部隊已經整個崩潰。

  張國梁部隊的崩潰引發了連鎖反應,他們逃向了另一支由德亮帶領的清軍。德亮帶領的清軍本來在嘗試攻擊太平軍另外一支五百人的部隊,見到張國梁的部隊逃過來,德亮的部隊根本沒有組織防禦,試圖反擊。而是扭轉頭也開始逃竄。

  德亮對立面的太平軍隨即發動了追擊,一千人的太平軍追擊三千多人的清軍,追殺出去將近十裡地。清軍把手中能扔掉的東西都給扔了,沿路上都是各種武器,甚至包括軍衣和鞋子。那些覺得衣服都礙事的清軍脫下軍衣,試圖減少逃跑時的負重。逃跑過程中,把鞋跑掉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在追擊中又幹掉了四五百清軍,柯貢禹命令部隊停止追擊,開始收隊。經過這一戰,繳獲的鉛子、火藥,比消耗掉的還大很多。特別是清軍隨身攜帶錢財,從一千多戰死的清軍身上搜出了十幾萬枚銅錢與數千兩白銀。這並不是一筆小數目。

  打掃戰場的有軍醫院的兄弟,他們負責從屍體上剜出鉛子。雖然柯貢禹不知道為何韋澤如此精打細算,但是教導旅的兄弟們不用去剜鉛子,柯貢禹就完全不去批評軍醫院。

  “你覺得我們幹的不好,你們幹啊!”這都是嘴邊的話,對於柯貢禹來說,無意義的批評是完全沒必要。此時柯貢禹最想的就是回城向韋澤彙報,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韋澤慧眼識人,一手提拔的結果。打了大勝仗,柯貢禹最想告訴的人就是韋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7

第34章 戰長沙(十二)

  “兄弟們,怎麼取槍子,大夥現在就能好好練練手。以後想救咱們自己兄弟,可就得靠咱們自己練了!”空無一人的戰場一角堆了上千的屍體。後勤部長林阿生親自帶了百十號軍醫院的醫生站在這一片屍體前面。對著百十號醫生,他認真地喊道。

  自打韋澤把人體解剖的工作交給林阿生之後,他就沒有放鬆過。軍醫們也逐漸的習慣了這等事情。大家都不傻,動動腦子就知道想從活著的自家兄弟身上取出鉛子,就得先學著從死了的清軍身上取出鉛子。

  而且中國人雖然認為死者為大,不過在敵人與自家兄弟之間,很容易就能判斷出遠近親疏。更不用說經過解剖實踐後,軍醫們的醫療水準大大提高了。所以醫生們先在清軍的屍體堆前面上了香,祭奠一番,又念了禱告詞:“諸位!今天得罪了諸位的遺體,是為了更好的救治病人。等以後我們打下天下,從諸位身上積累起來的醫術就能救治更多病人。諸位的奉獻,不僅僅是為了太平軍,更是為了全天下的人。以後諸位的後代生了病,也能得到更好的救治。所以,請諸位的在天之靈安息吧,你們的貢獻不會白費的!”

  禱告完畢,大夥就開始動手了。很快,就有人喊起來,“這裡有個胃穿孔的!”“這裡有個闌尾炎的!”

  動脈與靜脈之間的問題對韋澤部隊的軍醫院已經是最基本的概念了,這事情一看打斷了哪個血管,出血量到底有多大,就能理解動脈與靜脈的問題。

  關鍵是這些日子以來,部隊成功的做了十幾台闌尾炎手術,以及兩台胃穿孔手術。這下對大家是個震撼。闌尾炎是個常見病,在進行了手術之後死亡率倒是下降了,可不進行手術的話,死亡率極高。倒是胃穿孔是個稀罕病,韋澤當時也是看著人頂不住了,才做出的判斷。這也是他看過《仁醫》這個穿越劇,不然的話,即便是發現胃部穿孔,也不可能知道應該切下一塊脂肪來縫補穿孔的部分。

  做手術的時候,醫生們自己都感覺挺驚悚的,但是病人真的痊癒之後,大家就逐漸對這等新醫術有了信心。這時代各種疾病死亡實在是太多太多,很多病光是看動靜,就知道沒戲了。可這種原本註定的死亡,現在竟然能夠順利救治過來,作為醫生還是很能鼓起行醫道路的自信與自豪的。

  所以敢於主刀解剖屍體的醫生是越來越多,敢參與到解剖的醫生也越來越多,發現的病症也越來越多。

  對於闌尾炎與胃穿孔,立刻有人圍過去看。

  旁邊卻有一人喊道:“這裡還有個沒死的!”

  “受的什麼傷?”主管兵器傷的創傷科醫生問道。

  “槍刺的傷,失血過多。都快開始因為失血過多開始痙攣了。”發現那個倖存者的醫生答道。

  “給他注射生理鹽水,聽說沒有血漿的時候,注射這個也能起些作用。”創傷科醫生提了個建議。

  很快,韋澤打造的注射器被拿出來,裝進去生理鹽水,從靜脈裡頭給這個清軍注射進去。

  “脈搏有點恢復了!”負責檢查的醫生邊給清軍傷患號脈,邊說道。

  “說以說,血管裡頭不管血液稀薄程度,總量夠不夠直接決定血壓水準。”創傷科醫生邊說邊從口袋裡頭拿出個小冊子開始記錄。

  “這新子彈可真夠恨得,不少清妖都被打成了貫通傷。”負責槍傷的醫生們已經開始聚集起來討論了。

  “貫通這兩個字怎麼寫?”還有人問。

  於是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的醫生,就在地上用小棍寫了給同僚看。

  “這就是腎結石吧,我尿出來過這玩意。”這是泌尿科的醫生關心的問題。

  “這裡還有膽結石的。”主攻肝膽科的大夫有了新發現。

  並非是太平軍醫生們都是性格開朗之輩,只是解剖這玩意衝擊太大,大家也沒能完全解決心理上的壓力。只能靠這樣互相說話來減輕些壓力。其實還是個法不責眾的心理。

  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解剖基本完成。大夥用炭筆畫完了圖片之後,用石灰水洗了手。衛兵們則把解剖的屍體給埋掉了。

  眾人回到了醫院,剛進門,卻見一個人正跟瘋了一樣想往外面沖。衛兵攔住那人,那人就開始哭號。林阿生一看,這傢伙是王啟年的弟弟王啟生,便上前說道:“王兄弟,這是怎麼了?有誰對你不好麼?”

  一看是自己認識的林阿生,王啟生咕咚就給林阿生跪下了,他保住林阿生的腿哭喊著:“林老爺,你饒命啊!饒命啊!”

  林阿生莫名其妙,“王兄弟,你這是怎麼了?睡癔症了麼?”

  一看林阿生如此回答,王啟生趴下又是磕頭如搗蒜:“林老爺,你們給人下降頭,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說出去,只往林老爺解了給我下的咒。今後林老爺要我水裡去火裡來,我這眉頭都不皺一下啊!”

  其他的醫生們不知所以,林阿生卻已經知道了怎麼回事。他強行拉起王啟生,“王兄弟,你若說的是給你治化膿的蟲子,那是我們治病的法子,可不是什麼降頭術!你不要弄錯。”

  見林阿生坦然承認用了蟲子,王啟生臉色鐵青,他又是給跪下了,這次他先是左右開弓給自己了兩嘴巴,“林老爺,我這是癔症了,亂說話。沒蟲子,沒蟲子。只是西王林老爺放過我啊!只求放過我!”

  對這個結果,林阿生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王啟生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傷口化膿離開,大夥都覺得他沒救了。韋澤最後給了個法子,抓些大蒼蠅,取出肚子裡頭的蛆,讓蛆吃膿液。林阿生也覺得這法子不靠譜,但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就勉強一試,結果效果驚人。王啟生的傷口很快就被治好了,至少是開始恢復。於是醫院開始進行培育乾淨的蛆蟲。

  可在王啟生看來,完全不是這回事。林阿生歎口氣,“王兄弟,你這是真的不信我麼?我救了你的命,你就這麼看我不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7

第35章 戰長沙(十三)

  王啟年陰沉著臉向韋澤辭行的時候,韋澤的臉色同樣陰沉,他盯著王啟年的眼睛,並沒有立刻回答。

  原本還有些悲憤帶來的勇氣,王啟年還能比較正常的說出:“在下是來向韋老爺辭行的。”但是在韋澤那冷峻神色的壓力下,王啟年越來越不安,他終於低下了頭。

  “王兄弟,你是覺得我玩弄降頭術麼?”韋澤並沒有真的想把王啟年如何,從他內心來說,還是很希望能夠把王啟年給招攬到麾下的。所以韋澤還在做最後的努力。

  王啟年沒想到韋澤到現在還這麼客氣,他的臉色也緩和下來,“韋老爺,在下不這麼想。在下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管您用了什麼法子,我弟弟的命總是被救回來了。若不是韋老爺慈悲,我弟弟肯定撐不到現在。”

  這話倒也是王啟年的真話。王啟年雖然對他弟弟王啟生的哭訴極為震驚,畢竟聽說有人往自己弟弟的傷口裡頭放蟲子,誰都會震驚。但是王啟年並不認為韋澤倒是懷著特別的惡意。以他弟弟王啟生傷勢之嚴重,若不是韋澤親自施救,現在應該早就沒命了。

  王啟年也知道韋澤招攬的心思,他是覺得韋澤會些妖法,但是韋澤還沒用這些妖法做什麼壞事。若是韋澤真的用這等法術下降頭,王啟生應該早就成了被韋澤控制的行屍走肉,哪裡可能發現別人往他傷口上放蟲子。

  但是這等程度的理解不僅讓王啟年原本就對韋澤頗為微薄的感激之情飛到了九霄雲外,更是堅定了王啟年離開的決心。

  韋澤盯著王啟年看了片刻,臉上那點期待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冷冷地說道:“那就是王兄弟看不上我們太平軍了?”

  這下王啟年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韋澤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雙方之間已經沒了任何瞎扯的空間。最重要的是,韋澤點出了王啟年的真實心思,哪怕是被韋澤救了兩次,哪怕是給韋澤效力鑄炮,王啟年也不想加入太平軍。

  抬起頭看著韋澤,王啟年看到的是韋澤失望的神色。心中雖然翻騰,王啟年最終選擇了說實話,既然話都說到這個地步,再編造什麼瞎話,那可就是明擺著小看了韋澤,“韋老爺,在下真的不想加入太平軍。韋老爺救了在下弟弟的性命,在下是非常感激的。在下實在是沒辦法報答韋老爺的恩情了。”

  “那算了!你走吧!”韋澤對王啟年揮了揮手,既然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韋澤強行留人還不如讓王啟年自己走人。

  等王啟年出去之後,與其他高級將領們坐在韋澤身邊,看了整個事情過程的張應宸恨恨說道:“丞相,不如把這姓王的交給我,我定然讓他知道忘恩負義是個什麼下場。”

  林阿生前來向韋澤彙報這次的事情,王啟生嚇得魂飛魄散,在醫院裡頭一陣亂鬧,還一陣胡說八道。林阿生雖然派人把他給監管起來,可也不能一直把王啟生給關著。再說用蛆治療化膿的法子,別說王啟生被嚇得夠嗆,就是一些原本不知道這件事的軍醫也被唬的不輕。

  看著謠言大有擴散的局面,林阿生跑來向韋澤彙報。韋澤趕緊把高級將領們召集起來,開會通報此事。別人以及下級軍人還好處理,若是高級將領們聽信了謠言,那可就難以收拾了。

  高級將領們都是最少半年來一起出生入死的,韋澤雖然有不少怪異之處,若是學習韋澤教授的知識時候沒學好還會被打軍棍,可這都是明明白白的東西,誰也不覺得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林阿生親自講述了蛆蟲治療化膿的數個案例之後,比較迷信的張應宸問道:“這真的不是在用啥法術吧?”

  林阿生氣惱的瞪著張應宸,有點氣急敗壞地怒道:“廢話!肯定不是!”

  “那就行!”張應宸原本也不真的相信這是什麼巫術,林阿生態度如此肯定,他那點懷疑也就煙消雲散了。

  剛統一完思想,王啟年就跑來要見韋澤。等王啟年得到了韋澤首肯,急匆匆離開離開之後,張應宸是不樂意了。

  韋昌榮冷笑道:“把這王啟年殺了,有什麼用?要是有別的人知道些內情,只怕還真的以為咱們心裡有鬼,殺人滅口!”

  “那就讓他這麼走了?救了他們就白救了?”張應宸很不高興的反駁道。

  “王啟年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幫咱們打了不少板簧。若不是他弟弟這麼鬧,等全部板簧都打造完,他要走,咱們也不能攔著。”胡成和答道。太平軍並不強迫人加入,不僅僅是韋澤這一支部隊不採取強迫手段,整個太平軍各個軍隊都是如此。去百姓那裡請百姓加入太平軍的時候,太平軍的兄弟們從來不會大咧咧的坐在主座上,而是一定要讓百姓家的家主坐主座,兄弟們在客座坐了,認認真真的誠心請人家加入。

  “那這傢伙若是出去造謠怎麼辦?”張應宸有些不依不饒。

  胡成和不太理解張應宸為何這麼強烈的要對付王啟年,他說道:“他和他弟弟活蹦亂跳的出去了,即便是胡說八道,你覺得誰會真的信?別人不光是不信,他弟弟若是說自己被下了降頭術,其他百姓只怕還敢把王啟年的弟弟給打死呢。”

  “真的打死就好了,我只怕是打不死!”張應宸看自己的苦心竟然沒人理解,他終於說道:“王啟年幫咱們打造了不少板簧,若是他跑去給清妖做板簧,那會是什麼結果。”

  這個問題倒是頗為尖銳,太平軍的將領們的目光齊齊看向韋澤。韋澤也不是對技術洩漏完全沒有擔心,不過韋澤的看法與這些兄弟們倒是不同。從歷史上看,技術擴散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而王啟年模仿的燧發槍板簧,原型是韋澤手中的那支從滿清那裡繳獲的雙筒手銃。若是滿清真的想大規模模仿,根本不用王啟年奔走呼號,滿清手裡頭就有可以立馬模仿的燧發槍。

  “就放他走吧,誰也不許背後使絆子。若是我們真的做了什麼,反倒會被認為咱們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韋澤給此事做了決定。

  看著將領們或是覺得鬆口氣,或是覺得不安的神色,韋澤笑道:“這次的仗打得好,我準備給兄弟們授以手銃,以表彰兄弟們的功勞!”

  給軍官們授以手銃,這是為了培養榮譽。原本最佳方式應該是各種刀劍,可眼下軍工部門沒有制做優質刀劍的能力,加上現在部隊繳獲的單刀長槍甚多,負責肉搏戰的兄弟們除了使用長槍之外,背上都背了一口單刀。軍官們都有用以指揮齊射的單刀,能夠彰顯軍官地位的只有手銃。

  聽到韋澤的話,軍官們都是眼睛一亮。韋澤攜帶的拿把手銃上面裝飾著漂亮的花紋,造型也頗為漂亮,配了個牛皮槍套,插在右腰靠後的位置上,的確是令人羡慕。得知自己也能得到這樣的一把手銃,眾人自然是歡喜。

  “什麼時候給槍?”張應宸喜道。

  看著張應宸猴急的模樣,韋澤笑道:“後天吧。大家趕緊把自己部隊裡頭表現優秀的軍官們給推薦出來,除了大夥一人一把之外,這些優秀的軍官們也得有!誰能把戰列練好,帶好,那就給誰授槍!不能讓兄弟們不知道在咱們的部隊裡頭什麼向上爬!”

  韋澤的部隊中只有排隊槍斃這麼一個戰術,所有訓練都是為了不斷完善這個戰術。實戰中,軍官們也要努力更好的使用這個戰術去贏得戰鬥的勝利。表彰的標準自然不可能別的,誰能把這個戰術執行好,誰就能得到獎賞。授槍、晉升,軍隊中對此有了明確的標準。

  將領們已經開始沉思起來,他們都在考慮自己的部下到底誰比較合適得到嘉獎。王啟年的事情很快就被扔到了一邊,再也沒人想起。

  “對了,還有件事這次得做了!”韋澤說道。

  沉思的將領們都看向韋澤,等著韋澤面授機宜。

  由於手銃只造了130把,授槍的人數也只有130名。教導旅參加的戰鬥最多,他們最終分到了100把的份額。在全軍五千人的面前,韋澤親自主持了授槍儀式。

  高臺上,一拉列帶著花朵般左右兩片牛皮小帽的師帥旅帥們背著手站立,下面密密麻麻列隊的戰士們可是一飽眼福,他們還真的沒有同時見過這麼多高級軍官們。看著自己熟悉的長官,以及不熟悉的長官。所有戰士都有著莫名的激動。

  大嗓門的司儀聲音洪亮,台下的士兵們都聽的清楚,全軍最高指揮官韋澤丞相要親自向高級軍官授槍。這可是非常重要的儀式,至少在這個時代的中國,這種儀式類似於祭祖的級別,只有真正的自家人才能觀禮。

  高級將領得到授槍很短,看著就稀奇。聽說威力不亞於步槍,能夠以這麼短小的武器達成威力,戰士們自然是羡慕。不過那還是高級將領的事情,等到那些優秀的中低級軍人開始得到授槍的時候,大夥才真正激動起來。這些傢伙都是大夥認識的熟人,他們能夠從丞相韋澤手中接過短槍,意味著每一個士兵都有機會得到韋澤親自授予短槍的機會。官兵們的目光明顯灼熱起來,雖然也有嫉妒甚至不屑的神色出現,可全軍的情緒還真的被調動起來。

  而最後一步,卻是每一個軍人都要參與的。這兩天,部隊原本就頗為統一的軍裝都做了改動,原本的領子上都被縫上了一個全新的立領。部隊裡頭要求每一個士兵都得加裝這個立領,由於部隊裡頭沒有女營,永興這麼一個縣城裡頭也缺乏足夠裁縫,所以部隊的戰士們學著自己把領子縫上去的。

  而韋澤親自把一包包紅色的領章頒給兩司馬,兩司馬接到領章之後,下了檯子,把每一對領章再授予戰士。這個完全公開的過程讓戰士們激動了。固然沒有得到韋澤親自授予領章的榮耀,讓是每一包領章都是丞相韋澤親自授予的,某種意義上等於是韋澤親自給每一個人頒發了領章。

  雖然還不清楚這領章到底意味著什麼,甚至對立領的服裝也並不習慣,可在這一刻,每個戰士都覺得自己與部隊最高統帥有了真正的聯繫。

  不由自主的,喝彩鼓掌聲響了起來,而且參與的人越來越多,韋澤全軍五千兄弟都開始參與到這聲音中。

  韋澤上前一步,向著台下的兄弟們揮動左臂。台下的每個兄弟都覺得韋澤是在向自己招手,呼喊聲愈發激烈起來。直到大嗓門的司儀們高喊著“靜一靜!靜一靜!”這興奮的聲浪才逐漸平息下來。

  韋澤看臺下安靜下來,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就大聲向著眾人喊了起來,“兄弟們,帶上這領章之後,從此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你們和別人不同了,因為你們的穿戴和別人完全不同。但是,大夥和別人的真正的不同是什麼?是因為你們是我們這支隊伍裡頭的一員!咱們這支隊伍從永安走到現在,打了無數的勝仗,殺了成千上萬的清妖。今天讓大夥帶上領章,就是讓清妖一看就能看到大夥,一眼就能記住大夥。帶上這領章,就是要讓清妖知道是誰打敗了他們,是誰每次都能讓清妖們被殺的落花流水,屍橫遍野。為的是讓清妖看到咱們這支隊伍,就知道他們絕對不會是咱們的對手,先就膽戰心驚!所以,我現在想問大家一句話,你們願意不願意像常山趙子龍那樣,當能夠每戰必勝的常勝軍!兄弟們,你們願意不願意!”

  “願意!願意!”那些老戰士們已經高喊起來。

  “願意!願意!”即便是在道州加入韋澤部隊的戰士,也都參與過戰鬥,在桂陽州城下打過勝仗,他們也跟著吼叫起來。

  在這樣的氣氛下,沒有打過仗的戰士也跟著喊起來,與身邊這些身經百戰的戰士們站在一起,他們也趕到了力量,也激發起了情緒,這些戰士也跟著喊道:“願意!願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7

第36章 戰長沙(十四)

  計畫是永遠趕不上變化的,在韋澤原本的計畫中,部隊最少要改裝一千五百支燧發槍。在9月17日痛擊了張國梁部隊之後,一度逼近永興的清軍開始撤退,逃去了近百裡外的興寧。經過那場一千人痛擊四千人的戰鬥,太平軍把清軍東線的總指揮常祿給打怕了。偵察部隊到處偵查,發現五十裡內根本沒有了清軍的部隊,永興已經可以輕鬆的按照自己的步調練兵,打造兵器。

  可到了9月21日,楊秀清派人召韋澤去郴州。周圍沒有清軍的存在,韋澤一路上倒也頗為輕鬆。可進了位於郴州衙門的天王府,韋澤就得知了西王蕭朝貴中炮的消息。蕭朝貴突襲長沙,眼見就要得手。

  可萬萬沒想到,在9月12日蕭朝貴去長沙城南的妙高峰修築炮臺,並且在妙高峰上觀察清軍敵情的時候,清軍守城部隊對著距離城南很近的妙高峰猛烈開火。西王蕭朝貴竟然被一發鉛子擊中胸口乳上部位,受了致命傷。

  消息傳到了郴州,太平天國上層震動了。永安建制的時候,東南西北四王加上翼王,這些實力派構建了太平天國的核心領導層。馮雲山普遍被大家尊重,蕭朝貴更是能征慣戰,可這還沒過去一年,南王升天,西王又了致命傷。雖然接掌指揮權的曾水源沒敢直說,從他的奏摺上能看得出,西王已經是凶多吉少。

  洪秀全也是真的急了,光看他那慌亂的神色就能知道此時他心中亂成一團。韋澤與蕭朝貴有過幾日共處,他能知道洪秀全的為何慌亂。西王蕭朝貴乃是太平軍中地位不亞于楊秀清的將領,如果南王馮雲山是一名在政治影響力上超過楊秀清的重要人物,那麼蕭朝貴的軍事能力以及在行政上的影響力,絕不在楊秀清之下。

  只是與蕭朝貴相處幾天,蕭朝貴那句話給韋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越受苦越威風!”即便心中對洪秀全的封建作風極度厭惡,韋澤還是覺得哪怕是看著蕭朝貴的面子,現在也沒有必要再與洪秀全慪氣,好歹先為了太平天國的大業而委曲求全。

  聽到蕭朝貴重傷的消息,韋澤發現自己已經沒必要再為洪秀全考慮了。或者說,如果蕭朝貴還在的時候,韋澤還能暫時不全面倒向楊秀清的話,此時韋澤已經沒有任何別的選擇。

  楊秀清雖然也有些緊張,卻比洪秀全看著沉穩多了。向眾將說了西王中炮的消息後,楊秀清先環視了眾將一圈,接著說道:“我們現在就要從郴州與永興出發,帶隊前往長沙。無論如何都要打下長沙來!”

  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在蕭朝貴沒出事之前,楊秀清只能算是太平天國制度上的軍政第一人。在馮雲山升天,蕭朝貴快要升天的現在,楊秀清無疑已經是太平天國軍政上真正的第一人了。北王韋昌輝與翼王石達開固然是永安五王之一,但是他們根本無法與楊秀清相提並論。

  韋澤立刻起身說道:“既然如此,屬下請為全軍先鋒!”

  聽了韋澤自告奮勇的話,楊秀清根本不詢問其他人的意見,他說道:“韋丞相!你先派一千人前往長沙助戰,你自己則帶兵殿后。”

  韋澤立刻答道:“屬下願意帶一千兄弟殿后,其他兵馬立刻出動,前往佔領通往長沙的沿途各城。為中軍準備好休息與糧食的準備。讓大軍能夠儘快趕到長沙去。”

  楊秀清微微沉吟了片刻,估量了一下韋澤有沒有做到這些能力之後,楊秀清答道:“如此甚好!那韋丞相現在就去準備吧。”

  韋澤向楊秀清施禮告辭,又向洪秀全施禮告辭,接著立刻離開天王府,帶隊趕回永興。在整個過程中,楊秀清並沒有詢問洪秀全的意思,韋澤也沒有詢問洪秀全的意思。

  此時鐵匠鋪一共打造出1800板簧,木匠們的進展比較慢,只做出了800杆新式槍架,韋澤命令總參謀部立刻製作軍事計畫,準備全軍北上。得知西王蕭朝貴重傷的消息,大家都被嚇住了。

  沒等他們說喪氣話,韋澤就怒道:“東王還在,我也沒死!你們有什麼好怕的?!”

  這聲呵斥鎮住了部隊,大夥也就服從了韋澤的命令,開始做北上準備。沒有人注意到,韋澤只提了東王與自己,根本沒有提天王洪秀全,更沒有提及北王韋昌輝與翼王石達開。

  後勤部門的鐵匠部門已經生產出足夠的部件,韋澤只是命令他們開始加緊打造鐵箍,不再生產板簧。軍事計畫也制定的很快,韋澤帶領第一師殿后,韋昌榮與胡成和帶領主力北上。部隊沿著西王蕭朝貴北上的路線進發,每一城市都留一千兄弟駐紮。四千兄弟先佔據四座城市,等大隊前部人馬抵達之後,部隊則交出城市的管理權,開始快速行軍,整個部隊這麼依次進發,保證太平軍的大隊人馬能夠盡可能把力量放在行軍之上。

  三天後,也就是9月24日,太平軍郴州主力抵達永興,韋澤帶領的第一師也得到了最後的兩百多支改裝後的燧發槍。韋澤讓出了永興,自己帶著部隊南下,搜尋清軍的追擊部隊。

  這次行軍有韋澤的總參謀部負責各項行軍,整體行軍速度極快。原本蕭朝貴帶領三千精銳,用了20天從郴州抵達長沙。太平軍郴州主力近四萬人,則是用了16天就抵達長沙。

  在咸豐皇帝得到的戰報中,清軍是如此描述太平軍主力北上的。

  “……束髮粵匪為粵匪全軍衛護,其所部飄忽不定,官軍所到之處,束髮粵匪皆先期抵達,與官軍纏鬥。一待粵匪大隊通過,束髮粵匪則立刻逃竄。官軍追之不及……官軍各隊與束髮粵匪接戰,粵匪大隊竟無須他顧,只用行軍……”

  至於咸豐皇帝非常重視的束髮粵匪,此時也終於有了大量的詳細情報,“……束髮粵匪,皆衣豎領,兩邊領口各縫紅布一塊,肩頭與臂膀衣上,封有白底黃色花紋布塊。其俱束髮,發上帶牛皮小冠,冠不過數寸,不能擋風雨,當是匪首彰顯之物……”

  “束髮粵匪乃粵匪精銳,每戰以鼓號為令,列隊徐而前,後有壓陣兵以長槍抵其後背,稍有退卻,立殺不赦,故與官軍戰,其雖死亦不敢退……”

  “束髮粵匪首領名韋昌榮,乃是粵匪大匪韋昌輝族弟……”

  咸豐皇帝從這些奏章中清晰的看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塞尚阿指揮的清軍根本沒有阻擊太平軍,任由太平軍從容的從郴州一路奔到了長沙城下。不管這幫人在打聽束髮粵匪的事情上到底有何“功勞”,咸豐皇帝可一點都沒有獎賞的意思。

  太平軍從廣西金田造反,經過朝廷兵馬一年多的圍剿,已經從幾千人變成數萬人馬,而是現在施施然直奔長沙而去。對這幫根本不敢進攻的清軍,咸豐大怒,他一面嚴令各軍與太平軍作戰,一面調集各地兵馬前往長沙圍剿太平軍,無論如何都要把太平軍在長沙全殲。

  10月12日,太平軍主力抵達長沙城外,與接替了西王蕭朝貴指揮權的曾水源匯合。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8

第37章 戰長沙(十五)

  1852年10月13日上午,長沙東城城牆上,兩名40歲左右的男子帶了幾名親兵馬弁遙遙觀望著太平軍的陣列。

  “江公,那就是束髮粵匪麼?”觀望的兩人中,那名滿臉橫肉,眼角下耷,獅鼻闊口的男子沉聲問詢另外一位坐在抬椅上,滿臉褶子,臉型尖瘦的男子。

  被稱為江公的乃是江忠源,聽了這個問題,他冷哼一聲,“季高,那隊人馬正是束髮粵匪,此賊不滅,粵匪不亡。”

  這位字季高,獅鼻闊口,滿臉橫肉的男子乃是湖南巡撫張亮基的信任幕僚左宗棠。左宗棠能夠理解江忠源的這點情緒,10月6日,太平軍前隊先鋒與城外的太平軍匯合,得到支援之後,太平軍計畫對城南清軍陣地發動了一次進攻。

  此時不僅太平軍主力抵達長沙,清軍各路兵馬也彙集長沙。事先有了防備的長沙清軍在江忠源的遊說之下主動出擊,妄圖給太平軍迎頭痛擊。出擊的清軍主動進攻城南太平軍,結果被殺得大敗。

  戰鬥中,騎馬奮勇衝擊太平軍的江忠源的右腚上被一名束髮粵匪刺中一槍,當時就墜落馬下。若不是楚勇們奮力營救,只怕江忠源就交代在戰場上了。因為中了槍,江忠源只能坐在抬椅上,由親兵抬著行動。而且據消息,江忠源曾敗給過束髮粵匪。所以左宗棠非常能夠理解江忠源為何面對這些束髮粵匪的時候會帶著些脾氣。

  左宗棠對江忠源頗為敬重,自然不會故意去揭這個瘡疤。而且左宗棠對這支束髮粵匪的髮型倒是有些格外的關心。雖然沒能考上功名,但是左宗棠卻是湖南名人,學問是極好的。他知道這支束髮粵匪乃是留著漢人的髮型,僅僅這一點,就有認真觀察的價值。更不用說這支束髮粵匪打敗過太多的清軍,聚集在長沙的各支清軍裡頭,這支束髮粵匪都是大大有名。

  早上的時候,左宗棠得知太平軍大張旗鼓的排開陣勢,向著長沙城東的清軍發動進攻。湖南巡撫張良基對左宗棠極為信賴,將長沙的實際謀劃都交給左宗棠來辦,他只是管按照左宗棠的建議發號施令而已。左宗棠在城東的蔡公墳、小吳門、校場布下了數個陣地,以阻擋太平軍在長沙城南城東自由行動。而對清軍陣地發動進攻的正是那支赫赫有名束髮粵匪。

  這支束髮粵匪進攻的物件,乃是小吳門附近的清軍總兵馬龍。沒有與束髮粵匪打過仗的,馬龍總兵算是一位。左宗棠乾脆請了江忠源前來觀戰,想從這位兩湖赫赫有名的人物這裡得到些指導。

  看了一陣之後,左宗棠忍不住歎道:“這支粵匪行軍時竟能如此整齊……若是突然用一支隊伍殺過來,只怕是抵擋不住。”

  “季高,我也一度如此認為。”江忠源答道。左宗棠對江忠源這話很有些不解,話裡面的味道竟然是完全不看好清軍。看束髮粵匪的行軍方式,佇列採取橫隊,一排排的隊伍傻呼呼的列隊向前。這個若是操演的時候還罷了,打仗的時候這麼慢吞吞的整齊走路,根本就是食古不化。

  在左宗棠看來,束髮粵匪們的陣勢更是不可理喻。各個單薄的橫隊之間距離過大,遭到縱隊衝擊的話會被從中切開,根本沒辦法靈活的調動。

  無疑,這不是左宗棠一個人的觀點,清軍總兵馬龍的觀點也是如此。卻見,馬龍的部隊突然以縱隊的模式向著對面的太平軍發動了進攻。在城牆上居高臨下,左宗棠對馬龍採取的戰法頗為讚賞,這的確是能夠對付束髮粵匪的正確打發。縱隊斜著插向橫隊,一旦切入橫隊,橫隊的戰線立刻就會混亂起來。束髮粵匪們的部隊都是橫隊,一旦有人往回逃跑,就是連鎖反應,後面一隊隊的人馬會被前面潰逃下來的前隊裹挾著撤退,根本無法抵抗。

  江忠源並沒有表示任何的贊同乃至讚賞,他冷冷地說道:“咱們看了再說吧。”

  小半個時辰之後,左宗棠臉上的橫肉哆嗦著,只見馬龍麾下的清軍哭爹喊娘的在玩命逃竄,在他們背後,手持長槍的束髮粵匪們如狼似虎的猛烈追趕,把清軍殺得連滾帶爬。

  大半個時辰之後,左宗棠臉上的橫肉不哆嗦了,他身上的肥肉開始哆嗦。不僅僅是總兵馬龍所部全軍崩潰,前來援助的兩支清軍也被束髮粵匪的橫隊給崩潰了。束髮粵匪們的部隊看著是一直慢吞吞的以橫隊的方式前進。但是有句老話叫做不怕慢,只怕站。束髮粵匪們的部隊始終按照自己的模式在行進,正面與清軍作戰的部隊沒有停歇,負責跟進包抄的部隊也沒停著。居高臨下看得清楚,束髮粵匪們以乾淨俐落的行動擊潰了清軍,在清軍試圖抱團固守的時候,束髮粵匪已經完成了隊伍調動,以三面夾擊的方式發動了進攻。清軍最終被打得全軍崩潰。由於各個城門都已經封死,清軍潰兵逃到城牆之下,如同螞蟻般擠在一起。

  因為城頭上有清軍的火炮,束髮粵匪們倒也沒有派步兵窮准不舍。他們拉出大炮,對著清軍開始轟擊,炮彈打得又准又狠,清軍的人堆裡頭發出的慘叫在城頭上聽的清清楚楚。

  左宗棠眼角向下耷拉,現在因為驚愕、氣憤,他的眼梢此時看上去都有些向上挑起。但是這怒目而視並無任何實際殺傷力,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清軍被打的沿著城牆開始逃竄。而城東的小吳門與校場的陣地硬是被束髮粵匪奪走了。

  此時城外的太平軍與城頭的清軍都開始炮擊,加上方才戰鬥中火槍射擊,長沙城東已經是煙霧彌漫,左宗棠已經看不清敵人的身影。可他記性極好,方才的戰鬥還歷歷在目。

  束髮粵匪們的勝機是從清軍主動出擊開始的,原本斜對清軍的束髮粵匪竟然沒有重排,更沒有暫時退卻,他們就以部隊正中的士兵為軸線,在戰場上以25人左右為一隊,隊伍左邊往後退,隊伍右邊向前進,片刻後就完全轉變了佇列方向。

  轉向之後,束髮粵匪五個前後不一致的隊伍竟然又稍微調整後,再次變成了一個整齊的很烈。然後這個橫列齊刷刷的迎著清軍而上。清軍以縱列猛衝橫列,這下縱隊的高速的優勢頃刻間化為烏有,而縱隊火力面積小的劣勢此時發揮的淋漓盡致。遭到了火槍迎頭痛擊之後,清軍就亂成一團。束髮粵匪火槍隊後排的長槍手們趁勢而上,把清軍殺得落花流水。

  不管清軍採取了什麼戰法,束髮粵匪始終是以橫隊迎戰,遠了用槍打,近了長槍刺。清軍毫無應對的辦法。

  而清軍援軍也嘗試了用火槍隊對射的辦法,左宗棠眼睜睜的看著清軍在對射中吃足了苦頭,而束髮粵匪們的火槍隊竟然不畏清軍的火槍,邊射擊邊前進。最後竟然以火力壓倒了官軍。

  趁著雙方的火槍放的夠多,陣地上煙霧彌漫的機會,束髮粵匪們的長槍隊發動了猛衝,將官軍殺得人仰馬翻,全軍崩潰。

  回想著戰鬥的局面,左宗棠忍不住生出一種懷疑,到底誰是官軍,誰是土匪。在這支束髮粵匪面前,比勇敢,比紀律,比戰法,官軍完全是烏合之眾。扭頭看了看右腚上挨了一槍的江忠源,左宗棠突然明白了江忠源親自上陣的時候是如何的奮勇作戰。能夠束髮粵匪的陣地裡頭逃出一條性命來,楚勇絕對能夠稱為驍勇善戰。

  正在想,卻見外面的束髮粵匪隊伍中豎起一根長杆,頂上挑了一顆人頭。下面白布幡上寫了黑紅的字,“清妖總兵馬龍的首級”。

  那黑紅的顏色應該是蘸著人血寫上去的,“馬龍”二字被束髮粵匪寫成了“馬龍”。滿清的考試必須用《康熙字典》上的定制的字,這二字若是去參加考試那是絕對不會通過的。就在此時,左宗棠聽到整場戰鬥中沉默不語的江忠源開口了,“這字寫的真醜!”

  這個評價很有些不合時宜的感覺,只是左宗棠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大罵清軍都是廢物麼?還是裝作大度的讚賞束髮粵匪們能打仗?左宗棠並不想選擇任何一個評價。他心中亂成一團,太平軍大隊人馬趕來長沙的時候,左宗棠在高處也大概看了看,那是四五萬之眾的部隊,雖然其中有那麼兩三萬人遠遠看上去乃是弱旅,甚至很可能是婦孺老弱。可若是剩下的兩萬多太平軍都如同束髮粵匪般善戰,這長沙城只怕是守不住的。

  就在此時,卻見太平軍又豎起兩根長杆。左宗棠以為又有哪兩位總兵戰死,原本已經是震驚的心情此時更是恐慌。可定睛觀看,長杆上並無人頭。依舊是黑紅的顏色,依舊是簡字,左邊的長杆上的布幡上寫著“微管仲,吾其披髮左衽矣!”右邊長杆上的布幡上寫著“夷狄滿清推行剃髮令,漢人衣冠髮型自此斷絕,你等留金錢鼠尾之輩,可知你等不肯剃髮的祖上被殺了多少?”

  如果戰鬥的失敗只是給在城頭的左宗棠造成了不安,並沒有讓左宗棠失去繼續戰鬥下去的意志。而這兩段蘸著血寫下的話卻讓左宗棠感到一陣驚悚,對面的束髮粵匪這是打出了自己乃是堂堂正正華夏的旗號。左宗棠此時依舊覺得滿清朝廷乃是官府,也認為城下的束髮粵匪乃是逆賊,乃是土匪。可他竟然沒有辦法立刻想出能夠堂堂正正駁倒這兩句話的道理。

  微管仲,吾其披髮左衽矣!這句話對滿清有著強烈的殺傷力,對面的束髮粵匪中定然是有讀聖賢書的人,左宗棠對此完全確定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8

第38章 戰長沙(十六)

  在長沙城東大勝之後,韋澤掃蕩清軍週邊營地,紮下了自己的大營。太平軍主力則擴充了西王蕭朝貴升天前的營地,形成了從城東城南兩邊夾擊長沙城的姿態。

  韋澤並不認為在戰後挑出兩條布幡,上面寫了句孔子的話,就能讓長沙城內的讀書人連滾帶爬的出城投奔太平軍。他甚至懷疑就滿清的這個文化水準,在這硝煙彌漫的戰場上,根本就沒人會關注這個東西,更不用說引起什麼反清的反思。只是打仗這事情能盡力的地方都要盡力,從各個角度盡可能的削弱敵人的戰鬥意志,這是個態度問題。

  確定了城南與城東兩個營地的交通線,韋澤趕回中軍大帳去參加軍事會議。會議上翼王石達開提出,“我軍軍糧不足,此時湘江以西稻米均已成熟。我想帶兵渡過湘江,在西邊獲取糧草。”

  “如此甚好!”東王楊秀清立刻表示贊同。太平軍從郴州一路趕到這裡,沿途之上的糧草已經被西王蕭朝貴弄走過一部分,此次行軍籌集糧草頗有難度。全靠韋澤佈置得當,佔領城市之後收購糧食,安排行軍路線。太平軍四五萬部隊不用只擠在大道行進,而是可以分成數隊從多條道路上行軍,行軍速度大大提高。

  即便如此,部隊糧草依舊是眼下的主要問題。翼王石達開建議他帶兵渡過湘江,在湘江以西籌措糧草的建議非常及時。

  說完了糧草的事情,就討論起攻城的問題。韋澤的想法還是一貫制,那就是調動清軍,殲滅清軍的有生力量。經過圍城期間的試探準備,最後一舉拿下長沙城。

  這計畫說完之後,包括東王楊秀清在內的主要將領都不是很贊成。韋澤自己也知道這計畫其實是有問題的,這是一個抄襲加上韋澤把其他一些現狀揉在一起得出的半吊子東西。

  既然要運動中殲滅敵人,首先就得把敵人調動出來,調動出敵人之後還要能夠打必勝之仗。這兩者並不是那麼容易同時得到滿足的。韋澤雖然對自己的戰鬥力有信心,但是他也沒有想出該如何調動清軍的辦法。韋澤自己拿不出可行的東西,別的將領當然不會認。

  雖然大家都不支持韋澤的軍事建議,卻也沒有別的想法。從郴州進軍長沙,韋澤的部隊始終在大隊週邊作戰,驅逐靠近大隊的清軍。還得安排四萬多人隊伍的衣食住行,有韋澤的部隊在前面先打下安營地,楊秀清與洪秀全所在的“前軍”實際上算是中軍,由於部隊都是精銳,又不用擔心吃住,行軍速度很快。老弱婦孺們組成的後軍等於全部扔給韋澤管理。

  辛辛苦苦到了長沙後,韋澤又帶兵攻打城東清軍,打了這麼一場大勝仗。楊秀清稱讚了韋澤幾句,接著說道:“韋丞相就帶領你的部屬在城東紮營,守住城東,進攻城北。等中軍的攻城消息。”

  這等於是給了韋澤一個相對輕鬆的工作,城東經過白天的血戰,清軍只怕是不再敢沖出來找韋澤玩命。楊秀清他們則是做攻城準備,等於是讓韋澤的部隊能夠好好的休息一陣。

  韋澤哪裡能不明白這點,他答道:“謹遵東王旨意。”

  “那韋兄弟在城東的時候,準備怎麼怎麼準備?”天王洪秀全問道。

  韋澤在於西王蕭朝貴交談之後,也逐漸接受了洪秀全作為太平天國天王的事實。特別是蕭朝貴戰死之後,韋澤已經完全不在乎洪秀全,所以即便是聽到洪秀全的話,他也沒了什麼喜歡或者厭惡的情緒。對洪秀全的提問,韋澤答道:“啟稟天王,屬下除了打清妖之外,還會寫些牌子,向長沙城內宣示,讓他們認清形勢,反出滿清,開城投降。”

  韋澤順道把自己今天寫的布幡上的內容給洪秀全講了講,聽完韋澤的介紹,洪秀全已經皺起眉頭。“微管仲,吾其披髮左衽矣!這是孔妖的話,孔妖不信上帝,死後下了地獄,為何要用他的話?”

  韋澤一愣,他與洪秀全接觸極少,即便是見面,談論的也是行軍打仗之事,對於太平天國的意識形態問題,兩人根本就沒有任何交流。沒想到提及與孔子有關的事情,洪秀全竟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發作起來,這讓韋澤很是意外。

  見洪秀全發怒,楊秀清連忙打起了圓場,“天王,韋兄弟只是為了動搖一下城內的人心,下次不要讓他寫這些就好。韋兄弟,你聽到沒有!”

  “屬下遵命!”韋澤自然不肯為了維護孔子和洪秀全起衝突,他連忙答道。

  洪秀全雖然要對韋澤使用孔子的話窮追不捨,但是他卻沒有因此消氣,嘴裡面咒駡了孔子幾句之後,洪秀全對翼王石達開說道:“嶽麓山在湘江以西,你渡過湘江之後,就去砸了嶽麓山書院裡頭孔妖的排位。把那嶽麓山書院給燒了!”

  “遵命!”石達開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杵逆洪秀全的打算,他回答的非常俐落。

  見韋澤與石達開都表示了順從,洪秀全餘怒未消的又罵了幾句,這不再提及此事。

  等到會議散了,楊秀清請韋澤留下先吃了飯再回去,飯桌之上韋澤問起了洪秀全為何對孔子這麼大氣。楊秀清苦笑道:“韋兄弟,天王在鄉間教書的時候,就砸了鄉間孔子的牌位。咱們太平軍所到之處,孔子的排位,廟宇那是一定要砸要拆的。後來天王還要我沿途燒了孔子的所有書,我找到西王,這才算是勉強制止此事?”

  “哦?”韋澤對此大感興趣,他沒想到在對待孔子的態度上,太平軍高層還有如此分歧。

  楊秀清對洪秀全這做法其實很不滿意,此時韋澤問起,他就講述起來。

  洪秀全對儒家痛恨到了極點,準備要焚燒太平軍所到之處的所有經書,搗毀孔子聖像。但是很明顯,太平軍裡頭沒有讀書的人,根本不知道這麼做的意義,只是覺得這麼幹起來太麻煩,太耽誤事。而太平軍裡頭讀過書的人,其實反對洪秀全這麼瞎折騰。最後洪秀全看諸王眾將都不支持,就找了楊秀清,要楊秀清以天父下旨的方式向全軍做這個宣告。

  楊秀清讀書不多,卻甚是敬重孔孟,不願幹這毀滅文化的事情。但是楊秀清也不能公開反對天王洪秀全,他就將皮球踢給蕭朝貴,蕭朝貴遂以天兄身份宣佈滅孔。

  那場對話楊秀清記得很清楚,他就向韋澤轉述了一邊。

  洪:“天兄,孔丘在天如何”?

  蕭:“爾升高天時,孔丘被天父發令捆綁鞭打,他還在天父面前及朕面前跪得少麼?他從前下凡,教導人之書,雖亦有合真道,但差錯甚多,到太平時,一概要焚燒矣。孔丘亦是好人,今准他在天享福,永不准他下凡矣”。

  洪:“觀音是好人否乎”?

  蕭:“她是好人,她今在高天享福,亦不准她下凡矣”。

  洪:“觀音在高天享福,天兄呼她為何乎”?

  蕭:“我呼她為妹”。

  洪:“我呼她為何乎”?

  蕭:“亦是呼她為妹。”

  ……

  聽完了轉述,韋澤很想大笑,但是卻又笑不出來。他本就覺得蕭朝貴為人灑脫爽朗,可沒想到這個灑脫爽朗之人在處理問題的時候,機智敏銳又不乏詼諧幽默。想起英年早逝的蕭朝貴,韋澤忍不住歎道:“若是西王沒有升天就好了。”

  楊秀清也是長歎一聲,“有人說我不服南王與西王,這都是那些小人瞎猜而已。若是西王與南王都在,他們定然不會讓天王在此事上亂下命令。”

  聽楊秀清抱怨,韋澤連忙說道:“東王,南王與西王升天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倒是東王您要保重,咱們太平天國沒了誰都行,可若是沒了東王您,那是絕對撐不下去的。”

  “呵呵。”楊秀清苦笑幾聲,卻沒有回答。

  韋澤又試探著說道:“東王,翼王只是自告奮勇前往西邊征糧,征糧的事情甚重,那嶽麓山書院屁大點事情,不燒也沒什麼啊。”

  “韋兄弟,你啊,還是小孩子氣。咱們太平軍所到之處,雖然沒有把民間的書都給都搜出來燒了,可每到一處,天王都要下令砸了孔子的牌位,搗毀孔子的廟宇祠堂。你若是想讓我勸,那是決計不可能的事情。”

  韋澤還沒開口提及此事,就被東王楊秀清乾淨俐落的拒絕,楊秀清還說的清楚,這是洪秀全親自指示督辦的“大事要事”,哪怕心中有再多的反對意見,韋澤也只能認了。他知道湖南的讀書人們都非常痛恨太平軍,也知道嶽麓山書院在湖南的讀書人中是個什麼地位。參加了今天的會議之後,韋澤算是明白了這梁子到底是怎麼結下的。

  這很容易想像,哪怕是韋澤在大學的時候如何對大學的種種不滿,不爽,但是誰要是吆喝著“XX大學出來的都是王八蛋!”同時一把火燒了韋澤的母校,那韋澤也會記那些人一輩子。有機會報復的時候,韋澤也不會有什麼手軟。

  說完了這件“小事”,韋澤與楊秀清談起了今後的戰鬥。楊秀清要求韋澤佔據城東,盡可能擊敗城北的清軍,控制城北要害。不過韋澤畢竟只有五千人,讓他控制這兩個廣大地區也不現實。太平軍現在的青壯也不過三萬人,想靠三萬人死死圍困長沙城並不現實,所以楊秀清的底線是韋澤不能被清軍從城東給打回來。而太平軍的主攻方向還是在城南,韋澤若是能在城東有所突破,那自然是最好,若是突破不了,楊秀清也沒什麼不滿。

  確定了這個保底的條件之後,韋澤心中大定。若是讓他真的死命作戰,一定要衝上城頭,韋澤並非全然沒有信心,可這意味著韋澤的部隊要遭到重大傷亡。若是要付出這樣的重大傷亡,韋澤寧肯是在野戰中付出這樣的代價。畢竟想在野戰中讓韋澤的部隊出現上前的傷亡,清軍只怕得付出十倍的代價。

  吃完了飯,韋澤告辭別了東王楊秀清,回到了自己在城東的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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