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61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1

第14章 土家客家(十四)

  橫七豎八的屍體在吳家鎮的街道隨處可見,一千多客家百姓加入後,戰鬥很快就進入了收尾階段。以鎮裡面的吳家大院以及祠堂為核心,吳家鎮進行著最後的戰鬥。有了攻打兩個土家村落的經驗,村民們不用韋澤指揮,就紛紛搬了稻草木柴圍在這兩處建築之外。

  祠堂裡面木質結構比較多,火頭一起,加上村民們將臨時趕制火把雨點般扔進去,沒多久,祠堂就烈焰升騰。躲在裡面負隅頑抗的吳家鎮武裝力量冒煙突火的沖了進來。

  客家村民們操縱著曾經在屠戮土家村落時候使用過的超級長矛,三丈多長的竹竿頭部綁了一尺多長的鐵尖,這樣的超級長矛再次出動,遠遠就把逃出來的傢伙們刺倒在火焰中。有些跑的快的傢伙幸運的逃出了火焰與長矛的攻擊,接著就很不幸運的衝突了更密集的村民的陣列,在各種武器的猛擊下,很快就丟了性命。

  韋澤不想參與這些殺戮,他很快就把部隊再給撒了出去。重點是吳家鎮中的藥鋪、糧庫等地。剩下的精銳部隊則做好殺進吳家大院大搶一番的準備。

  村民很快就把吳家鎮鎮門上的大門栓給抬了過來,用著粗大的木梁做撞木,二十幾個人抬著,發著喊聲就往吳家正門上撞。而吳家後門則被點起了巨大的火頭,試圖用火攻燒毀吳家後門。

  兩相夾攻之下,不到一個時辰,前門後門幾乎同時被攻破。先是十幾名興奮過頭的客家村民沖進了前門,片刻後就遭到了院子裡面吳家武裝人員的殺戮。趁著吳家武裝人員亢奮的殺戮客家村民的時候,韋澤的部隊才沖了進去。

  打開了最後的缺口,剩下的工作就簡單的多。任何勢力的覆滅都一樣,最後的武裝人員被解決之後,就是“拷打奸黨,搜索宮室”的流程。搶掠了易於搜到的財帛,再通過拷打逼問出藏匿的財寶。韋澤可是收穫極大,光金銀就搜出來近十萬兩。火藥、硫磺、硝石等物也搜出來數千斤。至於房契地契,韋澤毫無興趣。這麼一個亂世,要這些東西作甚。與這些房契地契相比,韋澤覺得搜出來的一堆筆墨與三四百斤白紙更有價值。

  韋澤自然不能把糧食全部拿走,他只讓部隊搬出了萬餘斤糧食,其他的都交給村民處置。吳家大院破壞的不算嚴重,但是吳家上下在交給土家村民之後,就被村民在院子裡面統統給砍了頭。因為殺人太多,血腥味極為刺鼻,韋澤只能與阮希浩與六個村子的長老們找了一個沒被破壞的布鋪中召開會議。

  “諸位,此次破了吳家鎮,只怕官府定然會來找大家的麻煩。我接到了太平軍南王旨意,要帶兵跟上大隊,過幾天就要走。我覺得諸位還是跟著我一起走吧。”韋澤開門見山地說道。

  村中長老們已經從興奮中恢復過來,聽完了韋澤的話,他們一個個面露難色。不願意直接回答韋澤的話。

  對這幫人的想法,韋澤也能理解。破了吳家鎮,解決了依附吳家鎮的兩個土家村落,客家在這裡已經是一手遮天的局勢。這些日子的接觸中,韋澤也瞭解到,附近還有十幾個客家的村子。在客家勢力由弱轉強的當下,盡可能排擠附近的土家勢力,建立起客家對當地的控制權,是很容易想到的選擇。

  其實不光是這些客家村落的長老,在韋澤親眼看到廣西土客之間殘酷仇殺之前,他也曾經試圖在某地建立起一個地方割據政權,以此為根據地,不斷向周圍擴張麼?

  親眼看到土客之間仇殺之後,韋澤已經放棄了這樣的打算。在這種仇殺中,韋澤只能選擇一邊,而且只能選擇客家一邊。仇殺一起,韋澤就只能面對土家人民的汪洋大海,別說推翻滿清,自己的生存都處於朝不保夕的地步,更別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對韋澤展現出來的能力,客家村落的長老們是非常佩服的。所以他們明著暗著都在希望韋澤能夠留在當地主持局面。

  韋澤的態度很堅定,那就是一定要走。不僅要走,還要帶著這些客家人一起走。能說的道理很簡單,就是無論土家還是官府,都不會坐視客家這麼突然崛起。而且客家摻和太平軍的事情不可能沒人知道,到時候官府不會放過客家的。

  至於不能說出口的道理,韋澤是真心想把這些客家的戰士帶出廣西。如果這些人留在廣西,只會永遠陷在土客仇殺的小世界中。到更廣闊的空間去,站到整個中國的甚至整個世界的舞臺上,大家才有可能揭開眼前的黑幕,去完成更大的功業。

  韋澤的道理打動不了村裡面的長老,官軍們哪裡有那麼靈的耳目,只要韋澤不說,村民不說。誰知道太平軍摻乎過攻打吳家鎮的事情。就算是官軍知道了一些事情,只要韋澤等太平軍已經不在這裡,官軍又能如何?

  村裡面的長老們自然有自己的想法,面對韋澤的說法,長老們開始反駁了,“韋大人,你說官府要殺光我們。官府若是把我們殺光,誰給他們交稅?官府還能自己種地不成?”

  這話說的言之鑿鑿,擲地有聲,韋澤一時也沒有反駁的理由。的確,在土家完全佔據了優勢的地區,官府首先就沒有足夠的力量對土家進行剿殺。在以自身武裝力量為基礎,土家有可能與官軍達成暫時的妥協。而且韋澤已經明白了長老們背後沒有明說的話,只要韋澤離開,長老們就有了與官軍周旋的基本條件。

  小富則安麼?韋澤心裡面想。當這六個土家村落終於擺脫了一直壓在他們頭上的客家勢力,他們自然是期待能夠立刻享受一下剛奪取的一切。有了土地,財貨,乃是吳家鎮的城堡,誰會也不會吃飽了撐選擇背井離鄉,不會選擇跟著韋澤邁上看不到未來的遠征。如果下一次這些客家人再次與官府鬥爭起來,那定然是官府施加的沉重賦稅讓客家人的生活無以為繼,不過那樣的矛盾還沒有出現,客家人自然不信。

  當然,相信韋澤的人也不是沒有,旗幟鮮明的站在韋澤這邊的客家人只有阮希浩一個,天地會畢竟是天地會,有反清的傳統。而且走南闖北之後,阮希浩支持韋澤的判斷。但是阮希浩太年輕了,在一群年長的長老中,無論是年紀還是數量,他根本不算啥。

  韋澤也考慮過如果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後怎麼辦。看長老們的意見頗為一致,韋澤說道:“既然諸位不願意走,那我就只能要大家替你們自己做一件事,每家給我出一個人,讓我帶走。”

  長老們都有些發愣,韋澤想拉人走,這個他們也想到了。打仗就需要人,韋澤也需要部下。只是韋澤的理由未免太怪異,不說這麼做是為了韋澤自己,而是說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土家的村落。

  “諸位,你們覺得我打仗厲害不厲害?”韋澤問道。

  對這個問題,長老們真心答道:“這個……那是真厲害!”“韋大人打仗有鬼神難測之能!”

  見識過韋澤這飛天遁地的能耐,長老們已經徹底服氣了。阮希浩等六個人是客家村落的,長老們已經和他們談過,這六個人就是從吳家鎮後山幾丈高的懸崖上跳下來,安然無恙的落入吳家鎮的鎮子內。有這幫人帶頭,吳家鎮才被如此輕鬆的攻破。竟然能夠飛過那麼高那麼遠的距離,從天空中發動對敵人的攻擊,長老們對韋澤打仗的能耐是徹底服氣了。

  韋澤態度極為認真地說道:“我要從廣西打出去,打下桂林,打下天下。等我打進京城,跟著我的人每個都是開國功臣。到時候大家都是官府的人,這對大家可是大大有好處的事情!”

  “打進京城?登基坐殿?”長老們可是被韋澤的話給嚇住了,只是這種驚嚇還沒有知道韋澤等人從天空中發動進攻來的更震撼。既然韋澤打仗這麼厲害,而且韋澤的態度又如此堅定。更重要的是,韋澤的話裡面透露出一個明確的資訊,只要拉到了人,韋澤就會走,就會去“打進京城”,這符合了長老們的希望。互相只商量了片刻,長老們就都同意了韋澤的要求,每家每戶都出一個人給韋澤。

  有長老們的支持,事情就好辦。首先是長老家各給了韋澤一個年輕人,在長老帶頭讓家屬從軍的局面下,客家村落動員的很有效。這年頭家家戶戶都生的有好些孩子,讓韋澤帶走一個並不是難事。

  於是六個村落竟然向韋澤提供了600多人。只是其中有男有女,平均年齡不到17歲。阮希浩這個天地會的小首領是鐵了心要和韋澤一起走,在各家各戶為韋澤挑選人的關口,阮希浩自己跑去附近的另外幾個客家村子,替韋澤召來了三十幾個願意跟著韋澤走的年輕人。

  回到鎮子上之後,阮希浩看到這幫平均年齡不到17歲的“戰士”,可是被氣壞了。所謂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群少年們現在差不多就是村裡面的累贅。更讓阮希浩生氣的是,這幫少年中間還給塞了不少女娃。

  “阮兄弟,女娃就女娃吧。”韋澤倒是沒有不高興。給一群少年人,甚至比給了韋澤一群成年壯漢還讓韋澤高興。年輕人遠比成年人更有學習能力,李家村加入韋澤部隊的那些少年與孩子就是明證,只是跟了韋澤十幾天,他們中間的一部分就學會了不少成年人都沒能學會的東西。

  阮希浩自然沒辦法理解韋澤的想法,韋澤的寬宏大量反倒讓阮希浩更加堅定了要朵拉人的想法。六個村子中也有不少希望能出去闖蕩一下的年輕人,這幫人自然是阮希浩盡力正確的物件。阮希浩向韋澤保證,他會盡力把這幫人帶走。

  見阮希浩如此賣力,韋澤也終於交給了阮希浩另外一個任務,這幫少年已經開始了軍訓。幾天軍訓下來,他們已經逐漸習慣了有組織的生活。加上韋澤他們的部隊在伙食上從來不克扣,少年吃的挺飽。有些少年就希望能夠把自己的兄弟姐妹也給帶上。韋澤讓阮希浩悄悄的幫忙聯繫一下,等到韋澤帶部隊離開的時候,能多帶多少人,就多帶多少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1

第15章 追趕(一)

  離開吳家鎮的時候,韋澤一共帶走了八百人。七百男子,一百女子。少年們乘坐的烏篷船在江中穩穩的行駛著,看著陌生的景色不斷出現,他們用一種極為憧憬的視線看著,嘰嘰喳喳的說著。

  大多數孩子都是第一次到離家如此遠的地方,那種新鮮的感受自然難免。和這樣的少年們在一起,所有更年長的人心情都不錯。韋澤一直覺得阮希浩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沒想到打開話匣子的時候,阮希浩其實很開朗。向周圍的說起空降攻破吳家鎮的時候,阮希浩把前面的準備,遇到的各種問題說的條理清楚。他連比帶說,周圍聽的人都聽的津津有味。最後才是空降的重頭戲。

  畢竟是親自參加過空降作戰的人,阮希浩說的倒是簡明扼要,看著房屋原來越近,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降落。虧得是訓練充分,36名兄弟都算是安全著陸,可吳家鎮裡面淩晨正好是最放鬆的時間段,這麼一堆人從天而降,竟然沒引發什麼人的注意。當然,這也未必是沒人注意,很多人只怕是看到了這些東西,嚇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阮希浩講的繪聲繪色,連韋澤都聽進去了。韋澤旁邊的南王馮雲山的侍衛更是聽的津津有味。空降這種過於震撼的東西出現在戰場上,的確是需要好多次的反復消化才能完全接受這個事實。

  當然,過了這部分之後,可聽的內容已經不多。韋澤推了推坐在自己身邊的侍衛,“卻不知南王可說何時在桂林匯合?”

  此時已經是5月12日,韋澤對太平軍的歷史並不熟悉,最終打下南京這件事他是知道的。石達開最終被殺,他也知道。但是太平軍到底打下過那些城池,韋澤卻不清楚。即便是得到了八百名在現在看來戰鬥力並不算強的部隊,韋澤也很滿意了。少年人雖然戰鬥力有限,卻不能稱為累贅。只要照顧好他們,他們並不比成年人在行軍方面更差。有了這批補充,韋澤的部隊從剛出發的300多人,一躍成為了2000人的大部隊。現在要考慮的就是儘快與太平軍的主力匯合。

  “南王只是催促韋檢點儘快帶兵去桂林,卻沒說更多。”侍衛現在對韋澤佩服的五體投地,再也不敢端什麼侍衛的架子。

  韋澤既然決定了與太平軍主力匯合,他也不考慮節外生枝的事情,“我們到了營地之後立刻趕往桂林。這行路的事情還得兄弟多帶路。”

  “這個自然當為韋檢點效力。”侍衛恭恭敬敬地說道。

  到了梧州的營地,林阿生等人迎接了韋澤,韋澤立刻召開了會議。一聽說不打梧州,兄弟們都鬆了口氣。這些日子裡面,留在營地中的兄弟們多次偵查過梧州,大家很清楚梧州不好打。太平軍缺乏人力,硬拼肯定是不行的。韋澤提出不打梧州,而是轉而和太平軍主力匯合,沒有任何人表示反對。

  剩下的就是行軍安排,部隊沒有立刻出發,而是先休整了兩天。韋澤與天地會的大小首腦們再次談了一回,天地會到底是希望跟著韋澤走,還是準備自己留下來繼續對滿清作戰。天地會中只有梁長泰等兩三支參加過吳家鎮戰鬥的人看清楚了太平軍的實力,選擇了加入韋澤的部隊。其他的人都是持觀望態度,胡成和也是盡力說服,只是零零碎碎拉了四五十人加入太平軍。

  兩天的準備期一結束,韋澤帶領著四名旅帥統領的18個卒,2000餘人的部隊開始向北進發。根據侍衛提供的情報,此時清軍能打的部隊全部趕往桂林。沿途之上可能只有永安城內還有成建制的清軍。

  一路上果然並沒有遇到敵人,大部隊抵達大垌的時候,遠遠的就聞到了山中那還沒有完全消散的屍臭味道。想到一個月前的激戰,韋澤竟然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太平軍主力北上的時候並沒有經過永安,而是從大垌出發,在荔浦城外走小路直奔桂林。韋澤也選擇了這條道路,沿途之上天地會的兄弟們都是羅大綱的朋友,他們已經給太平軍帶了一次路,現在他們自然也肯再幹一次。從他們這裡得到的消息中,太平軍還在繼續圍攻桂林。這下韋澤終於放下心來。

  然而到了5月20日,偵察部隊帶回的消息把韋澤嚇了一跳。桂林城下的太平軍已經解圍,此時蹤影皆無。而清軍無疑已經知道了韋澤這支部隊前來的消息,一支2000多人的清軍正向韋澤這邊攻來。看旗號是劉長清的部隊。

  “還不能確定太平軍到底往哪裡走了麼?”這是韋澤最關心的問題。

  “只知道太平軍渡過灕江繼續向北,前面清軍太多,實在是不敢再去追趕。”偵察部隊的戰士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韋澤也不想責備偵察部隊的同志,大家蓄髮這麼久,光一個髮型就能完全暴露身份。根據偵察部隊的情報,清軍無疑已經發現了韋澤的部隊。如果韋澤繼續前進,就會直接裝進清軍的重兵集團之中。

  “我等還是先避開清妖吧!”張應宸建議道。

  “不!”韋澤說道。這個態度讓兄弟們都是一驚,根據情報,清軍數量至少有兩三萬人,韋澤的部隊可做不到以一敵十。

  韋澤繼續說道:“我部兵力比不上清妖,我們知道,清妖也知道。所以清妖敢主動對我部發動攻擊。如果我們能夠輕易的把清妖給擊潰,清妖會怎麼想?”

  韋昌榮已經晉升了旅帥,他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劉長清畢竟有2000人,我們突然進攻的話,打他個措手不及倒是可以。可劉長清此人甚為奸猾,大垌的時候我們兩翼包抄,劉長清撒腿就跑,竟然是追之不及。”

  胡成和也支持韋昌榮的想法,“清軍若是調轉過頭來,對我部實施包圍,我等兵力可是抵擋不住。而且諸王既然已經北上,還與我等聯絡不上,是不用指望他們殺個回馬槍。我們若是不能把劉長清一擊打垮,讓劉長清跟上我們,那可就難辦了。”

  “那我們就一擊打垮這個狡猾的劉長清不就行了。”韋澤笑道。

  各級軍官大多數都是跟了韋澤幾個月的“老部下”,在培訓中,眾人也都學過了“戰略”與“戰術”這兩個詞彙。韋澤的戰略能力如何,現在大夥都沒機會見到,然而韋澤在戰術上總有出人意料的表現,無疑韋澤是現在部隊中的第一戰術家。看韋澤信心滿滿的模樣,兄弟們也都有了些莫名的信心。

  韋澤的手指在地圖上蜿蜒滑過,那是一條擊垮劉長清之後直奔桂林的道路。“同志們,如果我們擊垮劉長清之後,直奔桂林,清妖會怎麼想?”

  軍官們面面相覷,清軍會怎麼想?他們很可能會覺得太平軍這是自尋死路吧。

  “清妖會覺得太平軍主力北上只是一個幌子,目的是調動了清妖之後拉出空檔,我等乃是太平軍早就準備下的一支伏兵。只要我等打到桂林城下,清妖們要做的就是立刻對我等堵截。”韋澤說道。

  這個解釋太好理解了,韋澤的部隊主動跳進敵人的包圍圈,敵人自然會順勢合圍韋澤的部隊。

  韋澤指著地圖說道:“那麼我等就要發揮行軍的能耐,抵近桂林的兄弟到了桂林城下之後只是騷擾一下,就立刻回來。在這支部隊的兄弟進攻之時,我等找到北上的道路即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1

第16章 追趕(二)

  參謀長兼行軍司馬張應宸卒長緊皺著眉頭,眉心幾乎擰起一個疙瘩。他已經盯著沙盤上畫的一道算術題十幾分鐘,標準的計算式子在紙上已經寫好,題目挺簡單,是一個計算時間的題目。張應宸只需根據角度求出一個三角形的邊長,再把邊長除以速度,用除法算出一個時間來。

  整個作戰方略是由軍事委員會負責制定,軍事委員會的成員是韋澤、張應宸,四位旅帥,以及幾名關鍵部門的軍官。而制定作戰計畫,就是參謀部的工作了。張應宸因為表現出色,現在已經從副參謀長成了參謀長。

  現在這位新參謀長正在模仿前參謀長韋澤多次進行過的計算,來推導出基本的戰鬥步驟。在看韋澤做計畫的時候,張應宸覺得自己學會了。實際操作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學會,很多東西在他腦海裡尚且沒有概念。

  兩個月的突擊學習後的現在,參加學習的不僅僅是張應宸一個人。能到參謀部工作的,至少都接受過培訓。張應宸所做的事情,參謀部裡面的參謀們大概都知道。參謀們甚至還不如張應宸,他們是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五六個挑選出來的人,一個人捧著一個沙盤,有些性子急的,把當作筆的竹簽咬在嘴裡,堅硬的簽字都被咬的滿是豁口。

  算數與幾何問題解決不了,張應宸換了另一個沙盤,他開始嘗試用座標來解決另外一個問題。對著坐標系皺著眉頭看了很久,張應宸突然一拍大腿站起身來,他邊走邊興奮地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參謀部的參謀們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張參謀長到底弄明白了什麼。不過大夥此時被難為的夠嗆,有這麼個機會,參謀們放下自己手頭的工作,詢問起張應宸了。

  “張參謀長,你弄明白了啥?”“給說說,給說說。我這已經完全弄不明白怎麼回事了!”

  張應宸沒有回答,他的手臂抱在胸口前,一會兒低頭沉思,一會兒抬頭閉目。過了好一陣,張應宸才興奮的睜開眼,放開手臂說道:“算題就跟打仗一樣,不要想著它會動,其實不動,不管人怎麼動,圖是不動的。這叫什麼來著……”

  邊說邊抓出一張紙,張應宸念道:“原點!就是原點!”

  參謀們本來想著從參謀長張應宸那裡學到些東西,結果越聽越糊塗。張應宸倒是解決了自己的問題,他跑回沙盤前,呼呼啦啦的計算一番,就把最終結果給算出來了。

  張應宸是鐵了心要學會韋澤的能耐,兩個月來,他從韋澤這裡學到了東南西北上下左右等等四五百個字怎麼寫,怎麼認。而且好不容易把這些文字與現實給聯繫起來。除了學著建立起文字與現實的聯繫概念之外,張應宸還從韋澤這裡學到了基本的數學與幾何概念。

  例如360度的概念,原本他只能東南偏東一些或者東南偏南一些來表述,現在甚至能模模糊糊的建立起了用角度來描述行軍方向的概念。讓他從0一口氣數到360,張應宸已經能辦得到。問題是說359度的時候,張應宸會在腦子裡面先順時針的大概估算,沒辦法直接從0度逆時針的想出一度來。

  作為辨別方向的天才,張應宸可以很輕鬆的在腦子裡回憶、構建出一幅畫面。現在張應宸突然明白了,對他而言,這幅畫面太過於真實,太過於生動。張應宸作為參謀長,首先要做到的是在腦海中構架出一個十分簡單的模型,沒有立體,只是簡單的平面。先不用管一切地形地貌,行軍作戰完全簡化到了一個由線條以及運動的點組成的模型。

  確立了這麼簡單的模型之後,張應宸算是豁然開朗。原本困擾他的東西現在都變得無比簡單,是張應宸把事情想的太複雜化。不管我軍還是敵軍如何的運動,一切運動在這圖上都是有一個原點。張應宸發現自己找到了屬於自己對原點的認知。

  周圍的參謀們卻是遠遠比不上張應宸的天份,讓他們在腦中構架一個運動的畫面已經非常困難,更別說從繁入簡。聽了一陣張應宸的心得,參謀們似懂非懂。而且張應宸的感悟對他們來說並無實用之處,工作緊要,大夥又各自回去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啃著竹簽繼續試圖解決問題了。

  參謀部制定的作戰計畫最終發到各個部隊之後,各部隊也覺得頭痛起來。作戰計畫挺詳細,從哪裡出發,走什麼道路,甚至按照什麼步點行軍,行軍速度,這一切都在作戰計畫中體現出來。

  韋澤對部隊惡補文化知識,重點之一就是簡體字,白話文。文言文的要點是幾乎每一個字都有其獨立的含義,學文言文的要點是要懂得把這些意思給合理的組織起來。白話文就更加規範,韋澤認為白話文就是工具,按照主謂賓從的模式,把一系列意義明確的名詞串聯起來,指出了詳細完成的步驟。從文學性上看,韋澤的這做法毫無精妙之處。與微言大義,什麼栩栩如生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但是韋澤倒是頗為驕傲的認為,這才是他所要創造的新世界的基礎。在識字率不到一成的太平軍中,韋澤要讓每個人都能都會寫。通過掌握文字這個工具,能讀懂會寫公文命令,能夠靠文字來實現交流,這就是跨時代的進步。

  兩個月時間當然無法完成韋澤的宏偉藍圖,至少一小部分掌握了300到500字的指揮官們總算是開始接近韋澤的標準。讀完了參謀部費勁心力寫出的作戰計畫,下面的軍官們開始撓頭了。

  行軍的道路靠的是引導的模式,各部隊都有專門的行軍引導人員。指揮員們很多還看不懂地圖,地圖比較珍貴,誰也不能在上面亂寫亂畫,所以張應宸戰前製作的簡易地圖上的很多路名大家看不懂。這不是部隊的文化教員們沒教,而是大夥沒概念,記不住。

  這年頭沒有鐘錶,兩個月時間根本訓練不出行軍步點頻率,缺乏這個基礎,行軍速度就成了空談。韋澤部隊中的四名旅帥一致認為,參謀部在瞎扯淡。

  韋澤提出了“三定”的組織理念。定職務、定編制、定責任。這等明確的體系之下,部隊中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韋昌榮作為最精銳的第一旅旅帥,兼任了作戰訓練的任務。與韋澤那種需要些天份才能練成的毒辣精准的槍術不同,韋昌榮的槍術簡單明瞭,粗暴使用,最適合原本沒有經驗的戰士迅速掌握。

  第二旅旅帥胡成和,部下多是天地會出身,他兼任了聯絡地方天地會的工作。實際上的指揮基本交由副手周盛德執行。

  第三旅旅帥林阿生,主要是管後勤。

  第四旅是個純粹的女性部隊,作戰訓練由作戰訓練處統一指揮。柯貢禹當了這個旅的旅帥,下轄四個卒。頭兩個卒是齊裝滿員的火槍隊,後兩個卒基本是老弱,主要負責做飯洗衣服等工作。

  除了柯貢禹以一個老爺們而擔任一堆女人的總指揮官而遭到某種很善意的笑談之外,其他的指揮官都是韋澤軍中響噹噹的人物。甚至連柯貢禹這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也有獨到之處,柯貢禹長相氣質給人一種很放心的感覺,若是別人當了這個女性部隊的旅帥,大家未免分言風語的,柯貢禹當了旅帥,大家頂多笑話他領了一群女人,卻從來沒人往桃色方面去考慮。

  四位旅帥雖然都能很有效的統領自己的部隊,但是各旅都沒有建立參謀部門。大量新兵加入之後,初級訓練都沒有能夠完成,不少高級課程大家也只是聽說過,像標準的行軍速度,連老戰士都沒有訓練過幾次,更不用說新兵了。

  所以張應宸費盡心思,按照標準制定出來的作戰計畫,遭到了整個部隊的一致反對。官司打到了韋澤那裡。

  面對同志們的一致批評反對,平素裡也不是那麼容易服軟的張應宸這次難得的閉嘴不言。他的認識水準大漲,一下子弄懂了很多以前沒弄懂的事情,這心情愉悅之下,張應宸就按照韋澤編寫的諸多條例,按照自己的想法弄出了這份作戰計畫。等到激昂亢奮的情緒稍加平息,張應宸也知道這計畫比較扯淡。

  韋澤既沒有批評張應宸,也沒有批評旅帥們這麼激動的態度。他等聲音稍落,問了一句話,“大家是覺得做不到這作戰計畫規定的內容,還是讀不懂這作戰計畫?”

  這話問完,幾名旅帥立刻暫時閉了嘴。韋昌榮最直率,他只沉默了片刻就開口說道:“韋檢點,這計畫也是我們大夥一起商量出來的。要做到自然是要做到。只是這軍事訓練才剛開始,很多地方根本做不到這麼細。”

  有韋昌榮表態,其他三名旅帥也都紛紛表達了這樣的想法。韋澤笑道:“能做到多少就做到多少。咱們軍委成員確定作戰方略,參謀部制定作戰計畫。各個部隊負責執行,若是大家覺得張參謀長的計畫違背了作戰方略,如果沒有,那就是大家執行的事情了。”

  軍事委員會中一線指揮官們見韋澤的態度如此鮮明,大家也終於放過了對張應宸的指責,開始考慮怎麼把這看起來雲天霧地的軍事計畫給落實的辦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1

第17章 追趕(三)

  顧行之微微擦了擦汗,韋澤的部隊中統一髮型,顧行之十六歲,個頭中等,頭上的髮髻盤的極為結實漂亮。而在顧行之所在的佇列旁的行軍的少年們都是短髮。剛加入的留了金錢鼠尾的戰士們都剪了辮子,頭上長出了短髮。顧行之所在的佇列也是新戰士中的一員,卻不用在髮型上經歷剪辮子與留頭髮這麼麻煩的流程。女性戰士們只用把頭髮按照部隊的規矩重新盤了就行。

  對於全新的髮型,顧行之很是喜歡。特別是留長髮就需要梳子,別看是梳子這麼個小玩意,卻需要很好的材料與手工才行。部隊裡面有後勤部門,部隊的戰士中就有家傳做這個的,後勤部門向戰士們提供梳子這個通用的裝備。部隊每人都逐漸分到了屬於自己的梳子。

  蘿蔔快了不洗泥,梳子都是竹制,製作的極為簡單。然而參軍之後,顧行之終於能每天都吃飽,加上每天梳頭,一頭頭髮也越來越黑亮光滑。即便是有統一的髮型規定,顧行之也偷偷的在鬢角邊留下一綹頭髮,而不是完全把頭發給束在頭頂。很快,整個女性戰鬥部隊都採取了這樣的模式,作戰訓練官也沒有對此提出意見。這年年輕的訓練員們在面對一大堆女性的時候,能夠把流暢的說話就費了老鼻子的勁,哪裡有膽多說與訓練無關的話。

  順手理了理鬢邊的薄薄的長髮,顧行之從日頭的位置判斷,部隊已經大概行軍了一個多時辰的模樣。顧行之實在是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成為一名軍人,更沒想到,成為軍人居然要學習那麼多東西。要學會讀書寫字,要學數學。至少參加太平軍之前,顧行之是不知道有“時辰”這個名詞的,更不知道一天分為十二個時辰。甚至連顧行之這個名字也是在吳家鎮參加了太平軍之後才得到的。

  在參加太平軍之前,顧行之叫做顧大妹。參加太平軍的女性差不多,都沒自己的大名。部隊裡面被各種大妹二妹小妹的名字弄得頭痛,所以勒令凡是沒有大名的一概改名字。

  改名的方法也挺特別,寫出一堆字,大家自己看哪個字模樣順眼,就挑哪個字。然後負責起名字的軍官大概修改一下,就給大家確定了新的名字。讓顧行之非常自豪的是,她的名字是韋澤韋檢點幫著起的。在得到了這新名字的一個月後,顧行之才明白了“行之”到底是什麼意思。

  “行之”就是上了路,就是向前走,更具體的說,就是參加了韋澤的隊伍。顧行之對參加韋澤的部隊並不後悔,能吃飽,能夠見識這麼廣大的世界,如果有什麼懊惱,或許是沒有能夠更早參加這樣的隊伍吧。

  作為第四旅第一卒第二兩的司馬,顧行之知道自己的使命。這支女性與新兵部隊組成的混合戰鬥部隊將與清軍作戰。帶領群新兵投入戰鬥的指揮官就是韋澤韋檢點。對手則是清軍的劉長清所部。

  劉長清也是太平天國的老對手,韋澤對此人的評價是打仗極為狡猾,看到風向不對立刻溜之大吉。在大垌之戰中,尾隨追擊太平軍的烏蘭泰全軍覆沒,一戰被殺了五個總兵。負責接應烏蘭泰的向榮僅僅帶著300多殘兵敗將逃出生天。而正面圍堵太平軍的劉長清先是縱兵搶掠村落,等太平軍試圖包圍殲滅劉長清所部的時候,劉長清扔下前出營地就跑回了自己設在南垌的大營,竟然是毫髮無傷。

  顧行之很不解韋澤對劉長清的評價中甚至有讚賞的意思,“能做到這樣的地步,也是劉長清的一份能耐。與劉長清一起和太平軍作戰的清妖軍隊紛紛被敗,被殲滅。而這劉長清竟然是敗而不潰,還保留下相當的人馬。若是按照軍紀,劉長清可以說是消極避戰,不顧友軍。但是正是友軍一連串的失敗反襯出劉長清的‘功勞’。此時的廣西,滿清沒有了劉長清所部的軍隊還真不行。”

  來自吳家鎮附近客家村落的顧行之見過太多次官府與吳家鎮勾結欺壓乃至搶掠客家村落的事情,所以她並不能理解韋澤的那種幽默感。弱者們根本不值得讚賞,這是顧行之的切身體會。弱者們只會被搶掠,被欺負,客家村落打了翻身仗靠的是韋澤帶領的太平軍的強大。顧行之會跟著韋澤他們走,固然是因為顧行之家裡面男丁稀少,家裡面又不敢違背村長的意思,只能讓年紀最大的女兒顧行之加入韋澤的隊伍。而顧行之本人願意追隨強者,這是她能夠不哭不鬧,一路上服從命令聽指揮的根本原因。對於劉長清這樣的無能之輩,顧行之實在無法理解韋澤為何會頗為讚賞。

  然而顧行之也聽明白了一件事,韋澤認為想打敗清軍,就得先消滅劉長清所部。而消滅劉長清所部的關鍵任務,就得由這群少年男女組成的新兵隊伍來完成。因為擔心這幫少年把事情辦砸,韋澤親自帶隊。來自六個客家村落的少年們大多數都見過韋澤帶領太平軍戰士從數丈高的山崖上跳傘的行動,那無所畏懼的在天空中飛行的身影,讓這些少年們對韋澤有著發自內心的欽佩。有韋澤帶隊,顧行之就覺得心裡面十分安定,甚至充滿了勇氣。

  在距離少年佇列數裡遠的一條小路深處,劉長清並不知道自己居然會被一個鄉下少女看不起。即便他知道,劉長清只怕也不會覺得生氣。即便是在清軍中,也有不少人在背後說他壞話,甚至連欽差大臣塞尚阿也很是有些看不起劉長清。向榮與烏蘭泰等人爭鬥的極為激烈的時候,清軍上層勾心鬥角,卻沒有誰引劉長清為奧援。

  對此,劉長清其實也覺得自己挺委屈。分給他的部下都是廣東兵,這些人極為貪財,遇到敵人不敢動手,騷擾百姓從不手軟。在守桂林的時候,甚至傳出“匪過如篦,粵勇如剃”的說法。這不是粵勇的事情,劉長清怎麼能管得了那麼多。即便是勇猛的黔兵,湘兵,使著媲美八旗的火槍火炮,現在不也化為枯骨了麼。劉長清一直堅持到現在,這份苦勞就沒人記得麼?

  就如同太平軍北竄,劉長清就負責尾隨追擊。沒等他走出去多遠,又突然被叫回來。原來一支天知道哪裡蹦出來的太平軍正在向桂林方向前進。這道命令擺明瞭是在折騰人。

  欽差大臣塞尚阿命令劉長清帶著部下沿官道迎擊那支太平軍,這又是一個苦差事。明明老將向榮還在桂林,為何就得讓他劉長清帶領1200清軍正面迎擊。

  所以劉長清只是命令部下小心謹慎的前進,得知前面距離太平軍還有二十幾裡路的時候。劉長清帶著自己的隊伍在一個岔路口拐了個彎,“向逆匪後繞進”。

  從這條岔路的走向來說,劉長卿的佈置沒錯,沿著岔路走,的確能夠繞到那支太平軍的背後去。劉長清慢慢的領著部下進軍,探馬的消息接連傳來,“逆賊的前鋒已經經過了岔路”“逆賊分為兩隊行軍”“逆賊的後隊正在接近岔路”“逆賊後隊中有不少輜重婦女”。

  得到最後這個消息,劉長清眼睛一亮。他命道,“再探!”

  很快,探馬就帶回了更準確的消息,“逆賊後隊有五百餘人,半數為婦女,半數為少年,壯年逆賊極少。眾逆賊都攜帶了大量包裹。”

  婦女、少年、包裹。這三個關鍵字讓劉長清感覺很好,而他手下的部屬們也是嘿嘿笑著向劉長清進言,“提督,逆賊如此佈置,定然不是廣西老匪,我等若是能擊潰逆賊後隊,自是大功一件。”

  這樣的建議完全符合了劉長清的想法,婦女、少年、包裹,代表著一群肥羊。如果運氣好,那是財、色、敵人的首級均得的結果。即便是運氣不那麼好,財色也能兼得。最差的結果也是能夠撈一筆。

  害怕這中間有什麼陷阱,劉長清把探馬流水般派了出去,很快就再次確定,逆賊的精壯在最前面,婦孺都留在後隊。到此,劉長清也下了決心,他命令部下加快行軍,從背後襲擊這支逆賊軍隊。一千兩百人對五百,劉長清還是很有信心獲勝的。

  經過一番奔波,劉長清終於帶領這自己的部下開始從後面對這支太平軍發動了攻擊。然而這支婦女少年所組成軍隊卻如刺蝟般難以下嘴。遭遇來次背後的襲擊,這支混合的隊伍中竟然沖出一小隊青年,他們居然整齊列隊,排開了火槍陣。

  潮勇們的步伐慢了下來,他們好歹是官軍,知道正面撞火槍會是什麼結果。就這麼一耽誤的功夫,女子與少年們撒丫子就跑了。這可把劉長清給急壞了,好不容易有了立功的機會,可這煮熟的鴨子大有飛走的跡象。

  “列隊放槍!”劉長清歇斯底里的喊著。

  官軍畢竟是人數眾多,隊伍的寬度厚度根本不是對面那一小隊太平軍能夠比擬的。沒等官軍開始靠近,太平軍們就開始放槍了。官軍只是微微的驚訝了一下,卻沒有什麼畏懼。在這個距離上,火槍根本打不准。

  接下來,那隊放完了槍的太平軍竟然調頭就跑。原本那種拼死一搏的氣勢居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追!”看著目瞪口呆的部下,劉長清喊道。

  追逐進行了一裡多地之後,地上開始出現太平軍拋下的火槍,又追了一裡多地,地上出現了被拋棄了包袱與草鞋。潮勇們興奮的撲上去撿起包裹打開,裡面是衣服,再往裡面翻,竟然找到了銅錢與散碎銀子。這下解開包袱的潮勇之間開始互相搶奪,搶奪圈外的潮勇們開始繼續追擊起逃走的少男少女們。

  畢竟少年們沒有力氣,他們中間有人跑不動了,就把背上背著的包裹扔在地上。一開始,潮勇們還打開包裹看看,每次潮勇都從中發現了衣物與錢財。這下,已經得了好處的潮勇還想弄到更多,沒得到好處的潮勇們則是想上去搶一把。

  那幫少年們跑的很快,加上他們每丟下幾個包裹,就會引發潮勇的哄搶。又追出去兩三裡地,潮勇只是撿了兩三百個包裹,竟然沒能追上逃竄的少年。看著跑在後面的少年氣喘吁吁,背上的包裹上下顛簸。那幫連追了四五裡地還沒能撿到一個包裹的潮勇們氣喘吁吁的怒駡著,恐嚇著,如同餓狼般繼續追趕。

  劉長清還算是比較清醒,經過這一路的追趕,他帶領出來的1200清軍早就跑的跟放了羊一般。整個隊伍成了一條長線,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收兵!收兵!”劉長清大聲喊叫著,希望能夠把部隊給收攏起來。

  “清軍開始收隊了?”張應宸很快就得到了偵察部隊傳回來的情報。對劉長清的這份機敏,張應宸很是開心地笑道:“劉長清還是明白過來了麼!不過,已經晚了!”

  停了片刻,張應宸贊道:“那群小娃娃幹的不錯!發響箭,開始下一步的戰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1

第18章 追趕(四)

  “仗還沒有打完!大家不要撂了挑子!”韋澤面對少男少女們喊道。

  這支新兵組成的部隊已經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誘敵任務,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支部隊前後行軍十幾裡地,速度並不比成年人組成的清軍慢。但是韋澤不能讓他們就這麼休息,他們必須投入下一步的戰鬥。

  韋澤部隊中能稱為青壯的頂多有800人,少年有800左右,剩下400左右是根本沒辦法拉上戰場的老弱婦孺。面對對清軍的劉長清部,韋澤的兵力並沒有壓倒性的優勢。

  在軍委作戰會議上,大家一致認為劉長清這麼一個狗皮膏藥般討厭的傢伙,必須全殲。韋澤向來奉行“與其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作戰思想,其他的清軍部隊雖然各有特點優點,卻還是擺脫不了這時代封建軍隊的本質,都是一次性軍隊。

  在數次遭遇小敗之後還能頑強出現在太平軍面前的劉長清所部,即便在清軍中也是個異類。其頑強,以及對戰爭勝負走向的準確判斷,足以證明,劉長清要麼是個非常幸運的人,要麼就是個非常聰明的人。這兩種人,在戰場上都是韋澤最不想打交道的存在。

  500多男女組成的混合部隊開始在韋澤的命令下調動起來。軍委所制定的戰略,經由參謀部戰術化之後,是一個頗為簡單明快的作戰過程。

  韋澤帶領部隊把劉長清誘入包圍圈之後,太平軍會從側後方發動進攻。靠軍事素質以及戰鬥意志的高低,把劉長清部向韋澤所在部隊敗退的方向攆。韋澤要做的就是讓自己的部隊成為最終的鐵砧,後面發動進攻的部隊組成鐵錘,將劉長清部在其間砸的粉碎。

  一度走在最前面的那支部隊近千的部隊是由老弱腐儒以及少量青壯偽裝成的大部隊,劉長清的狡猾在此時就成了他的致命傷,看到數量龐大的敵人,劉長清以及劉長清的部下都是避之不及的。偵查力度自然是大打折扣。竟然沒看透真相。

  此時這支部隊已經折返回來,並且與韋澤的部隊匯合。1400多人的中軍個人力量較弱,整體兵力已經超出了劉長清的兵力。在一片相對開闊的平地上,韋澤部下了隊伍。

  無法參加戰鬥的老弱婦孺們自然是安排到安全的地方用以呐喊來製造聲勢,並且由同樣缺乏戰鬥力的新兵部隊來護衛。此時有沒有作戰訓練部門的優勢就完全體現出來。部隊的戰鬥評估有了統一標準之後,尚且不可能判斷出誰更強,但是卻能行之有效的判斷出誰不符合作戰水準,誰比較弱。

  安排完“嗓子部隊”,韋澤將手中的剩餘部隊排出了一個簡單的陣形。900人的隊伍中,能夠作戰的兩個女性卒共200人排在陣列中央。左右各放了一支男性部隊。這兩支部隊都是精銳部隊在前,少年部隊在後。

  把這些安排完,部隊在陣地上剛把氣喘勻,清軍就沿著道路一路“敗退”而來。這個方向原本是清軍的進攻方向,然而劉長清的確夠機靈,他覺得事情不對頭的時候,就試圖原路返回。然而參謀部準備了那麼久,怎麼可能讓劉長清輕易脫身呢。戰鬥立刻就展開了。

  指揮收口的是韋昌榮,他原本覺得劉長清會和上次一樣遭到進攻之後撒丫子就跑。沒想到劉長清不僅沒跑,甚至還指揮著自己的親兵進行了頑強的抵抗。這好歹是在廣西,道路兩邊大多是難以攀爬逃走的山嶺與溝壑,不然的話劉長清這種拼死突圍的努力只怕還有可能實現呢。

  韋昌榮本以為自己是突擊者,卻見到劉長清的精銳奮勇突擊起來。幸好部隊訓練得力,先是一通排槍削弱了劉長清親兵衛隊的戰鬥意志,接著是長槍隊的白刃戰,連續兩撥突擊,才算是擊潰了劉長清的親兵,把戰鬥轉入到追擊戰的節奏上去。

  一旦進入追擊戰,這個勢頭也就無法逆轉。原本劉長清部就在搶掠追擊韋澤部隊的過程中失去了編制,沒有軍官帶頭,清軍只能跟隨著“群眾效應”行動,也就是沿著相對好走的道路一路奔逃下去。

  即便如此,這幫清軍也並沒有傻乎乎的逃命,在數個路口上他們都嘗試著分散逃開。然而張應宸早就派偵察部隊調查過地形,道路。當清軍接近這些路口的時候,立刻就有太平軍長槍隊堵住路口,火槍隊開始射擊。把清軍從這些缺口處攆回到大路上。

  當清軍一路上丟下不少屍體,不情不願的被趕入最後的決戰戰場的時候,潮勇們看到攔在他們面前大路上的乃是一支女性部隊。

  即便是身為潰兵,潮勇們也根本沒把女人組成的軍隊放在眼裡。即便前面是槍口如林的火槍陣,潮勇們依舊叫嚷著沖過來。很快,潮勇距離女子們越來越近,他們甚至能夠看清,在女子們整齊的佇列前方一兩步的地方,有數名男女站立,他們手中沒有火槍,而是高高舉起的單刀。

  不管這舉動多出乎跑在最前面的潮勇的想像,潮勇在乎的卻是這些女子們到現在都沒有放槍,這讓潮勇膽子大了起來。在女子們兩側佈陣的是男子,逃竄中的潮勇自然不想去碰這硬釘子。只要能夠沖過眼前的這群女子的佇列,他們就能逃出生天。

  畢竟是女人麼,裝裝樣子就行了。雙方的距離到了30步以內,潮勇們清楚的看到女子們的容貌以及背上背的包裹。再向前幾步就能財色兼收,潮勇們滿腦子都是這樣的念頭。

  在距離女子們還有十五步的時候,站在最前面的女性隊官一聲呼喝“射擊!”火槍就開始噴吐出金屬彈丸。15步的距離內,只要火槍槍口不抖,排隊槍斃的命中率極高。這還是一個四段擊的陣列。轉眼間潮勇被一排排的打倒。

  沒倒下的潮勇們如同被鞭子抽過一樣,停在了女性部隊前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1

第19章 追趕(五)

  被火槍陣列迎頭痛擊,潮勇們忘記了不停開槍的是一群女子,更忘記了他們不久前還滿足不乾不淨的嘲笑,試圖輕鬆突破這群女子們的陣線。在橫飛的子彈面前,潮勇轉身就跑。他們一開始所謂的勇氣也不過是面對女子是特有的心理優勢罷了。當遇到的對手是敢於戰鬥的強者,這些潮勇會做的選擇只剩下逃竄。

  清軍的逃竄等於放棄了最後求生的可能,位於女性火槍隊兩側的長槍隊開始向前清軍衝鋒,轉眼就形成了追擊的姿態。自打太平軍在金田發動起義之後,就上演過多次這種戰鬥。清軍陣線一旦撤退,整支清軍就變成了崩潰。而以往清軍的崩潰,太平軍只能掩殺。這次清軍落入了太平軍精心策劃的陷阱中,就如同在大垌的戰鬥一樣,清軍被包圍殲滅了。

  太陽開始西斜的時候,張應宸對著負責搜索屍體的部隊大聲問道:“什麼?沒找到劉長清?”

  韋澤在部隊中三令五申,不允許罵人。罵人只是因為自己不高興,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對張應宸這樣對韋澤非常佩服的人來說,這樣的大聲已經是極為憤怒的表現。張應宸的憤怒也是有理由的,他精心策劃的作戰計畫完成之後,劉長清部下遭到了殲滅,然而檢查被俘的清軍以及清軍屍體的時候,怎麼都找不到劉長清。

  沒能在戰鬥中幹掉劉長清,等於是縱虎歸山。在太平軍興起之後,被打到全軍覆沒的軍官多的是。只要上頭有人保著,清軍還是會調撥新的部下給這些高級軍官。例如向榮,到現在已經被兩次打得大敗,手下的部隊幾乎傷亡殆盡。根據方才抓到的俘虜中軍官的供述,向榮現在還在守桂林。

  沒能殺死劉長清,只是殲滅了劉長清現在的部隊,那可不等於殲滅了“劉長清部”。要不了多久,新的劉長清部就會繼續出現在戰場上與太平軍糾纏。一場大勝竟然沒有得到期待的結果,作為參謀長,張應宸覺得自己的功勞大打折扣。

  張應宸要喝完沒多久,韋澤就到了參謀部。他看著張應宸那氣急敗壞的模樣,就詢問起原因來。得知了劉長清居然逃跑了之後,韋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劉長清這廝還真的不能小看。”

  韋澤的笑聲算是給張應宸解了圍,如果韋澤也不管張應宸的辛苦,大加指責起來,那張應宸就只會感到深深的委屈了。張應宸只能恨恨地說道:“下次我會在追擊部隊上多派兵力。定然不讓這些奸猾之輩逃脫。”

  拍了拍氣惱的張應宸的肩頭,韋澤安慰道:“下次再說下次的事情,幾裡長的包圍圈,哪裡就能確保萬無一失了。”

  歎了口氣,張應宸問韋澤,“這幫俘虜怎麼辦?”。1200名清軍,在戰鬥中被殺了700多,除去少量逃脫了包圍圈的之外,被俘的有300多人。太平軍驅使著這幫清軍負責打掃戰場,搜索屍體,搜完屍體之後,又令這300多俘虜把自己的衣服脫光。結果這些清軍在搜索屍體的時候還不忘記偷偷往自己身上塞東西。有些清軍甚至把銀子藏在嘴裡。只是那閉著嘴絕對不張開的模樣太顯眼,被勒令張嘴之後就露陷了。大勝之後太平軍戰士心情比較好,也就沒有處決俘虜,而是勒令他們每個人張開嘴,對這幫傢伙進行了一一檢查。

  說起這當了俘虜之後依舊要錢不要命的戰場奇談,滿肚子不爽的張應宸也氣樂了。韋澤更是覺得好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把他們的武器收了,衣服剝掉。留幾個當嚮導,剩下的放了吧。”

  太平軍在戰鬥中極為兇狠,但是很少處決俘虜。甚至在太平軍中,就有在防守永安的時候投奔太平軍的“東勇”。這些東勇與太平軍在戰鬥中達成了協定,互相只放空槍。東勇還偷偷把自己的物資私下賣給太平軍。這等作戰態度自然不可能讓清軍上層滿意,於是就是前線大營裁撤了東勇。結果拿到了遣散費的東勇中不少人拿到了遣散費之後就投奔了太平軍。

  因為跑了劉長清,張應宸心中不爽,加上這些潮勇一直與韋澤作戰,並沒有合作甚至投誠的意思,他忍不住勸道:“就這麼放了,是不是不太好。”

  “不放,你還準備把他們都給殺了不成?”韋澤問道。

  提到殺俘虜,張應宸也不再堅持。正說話間,旅帥們也紛紛趕到了參謀部所在的位置。這樣的大勝之下,大夥都是意氣風發。即便得知了沒抓到劉長清,大夥也沒有氣餒。韋昌榮甚至笑道:“這次沒抓住還有下次,總有一天他得落到咱們手上。”

  參謀已經把一塊繪圖板立起來,地圖被圖釘頂在一塊厚布上,厚布往繪圖板上一固定,作戰討論就做好了準備。韋澤敲了敲已經掛起來的地圖,“從俘虜中得到的消息來看,太平軍主力已經過了灕江北上。清軍數支軍隊也已經過江追趕。在桂林、荔浦、永安等地都有清軍成建制的部隊把守。大家有什麼想法沒有?”

  韋昌榮立刻說道:“現在得派人追上東王他們,只要知道東王他們到底往哪裡去,我們就取道追趕,定然能夠趕上。若是一味的在後面攆,清軍返回頭來對付我們,我們可吃不消。”

  這個建議甚好,胡成和連忙補充道:“我已經安排了兄弟前去打探,想來不用太久就能得知太平軍的消息。”

  韋澤微微點頭,“我是覺得咱們不能在這裡乾等,眼下這一仗打完,清軍無論如何都會知道咱們已經到了這裡,若是清軍膽戰心驚之下,把追趕東王的部隊給調回來對付我們,我們可吃不消。”

  “那怎麼辦?”負責後勤的林阿生問。後勤部隊攜帶了大量物資,行動緩慢,部隊的調動對後勤部隊的影響最大。

  “我們得主動的讓清軍覺得掌握了我們到了哪裡,而不能讓清軍知道我們到了哪裡。”韋澤答道。

  “放假消息麼?”韋昌榮皺起了眉頭。

  韋澤點點頭,“對!放假消息,但是這消息不用找人傳播,而是要用我們手裡面的槍來傳播!”

  “那具體怎麼辦?”韋昌榮問道,不僅僅韋昌榮暫時沒弄明白韋澤的想法,與會的軍官大都沒弄明白韋澤到底要怎麼辦。

  韋澤答道:“我們要渡過灕江,卻不能讓清軍覺得我們已經渡過了灕江。”

  大夥兒皺著眉頭想了一陣,第三旅旅帥林阿生率先想明白了,“這是讓輜重部隊過江,但是其他部隊不停的騷擾清軍,讓清軍覺得我們還在灕江南邊麼?”

  這麼一提醒,大夥都明白了。胡成和答道:“輜重部隊只要過了江,聯絡的時候就有了確定的聯絡點。”

  韋昌榮到沒有很高興,“這麼分兵的話,在灕江南邊的部隊也未必比過江的輜重部隊更危險。萬一清軍撞上了輜重部隊,主力部隊還在江南這邊,想趕來救都來不及。”

  韋澤點點頭,“所以,我們在灕江南邊的部隊就得吃苦受累,無論如何都得讓清軍摸不著頭腦才行。”

  “韋檢點,你是要留在江南麼?”張應宸問道。雖然是問話的語氣,不過張應宸也感覺到,以韋澤的作風,他是不可能留在更安逸的地方。

  韋昌榮建議道:“韋檢點不要留在江南,我留在這邊就行。江南這邊的清軍都是坐地戶,連著打了幾個大敗仗,加上劉長清被打成這樣,他們是不大肯出城的。即便是清軍狗膽包天的出了城,我打不過清軍,只要跑,清軍也追不上我。江北那邊倒是更吃緊些。”

  這話一說,大家紛紛點頭。俘虜提供的情報中,清軍的向榮所部固守桂林,而長祿、開隆阿、于萬清、李能臣、張國梁等部隊帶了兩三萬人前去追擊。劉長清本來也是追擊部隊中的一員,因為得知了韋澤部隊直奔桂林而來,被臨時調動回來迎擊。

  現在偵察部隊還沒渡江,並不清楚清軍在灕江以北的部署,倒是在灕江以南,大家走了這麼一趟,加上有當地天地會相助,反倒是輕鬆的多。輜重部隊本來就行軍不易,還有大量的老弱肯定要跟著輜重部隊走。若是灕江以北的哪支清軍部隊與輜重部隊撞上,有沒有韋澤在江北坐鎮,那可是大大不同的。

  既然大家都這麼想,韋昌榮也自告奮勇一力承擔在江南的騷擾工作,韋澤也同意自己帶隊北上。敲定了分工,張應宸突然說道:“韋檢點,既然如此我們就好好的用那幫被俘的清軍吧!”

  “你有何想法?”韋澤見張應宸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神色,看來張應宸是想出了相當有趣的辦法。

  “只有我一個人卻是沒用,還請韋檢點幫我個忙才行。”張應宸答道。

  韋澤笑道:“沒什麼幫忙不幫忙,先說說,你準備怎麼用這幫被俘的傢伙。”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1

第20章 追趕(六)

  300多名被俘的清軍光著腚坐在一處山坡之上,周圍是近百名太平軍的戰士在看守。五月已經不冷,即便是一絲不掛也不會凍到。只是這蟲子已經開始活躍,清軍們不停的用手驅趕著蚊蟲,有些清軍也開始低聲的咒駡著身邊的同伴。若不是他們在搜屍體的時候,偷偷把搜到的錢揣進自己兜裡,大夥也不會遭這個罪。

  但是必須說明的是,即便是咒駡同伴,咒駡的內容卻也不是同伴私自藏了錢,而是這私自藏錢的行動居然被發現。“不長眼!”“無能!”此類的詞語是他們咒駡的內容。

  看著日頭都偏西了,太平軍還沒有來處理俘虜,俘虜中不少人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早早的決定怎麼對待這些俘虜,俘虜們還能找到些應對的方法,求饒、哀號。這都不是什麼問題。可若是天快黑才處理俘虜的話,陰森森的黑夜本來就沒辦法給人帶來什麼好的聯想,或許太平軍直接就把俘虜在夜裡給處決了……

  這等想法讓俘虜們愈發騷動起來,太平軍的戰士們只能用槍逼著俘虜,才算是暫時壓制了異動。

  就在此時,一隊扛著火槍,拿著大刀的太平軍直奔俘虜而來。為首的幾位穿著黃色的馬甲,看著就與眾不同。到了清軍近前,為首一人喝道:“我乃太平軍檢點韋澤,你等一會兒吃了飯,就準備上路吧。”

  吃飯、準備上路,這是處決犯人時候常用的語言。雖然沒有直截了當的說要處決俘虜,可這話裡面的寒意令俘虜們不寒而慄。

  已經有比較機靈的俘虜就從坐姿變成了跪姿,並且開始嚎叫:“大人,大人饒命啊!”

  這幫俘虜們周圍有不少拎著長槍的太平軍戰士,他們也不敢撲向為首的太平軍檢點韋澤,有人帶頭,俘虜們紛紛跪下求饒。

  而韋澤旁邊的一位太平軍將領連忙叉手行禮,“檢點大人,我等要攻打桂林,還是早早動手,若是放了他們的話,他們繼續守城,我等可是麻煩。”

  這話聲音挺大,擺明瞭就是要讓俘虜們聽到的。前後兩人所說的話,已經把太平軍要殺俘虜的決心,以及太平軍為什麼要殺俘虜的理由給說的明白。有些機靈倒是不夠聰明的清軍嚇得屎尿都快出來了。他們乾脆邊磕頭邊求饒。而一些機靈而且夠聰明的清軍就想出了辦法,有人就喊道:“大人!大人!你們若是想攻打桂林,就請饒了我們,我們願意帶路!”

  “切!”韋澤啐了一口,“就你們這些鼠輩能幫上什麼忙,讓你們攻城,你們就能攻下來麼?”

  站在韋澤身邊的是張應宸,他連忙靠在韋澤耳邊低聲說道:“韋檢點,看來這些清軍倒是夠機靈。”

  韋澤也的低聲說道:“能活到被俘,能不機靈麼?對了咱多說一會兒,別讓清軍看出破綻來。”

  張應宸壓住笑意,“韋檢點,這麼誆騙清軍,他們會信麼?”

  “應宸,”韋澤雖然聲音很輕,但是頗有語重心長的感覺,“如果說瞎話,就說比天還大的瞎話。因為比天大的瞎話反倒會讓人不能不信。小瞎話和在比天還大的大瞎話,老百姓更容易相信撒大謊的人。百姓自己時常在小事情上說小瞎話,而不好意思說大瞎話。因為這幫人沒有能耐去想出怎麼編造大瞎話,所以就會覺得別人也不可能做到這種編大瞎話的事。越是聽著不可信的瞎話,往往能讓人覺得不能不信。”

  張應宸聽完這話,把自己的身體完全背向俘虜。因為若是不這麼做,他只怕俘虜就會看到他因為憋住笑而有些扭曲的臉。原本是張應宸提出的欺騙戰術,就是先在俘虜中散播太平軍要攻打桂林的軍事計畫,再把他們給放了。這樣好歹能夠放出去風聲。

  沒想到韋澤聽了之後大家讚賞,而且親自對這個計畫進行了修改,現在又一本正經的提出了一套對編瞎話的說辭。張應宸是個挺機靈的人,聽了韋澤的說辭,覺得這是歪理邪說,可這歪理邪說貌似有種異樣的說服力,讓他覺得不能置之不理,而要認真揣摩一下。這種感受又刺激了張應宸的情緒,讓他忍不住想大笑。

  最終壓制住了笑意,張應宸低聲問:“韋檢點,你這是怎麼想出來的?”

  韋澤板著臉低聲答道:“怎麼想出來的沒啥,咱們再說兩句,就能往下演戲了。”

  俘虜們看著能夠決定他們生死的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可又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麼。若是毫不留情的要殺人,這兩人只怕已經下令,可這麼竊竊私語的模樣,又像是在策劃一些對俘虜極為不利的事情。這讓俘虜們更加忐忑不安起來。

  終於那名自稱叫做韋澤的太平軍檢身邊的那人扭過來頭,想著跪了一地的俘虜們走前幾步,接著高聲喊道:“要讓我們放了你們,這個也不難!”

  “請大人饒命啊!”

  “大人行行好,饒了我們性命!我們以後再也不和大人打仗了!”

  俘虜們是哀號著!然而這聲音中又滿是希望。

  張應宸喊道:“你們若是想活命,我就放你們走,不過你們得給我簽個字據,等你們回到桂林城之後,就給我們做內應。我們不久就要打到桂林城下,到時候你們若是不內應,我們把你們簽的字據給了守桂林的提督,你覺得他會怎麼對你們?”

  俘虜們一愣,有些人倒是被簽字據給嚇住了,然而有些聰明的就直著脖子喊道:“大人我願意簽字據!我一定給大人當內應。”

  有人帶頭,後面的事情就好辦的多,300多名俘虜都簽了字據,按了手印。然後韋澤就下令給他們衣服,一些破爛兵器,把這幫俘虜給放走了。

  看著俘虜們的背影,張應宸突然問道:“韋檢點,若是我們打到桂林城下,他們會不會真的給我們當內應?”

  韋澤先是一愣,接著大笑起來,“應宸,你想一個問題,咱們打到桂林城下,卻怎麼找到這幫傢伙呢?”

  張應宸聽了之後想了想,“也對啊!咱們根本就沒辦法找到這幫傢伙!”說完之後張應宸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這演的太真,我自己都信了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2

第21章 追趕(七)

  灕江,在21世紀無數的影視與平面作品中都是一條平穩、溫婉的水系,象鼻山、竹筏,如同鏡面一般的水面,安逸的仿佛在畫面中的黃昏和清晨寧靜的沉睡。

  站在這條心目中寧靜的水畔,韋澤看到的是宛若亢奮的蛟龍般奔騰的寬闊江水。汛期的灕江在翻湧吼叫著,湍急的江水捲動著它能捲動的一切,水草、落入江中的樹葉與枝條,都在江水中上下翻滾,隨著激流向東南方向快速而去。江水拍打著岸邊的岩石,飛濺起片片水霧,江風裹著水滴打在韋澤臉上,給他一種宛如下雨的感覺。

  雨天行軍作戰對於韋澤來說並不陌生,站在沒有戰鬥發生的灕江江邊,韋澤臉上的神色比在雨中行軍作戰還要凝重的多。最初的軍事計畫只是趕上圍攻桂林的太平軍主力,歸隊之後的事情就好辦的多。可太平軍已經渡過灕江北上,迎面而來的則是狗皮膏藥劉長清,韋澤只能改變了原本的作戰計畫。

  劉長清面對精心策劃的戰鬥中逃了性命,韋澤也只能繼續修訂軍事計畫。他很正常的認為,要收集起江邊的船隻,先把輜重部隊與老弱運過江去。控制著船隻與渡江地點,韋澤就能讓精銳的部隊在灕江兩岸流動作戰。一旦找到太平軍的主力,韋澤馬上收攏部隊,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因為有對灕江先入為主的想法,韋澤甚至覺得實在不行的話,武裝泅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前寬闊湍急的灕江無情的粉碎了韋澤的想法,他也不死心的派了幾名戰士下水嘗試。下水的戰士都精通水性,然而湍急的灕江水還是很快就把精通水性的戰士捲入水底。幸好出發前韋澤讓他們在腰上拴著安全繩,這才算把人拉上來,好一陣人工呼吸才算是把人給救回來。

  太平軍與清軍早就把江上的船隻弄了個乾淨,韋澤面臨著無船可用的局面。阮希浩也算是半個艇軍出身,灕江從桂林直通梧州,他堅持認為,必須是艇軍這等靠水吃飯的人,擁有不少於十條的大烏篷船,才能在短時間內把部隊在江兩岸之間來回運送。而現實的局面是,莫說大烏篷船,就連韋澤見過的桂林的竹筏都見不到一條。

  “船都被弄走了。”張應宸派出的偵察部隊也沒找到船隻。

  “現在返回梧州找艇軍的兄弟,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艇軍出身的梁長泰很沒底氣地說道。

  “船只怕都在桂林城那邊。”韋昌榮說道。

  張應宸看大夥議論紛紛,他說道:“桂林的渡口有船,只是渡口有數百清軍把守。守渡口的地方只怕還有火炮。若是我們打渡口,就只能強攻。”

  渡口距離桂林城很近,打渡口很可能會遇到城中清軍出擊的問題。即便是能擊破出擊的清軍,渡口的守軍也不會那麼輕易的就等在那裡。他們若是把船給劃走,打渡口就等於白打了。

  韋澤原本的計畫中,韋昌榮只用打到桂林城下,騷擾一下清軍即可。韋澤手中的精銳部隊不過800,桂林城內只怕還有上萬的清軍。在桂林城下待得時間稍長,只怕就會遭到全軍覆沒的結果,此時的韋澤打不起消耗戰。

  “韋檢點,若是你當時早點從吳家鎮撤回來,應該就能趕上南王的大隊。現在隔了一條江,南王怎麼可能知道咱們已經趕過來了。”南王的侍衛看著寬闊的江面,也忍不住抱怨。

  韋澤心中當然也頗為後悔,只是晚了兩天,這局面就完全不同。但是既然已經如此,韋澤就更沒有浪費時間的餘暇。強行把思緒收回來,韋澤說道:“梁兄弟,向下游走可否有能趟過去的地方。”

  “想趟過江得冬天,現在肯定不行。”艇軍出身的梁長泰給了相當專業的意見,他給出了總結性的發言,“現在想過江,一定得靠船。想快點過江,就非得找到大船不可。”

  韋澤微微歎了口氣,“我們向下游走,一定要渡過灕江,追上大隊人馬。”

  “哦!”周圍的兄弟們只是應了一聲。韋昌榮有些不甘心地說道:“若是南王能夠下令派船來接我們就好了。”

  韋澤歎口氣,“太平軍不會再到灕江以南了!”

  這個判斷其實很容易就能確定,太平軍最終定都南京,從桂林到南京,千里迢迢。從俘虜的劉長清部下那裡得知,清軍數支軍隊已經渡過灕江,對太平軍進行追擊。在這樣的局面下,太平軍是不可能再扭頭打回來。而且韋澤去梧州的經歷,已經讓韋澤明白,在這資源貧瘠,人多地少,土客矛盾激烈的廣西,是根本沒辦法讓太平軍有所作為的。

  “昌榮!計畫變了,我們不用再想著在灕江兩岸來回走,也不用再找太平軍主力。你還是帶兵佯攻桂林,我帶其餘的人沿江往下面走。你記住,你去桂林只是虛晃一槍,嚇唬嚇唬清妖就行,然後你再調頭去佯攻一下荔浦。我們沿江尋找能夠渡江的渡口,你幫我們爭取時間。我們也會盡力的。”

  “是!”被委任了這麼艱巨的任務,韋昌榮卻沒有絲毫的膽怯。他說道:“檢點,把梁卒長與阮卒長分到我這裡。”

  韋澤目光複雜的看了看韋昌榮,想再叮囑幾句,又怕說了太多的話,會打擊韋昌榮的自信,他最後說道:“你一定要小心!”

  很快,部隊一分為二,韋昌榮帶了七個卒的精銳部隊向西,韋澤帶著其餘部隊向著東南方向而去。

  韋澤的部隊分兵是1852年5月22日的事情,到了5月23日,身在桂林附近陽朔的欽差大臣塞尚阿接到了一份公文。

  塞尚阿早在四月就從荔浦搬到陽朔辦公,那時候太平軍正在圍攻桂林,欽差大臣塞尚阿當然不可能置自己於險地。他把守桂林的重擔交給向榮,自己跑到了桂林附近陽朔“總攬大局”。

  太平軍撤圍的消息自然也已經傳到了陽朔,塞尚阿大人也調兵遣將的組織追擊。大垌戰役之後,勇將烏蘭泰、秦定三等人喪命。剩下的清軍將領們都是自求多福,不肯出動作戰。清軍兩三萬人在桂林附近,卻是消極防禦。在兵力武器都佔據優勢的時候,硬是頓兵不出,太平軍看打不下桂林這座堅城,相當自如的解圍而去。塞尚阿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讓幾隻清軍部隊對太平軍尾隨追擊。

  太平軍剛走,塞尚阿就得到了消息,一度被咸豐皇帝關注,專門下旨要求查清的那支束髮的太平軍終於出現了。

  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前,塞尚阿也對束髮的太平軍進行了詳查。此次官軍剿匪屢戰屢敗,咸豐皇帝下了無數的旨意,塞尚阿根本沒能達成皇帝的目標。在所有的旨意中,完成難度最低的就是查清束髮的太平軍到底是什麼人。在當欽差大臣之前,塞尚阿已經授文華殿大學士、首席軍機大臣,管理戶部,是滿清朝廷中實打實的相臣。他非常清楚伺候皇帝的輕重緩急。更清楚查清漢人的束髮軍隊,對於清廷的重要性。

  在清軍圍攻永安的時候,這支束髮的軍隊專門劫奪清軍糧道。最後得到這支軍隊的消息乃是在大垌,階段向榮的部隊後路的正是這支束髮的太平軍。自此之後,這支軍隊就再也沒了消息。

  然而太平軍突出永安之後屢戰屢勝,很難抓到俘虜。而且圍攻桂林的太平軍中各部都曾經出動,卻並未見到過有束髮的太平軍部隊。塞尚阿很懷疑此前的情報有誤,太平軍被稱為“長毛”,因為他們不剃頭,而是採取披髮的長髮髮型。有了長頭髮做基礎,束髮是非常容易的。

  在太平軍撤圍之後,這支束髮的漢人軍隊突然從南邊冒了出來。這讓塞尚阿是搞不懂這支部隊與太平軍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塞尚阿很懷疑,那支束髮的軍隊並非是太平軍,或許是依附太平軍的某支造反者的部隊。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根據情報來看,這支尚且在灕江南岸的軍隊擊破了劉長清部之後,竟然是進攻桂林的姿態。

  塞尚阿很清楚,若是自己命令已經渡江追擊太平軍主力的清軍回來,那幫原本就沒有什麼追擊意願的清軍立刻就能回來。可咸豐皇帝已經在詔書中明令,“省城固屬要緊,他處亦不得再有疏虞。”

  此時太平軍主力北竄,若是過江的清軍返回來圍剿這支束髮的逆賊,等於是放任太平軍自由行動。那時候即便是殲滅了這支束髮的逆賊,也不可能得到咸豐皇帝的認可。

  經過了這番思忖,欽差大臣塞尚阿終於確定了自己的方略。他命令在桂林的向榮一定要調查清楚這支束髮軍隊的是怎麼一回事。同時命令原本與劉長清一起追擊太平軍的余萬清所部南下,在江北封堵這支太平軍。這是欽差大臣塞尚阿根據之前與太平軍作戰總結出來的經驗。把咸豐皇帝非常關注的這支束髮太平軍封堵在灕江以南。萬一追擊太平軍主力不成,還能把清軍給拉回來,消滅這支束髮太平軍。塞尚阿已經經不住任何失敗了再沒有能拿出手的軍功,可不僅僅是官位不保的問題,塞尚阿大人的性命也會遇到大麻煩。

  這也僅僅是開始,塞尚阿寫公文給在桂林的鄒鳴鶴與向榮,告訴他們,自己馬上就要去桂林。而且命二人立刻組織部隊,前去攻打束髮的逆賊。

  寫完公文發出去之後,塞尚阿立刻命令部隊準備進軍桂林。他很清楚,若是自己不能前去桂林,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指揮的動一支窩在桂林的任何清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2

第22章 追趕(八)

  “遇官軍私闖民宅者,民間可自行戕殺。”韋昌榮站在桂林城外一處街角,慢慢的讀著一張告示上的文字。在不遠處,桂林的居民正在好奇的看著韋昌榮以及他身後的部隊。

  韋昌榮抵達桂林城外的時候是白天,與這時代的其他城市差不多,因為人口激增,城外也有大量的居民區。而戰火好似對桂林城外的居民影響非常有限,看到韋昌榮帶兵出現在城外,居民們只是有點緊張,有些好奇,竟然沒有任何兀突狼奔的跡象。

  在原本的如意算盤中,韋昌榮本以為自己帶兵突然出現在城下,城外居住的百姓們會嚇得雞飛狗跳,然後把這消息傳到城內。可眼下百姓們如此淡定,太平軍的軍紀中嚴謹騷擾百姓,韋昌榮也只能老老實實接受百姓們的圍觀了。

  城市外的居民區也有街道,街角貼了些告示。韋昌榮原本就識字,也跟著部隊學習文化。第一次到桂林來,人生地不熟的,看到告示之後他就忍不住過去讀了讀。讀完之後,韋昌榮就目瞪口呆了。

  韋澤說過計畫趕不上變化,韋昌榮現在是深以為然。作為韋澤的親信,韋昌榮參與了計畫所有計劃的制定工作。從南下梧州到北上桂林,從分兵渡河,到現在部隊西進。計畫總是在變化變化。即便是已經習慣了不斷改變計畫的韋昌榮,也對此時桂林的局勢摸不著頭腦。

  太平軍、清軍、桂林官府、桂林城的百姓。這四股力量大概算是桂林城主要的存在。

  太平軍與清軍與桂林官府為敵,桂林官府與太平軍為敵,還公開寫了告示,要求百姓遇到清軍入室搶劫的時候,可以自行戕殺清軍。百姓最慘,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欠缺,哪怕是百姓自行戕殺清軍,可清軍有組織有紀律,那也不是想殺就能殺的。

  韋昌榮就忍不住動了心思,可否能夠利用其中的矛盾呢。正在想,卻聽見遠遠有人喊道:“官軍搶人啦,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扭頭一看,卻見到有人一面喊著,一面朝韋昌榮等人飛奔而來。戰士立刻就把這個穿著普通百姓衣服的人給攔住了,然而那位百姓並不害怕,他喊道:“太平軍的老爺,求你們幫忙啊!官軍去我家搶東西了。求你們幫忙啊!”

  雖然有些擔心這裡頭會有埋伏,但是機會難得,韋昌榮立刻命令一名兩司馬帶兵跟著百姓先去,他自己則是部下偵查網,主力跟在兩司馬後面。

  沒等完全安排完,卻見兩司馬已經抓了幾名清軍回來,清軍是真的跑去居民家裡面搶劫,被堵住之後逃竄不及,被生擒活捉。

  “殺了他們!”“宰了他們!”原本還不敢太靠近韋昌榮部隊的桂林城外百姓現在紛紛靠過來喊道。

  “把他們幾個都給殺了吧!”韋昌榮自然不願意違背了百姓此時的心願。

  聽韋昌榮這麼喊,那幾名清軍覺得事情部隊,他們直著脖子喊道:“太平軍的老爺饒命!太平軍老爺饒命啊!前幾日還在這裡的太平軍老爺和我們有過約定,井水不犯河水。我們不和太平軍的老爺們打仗,太平軍的老爺也不……”

  韋昌榮聽著清軍的話越說越不對路,他抽出腰刀上去一刀一個,把幾名清軍給斬了。太平軍與清軍之間經常是有默契的,清軍不肯和太平軍死戰,太平軍兵力比清軍少很多,對於不願打仗的清軍,太平軍自然是非常歡迎。雙方正面作戰的時候,都是裝裝樣子走走過場,糊弄一下清軍上層而已。

  正因為知道這些,韋昌榮只能殺人滅口了。他此時的目的是到桂林城下騷擾清軍,而且韋昌榮還有一個想法,若是能去渡口奪了船隻,就能運部隊過灕江。此時已經不是與清軍下層打好關係的時候,與桂林當地百姓打好關係才是正經。

  收起單刀,韋昌榮喊道:“桂林的諸位鄉親父老,我等太平軍也都是苦出身,活不下去才起來造反。我等原本就是百姓,自然不搶掠百姓,不殺戮百姓。你等若是遇到清妖搶掠,可與我們太平軍說,我們太平軍自然給你們做主撐腰!”

  這本來就是場面話,韋昌榮必須喊出來。沒想到剛喊完,就有百姓撲上來哭訴,自己家裡面遭到了劫掠,希望太平軍能給他們做主。

  “這位老鄉,你家在何處,清妖還在你家不成?”韋昌榮問道。

  百姓們哭著說道:“老爺啊!官軍搶了我們的東西,正在軍營裡面賣呢!”

  清軍軍紀敗壞,四下搶掠,在營地設立市場,公開拍賣搶掠的財物。桂林的地方官對這幫四下搶掠的官兵十分惱火,下令民間可殺入室搶劫的清軍以自衛。原本太平軍圍攻桂林的時候,清軍還不敢跑到太平軍控制的城外搶劫,只是在各自駐紮地點附近的村落搶掠。現在太平軍渡江北上,早就對富裕的桂林城居民垂涎三尺的清軍立刻殺到城外,開始動手掃蕩。

  而守桂林城的向榮根本不在乎百姓的死活,廣西巡撫鄒鳴鶴躲在城內不出,為了防止太平軍突襲,他把四門封死,只能靠長梯與繩索出入桂林城。自然對城外的事情睜隻眼閉隻眼。這才出現了桂林地方官寫了“遇官軍私闖民宅者,民間可自行戕殺”的告示出來。

  “清妖的營地在何處?”韋昌榮問道。

  見韋昌榮這麼問,桂林城外飽經清軍劫掠的百姓們紛紛自告奮勇的要為韋昌榮帶路。

  韋昌榮連忙說道:“諸位!我等去打清妖的營地,清妖只怕遠遠就能看到。如果打不下來,反倒不美。不如諸位在面直奔清妖營地而去,我等在後面跟著,到了清妖營地門口,我等突然從後面殺出,清妖措手不及,反倒容易成事!”

  看著百姓們遲疑的神色,韋昌榮繼續說道:“我等只要清妖的兵器糧食,他們營地之內搶來的東西,我們分文不取,諸位鄉親父老進了清妖營地之後,可自行取回被搶走的東西。”

  這話其實也是一半實情一半忽悠,韋昌榮的確需要得到清軍的糧草,特別是清軍軍營內的火藥。清軍哪裡的銀子,韋昌榮也有點興趣,至於其他物件,行軍時候背著就是累贅。

  可韋昌榮也不可能信得過百姓,所以他讓百姓在前面,若是真的遇到些別的情況,韋昌榮大可帶著部隊撒腿就跑。若是百姓們不肯這麼做,韋昌榮也可以用難以靠近清軍營地為藉口拒絕百姓的要求。

  沒想到的是,百姓們只是想了片刻,就激憤的表示,願意擋在韋昌榮面前,幫著韋昌榮靠近清軍營地。

  清軍的營地並沒有都設在城內,在城內的是向榮的守城部隊。在太平軍圍攻桂林的時候,清軍不少部隊都從各地包圍過來,太平軍撤圍北上之後,只有一部分清軍去追趕,相當一部分什麼貴勇、滇勇、東勇、壯勇,等等各地部隊的營地都設在城外。這些外地軍隊與桂林百姓毫無關係,他們就是搶掠的主力軍。

  桂林百姓既不在乎那些部隊是從哪裡來的,也分不清那些部隊都是從哪裡來的,就如同他們其實分不清太平天國諸王的軍隊以及太平天國韋澤的軍隊到底有什麼區別。他們知道的是,朝廷的軍隊在搶劫他們,而太平軍無論是前面圍攻桂林的軍隊,還是現在出現在桂林的軍隊,既不搶劫百姓,也不殺戮民眾。

  對於百姓們來說,知道這點就行了。知道了這點,他們就明白了要依靠誰,要躲開誰,要打擊誰。

  很快,有上百名百姓在前面,韋昌榮的部隊在後面,一眾人等直奔最近的一處清軍營地而去。清軍的營地是以佔據的民居為核心安置的,根本不是野戰營地,更沒有什麼嚴密的防守。這年頭百姓視官軍為洪水猛獸,根本不想去靠近官軍。所以這“營地”沒有拒馬,沒有衛兵,仿佛一個大賊窩一般。

  而在賊窩裡頭進進出出的清軍,看來並不知道一支太平軍已經到了近前。

  “希望清軍沒有布下埋伏吧!”韋昌榮在心裡面祈禱了一句,然後對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卒的卒長命道:“跟著我殺進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02

第23章 追趕(九)

  “老爺,前面就是渡口!”一名黔勇帶著諂媚的神色對身邊的韋昌榮說道。說完之後,黔勇用視線的餘光瞟著韋昌榮,想從韋昌榮緊繃著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韋昌榮的臉色非常嚴肅,因為他也不知道此時應該怎麼想。

  不久前韋昌榮躲在桂林城百姓身後,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靠近了城外一處清軍的營地。一聲命令“跟著我殺進去!”韋昌榮帶隊就發動了突襲。

  清軍萬萬沒想到竟然會遭到如此近距離以及如此突然的襲擊,很快,運氣不好的清軍被殺的屍橫遍地,運氣好的清軍則是撒丫子就跑。

  韋昌榮怎麼可能讓這些清軍跑掉,他留下兩個伍就地清剿清軍,自己帶著一個半卒追在逃竄的清軍後頭猛殺。

  在居民區中展開的殺戮很快就引起了桂林百姓的注意,不敢參與其中的百姓們是給滿頭黑髮的太平軍大聲叫好,並且指出清軍逃竄的方向,指出清軍躲藏的地方。敢於參與其中的百姓就用板凳猛砸清軍,甚至拎著棍棒什麼的加入了清剿清軍的行列。

  在太平軍與桂林城百姓共同努力下,這支清軍很快被殺的落花流水,跑得快的清軍剛竄出一個街口,迎頭遇上了另外一支清軍。

  “你們快來忙幫!”逃竄的清軍對著友軍吆喝起來。

  可友軍根本沒有幫忙,而是拿起武器就對逃竄的清軍下手。雙方正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卻發現兩邊都被韋昌榮給包圍了。

  韋昌榮發現清軍爆發了內訌,倒也很講究策略的將清軍包圍起來。於是兩支清軍很利索的放下武器投降了。經過簡單審訊,韋昌榮弄明白發生了什麼。自打清軍圍攻永安開始,黔勇和楚勇之間就爆發了數次大規模的械鬥。雙方積累了比山高比海深的仇恨。

  遭到韋昌榮突襲的乃是楚勇,擋在楚勇逃竄路上的乃是黔勇。前幾天太平軍解圍桂林,開始北上。黔勇和楚勇都到了桂林城下,雙方因為搶劫市民的時候撞到一起,雙方又爆發了一次大規模械鬥。黔勇吃了不小的虧,這次過來是為了找回場子的。見到楚勇逃竄過來,黔勇們當然是挽起袖子就去幹架,哪知道背後跟上來的居然是太平軍。

  黔勇們頗為實在,見到自己被圍,性命危在旦夕。他們帶頭的軍官立刻表示,如果韋昌榮能幫他們做掉楚勇,再給他們3000兩銀子,黔勇不在乎幫著韋昌榮進桂林城。桂林城中也有些其他部隊與黔勇有過矛盾,韋昌榮帶隊殺進去的話,對於太平軍與黔勇是件雙贏的事情。

  這建議的臉皮之厚,膽氣之豪狀,令韋昌榮大開眼界。只是殺進桂林城並非韋昌榮的目的,他的任務是騷擾桂林城。當然,最好的結果是能夠搶到渡江的船隻。韋澤最希望的就是能夠快速渡江。

  這麼一遲疑之間,黔勇的頭子看出了些端倪。他試探著問道:“不知這位老爺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船!”韋昌榮答道。他此時下了決心,若是黔勇幫不上弄到船隻的忙,那韋昌榮只能把這幫放下武器的黔勇和楚勇都給幹掉。

  聽完了韋昌榮的話,黔勇的頭子幾乎是拍著胸脯說道:“船隻在張釗那裡,若是老爺想去,我們願給老爺帶路!”

  張釗乃是天地會艇軍出身,一度加入過太平天國,之後看太平天國不像是能成事的模樣,他就反水投靠了清軍。雖然反水,可張釗還是私下與太平天國勾勾搭搭。而且張釗的部下與黔勇也有過衝突。

  經過了一番討價還價,最終韋昌榮與黔勇頭子達成了協定,黔勇帶韋昌榮偷襲張釗部隊控制的渡口。打仗的事情自然得韋昌榮親自幹,如果韋昌榮能夠奪取到船,那麼需要付給黔勇800兩銀子作為報酬。

  不管怎麼看,黔勇的建議都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陷阱,可韋昌榮就是忍不住想去相信這件事是真的。板著臉思前想後好一陣,韋昌榮最終下定決心,“試試看!”

  先把被俘的楚勇都給處決,黔勇們不帶武器,韋昌榮的部隊帶著清軍的軍帽,在後面用武器逼著,如果黔勇有絲毫異動,韋昌榮部隊就先把這幫傢伙給殺光。安排好方略,韋昌榮留在楚勇營地的兄弟已經掃蕩了楚勇的軍營,他們抄出來上萬兩的金銀。除了帶了些糧食之外,太平軍對楚勇營地內其他東西不動分毫,這支混合部隊就直奔江邊渡口而去。

  部隊剛走,百姓們就撲進了楚勇的營地開始搜索搬運,呼朋喚友的吆喝聲,掙多時候的吵鬧聲,乃至於矛盾激化後的打鬧聲,在營地中蔓延開來。韋昌榮對此倒是頗為滿意的,有這些人在鬧,好歹能夠給部隊爭取到一點時間。

  太平軍並非第一次與清軍部隊有過合作,早在永安,雙方合作就很多。而且大家做事講究誠信,一旦定下約定,大有童叟無欺的意思。只是韋昌榮並沒有參與到其中,他一支跟著韋澤與清軍打硬仗,這次乃是頭一回與清軍合作。

  部隊一路上暢行無阻,百姓看到清軍,那是遠遠的避開。這支混合部隊到了渡口附近,黔勇頭子用畏懼中帶著諂媚的神色說道:“老爺,前面就是渡口!”

  看韋昌榮一臉顏色的表情,黔勇頭子試探著說道:“這位老爺,我只能把你帶到這裡了,再往前走,我們就成了造反。還望老爺能體諒我們一些。”

  這裡距離渡口不過是一百多米遠,跑得快的話,片刻就能殺進渡口。此時渡口停泊了七八條烏篷船,雖然不大,卻也不算小。韋昌榮問身邊的梁長泰,“這船如何?”

  “能用吧。逆水而上走的很慢。”梁長泰答道。

  想逆水而上就得用風帆大船,幾波俘虜們都說過,大船要麼被太平軍帶走了,要麼是在清軍手中,載著清軍追擊太平軍去了。眼下能用的船只怕還真的就這麼多。

  韋昌榮命人拿了幾個裝了銀子的褡褳給黔勇頭子,“這是800兩,你們收好。若是你們逃回去的時候……”

  黔勇頭子眉開眼笑的接過褡褳,打開仔細看了銀子,拎著份量也差不多,這才笑著說道:“咱們混江湖的,靠的是朋友,講的是一個信字。我等去報信圖什麼?難道圖打仗不成?”

  這道理很是直白,只是韋昌榮怎麼聽怎麼不順。也不管黔勇們怎麼想,韋昌榮命道:“兄弟們,沖!”

  可這稍微一耽誤,事情還是有了些變數。在渡口的張釗部看到遠處來了其他官軍,都警覺起來。等韋昌榮他們沖出來,就聽到清軍們吆喝起來,“太平軍來了!快上船!”

  張釗的部下大多是艇軍出身,上船極為麻利。等韋昌榮沖進渡口的時候,五條船竟然已經開動,劃離了岸邊兩三丈之遠。韋昌榮他們只搶到了三條船。

  正在惱怒之中,劃開的五條船上竟然站出一人,用天地會的切口喊起話來。梁長泰是艇軍出身,一聽就明白了這切口的內容。

  他對著對面船上那人喊了幾句,交流了片刻,就對韋昌榮說道:“韋旅帥,對面那兄弟說到,若是咱們想要船,得給他們3000兩銀子。”

  “他們胡說些什麼!”阮希浩大怒,“就那五條破船怎麼都不值3000兩。”

  韋昌榮並沒有激動,他疑惑地問道:“他們真的願意把船賣給我們麼?”

  梁長泰答道:“沒錯,而且他們也說了,若是等下去,只怕張釗就帶著其他船回來了。讓我們快點做出定奪。”

  “買了!”韋昌榮毫不遲疑的下了決定。

  “韋旅帥,他們要我們賭咒發誓,不然就不靠過來!”梁長泰繼續說道。

  韋昌榮馬上答道:“那就不妨賭咒發誓,我等只要船,絕不加害他們性命。”

  在韋昌榮指揮下,太平軍開始後撤,只留下與船上的清軍差不多人數的部隊在岸邊。梁長泰才接著對船上的清軍用切口喊起話來。經過一番交涉,一艘烏篷船往岸邊靠來。從船上跳下來方才喊話的那位。韋昌榮也不多話,命人搬了3000兩銀子過來。那人大概一數,就召喚其他船隻回來。

  等船隻重返岸邊,那名帶頭的清軍對韋昌榮說道:“這位大人,我們也是參加過太平軍的,知道咱們做事講規矩。大人如此爽快,我不妨告知大人,太平軍已經到了興安,若是大人是去追太平軍的,還是不要直接去興安。江北有好幾位提督與總兵坐鎮。大人最好繞過他們!”

  韋昌榮混過江湖,他本以為清軍與江湖是完全兩個世界,在桂林城下的這些經歷讓韋昌榮明白了一件事,清軍中相當一部分部隊基本與綠林豪傑相差無幾。這不大的區別就在於,綠林豪傑們只能靠自己去搶,官軍能夠打著官府的旗號做各種事情。這可算是貨真價實的黑白通吃。

  不管怎麼樣,船終於到手了。韋昌榮先命梁長泰與阮希浩等人把船仔細檢查一番,確定沒有被動什麼手腳。這才與張釗手下的那幫艇軍拱手分別。韋澤的部隊裡面並不缺乏水手,前艇軍們熟練的操作著烏篷船,載了繳獲的錢財、火藥、糧食,率先順流而下,去追韋澤他們。

  而韋昌榮則帶領著的其他部隊開始向東行進,穿既然已經到手,他已經不需要再去攻打桂林與荔浦,此時要做的就是儘快渡過灕江,與太平軍主力匯合。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