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錦衣當權 作者:長風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12 08:04: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5 12733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08:14

第10章 兒時玩伴

    自己已經逃了一個多月了,按照他的估算,錦衣衛和朝廷應該知道他的一些動向,朝廷對自己是什麼態度,他現在還沒有把握。

    脫脫不花肯定是想殺了自己,但肯定沒有膽子跟大明朝開戰,但也先有這個膽子!

    羽翼漸漸豐滿的瓦剌太師,早就想試一試明朝的爪子還鋒利否?

    孟岩清楚,自己現在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小人物也有生存之道的。

    匹夫之怒,血濺三尺!

    他不怕死,所以無所畏懼。

    京城,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將會是自己第二次人生的終點,還是另一個起點?

    孟岩將從那百戶藍鬥身上扒下來的官袍和腰牌塞入自己的包袱之中,然後不慌不忙的回到麵館。

    前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面還在,余溫。

    “客官,您回來了,這面涼了,我拿到廚房給您熱一熱?”小二表情略顯驚訝的走過來道。

    “不用,現在吃剛剛好!”孟岩搖頭道,多年軍旅生涯,他早就生冷不忌了。

    填飽肚子才能戰鬥,這是每一個戰士都明白的道理。

    孟岩大口吃著面,兒時的味道混合著這具身體的記憶一下子湧入了他的腦海中。

    忽然,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從鼻孔湧了出來。

    這具身體帶給他的不僅僅是那一幕幕碎片化的記憶,更多的還有情感,這種情感也在不斷的影響到他。

    這讓他意識到,他不僅僅繼承的是這具身體,這個身份,還有這個人曾經的情感,埋藏在心裡十年的情感訴求。

    “夠嗎?不夠我讓人再給你做一碗!”

    以孟岩的警惕性,他不可能發現不了自己面前突然多了一個人,但就在剛才,他居然走神了!

    如果面前的是敵人,也許,此刻他已經倒下了。

    “你是?”狼吞虎嚥的孟岩抬起頭,看到了一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年輕人,個子不高,有些胖,兩隻眼睛盯著他,似乎還有一絲小小的激動。

    這個人認識自己?孟岩不自覺的心生警覺。

    “石頭!”那人突然指著自己激動的喊了一聲。

    孟岩一愣,有些驚愕,旋即,記憶如同一縷清泉湧入天靈:“包子?”

    “石頭!”

    “包子!”

    “哈哈,真的是你!”

    “石頭,你,你終於回來了!”兩個大男人不顧世俗的目光,抱在一起,激動的相擁而泣。

    “包子,你還跟十年前一樣,還是這麼胖,這麼重!”

    “石頭,你不也一樣,還是又臭又硬!”

    “哈哈……”

    兒時的玩伴,今遭突然相逢,差一點兒居然沒能認出來。

    包子,本名張苞,跟三國裡猛張飛的兒子同名同姓,不過他的老子就不叫張飛了,他老子叫張有財,就是這家羊肉燴麵館的掌櫃。

    張苞自小愛吃羊肉包子,名字中又有一個“苞”子,小名就叫了“包子”!

    而孟岩小名“石頭”也差不多,把“岩”拆開來,就是“山石”的意思,加上小時候的孟岩家教特別嚴,養成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冷冰冰的,跟石頭差不多。

    “石頭,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張苞眼圈紅紅的說道。

    孟岩點了點頭,他剛揍了一個錦衣衛百戶,還搶了對方的官袍和腰牌,確實也不宜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張苞相認,以免帶給他不必要的麻煩。

    “你先回去,我把面吃了,隨後就到!”

    “好的!”張苞沒多想,點了點頭就轉身去了。

    雖然那個錦衣衛百戶根本不認識自己,還是謹慎一些為好,如果他只是單純的面客,到沒什麼。

    張苞的家前面是麵館,後面就是他的家了。

    轉到後面的側門,張苞早已在哪兒等候了。

    “石頭,快進來!”

    “十年了,你家還是一點兒沒變化!”孟岩走進張家院子,稍微打量了一下,微微一笑道。

    “老樣子,習慣了!”張苞靦腆的一笑。

    “石頭,這邊……”

    一抬腳跨入張家正堂,孟岩一下子愣住了,原本供奉張家祖先的供桌之上,居然擺放著他父親孟憲的靈位,而且就在孟憲的靈位還在張苞父親張有財之上!

    “包子,這是,我爹的靈位,你爹他……”

    “石頭,我爹去年過世了,把麵館傳給了我,囑咐我一定要等你回來,孟叔八年前去世,你又不在,所以,我爹就把他的牌位請了回來!”張苞解釋道。

    “這八年來,每年逢年過節,都是你們父子給我爹燒紙上香?”孟岩胸口起伏不定,壓抑著內心情感問道。

    “是的,每年清明和孟叔的忌日,我和爹都去墳前祭拜,只是去年我爹一病不起,才由我一個人去。”張苞。

    “包子,謝謝你,還有伯父!”

    “爹說,當年要不是孟叔,咱家這麵館早就被人給霸佔了,孟叔對咱家有大恩,咱不能忘恩!”張苞說道。

    “謝謝你,包子!”孟岩鄭重的給張苞鞠了一躬。

    “石頭,給孟叔上炷香吧!”

    孟岩點了點頭,跟著張苞一起給孟憲以及張有財各上了一炷香。

    “爹,我回來了,雖然,我這個孟岩已經非彼孟岩,但是您是我爹這個的事實是改變不了的,我會查明您死亡的真相,還有,拿回屬於我們孟家的東西!”孟岩心中默念道。

    “夫君,家裡來客人了!”一個布衣裙釵的年輕小婦人出現在正廳門口。

    “來,石頭,我給你介紹,我成親了,這是我媳婦,胡玉英!”張苞走過去,將媳婦拉進來,一臉的壞笑介紹道,“你認識的……”

    “小鼻涕蟲!”孟岩一愣,他想起來了,這不是小時候光著屁股跟他們一起玩的那個胡家小丫頭,整天鼻涕掛在嘴上,所有人都叫她“小鼻涕蟲”。

    “夫君,這位是……”胡玉英顯然沒有認出孟岩來,畢竟她是女孩子,跟孟岩的關係遠不如張苞跟孟岩熟。

    “他呀,你也認識的,猜猜看!”張苞笑道。

    “我,還是不認識……”胡玉英仔細端詳了孟岩數秒後,還是茫然的搖了搖頭。

    “他,石頭,小時候咱們常在一起玩的石頭,還記得咱們掉井裡的那一次,要不是石頭,我們兩個都沒命了!”張苞激動的道。

    “你是石頭哥?”胡玉英想起來了,她比孟岩小幾個月,一直都叫孟岩為“石頭哥”的。

    張苞比孟岩還大一歲半,不過在孟瑞胡同的這群小孩子當中,十歲以下的,八歲的孟岩是當仁不讓的孩子王。

    要不是孟岩突然被他父親送走,估計這孟瑞胡同最有出息的就是他了。

    “小鼻涕蟲,不行,現在應該叫嫂子了!”孟岩感慨萬千,既然來到這個時代,有了現在這個身份,他就得適應這個身份以及融入到這個時代中來。

    “包子,石頭哥回來了,我去整幾個菜,你們哥倆好好的喝兩杯?”胡玉英也有些激動的眼圈泛紅,小的時候,她跟包子總被其他孩子欺負,都是孟岩給出的頭。

    孟岩自幼習武,塊頭比他們還高一頭,所以,自然就成了他們這些被欺負的孩子的頭。

    “應該的,玉英,把咱們家的好酒拿出來,燙上一壺!”張苞激動的吩咐道。

    “哎,好,你們聊著!”胡玉英悄悄的抹了一把眼角,愉快的答應了。

    “石頭,這次回來,不走了吧?”張苞熱情的招呼孟岩坐了下來,並給他倒了一杯熱水,“來,喝水。”

    “嗯,不走了!”孟岩點了點頭。

    “石頭,你這一走就是十年,孟叔他老人家八年前不幸落水身亡,這具體情況你也知道了……”張苞坐了下來,表情有些尷尬,欲言又止。

    “包子,你我是兄弟,有什麼直說好了!”

    “石頭,孟叔原本打算留給你的那個宅院讓錦衣衛的一個百戶給占了!”張苞臉有難色道,“對方是咱們朝陽門千戶所的巡街,名叫藍鬥,另外,他還有一個表舅,叫馬安,是朝陽門千戶所的千戶,就管著咱們這一片兒……”

    “你這麵館兒每個月給他們叫多少錢?”孟岩問道。

    “五兩銀子!”張苞道。

    “五兩?”孟岩微微一驚,五兩銀子,一年下來就是六十兩,比一個縣太爺的俸祿還多,就算京城的物價高,這張苞的麵館並不大,一年的盈利估計不超過二百兩白銀。

    這一下子就給出去三分之一,京城衙門多,哪個孝敬不到,都能找你麻煩。

    當然了,這些衙門口也都各有各的地盤兒,輕易不會撈過街,老百姓的花錢消災,日子還算過得去。

    “我爹的在的時候,這一片是不收錢的,對吧?”孟岩道。

    “誰說不是呢,這街坊鄰居們誰不惦記著孟叔好,孟叔在,誰也不敢來咱們這條街收錢,孟叔這一走,哎……”

    錦衣衛雖然是天子親軍,一切都由朝廷養著,可是大明朝是出了名的工資待遇低,一旦上面監管不力,下面自然就會腐敗成風了。

    錦衣衛自然也不甘落後了,收保護費只是其中一項收入而已,還有暗中入股經營的,別以為他們會真給錢入股,這些都是強取豪奪來的。

    不給,日子還過不過了?

    “對了,石頭,我爹臨終前給了我一個盒子,說是讓我等你回來之後,親自交給你!”張苞想起來說道。

    “哦,我爹還有東西留給我?”孟岩很驚訝,這就讓他心中更加肯定孟憲的死並非醉酒溺水那麼簡單了。

    一個正當壯年的人,怎麼會突然將後事安排好了呢,其中必定有不尋常的原因。

    記憶裡,孟憲雖然跛了一隻腳,可是水性還是很好的,北方人雖然不識水性的多,可孟岩清楚,孟憲是個例外,他水裡的功夫就是傳之孟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08:14

第11章 孟憲遺物

    張苞很快就從裡面出來了,手上捧著一隻顏色發暗的盒子,很普通,渾然一體,上面沒有任何花紋。

    “家父臨終前交代,一定要親手交到你的手中!”張苞雙手托住盒子,將其鄭重的送到孟岩的面前。

    孟岩接過來,一種入手很沉的感覺。

    一把銅鎖,方方正正的,嵌在盒子上,跟世面上的銅鎖不太一樣,記憶如同潮水再一次湧出。

    父親孟憲不但武藝精湛,還是一名精通開鎖和製造銅鎖的工匠,他發明出一種九宮密碼鎖,需要通曉九宮算術的人才能打開,古代的牛人其實不輸給後來者的。

    而且只有三次機會!

    他發明這種密碼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過,只告訴了他。

    “孟叔說,這把鎖,這個世上只有你能打開!”張苞的話證實了孟岩心中的猜想。

    “而且只有三次機會,對嗎?”

    張苞鄭重的點了點頭。

    孟岩將盒子放在桌子上,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活動了一下十根手指。

    開九宮密碼鎖需要平心靜氣,更是一個跟耐心較力的活兒,他只有三次機會,他很想知道自己這個爹會給他留下什麼東西。

    手指輕輕的撥動上面的宮格……

    有點兒類似於玩拼圖遊戲,但是又有些不同,因為,次序不能出錯,有且只有三次機會!

    這或許是孟憲給八年後回來的兒子的一個小小的考驗,如果孟岩做不到,裡面的東西將會自動毀滅。

    看上去很玄幻,孟岩心裡不由的升起一種對古人的敬畏之心,老祖宗的智慧真不是蓋的。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一滴汗珠從孟岩額頭上滴落下來。

    這個鎖比當初孟憲搞出來的第一代要複雜的多,即使這些年孟岩自己也沒有停止過鑽研,但現在他畢竟不是原來的孟岩本人,破解起來還是有些吃力,過程中還需要不斷回憶。

    噠!

    錯了一次了,還有兩次機會!

    “石頭,別著急,慢慢來……”

    “包子,給我拿條毛巾來,我擦一下汗!”孟岩盯著盒子上的鎖,手上有些潮濕,沉聲道。

    “你等著,我去拿去!”張苞起身道。

    張苞很快就取了一條幹的毛巾,這個時候,有些心浮氣躁的孟岩手一滑,又錯了一次!

    也就是說,他只剩下最後一次機會了!

    “呼,呼,呼!”孟岩連呼了三口氣,接過毛巾,擦了一下手,再擦了一下額頭上汗。

    叮!

    聽到這個聲音,孟岩眼睛一亮,總算走對了,這鎖開了!

    打開盒子,看到裡面的東西,孟岩不由的一愣,有些大失所望,裡面只有一塊鐵牌,鐵牌下面壓著一個牛皮的信封!

    拿開鐵牌。

    上書六個大字:吾兒孟岩親啟!

    “這是孟叔的錦衣衛百戶腰牌!”看到那鐵牌,張苞也是吃了一驚,孟憲的後事是他跟張有財父子倆給辦的,朝廷還追問過,孟宅更是找過,得出的結論是,這枚腰牌最大的可能性是掉河裡了,沒想到居然在這裡。

    孟岩當然認得這是父親的腰牌,這是父親的身份憑證,他再熟悉不過了。

    拿起腰牌,入手冰涼,很沉,感覺比那個藍鬥的腰牌要重一些,材質似乎也不太一樣,輕輕的撫摸了數下後,放下,抓起牛皮信封。

    信封上寫明讓他“親啟”,孟岩稍微遲疑了一下,打開封口,伸手探了進去。

    “孟岩吾兒:當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為父已經不在人世了,不要傷心,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你一直以為你娘是因為生你難產你死的,其實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你看到這些,肯定會懷疑我的死因,不過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去尋找所謂的真相,為我報仇,你母親希望你快樂的活著。

    ……

    爹沒什麼能留給你的,只有一張房契、一張地契,這是爹所有的財產,算是給你留下一個安身之所吧。”

    “爹……”讀完信上的內容,孟岩雙目赤紅,淚如雨下。

    “石頭,節哀,孟叔雖然走了,但他也希望你能夠好好活著。”張苞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孟岩的肩膀,安慰道。

    “包子,謝謝你,謝謝你替我保管這個盒子,這盒子裡的東西,對我來說,太重要了!”孟岩鄭重的感謝道。

    “包子,你怎麼讓石頭跟你站著說話,快讓石頭坐下!”這時,胡玉英捧著酒菜走了進來。

    “玉英,你來了。”張苞忙招呼一聲。

    “瞧你們,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哭鼻子,快把眼淚擦了,多丟人!”胡玉英看見兩人都紅著眼,眼角還有淚痕,十年兄弟重逢,確實有些激動,忍不住張嘴調侃一句。

    “嫂子……”

    “別,石頭哥,你還是直接喚我玉英好了。”

    “對,石頭,我們三個打小一起長大,不用那麼客氣!”張苞也笑呵呵的道。

    “就是,用得著那麼客氣幹嘛?”胡玉英將酒菜擺放在桌子上道,“你們哥倆先喝著,我還有兩個菜沒炒呢!”

    “包子,玉英當年可沒少欺負你,你可是有名的受氣包,怎麼的,怎麼被你降服的?”

    “我倆情投意合,有什麼降服不降服的!”張苞嘿嘿一笑,眼睛裡透著一股子得意和幸福。

    “來,走一個!”

    “啊,好多年沒喝到財伯釀的酒了!”孟岩閉上眼睛,極度回味了一口道。

    “還記得小時候,咱倆偷酒喝的事情嗎?”

    “怎麼不記得,那一次在酒窖,咱倆差一點兒醉死在裡頭……”

    說起過去的事情,張苞這個不善言辭的傢伙是滔滔不絕,說到最後兩人的眼圈都是紅紅的。

    “石頭,我知道我不該問,不過這十年你究竟去哪兒了,一個信兒都沒有,真叫人擔心呀!”話題最後還是回到了孟岩身上,這也是張苞心中的一個疑問,一個藏了十年的疑問。

    “包子,我不想對你隱瞞,但是我還不能說,總之,是一言難盡呀!”

    看到張苞如今幸福的生活,孟岩有些後悔跟他相認了,自己現在可以說朝不保夕,說不定就進去了,還說不現在定就一條小命就拜拜了。

    他不能連累這個兒時最好的朋友、兄弟,錦衣衛辦案可不比地方官府。

    “算了,這十年想必你也過的很苦,我就不揭你的傷疤了,還是說一說你回來的打算吧。”張苞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他清楚,孟岩跟他不是一條路上的人,站起來給孟岩斟了一杯酒道。

    孟岩正不知道如何開口,見張苞不問了,不由的鬆了一口氣,雖然飯分開十年,這種兒時最純真的友情讓他感到欺騙是一種罪孽。

    “我打算先把宅子給要回來!”孟岩道。

    “石頭,慎重呀,不是我這個兄弟沒提醒你,孟叔的宅子現在被那個藍鬥給占了,他可是咱們這條胡同的一霸,你這樣赤手空拳的,怕不是他的對手牙!”張苞語重心長道。

    “我知道,所以這事兒得從長計議,藍鬥雖然霸佔了我家的宅子,可是他沒有地契和房契,而我有!”孟岩道。

    “雖說孟叔把地契和房契給了你,可那藍鬥背後勢力大,難保不會偷偷的找人將補辦地契和房契,到時候,就算你有這兩樣東西,又有何用?”張苞道。

    “我大明還是講法度的地方,他藍鬥還能一手遮天?”

    “話雖然這麼說,可你一走就是十年,孟叔的宅子就成了無主之物,只要沒人舉報,誰會跟一個手握實權的錦衣衛百戶過不去呢?”張苞道。

    “包子,你是不是……”

    “我沒有,是我爹……”張苞頓覺失言,連忙打住了。

    “這件事跟財伯有什麼關係?”孟岩頓時發現張苞言辭閃爍,話裡有話。

    “不說了,石頭,我們喝酒,喝酒!”

    “包子,你當我還是兄弟,你就告訴我,財伯他到底怎麼回事?”孟岩道,財伯雖然是中年得子,可身體一直不錯,雖說十年時間太過漫長,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但一個健康樂觀的人突然死了,總覺得有些蹊蹺。

    “爹氣不過那藍鬥占了孟叔的宅子,就跑去理論,被他的手下打傷,後來又去報官,沒人敢受理這件案子,爹心結難解,覺得對不起孟叔,身體之後每況日下,兩年前把麵館交給我打理,不久之後就走了!”張苞頓時淚如雨下。

    “什麼,混帳!”孟岩聞言,目呲欲裂,豁然站起身,憤怒的一拳砸在桌面上,嘩啦一聲,碗碟酒杯全都東倒西歪。

    “石頭,我跟你說,你千萬別衝動,藍鬥是錦衣衛百戶,上面還有千戶馬安做靠山,馬家上面還有人。咱們鬥不過他的!”張苞連忙道。

    “鬥不過,也要鬥,我孟岩賤命一條,倒要看看,這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孟岩怒喝一聲。

    “石頭,你可千萬別亂來!”

    “包子,你放心,我不會牽連到你們夫妻的!”孟岩毅然決然道,老子身處狼穴臥底十年,可以說是歷經艱辛,數次遊走生死邊緣,這些人可倒好,霸佔了自己的老宅,還打傷了為自己鳴不平的財伯,令其鬱恨而終,如果父親的死還另有原因的話,不鬧個天翻地覆,他是絕對不甘心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08:15

第12章 闖南衙

    乾清宮,西暖閣。

    熏香繚繞、霧氣升騰,宛若置身仙山雲霧之間。

    一身材修長青年,長髮梳於腦後,頭戴烏紗翼善冠,身著黑色龍盤領袞服,腰間紮金玉琥珀透犀,長臉,清瘦,頜下無須。

    姓名:朱祁鎮

    職業:皇帝

    朱祁鎮出身於宣德二年十一月十一日,九歲登基,十六歲親政,少年天子,意氣風發,可以說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主子,改進參湯了!”

    “先生來了!”

    “伺候主子,是奴婢的本分,若是這一點都做不好,還要奴婢幹什麼?”王振今年快五十歲了,永樂二十一年入宮,一晃二十四年過去了。

    把大好的青春都埋沒在這宮院紅牆之內,這才換來如今的榮華富貴,權傾天下。

    他心裡很清楚,自己這一切都是怎麼來的,沒有當初的勇氣,如何能換來現在的權勢!

    權力是如何來的,就在於眼前這個身穿龍袍的年輕人了,是主子,也是學生。

    這也是他王振這一輩子值得驕傲自豪的地方,能夠給一位帝王當老師。

    儘管,史書上不會承認,但皇帝自己承認就足夠了。

    “今天有什麼有趣的事兒嗎?”朱祁鎮一邊喝著參湯,一邊隨意的問道。

    “這個……”

    “怎麼,先生也學會朝中那些人的壞毛病,喜歡跟朕藏著掖著了?”朱祁鎮呵呵一笑,將湯碗交給身邊伺候的小太監道。

    “這倒不是,有趣的事情倒是有這麼一件!”王振略微遲疑了一下,低頭道。

    “說來聽聽!”朱祁鎮聞言,走下龍椅道。

    “今天在朝陽門附近的思誠坊發生了一件案子,一名錦衣衛百戶在自家門口被人成了豬頭,還被搶走了官袍和腰牌!”王振道。

    “哦,竟有這樣的事情,這個人膽子倒是不小!”朱祁鎮微微驚訝道。

    “是的,現在這個人已經被全城通緝,相信很快就會將其緝拿歸案!”王振道。

    “先生,這不過是一件普通的襲官案子,沒趣,沒趣!”朱祁鎮搖手道。

    “主子,錦衣衛是天子親衛,狂徒襲擊天子衛率,這可不是小事了!”王振道,“何況,之前沒有過。”

    “那依照你的意思?”朱祁鎮斜睨了王振一眼。

    “狂徒襲擊天子衛率,意同謀反,若要抓住,當明正典刑,殺一儆百!”王振怒聲道。

    “先生說的太嚴重了,也許這二人不過是因為私怨而已!”

    “若是因為私怨,何必搶走官袍和腰牌?”

    “也許只是一時義憤呢?”

    “主子……”

    “好了,這件案子讓錦衣衛自己去查好了,該怎麼定罪,告訴馬順,讓他先上一個摺子。”朱祁鎮揮了揮手。

    “是,主子。”

    “先生,萬壽節的籌備怎麼樣了?”朱祁鎮關心的問道,每年生日,諸王大臣們都會敬獻壽禮,這是他最開心的時刻。

    “請主子放心,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王振會心的一笑,這也是他最開心的時刻。

    每年進京送禮的各地官員首先要給他送一份大禮,否則他們的壽禮根本到不了皇帝的跟前。

    廣渠門外,錦衣衛南鎮撫司衙門。(具體位置不知,哪位大能能查到,望告知)

    下朝回來,郭怒像往常一樣,到南鎮撫司辦公,他官拜錦衣衛指揮同知,掌南鎮撫司。

    “大人,這是北鎮撫司轉過來的案子,您過目一下!”剛坐定,門下一員小吏就拿著一份卷宗,走了進來。

    “奇怪了,北鎮撫司的案子怎麼會轉到我們這裡來?”郭怒有些奇怪。

    “大人,您看一下就知道了!”小吏不敢多言。

    “行了,你先出去,一會兒叫你!”郭怒揮了揮手,示意小吏出去。

    脫去厚重的朝服,換上便服,郭怒翻看案卷,微微露出一絲驚訝,但很快卻又雙目變得凝重起來。

    “來人!”

    “大人,卑職在!”一名錦衣衛百戶推門而入。

    “王百戶,那我的印簽去經歷司調閱秘檔,查找一個叫孟憲的人,將跟他的檔案全部帶回!”郭怒命令道。

    “是,大人!”

    “等一下,此事不許對外聲張,你知,我知,明白嗎?”郭怒又叮囑一聲。

    “卑職明白!”那王百戶鄭重的一點頭,伸手接過印簽,迅速的離開了。

    “大人,指揮使馬大人讓您去一趟!”

    “知道了,就說我一會兒就過去!”

    錦衣衛南鎮撫司衙門,孟岩小時候只來過一次,那還是跟父親一塊兒來的,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他要見的人事錦衣衛指揮同知郭怒,當年那個計畫,他是知情人之一。

    當面的臥底計畫很隱秘,參與的人很少,當時的郭怒只是南衙執掌密事的千戶。

    十年過去了,他已經成為執掌錦衣衛南鎮撫司的堂上官了,並且官拜錦衣衛指揮同知!

    走正規路子,投帖子拜見,肯定不行,還沒等他見到郭怒,估計就被下了錦衣衛詔獄了。

    那個地方,他很清楚,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跟蹤找機會攔截,也不行,危險性很大,他也不清楚郭怒對自己的態度,十年,足夠改變一個人,何況十年前人家是個什麼樣,他也不清楚。

    錦衣衛衙門,那是等閒人能夠進的?

    不過有了這一身飛魚服,孟岩昂首挺胸走了過去。

    在京城,還沒有人大膽到敢冒充錦衣衛,何況還是一個人大搖大擺的沖錦衣衛衙門裡而去。

    衙門口的小校們一看是自己同僚,還是一名百戶,便目不斜視了。

    孟岩看上去有些年輕,但京城勳貴之後恩補錦衣衛的太多了,那麼多人,也沒得人全認得,何況這些校尉都是輪值的,又不是天天站崗,能認識幾人?

    尤其是這種年輕的百戶,說不定背後有什麼人,誰敢上前攔截?

    孟岩熟知這裡面的漏洞,自然而然的就順利的進入了錦衣衛的南鎮撫司的衙門。

    輕車熟路,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孟岩直奔南鎮撫司內堂上官辦公的地方。

    小時候曾見過郭怒一面,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了,但成年人的面貌一般變化不會太大。

    孟岩的步子邁的堅實而有力,只是偶爾四下張望一下,顯得一點兒不陌生的樣子。

    這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卻沒有一個人懷疑他的身份。

    錦衣衛南鎮撫司衙門對他來說,這裡就是不設防的,如果換做是北鎮撫司,錦衣衛俗稱“北衙”和“詔獄”的地方,那就不一樣了。

    北衙雖然也屬於錦衣衛,可相對獨立,而且可以直接上達天聽,權勢極大。

    南衙嘛,管理的是本衛的瑣碎的事情,有憲兵性質,軍事法庭以及兼管對外情報、軍匠以及內部矛盾調節等等。

    所以,除了南京之外,南衙基本上是京城內錦衣衛一些失意或者失寵之人的投閒置撒或者養老的地方。

    錦衣衛最有前途的三個去處,第一,去東廠坐班,當番子,(東廠雖然是太監掌管,但大部分行動人員都是錦衣衛充當,(太監是有行動限制的,不能夠隨便進出宮闈的);第二是加入北衙,老百姓俗稱“緹騎”;最後一個就是當大漢將軍,相當於大內侍衛,這個要求也高,尤其是儀容方面,在錦衣衛中自成一系。

    最苦逼的就是當坐探和密探了,這一類人基本上都是沒有後臺的,就想孟憲這種百戶,沒後臺,又太剛直的,結果可想而知。

    所以,孟岩嗅到空氣中一股暮氣沉沉的味道。

    “這位百戶,怎麼沒見過你?”終於有人向他招呼了,一個身穿麒麟補服的中年錦衣衛擋住了孟岩的去路,觀面相,還是蒙古族。

    “卑職參見千戶大人!”

    “我只是副千戶,還不是千戶,你看起來有些面生,在誰手下做事?”副千戶門達問道。

    “啟稟門大人,卑職在朝陽門馬安馬千戶手下做事!”低首瞄到那腰牌上的“門達”二字,孟岩忙道。

    “馬安的人,他讓你來做什麼?”門達不禁皺了一下眉毛,繼續追問一聲道。

    “是藍百戶的案子……”

    “他的鼻子倒是挺靈的,這麼快就知道這件案子交給我們南衙督辦了?”門達訝然道。

    “卑職不清楚,卑職只是奉命而來!”

    “那行,這件案子郭大人已經交給我了,你們馬大人有什麼話,儘管跟我說!”門達道。

    “這個……”孟岩暗道麻煩,他要見的人是錦衣衛指揮同知郭怒,你一個小小的副千戶算哪根蔥?

    但是要不去的話,身份怕是立馬就要被拆穿。

    “哦,我明白,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門達恍然一聲道。

    孟岩心說,自己昨兒個剛揍暈一個百戶,今天又要放倒一個副千戶不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08:15

第13章 對話郭怒

    “你叫什麼名字,馬安手下幾個百戶我雖然不熟悉,但都知道的?”

    “卑職是試百戶,剛升上來的!”

    “哦,是這樣,看來你是馬安的親信了,你這身行頭什麼時候置辦的?”

    “來不及新做,馬千戶就給了卑職一套舊的!”孟岩一看自己這身半舊不新的官袍,忙道。

    “嗯,說吧,馬安讓你來傳遞什麼話?”門達點了點頭,嘿嘿一笑問道。

    “馬大人說了……”

    “怎麼,你還有顧慮,這件案子郭大人已經交給我了,你莫不是不相信?”門達慍怒道。

    “門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神神秘秘的,跟我進來!”門達稍微愣了一下,旋即站起身來,沖孟岩一招手。

    “這裡是我平時午休的地方,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擅入,你有什麼話,但講無妨!”

    “門大人,馬大人是這樣交代卑職的……”就在門達凝神傾聽之時,孟岩突然閃電出手,猛地切向他的後頸!

    “你,你不是……”門達頓覺眼前一黑,眼珠子一翻,便身子前傾倒在了孟岩的懷裡。

    “對不起了,門大人,我也是迫不得已!”孟岩將門達扶到軟榻之上,脫去鞋子,蓋上被子,小聲道了一聲歉。

    從門達的屋子走了出來,孟岩繼續朝自己的目的地進發,南衙最裡面的一個院子。

    郭怒辦公的地方是南衙最深處,門口是有衛兵站崗執勤的,戒備森嚴,直闖是肯定不行的。

    “上稟一聲郭大人,朝陽門千戶所錦衣衛百戶孟憲奉馬千戶之命求見!”孟岩鎮定的對衛兵小校道。

    “孟大人稍等!”

    郭怒剛從錦衣衛指揮使馬順那裡回來,馬順雖然沒有明說,但他話中的意思,抓到擊暈百戶藍鬥行兇之徒,就地格殺!

    郭怒不同意馬順的做法,但是沒有當場反對,馬順是他的上官,馬他投靠王振,成為其爪牙,整個錦衣衛都比東廠矮了一頭,錦衣衛是有自己的驕傲的,這讓很多人都感到憋屈的,而在這之前錦衣衛跟東廠是平起平坐的。

    別人不清楚,郭怒心裡明白,這件案子看起來很小,甚至都不算是個案子,沒死人,就丟了一件官袍,一把刀,稍微嚴重的就是丟了一枚錦衣衛百戶的腰牌。

    只要將藍鬥降職或者罷官,這枚腰牌也就失去了作用,傻子才會拿著那腰牌招搖過市,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唯倒楣的是,丟了腰牌的藍鬥,堂堂天子親軍居然被人打暈,搶走腰牌,丟人不說,輕則降職,重則革職查辦,要是沒有後臺,弄個發配邊關都有可能。

    按理說這行兇之人罪不至死,最多也就是一個充軍發配,但是指揮使馬順居然要置人於死地,這裡面肯定有玄機。

    到底是馬順要殺人,還是馬順只是一個遞話的中間人?

    郭怒心中並不是很肯定,也許這件案子如果真桶開了,說不定是一件天大的案子。

    他跟馬順表面上和和氣氣的,其實暗地裡政見不合,這在錦衣衛內不是什麼秘密。

    這一次馬順居然不用自己的人辦案,卻把案子推給自己,還要自己殺人滅口,這不得不讓他產生警惕。

    “啟稟大人?”

    “何事?”

    “門外有一自稱是朝陽門千戶所的百戶求見!”

    “朝陽門千戶所的百戶,是馬安的人吧?”郭怒道,“他叫什麼名字,沒說來的目的嗎?”

    “他說他叫孟憲,其他的沒說幹什麼!”

    “什麼,他叫孟憲!”郭怒聽到這個名字,猛然一驚,一抬腳差點兒將自己身下的椅子掀翻了。

    “大人,您見還是不見?”門外的小校聽到裡面的動靜,不禁嚇了一跳。

    “容我想一下!”郭怒一時間也有些失去冷靜,他明白了,馬順是故意把案子推給自己的,那毆打藍百戶的行兇之人就在自己的門外,他是命人將其拿下,還是先見一面再說呢?

    來的人肯定不是孟憲本人,這一點他清楚,孟憲已經死了八年了,那來人的身份也就只能是……

    如何選擇,郭怒一時間還真沒了主意,這樣的情況,他當了半輩子的錦衣衛,卻從未遇到過!

    孟岩靜靜的站在那道門外,此刻他的內心也是非常緊張,掌心出汗,如果郭怒不見自己,甚至命人將他抓起來。

    他是該反抗,還是束手就擒呢?

    朝中王振現在是一手遮天,大臣們大都敢怒不敢言,馬順又是王振的人,這個時候硬要跟自己的上官別苗頭,這無疑是官場上不智之舉。

    這就好比,將士在前線為國浴血廝殺,後方卻在挖將士們祖墳,這簡直就是自掘墳墓,寒天下人之心,朝廷也將離心離德,民心渙散,國之將亡了。

    郭怒站起來,下意識的原地來回走了幾步。

    當初那個滲透計畫知道的人沒幾個了,活下來的也不多,如果控制得當,也可將事件平息下去,了卻這件公案!

    但是,捫心自問,他郭怒真要這麼做,不但良心受煎熬,對得起那些死去的袍澤嗎?

    馬順應該是不知道這個計畫的,或許他就是用這個案子試探自己,亦或者抓自己的錯漏?

    這幾年自己小心翼翼,好不容易維持南衙的局面,才沒有讓馬順徹底的掌控。

    一旦錦衣衛被馬順掌控,廠衛一體,王振的氣焰會更加囂張,到時候,這朝廷就真的是閹黨橫行無忌了。

    一瞬間,郭怒腦海裡閃過很多個念頭。

    等候的時間越長,孟岩心裡越清楚,郭怒顯然已經猜到自己的身份了,至於見不見自己,這個決定不是那麼容易下的。

    郭怒有顧慮,這也說明了一點,朝中有人不願意見到自己回來,而且這個人恐怕還位高權重!

    他猜到了那個人,一顆心漸漸的往下沉,但是,他必須要搏這一把。

    無論如何,自己都必須活下去,這是孟岩給自己最後的底限,就算亡命天涯也在所不惜。

    有命才可以談其他!

    “請他進來吧!”整整一盞茶的功夫,孟岩心裡默念了差不多兩百下,全神貫注,才聽到裡面傳來一個略顯疲倦的聲音。

    孟岩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郭怒沒有命人直接拿下自己,這就說明事情有轉圜的餘地,這也表明了他的態度和立場。

    “孟百戶,郭大人請你進去!”通報的小校也感到驚訝,一個小小的百戶,大人從來沒有考慮這麼長時間才決定見或者不見,真是奇怪了。

    “多謝!”孟岩點了點,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抬頭挺胸,走到門前。

    “朝陽門百戶孟憲求見指揮同知郭大人!”

    “進來吧!”

    “是,大人!”孟岩推門進去,順手轉身過去,將門帶上了。

    “卑職孟憲參見郭大人!”

    “免禮!”郭怒微微一抬頭,與孟岩四目相對,兩人都表現的異常平靜。

    很顯然,兩人都認出對方的身份來了。

    “你回來了?”郭怒極力保持平靜的問了一聲。

    “是,卑職回來了!”孟岩也沒回答錯,他如果恢復身份的話,應該會在南衙。

    “你的膽子不小呀,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嗎?”望著平靜的孟岩,郭怒內心還是很吃驚的,這完全不像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冷靜,沉穩的不像話。

    可以想像這十年來,他是怎麼過來的。

    “知道,不就是揍了一個侵佔別人房產的不法官員嗎?”孟岩輕描淡寫道。

    “那可是一名錦衣衛百戶!”郭怒被孟岩的這種冷淡激怒了,提醒一聲。

    “我也是,我爹也是!”孟岩冷冷的道。

    郭怒一口氣泄了,他無言以對,是呀,藍鬥是錦衣衛,孟憲父子就不是了,而且孟岩在敵國臥底十年,歷盡艱辛,回到家中,自己的老宅居然被人占了,遇到這樣的事情,換做是自己,也會徹底的暴怒的。

    “那也可以協商解決嗎,沒有必要非要動手打人,你還搶了人家的官袍,還有腰牌,這不是毀人家的前途?”

    “他強佔別人的東西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自己的前途呢,還是我爹死了,朝廷也已經當我已經死了?”孟岩怒氣衝衝道。

    “不,沒有,朝廷怎麼會當你已經死了呢?”郭怒連忙否認道,“只是你在北元,消息閉塞,我們也無法隨時瞭解到你的情況而已。”

    “那我傳回來的情報消息呢,難道這還不能證明我還活著?”孟岩憤怒的質問道。

    “是,可是……”

    “我在敵國為朝廷賣命,出生入死,朝廷就是這樣對我的,對我孟家,我不過是打了一個該打之人,難道就因為這樣朝廷就要抹殺我的攻擊,還要治我的罪?”

    “功是功,過是過,這是兩碼事!”

    “行,人我已經打了,郭大人,您看著辦吧!”孟岩一副你們愛咋地咋地的模樣。

    “你,你叫孟岩,小名石頭對吧?”郭怒被孟岩一副無賴的模樣氣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孩子怎麼就不明白他的苦心呢?

    “郭大人還是告訴我,怎麼處置我吧?”孟岩沒有搭碴兒,逕自問道。

    “先恢復身份吧,剩下的事情以後再說。”郭怒想了一下道。

    “什麼身份?”孟岩問道。

    “自然是錦衣衛的身份了,你年幼之時便參加了臥底敵國的秘密潛伏計畫,如今已經過去十年,按照你過去的功績和資歷,給你實授一個百戶都沒有問題,不過朝廷有規定,武官年滿十八歲才可承襲官職,你父親是錦衣衛,按照《大明律》,你現在只能算是個散騎舍人,但是,你的情況特殊,現在還犯了事兒……”

    孟岩頭一昂道,“明說吧,下詔獄還是放我回家?”

    “你闖的禍不小,暫時不適宜在外面亂跑,這樣,我給你找個地方先住下來?”郭怒道。

    “軟禁?”

    “放肆,這是對你的保護,北衙的人和五城兵馬司的人都在找你,你只要一出去,必定被他們抓住,到時候,你知道是什麼結果!”郭怒斥道。

    “這麼說郭大人還是為我好了!”

    “我跟你爹也是多年的同僚,他為人剛正不阿,是個好官,只可惜死的太早了,不然,也不至於弄到今天這步田地。”郭怒歎息一聲道,“我要是不為你好,早就名人把你拿下送北鎮撫司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08:15

第14章 這兒不錯

    “郭大人都把我爹都搬出來了,您這個情我要不是不領的話,就不是人子了?”孟岩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嘛,跟我走,我給你先安排一個地方住下,我跟你爹同輩,怎麼說我也是你長輩,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說說,這些年你在北元辛苦了。”郭怒鬆了一口氣,對於孟岩的合作,他很滿意,畢竟他現在做的決定是承擔了很大的干係的。

    “多謝郭大人了!”

    “你稍微等我一下,我換上便服……”

    “郭大人,我不想去別的地方,覺得這兒挺好的,錦衣衛南衙,恐怕誰都想不到,他們千辛萬苦尋找的行兇暴徒會藏在這裡!”孟岩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道。

    “孟岩,你開什麼玩笑,這裡怎麼行?”郭怒慍怒道,“要是讓人知道你躲在南衙……”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盡然來了,如果不把我的身份恢復,把我老孟家的老宅拿回來,我是不會出去的,坐牢也好,殺頭也罷,我孟岩好不容易活著回來了,死我要也要死在錦衣衛的衙門裡!”孟岩無比光棍的笑道。

    “孟岩,你太放肆了,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郭大人,不要在我面前擺您的官威,我現在就一個人,什麼都不怕,大不了魚死網破!”

    “你小小年紀,怎麼學的這麼無賴,你爹多麼明白事理的一個人,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小無賴?”郭怒氣的手指著孟岩直發抖。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爹就是吃虧太剛直了,才被人排擠,落得一個慘澹收場,我豈能學他?”

    “你信不信,我只要對外喊一聲,你一條小命就此玩完!”郭怒威脅道。

    “這個我當然知道,雙拳難敵四手,這裡是南衙,錦衣衛高手眾多,我萬般不是對手,不過臨死之前拉一個墊背的,總是沒問題的!”孟岩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森冷的白牙。

    “你小子口氣不小,你以為本官是嚇大的嗎?”

    “郭大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您真的願意一輩子窩在南衙,被人呼來喝去嗎?”孟岩突然嚴肅道。

    “你小子什麼意思?”郭怒心中一顫,這小子年紀不大,怎麼眼光這麼毒呢?

    “錦衣衛指揮使馬順!”

    郭怒一個激靈,眼神看孟岩跟剛才是大不一樣了,他確實想扳倒馬順,取而代之,但是這談何容易,馬順的靠山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司禮掌印兼提督東廠太監王振。

    這兩年可是紅的發紫的人物,皇帝又極其信任,得罪王振丟官罷職的不計其數,更別說還有些連命都丟掉了。

    面對這樣一個權傾朝野的人,就連四朝元老的首輔楊浦都輕易不敢得罪,他一個錦衣衛指揮同知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是不齒馬順的為人,為了官位權勢,連做人最基本的尊嚴都不要了,甚至恬不知恥的認了王振做“乾爹”。

    只要王振一天在,得帝寵,想動馬順就很難。

    “混帳,錦衣衛指揮使馬大人也是你隨便可以議論的?”郭怒佯怒斥道。

    “自古宦官專權,都沒有好下場,王振焉能例外?”孟岩冷蔑的一笑,“馬順不過是一個自甘墮落的狗腿子,又何德何能竊據高位?”

    “孟岩,你不要命了,在這兒胡說八道什麼?”郭怒急忙呵斥,恨不得上前將他的嘴巴堵上。

    “如果連這裡都不安全,那還有安全的地方嗎?”孟岩不屑的一笑,反問一聲。

    “好,我不跟你多說,你要呆在這裡也行,不過,我這裡可沒有鋪蓋捲兒,還有錦衣衛的伙食也不怎麼樣。”郭怒知道,這個小子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留在南衙了。

    “沒問題,我又不是錦衣玉食的王孫貴公子,這點兒苦我還吃得了,不過,郭大人得給我一個身份,好讓我在這裡自由行動?”孟岩順杆子上道。

    “這樣,你暫時就以我的長隨的身份跟著我,這樣進出也不會有人懷疑你,這兩天,我也住在南衙,沒事你別出去。”郭怒揉了一下太陽穴道。

    “對了,剛才進來的時候,有個叫門達的副千戶把我叫過去問話,我怕暴露身份,就……”

    “你把門副千戶怎麼樣了?”郭怒心中那叫一個懊悔呀,早知道,先叫人將孟岩悄悄的抓起來,然後再處置好了。

    “他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睡眠不足,所以,我就讓他好好的睡了一覺……”

    “你這個小混蛋!”郭怒再也忍不住了,氣的破口大駡。

    門達房內。

    一口冷水的刺激下,門達一骨碌的翻身爬起來!

    “門副千戶!”

    “郭大人,您怎麼……”

    “門達,你好大的膽子,本官什麼時候讓你督辦藍百戶的案子了?”郭怒突然換了一副面孔,呵斥道。

    “郭大人,卑職……”門達頓時嚇的不輕,似傳軍令,那是重罪,跪在地上不敢抬頭說話。

    “門達,你自己說,私傳軍令,該當何罪?”

    “杖四十,流三千里!”門達背後完全濕透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念你知錯的份上,充軍的就免了,杖責減半,自己簽押房去領受吧!”郭怒道。

    “謝郭大人!”門達心中一鬆,杖責二十,最多也就是些皮外傷而已。

    這個時候,門達縱有千般疑問,萬般委屈,也只能咽進肚子裡了。

    “去吧,這幾日就不用到衙門來點卯了!”

    “是,郭大人!”

    門達一臉痛苦的離開。

    “門達是馬順的人?”孟岩望著門達離去的背影,悄聲的問了一句。

    “恩,還好,他沒有看到你跟我在一起,否則的話,肯定會猜到你的身份!”郭怒點了點頭,無奈的搖頭說道。

    “但是,他肯定知道有人向你告狀了,不然郭叔你怎麼知道他私傳軍令的呢?”孟岩道。

    “一時半會兒他也只是懷疑而已,走,咱們先回去,你得跟我說一說你是怎麼逃回來的。”郭怒道。

    “郭叔,錦衣衛的杖責是有貓膩的,既然門達是馬順的人,這個人就不能留了……”

    “不行,目前我們還不能跟馬順直接起衝突!”郭怒心中驚詫萬分道,“你年紀輕輕的,怎麼殺心這麼重?”

    “門達有仇家嗎?”孟岩眼中閃過一道危險的光芒。

    郭怒再一次震驚一下,孟憲他很瞭解,剛正不阿,素來不喜歡私下裡的小動作,陰謀詭計,可他的兒子卻孑然相反,果斷狠辣,而且膽大妄為,這樣的人如果留在錦衣衛,禍福難料呀!

    “你想幹什麼?”郭怒壓下心中的震驚,問道。

    “死一個錦衣衛副千戶會不會動靜太大了?”孟岩反問道。

    “你當真要殺了門達?”郭怒震驚了,這哪是一個十八歲少年嘴裡說出來的話?

    “郭大人,有時候隱忍在別人眼裡,那就是一種軟弱,尤其是在我們錦衣衛!”孟岩道,“你不覺得,我們南衙現在一副死氣沉沉,是該改變一下了?”

    “這……”

    “英雄越老,膽子越小,我爹當年可是很敬佩你的,只是他跟您不同,所以,他老死在百戶的位置上,而您一樣,有能力,有手段,深諳官場之道,可以走的更遠,事實證明也是如此,您現在官至指揮同知,執掌南衙!”孟岩小聲捧了一下道。

    “你爹真這麼說?”郭怒頗為意動。

    “這不是我爹的原話,但大體上就是這個意思。”孟岩道。

    “這個時候門達要是猝死的話,恐怕會掀起軒然大波的,他可不是一個小小的百戶?”郭怒還有些猶豫。

    “郭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好小子,這本來是你的事,卻繞到我的頭上來了!”郭怒恍然大悟道。

    “郭大人,機會只有一次,這一次要是不抓住,往後就未必有了!”孟岩蠱惑道。

    郭怒斜睨了孟岩一眼,他已經不把孟岩當成一個單純的少年了,到底是在敵國臥底十年還能活著回來的,這份膽魄就非常人能夠比擬的。

    “如果手腳不乾淨,會很麻煩的。”郭怒悠悠一聲道。

    自己沒看錯,這郭怒也是一狠人,只是太平官坐久了,自然顧慮大了。

    “郭大人,我長這麼大,還沒有看過錦衣衛打人屁股呢,要不,我跟你見識一下去?”

    “你小子,好吧,跟我來!”郭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點了點頭。

    簽押房內。

    門達脫去了官袍,趴在一張大凳子上,四名錦衣衛校尉手持栗木製成的棍棒,分列兩旁。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動手?”等了半天,沒動靜,門達一抬頭,沖著四人怒吼一聲。

    “門大人,真打嗎?”一名校尉彎腰下來,十分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你說了,這是郭大人的命令,你們敢違抗嗎?”

    “是,是,我們服從命令!”

    “門大人,天冷,您穿上這個吧?”一名校尉拿過來一條厚厚的類似於棉褲的東西過來。

    “你們幾個,還算是有良心!”門達一看,頓時露出了笑容,接過來套上,然後又趴了下來。

    “門大人平時對咱們那麼好,咱們哪能不不講良心!”其中一名校尉道。

    “嗯,我記住你們四個了,快點兒打吧,打完了,老子還要去喝酒呢!”門達憋了一肚子氣,不喝酒找個女人發洩一下,真不知道往哪兒撒呢。

    簽押房外,孟岩和郭怒都親眼看到和親耳聽到了五個人的對話。

    “走,回去說話!”郭怒一張老臉陰沉如水,領著孟岩一道悄悄返回。

    也許孟岩說得對,南衙到了該整頓的時候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08:15

第15章 班底

    “郭大人,決定了?”

    “你有辦法能讓人死的無痕跡嗎?”郭怒冷靜下來,一抬頭,凝視孟岩道。

    “郭大人,這一行,您還能比我不清楚?”孟岩微微一笑,反問一句。

    “這事兒,你總不能讓我親自去吧?”郭怒道。

    “您手下就沒有一兩個可信任之人?”孟岩反問道。

    “這事兒非同小可,交給手下人辦,我不放心。”郭怒道,“何況事情是你挑起來的,你來解決。”

    “您就不怕我搞砸了?”孟岩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我可是剛回來,京城的情況不熟悉。”

    “你敢穿著搶來的官袍,大搖大擺的闖進錦衣衛南衙,這點兒小事兒想必難不倒你!”郭怒嘿嘿一笑,活像一隻狡猾的老狐狸。

    孟岩心裡很清楚,要想取信郭怒,絕不會憑藉三言兩語能夠說服的,自己得有拿出手的東西,這或許就是投名狀吧。這老狐狸就是不見不兔子不撒鷹,可不好對付。

    “您老不會坑我吧?”

    “要不要我立個字據,寫明人是我讓你殺的?”郭怒沒好氣的說道。

    “那倒不用,您的人品我還是信的過的!”孟岩忙道。軟硬兼施,果然好手段,難怪能當上錦衣衛指揮同知,還督掌南衙,無人動搖。

    “你在我這裡穿一身百戶的官袍,太顯眼了,換掉吧。”郭怒上下打量了一下孟岩道。

    “我剛回來,囊中羞澀,郭大人,您看著辦就是了!”孟岩嘿嘿一笑,一副羞澀的表情。

    郭怒點了點頭,孟岩一路是逃命回來的,身上沒錢這也是正常的,他也沒多想:“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一套衣服過來。”

    “多謝郭大人了!”

    “門達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不能拖太久!”郭怒提醒一聲,他也是在試探孟岩。

    “那就今晚吧!”孟岩道,“郭大人,您看呢?”

    郭怒一愣,孟岩的殺伐果斷還是超過了他心裡的預期,這個年輕人如果不早早的夭折的話,恐怕將來必成一代梟雄。

    “按照朝廷和錦衣衛的規矩,我們需要對你在敵國潛伏的過程進行調查,你也需要寫一份有關的陳述上來,朝廷核准之後,自然就可以恢復你的身份!”郭怒道,“按照你以往的功績,實授百戶都沒有問題,但是你現在犯事了,還有人針對你,所以,你要有心理準備。”

    “需要多久?”孟岩微微一皺眉,他料到了,事情不會那麼順利的。

    “這個不需要多久,一切沒有問題,一個月後你就可以恢復身份!”郭怒道。

    “郭大人,我身份暴露並非我個人的原因,而是一次意外!”孟岩解釋道。

    “意外?”

    “說起來不怕您笑話,一個多月前,也先給脫脫不花送來一個回鶻女子,那叫一個生的是貌美如花,脫脫不花當即宣佈納其為妃子……”

    “看來,也先對脫脫不花戒心很重,送美女其實怕是為了暗中監視他,而你只怕是被人利用,正好捲入其中,北元內部鬥爭也是相當的尖銳,這對大明來說,是好事!”郭怒沉吟一聲道。

    “脫脫不花不是也先的對手,即便他用這樣的方法對抗也先,也先的實力還是遠遠的超過他!”孟岩道。

    “所以朝廷暗中支持脫脫不花,目的就是讓他跟也先兩虎相爭,朝廷漁翁得利。”

    “他們一個是獅子,一個是老虎,都是吃人的猛獸,如果我們稍顯軟弱,獅子和老虎是可以先聯手的!”

    “這些只不過是權宜之計!”

    “就怕是有些人利用這個冠冕堂皇的藉口,私通敵國,大發橫財!”孟岩冷笑一聲。

    “你想說什麼?”

    “郭大人,我在北元看到了我們大明製造達精良武器,弓箭,戰刀,甚至還有火銃!”

    “什麼,居然有人敢把火銃走私進入北元?”郭怒大吃一驚,要知道,大明能夠對抗北元鐵騎的就是犀利的火器了,一旦火器被北元掌控,那唯一的優勢就沒了,以後怎麼跟北元打仗?

    “此事干係重大,你能確保你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嗎?”郭怒鄭重的問道。

    “這那都是我親眼所見,豈敢說瞎話。”

    “此事我知道了,你切勿對其他人提起,否則就是你的禍事了!”郭怒道。

    “這個自然,此事必然牽連眾多,沒有直接證據,以我一個小小的平頭百姓,豈敢亂說?”孟岩道。

    “你既然不想去別處,那就在南衙住下,不過,南衙內耳目眾多,你的小心行事!”郭怒提醒道。

    “放心,從現在起,我是伺候你的一名散騎舍人,我的身份問題,您身為南衙第一人,不難辦到的!”孟岩嘿嘿一笑。

    “嗯,隔壁有一間空房,回頭我讓人給你送鋪蓋卷過來,你先住下。”郭怒道。

    “好的!”

    正陽門外,南市,京城最繁華,最熱鬧的地方,這裡是三教九流都有,是個大雜燴。

    這裡也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治安相對來說,也就差了很多,也就成了很多不願意跟官府打交道的人的藏身之地。

    一個不起眼的院子,兩天前,被一夥人租了下來,除了出去採購一批生活物資之外,就再也沒有卡到他們出來過!

    這天傍晚,天霧濛濛的,街上的行人也比往常少了很多。

    一個身穿灰色袍服,頭戴斗笠的人來到院子門前,四下看了看,這才上前敲響了大門。

    “孟先生,您總算來了!”

    “大家都還好吧,姜老大呢?”灰衣人摘掉斗笠,露出一張刀削的臉龐,沉聲問道。

    “都好,就是不能出門,太悶了!”

    “走,帶我過去!”灰衣人正是孟岩,而這些人就是那些追殺他的殺手,現在卻被他收為己用了。

    殺不了孟岩,幕後的人恐怕也不會放過他們,還有,就算他們完成了任務,別滅口的可能性幾乎是肯定的。

    這些殺手們也不是傻瓜。

    當他們知道自己追殺的人居然是一名身負特殊使命的錦衣衛的時候,全部都嚇傻了!

    孤身一人,沒有幫手,這是孟岩最大的軟肋,所以,他沒有殺掉這些人,而是順勢將他們給收服了!

    這些人雖然是殺手,但他跟他們並無直接的仇怨,至於之前被殺的人,那殺人與被殺,這怨不得人。

    當然這些人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收服的,一是他們被孟岩的手段給弄怕了,如果繼續下去,有理由相信,他們的人都死光了,人家還活的好好的,第二,孟岩是錦衣衛,這一點他們雖然將信將疑,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們無論是完沒完成任務,恐怕都難逃滅口。

    因為畢竟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住秘密!

    孟岩安排他們先進城,然後找地方先安頓下來,等待他的指示,他來,一是證實自己確實是錦衣衛的身份,二嘛,就是解決門達這個隱患了。

    這是他自己撞上的,怨不得別人,何況這個門達是馬順的人,留在南衙,遲早也會是自己的敵人。

    “我知道諸位還是不太相信我的話,不過沒關係,你們可以有第二個選擇,離開京城,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孟岩脫去外袍,露出裡面一身錦衣衛飛魚服,目光一掃眾人,緩緩的說道。

    “大人說笑了,我薑峰不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人,既然答應跟著孟先生您幹,豈會再有二心?”十三人中的老大,也就是帶頭大哥姜峰代表所有人鄭重的道。

    “好,諸位若不負我,我必不負諸位,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兄弟,之前的一切就算是翻篇了,怎麼樣?”孟岩大聲道。

    “我等願意追隨先生!”十三人全部半膝跪下,算是完成了最後一道儀式!

    “諸位兄弟,快請起!”孟岩上前一步,將薑峰攙扶起來。

    “大人,按照你的吩咐,我們進城之後,就聯繫了對方,今天傳來消息,對方約我在崇文門附近的明時坊鎮江胡同的小雅書寓見面。”

    “小雅書寓,是個暗娼吧?”

    “是的,大人!”

    “晚上,我跟你一塊兒去,以你為主,怎麼說,你自己拿捏好了!”孟岩道。

    “明白,大人!”

    “對了,以後別叫我大人,叫先生或者公子都行!”孟岩聽著就不舒服,更別說自己還沒恢復身份呢,就算恢復了,指不定是個什麼品級。

    “是,公子爺!”薑峰恭敬的喊了一聲。

    “你們當中有誰精通藥物,或者下毒之類的?”孟岩想起來,今晚他還要把門達給解決了,還要不留痕跡,下毒是最好的手段了。

    “公子爺,小的粗通些醫術……”一個瘦瘦的黑黑的青年小心翼翼的說道。

    “哦,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叫沈聰!”

    “沈聰,不錯,跟我來一下,其他人先休息,另外,都給我收拾一下,以後咱不再是見不得人的殺手了,跟著我,你們是要出人頭地,堂堂正正的做人的!”孟岩種種道。

    “是,公子爺!”眾人眼中都閃過一絲激動,齊聲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08:15

第16章 小雅書寓

    “孟舍人,這是老爺讓我交給您的。”

    “哦,知道了,達叔,你回去吧,我晚一點兒再回去!”孟岩不動聲色的收下了一張紙條。

    送信的是郭怒的長隨,心心腹,名字跟孟岩前世熟悉的喜劇演員一模一樣。

    “明時坊,鎮江胡同小雅書寓!”

    薑峰今晚要見的人居然就是門達,孟岩看完紙條,心中微微一驚,這倒也算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公子爺,剛才那人是……”

    “錦衣衛指揮同知郭怒的貼身長隨!”孟岩輕描淡寫的道。

    “錦衣衛指揮同知?”

    “從三品!”

    薑峰嚇的一哆嗦,這輩子他見到最大的官兒也就是七品的縣太爺了,比七品縣太爺高了七個級別,那得多大的官兒?

    “沒什麼了,你以後也能做到!”孟岩淡然道。

    “公子爺,您是在說我嗎?”薑峰嚇了一跳。

    “怎麼,你不想做官,光宗耀祖,衣錦還鄉?”孟岩微微一笑,問道。

    “想,我連做夢都想,可是,我一個平頭百姓,還是個殺人犯,殺手……”姜峰一張臉漲得通紅。

    “你為何殺人?”

    “老天不公,正統三年,黃河決堤,官府倒賣賑災糧,我帶人搶了糧食,不得已殺了官差,不然我們全村人都得餓死……”薑峰紅著眼解釋道。

    “你是哪裡人?”

    “陝西米脂!”

    “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子!”孟岩道。

    “公子爺也知道這個?”薑峰嘿嘿一笑,一張黑臉還不由得紅了一下。

    “姜峰,那個軍師是你什麼人?”話鋒一轉,孟岩突然換了一副嚴肅的面孔。

    “公子爺,您,您看出來了?”薑峰嚇了一跳,有些緊張的吃吃的道。

    “我在等你親口對我說出來呢!”孟岩悠悠一聲道。

    “公子爺,她是我的妹妹,名叫薑小蝶,小名巧兒。”薑峰緊張的解釋道。

    “為什麼幹這麼危險的事情,還帶著一個女孩子出來?”孟岩問道。

    “巧兒很聰明,我們都,都聽她的!”薑峰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讓她恢復女裝吧,一個漂亮的女孩子非得弄得跟個邋遢的爺們兒似得,我最見不得了這樣的事情了。”孟岩道。

    “公子爺,您喜歡……”薑峰紅著臉,囁嚅道。

    “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薑峰不悅道,“雖然你們打算跟著我,可你們也並不是我的私產,我不會故意犧牲你們,當然也不會逼你們做你們不願意做的事情。”

    “多謝公子爺!”

    孟岩是京城人,雖說離家十年了,可畢竟還留存兒時的記憶,跟著記憶走,不多時,就來到了明時坊。

    “勞駕,請問鎮江胡同怎麼走?”

    “前面左拐,往前走百十來步就到了!”

    “謝謝了!”

    “公子爺沒來過?”薑峰奇怪的問道。

    “京城這麼大,我也不可能什麼地方都到過。”孟岩淡淡的解釋一聲。

    “公子爺,您看,這上面寫的是不是鎮江胡同?”

    “恩,是這裡了,接下來,你走在我前面,你是大哥,我是跟班,明白嗎?”孟岩點了點頭。

    “是,公子爺!”

    “不要刻意,放鬆,從容點兒,你好得也是見過世面的大哥!”抬腳向前,孟岩小聲提醒一句。

    薑峰點了點頭。

    一扇小紅門,門口掛著一對粉色的燈籠,燭火搖曳,“小雅”二字分明就寫在那燈籠紙上。

    這應該是個獨立的四合院,院子的格局不是很大,不過看起來相當的精緻,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這樣一座四合院,尤其是在東城,沒有相當的財力是拿不下來的。

    孟岩一直都在琢磨這個叫“小雅”的女子身份,如果她僅僅只是一個以文會友為掩飾的暗娼也就罷了,如果不是,今晚恐怕捎帶辣手摧花了。

    敲門這種事情從來都是小弟來做的,孟岩臨時客串了一下小弟,按照約定上前敲門。

    等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油漆有些斑駁的門吱嘎一聲從裡面打開。

    “你們是?”一個垂髫的小丫頭探出腦袋來,好奇的打量著孟岩和薑峰二人。

    “姑娘,上稟告你家小姐,就說西邊的客人到了!”薑峰手輕輕一揮,道。

    “哦,是西邊的客人,門大爺吩咐了,你們一到,就請你們進來!”小丫頭將門全部打開道。

    “煩請姑娘帶路!”薑峰禮貌一聲,與孟岩一道進入了“小雅”書寓。

    院子裡栽種著兩棵柿子樹,葉子掉的差不多了,光禿禿的。

    牆角閒置一口大大的水缸,估計是主人夏天用來養魚種荷花的,現在裡面估計是落滿了灰塵。

    院子裡還種了一些其他的花草,天色太黑,孟岩也只能稍微認出兩種來,大概是牡丹、芍藥之類的。

    院子裡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看起來是經常有人打掃。

    正屋內,燈火通明,透過厚厚的門簾,一道婉轉的歌聲從裡面傳來出來,帶一點兒江南的吳儂軟語的味道,琵琶伴奏,甚是愜意。

    這門達不過是一大老粗,居然也喜歡這個調調,看來,這人愛裝是天性。

    “兩位,誰是薑峰?”

    “我是!”

    “姜先生可以進去,另外一位在門口等候!”進去通稟的丫頭掀開門簾走了出來。

    薑峰點了點頭,對孟岩道:“你在外面等我!”

    “是,大哥!”孟岩微微一欠身,他倒不是非要進去,這門達跟他有過照面,雖然他對自己的裝扮有信心,若是萬一認出來,那就麻煩了。

    薑峰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襟,掀開軟簾,低頭,抬腳走了進去,歌聲,樂聲戛然而止。

    “你們怎麼回事,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都搞不定?”

    “大人,並非我等不盡力,實在是那小子跟泥鰍似得,滑不溜秋,幾次三番從我們手中逃脫,我手底下有一半的的弟兄都折在他手裡,我和兄弟們現在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打住,我不要聽這些,這小子現在什麼地方?”門達的聲音響起。

    “大人,京城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就算知道地方也不敢動手……”

    “我問你,他現在在什麼地方?”門達的聲音有些怒了。

    “大人,能否進一步說話?”

    “嗯,過來吧!”門達想了一下,一招手道。

    “錦衣衛南衙!”姜峰兩步上前,湊到門達耳邊道。

    “什麼,他在錦衣衛南衙!”門達聞言頓時一驚,忽然又覺得腦袋通透了,“是那個小子,難怪……”

    “大人?”

    “好了,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們幾個先待著,不要給我惹事,隨時聽我招呼!”門達的心亂了,很顯然現在情況超過了他的預料,也超過了上面的預料。

    這個情況負責了,錦衣衛南衙那是郭怒的地盤兒,從今天自己挨打,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這兩人可能已經見上面了。

    “大人,那在下就先告辭了!”姜峰按照孟岩說的,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

    “大人,您還有事?”

    “我問你,這小子進了南衙之後有沒有出來?”門達問道。

    “不知道,我們不敢靠的太近,怕被裡面的人發現,我們都是有命案在身的,不敢……”薑峰道。

    “也就是說,你們現在也不知道這小子在哪兒了?”門達有些怒道。

    “是的,大人!”

    “滾,滾……”門達破口大駡。

    薑峰轉過身去,嘴角泛起冷笑一聲,死到臨頭還不自知,一抬腳,往外走去。

    “公子爺,藥我趁他不注意放進酒壺裡了!”出了小雅書寓,薑峰小聲道。

    “沒讓他發現吧?”

    “沒有,而且,我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把那個女人請走了!”薑峰嘿嘿一笑道。

    “很好,現在就等著明天瞧熱鬧吧!”孟岩點了點頭,“這樣你先回去,明天一早……”

    “明白了,公子爺!”

    薑峰先回去了,孟岩並沒有走,而是留了下來,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這種第六感數次將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果然,就在薑峰離開後不久,一個將身穿黑色大氅,身姿婀娜的女人從書寓閃身出來。

    孟岩目測身高和走路的姿勢,絕不是那個給他們開門的丫頭小翠,那應該是這間書寓的主人,秦小雅!

    深更半夜的,一個女人單獨出門,這可不同尋常,何況,她的姘頭就在裡面,她怎麼撇下裡頭的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08:16

第17章 投案自首

    女子出了鎮江胡同,往北而去,孟岩一路吊著,看她究竟要去向何處。

    女子很警惕,也很有經驗,每走十幾米,都會回頭看一眼,確定沒有人跟蹤後,再一次往前走去。

    一路向北,走的速度不慢,居然走了小半個時辰。

    孟岩一看,頗為驚訝,這女人居然來了教忠坊,這裡住的可都是朝中的重臣,低於四品官,都沒資格在教忠坊購置家宅。

    女子進入一條漆黑的小路,輕車熟路的來到一道小門跟前,看著小門所屬,不知道是哪個朝中顯赫官宦之家。

    孟岩心中一驚,這個叫秦小雅的女子怕是身份很不簡單!

    孟岩隱身路邊一棵杏樹後,距離差不多有七八米的樣子,就這麼看著對方的背影。

    大約過了十數秒,一陣響動,小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姑娘來了?”

    “恩,老爺子休息了嗎?”

    “還沒有,正等姑娘呢!”僕人小聲道。

    秦小雅一個閃身,迅速沒入小門內,開門的僕人探出頭來四下張望了一下,迅速的關上門。

    孟岩觀察了一下,估計一時半會兒這秦小雅不會出來,便迅速的繞道去了這座大寨的正門。

    “胡府!”

    看大門修建的規格,起碼也得是三品以上的大官,朝中三品以上,又姓“胡”的大官一一的在孟岩腦子裡過了一遍。

    會是誰呢?

    孟岩回京之後,可是一直都有做功課,起碼朝中各部各衙門的主官都稍微的瞭解了一下,免得撞見了,自己卻不自知,這是在明朝,不是自己原來的那個時代。

    孟岩沒有多想,只是記住了這“胡府”的位置,這麼大一座宅院,想要打聽主人,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還回到“胡府”後院小門的那棵樹後面。

    等了約一盞茶的功夫,小門再一次被打開,一身披黑衣大氅的女子從裡面快步走了出來。

    孟岩認得,這就是他一路跟蹤過來的書寓女子秦小雅。

    望著秦小雅離開,孟岩沒有繼續跟蹤,這已經沒有意義了,今晚他稍微留了一下心,所獲已經遠超過他的預期了。

    “大人!”

    “嗯!”孟岩換上錦衣衛官袍,路過南衙大門,值班的力士紛紛向他點頭行禮。

    錦衣衛的腰牌和郭怒親自批的關防讓他在南衙內暢行無阻,即使是在半夜,也沒有人敢阻攔。

    南衙最深處,錦衣衛指揮同知郭怒的房間內的燈還亮著,估計人還沒有休息。

    “咚咚……”

    “進來!”郭怒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郭大人,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孟岩推門進去,看見郭怒還在燈下辦公,上前噓寒問暖一聲。

    “回來了,事情辦的怎麼樣?”

    “還行,不過這門達人在明時坊,如果這秦小雅明天一早主動報案的話,應該會去東城兵馬司,咱們可不是第一受案人?”孟岩道。

    “死的是咱們錦衣衛的人,還是一名副千戶,這可是一起天大的案,東城兵馬司能辦這個案子?”郭怒不屑的一聲冷笑道。

    “就算東城兵馬司不能辦這個案子,可他們必定會在第一時間派人前去勘察,然後才會報我們錦衣衛,而如果被北衙的人截下這個案子的話,我們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沒那麼簡單,死的是我南衙的人,北衙想要橫插一腳可以,但若是想要主導此案的話,還做不到的!”郭怒冷笑一聲,“北衙的盧忠還算個人物,其他的都是草包!”

    “郭大人,孟岩心中有一個問題?”孟岩並不這麼認為,不過他不要當面說出來。

    “你有什麼問題?”

    “我孟岩跟您非親非故,你為何如此幫我?”孟岩對郭怒的態度有一種不確定感,按理說,就算郭怒為了爭權,或者為了自身利益,也不應該如此幫自己。

    從跡象看,他簡直有些在袒護自己了!

    “你真想知道?”郭怒一抬頭,放下手中筆問道。

    孟岩認真的點了點頭。

    “其實我跟你爹是故交,認識很多年了……”郭怒微微眯眼,略作回憶狀道。

    “您跟他是同僚,認識多年很正常。”

    “你以為我跟你爹只是同僚關係?”郭怒道。

    “難道你們還有什麼別的關係?”孟岩吃驚了,兩人雖然在一個系統,可影響中應該沒有什麼交集。

    “我跟你爹同為大漢將軍的時候,每逢在宮裡當值,睡的是一間屋子,一張床,你說,我們是什麼關係?”

    孟岩一下子呆住了,老爹跟郭怒當年居然是好基友?

    怎麼從來沒有聽他提過呢,有這麼一個好基友做靠山,也不至於混的那麼慘呀?

    莫非兩人因為某些事情鬧掰了,反目成仇了?老爹那個臭屁性子,還真有這個可能性。

    “你現在明白了,我為什麼會這麼幫你了?”郭怒嘿嘿一笑道。

    “郭大人,這事兒,我怎麼從來沒聽爹提過,你混的這麼好,我爹卻這麼慘,這沒道理呀?”

    “你爹為人太過剛直,事事較真,不肯低頭,得罪人太多,自從他跛了一隻腳後,便做不了大漢將軍,我們的關係就變得疏遠起來,後來,我到了南衙,他在北衙……”

    “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麼多的故事!”孟岩也是頭一次聽說這些。

    “那我爹的死……”

    “這個確實是溺水身亡,仵作的屍檢報告我看過,屍體我也查看過,沒有疑點。”郭怒道。

    “以我爹的水性,他不能溺水身亡!”

    “你難道沒聽說過善水者溺嗎?”

    “是,我明白,但是我還是不相信,我爹他的水性我……”孟岩並不像在這個問題上與郭怒爭論,反正孟憲的死,他肯定回去調查的。

    “你的性子跟你爹一樣,寧折不彎,光憑我的話你是不相信的,關於你爹的溺水身亡的卷宗,我給暗中抄錄了一份,回頭我拿給你,你也可以拿著它去跟經歷司查閱底檔,比對!”郭怒不悅道。

    “多謝郭大人了!”孟岩道,“不是不相信郭大人,只是身為人子,如果這件事不弄清楚,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恩,你說的也是有道理的!”郭怒點了點頭。

    孟岩悄悄看了郭怒一眼,郭怒悄悄給孟憲的死亡檔案留檔,這讓他產生一絲懷疑,如果確系溺水身亡,郭怒大可不必留檔,而他卻留下了一份檔案,很顯然,他怕是也有所懷疑。

    當然,郭怒的話他未必會全然相信,這件事,他肯定會調查的,包括他爹跟郭怒的關係。

    “這一晚上,你也累了,去歇著吧,鋪蓋卷我讓人給你拿來了,就在你住的房間,不過沒有炭爐,夜裡怕是有些冷,等明天我給你弄一個來。”郭怒吩咐道。

    “沒事,我習慣了。”孟岩道,“郭大人,您這兒有酒嗎?”

    “天寒,早給你預備了,在你房裡,不過,不准多喝,更不准喝多了耍酒瘋!”郭怒提醒道。

    “知道,謝謝郭大人了!”

    孟岩沒有提秦小雅的事情,雖說郭怒給的解釋很讓人信服,但人心隔肚皮,就算是完全信任,每個人也會在自己心底留一些秘密,這是不能夠跟任何人分享的。

    就算是親密的愛人也不行。

    孟岩還沒想到其他,安身立命才是最迫切的。

    所以,他只能選擇郭怒這顆看上去還能靠的大樹,起碼就目前來說,這個人還是可以依仗的。

    郭怒沒有孟岩那麼多心思,他也想到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會有那麼深的城府,門達死了,這必然會是一件轟動朝野的案子,自己該如何善後,這才是他迫切考慮的。

    約莫四更天的時候,東城兵馬司門前的一面大鼓被人敲響了,震天的鼓聲驚的值班的副指揮羅剛提著褲子就跑了出來。

    這出來一看,擊鼓報案的居然是兩名女子的時候,頓時臊的一張臉通紅。

    “兩位姑娘,為何擊鼓?”

    “家裡死了人!”秦小雅表現的很淡然,倒是丫鬟小翠像是一幅驚嚇過度的樣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家裡死了人,你應該找裡長,或者找仵作,怎麼跑兵馬司衙門來了?”羅剛不解。

    “小女子家住在鎮江胡同,開了一家書寓,平時以文會友……”秦小雅慢條斯理的道。

    “等一下,這些沒用的廢話以後再說,你就告訴我,死的人是誰吧?”羅剛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秦小雅是個暗娼,死的人自然是嫖客了,這可是惹上了人命官司了。

    這小女子怕是也知道,不敢跑,帶著丫鬟一起來投案自首了。

    “錦衣衛南鎮撫司副千戶門達!”

    “什麼,錦衣衛,還是個副千戶?”羅剛眼前一黑,差點兒沒栽倒在地。

    “大人,大人……”一眾下屬忙將羅剛攙扶起來。

    “快,報告指揮大人,還有,馬上通知錦衣衛南鎮撫司,快去!”羅剛紅著眼厲聲下令道。

    “把這兩個女子先關起來,通知仵作,去現場!”

    “是!”

    未幾,數十名兵馬司的皂役和兵丁從裡面沖了出來,寧靜的街道上刮起了一道黑色的旋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08:16

第18章 門達之死

    自永樂朝“紀綱”案後,錦衣衛權勢大不如從前,東廠建立之前,錦衣衛還是一枝獨秀,就算被打壓,限制,可制衡它的力量幾乎算沒有。

    後永樂帝建立東廠,訪謀逆妖言大奸惡等,與錦衣衛均權勢,錦衣衛遭遇一場空前打擊。

    可以說錦衣衛最大的敵人不是朝中的文官集團,也不是那些自命清高的清流言官,而正是這個由一群閹人構建的新機構!

    皇帝設了東廠,除了對朝臣的不信任,還有制衡錦衣衛的原因,但同時為了怕東廠這個太監機構弄權,東廠主事的是太監,但行動人員確由錦衣衛調撥充任。

    而且東廠只要調查權,抓人話,先得由皇帝的六部秘書之一的刑科給事中批准,相當於檢察院簽署的逮捕令,一令一人,交給錦衣衛執行,下詔獄。

    基本上皇帝想抓誰就抓誰,直接繞過了國家司法體系。

    權勢之大,令人髮指!

    “呱呱……”

    一大清早,兩隻黑烏鴉就落在南衙正堂的鬥簷上,十分快心的叫喚著,烏鴉乃是不詳之物,這對聽到的人來說,很自然的不由蒙上了一層陰影。

    “哪來兒的老鴰,拿竹竿攆走,快!”值班百戶黑著一張臉,吩咐兩名手下道。

    “是,大人!”

    “牛百戶,牛百戶……”

    “小武,何事如此慌張,你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了?”牛百戶銅鈴大的眼珠子一瞪,怒喝一聲。

    “牛,牛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那叫小武的小校臉色驚慌,如喪考妣的模樣。

    “冷靜,怎麼回事?”

    “牛大人,東城兵馬司差人來報,門達副騎千戶死了!”

    “什麼,門大人死了?”牛百戶聞言,頓覺眼前一黑,表現不比小武好到哪裡去。

    “怎麼回事,門大人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死了?”牛百戶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不一會兒就緩過來,急忙追問一句。

    “好,好像是死在一家叫做小雅書寓的地方。”

    “小雅書寓!”牛百戶一拍腦門,這些小兵們不知情,他還是知道一點的。

    這小雅書寓的主人就是門達在外面的姘頭,很顯然,昨天門達被罰了之後,沒有回家,直接去小雅書寓了!

    “小武,跟我來!”事關重大,死了一個副千戶,不管是他殺還是意外身亡,這都是一件大事,必須馬上上報上級主官。

    不一會兒,牛百戶、小武還有南衙主官鎮撫使杜重三人一齊出現在郭怒的面前。

    “門達死了?”聽到這個消息,郭怒只是略微皺了一下眉毛,他剛被喚起身,披了一件裘袍就出來了。

    “東城兵馬司報信的人是這麼說的!”對於郭怒的態度,杜重比較有心裡準備,門達在南衙是什麼角色,他是清楚的。

    “死因呢?”

    “還不清楚,東城兵馬司的人已經去現場了!”杜重道,雖然名義上他是南衙第一把手,可實際上,郭怒才是南衙第一人,因為他是錦衣衛指揮同知兼都督南鎮撫司。

    所以大事小情的,必須郭怒點頭才行,杜重雖有些怨言,可大部分壓力都讓郭怒頂過去了,他這個鎮撫使當的很輕鬆。

    “杜重,你親自去一趟,把有關人等都給我帶回來,這件案子我們錦衣衛要接過來!”郭怒命令道。

    “大人,此類案子一向不是交由北衙辦理嗎?”杜重略微揣度的問道,這種大命案,搞不好就是天大的簍子,南衙多久沒有辦過大案了?

    “門達是我們南衙的人,這件案子南衙來辦,這是理所應當的!”郭怒一抬頭,露出一絲不悅的表情,“莫非我們南衙連這點兒能力都沒有了嗎?”

    “卑職失言!”

    “那還不快去,如果讓北衙搶了先,我唯你是問!”郭怒呵斥道。

    “是,卑職這就去!”杜重感覺到郭怒對案子前所未有的重視,作為下屬,他不得不敏感一下,不過神仙打架,殃及凡人,但身在其中,推脫不得,他決定還是聽命行事。

    “牛百戶,召集一旗弟兄,我們現在就過去!”出來後,杜重馬上命令牛百戶道。

    “是,大人!”牛百戶道,“杜大人,這昨天郭大人才打了門副千戶,夜裡就……”

    “慎言,牛百戶!”杜重冷眼道。

    “是,卑職知道了!”

    明時坊,鎮江胡同,天氣冷的有些不像話,也難怪,第一場大雪後,總要冷一下的。

    小雅書寓一大清早就被兵馬司的兵丁和捕快給封掉了。

    很快就有謠言傳出,昨天夜裡小雅書寓發生命案,死了一名朝廷命官。

    這可是潑天的大案,弄不好整個胡同的居民都要受牽連!

    命案現場。

    別致的房間內,門達赤身裸體的躺在淩亂的粉色的雕花大床上,床尾一堆散亂的衣服,花花綠綠的,有官袍,腰帶,還有女人的肚兜什麼的。

    一看就知道,死者死亡之前,必定是及時行樂來著。

    雖然過去有些時間了,可屋子裡還是有一股子靡靡的味道,令人作嘔。

    “仵作跟本官進去,其他人都在外面守著,沒有本官的命令,誰都不准進來!”東城兵馬司副指揮羅剛下令道。

    對於現場的保護,身為副指揮的羅剛還是知道的,這件案子最後會落到哪個衙門還不好說,最大的可能還是錦衣衛自己辦。

    “大人,可以開始了嗎?”

    “董仵作,你可以開始了!”羅剛捂著鼻子點了點頭。

    “記錄,死者四十歲左右,身高五尺八寸……”董仵作開始檢查死者,並且對現場痕跡進行初步勘驗,他一邊說,身後的學徒飛快的記錄著。

    這是勘察死者和驗屍的第一手資料,十分重要,勘察也是最仔細的。

    “死者大腿內側、衣服以及床毯上都有精斑,可以判斷死者死亡之前曾經跟女子行房,時間大概是一個時辰之前……”董仵作撥弄了一下門達的下體,再伸手捏了一下,查看手掌,點了點頭,“大人,死者掌生紅圈,佈滿紅筋,死因初步判斷,是死于馬上風!”

    “馬上風!”羅剛一驚之下,忘記捂鼻子了,一股腥臊氣味直沖鼻孔,“董仵作,這可不能弄錯。”

    “羅大人,我做仵作快三十年了,從現場以及屍體所呈現出來的症狀,我可以肯定的說,死者就是死于馬上風!”董仵作對羅剛懷疑自己的專業能力表示很大的不瞞!

    “是,馬上風!”羅剛突然看到門達屁股後面的淤痕,指著問道,“董仵作,死者股後的傷痕是怎麼回事?”

    “哦,這是被打的!”董仵作撥開屍體,查看了一下道,“而且還不超過十二個時辰。”

    “這傷痕會不會跟死者的死有關?”

    “不會,這些傷痕雖然看上去有些淒慘,其實都是皮外傷,並不傷及筋骨,死不了人!”董仵作解釋道。

    “錦衣衛辦案,閒雜人等走開!”

    “誰是這裡的負責的?”一名錦衣衛百戶帶著十幾個身穿鴛鴦戰襖的錦衣衛直接就闖了進來,將兵馬司的捕快們推的是東倒西歪,態度囂張無比。

    “何人在此喧嘩!”羅剛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錦衣衛仗著自己是天子親軍,向來是飛揚跋扈,京城中受過氣的衙門比比皆是,小小的兵馬司更是經常的被欺負。

    尤其是北衙的人,更是目中無人,南衙還好些,起碼很少仗勢欺人。

    所以,第一時間,羅剛派人通知的是南衙,這件案子也確實跟南衙關係更大,他這麼做別人也跳不出毛病來!

    “喲,這不是東城兵馬司的羅副指揮嗎?”

    “齊百戶,你帶人干擾我東城兵馬司辦案,意欲何為?”羅剛可不怵對方,何況,南衙的人應該很快就到了。

    “不好意思,你的這件案子歸我們錦衣衛北鎮撫司了!”那齊百戶得意的道。

    “歸你們了,本官可沒有接到上面的移交命令!”羅剛道,“何況,此案我已經通知南鎮撫司了,想必他們也快到了!”

    “羅剛,你什麼意思?”齊百戶臉色大變,他接到消息,來不及上報,就帶人過來,目的就是為了將這件案子給搶到手,就算這件案子最後輪不到他,這頭功肯定是他的了。

    “死者是錦衣衛南鎮撫司的副千戶門達,是南衙的人,你說是什麼意思?”羅剛冷笑一聲。

    錦衣衛南衙和北衙之間的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不過暗地裡較勁兒而已,羅剛經常跟他們打交道,又豈能不知道?

    “錦衣衛南鎮撫使杜大人到!”

    “卑職,參見杜大人!”一眾錦衣衛連忙行禮。

    “下官杜重,見過杜大人!”羅剛不屬於錦衣衛系統,但杜重官職比他大,所以他也得見禮。

    “免禮!”杜重一瞅齊百戶等人,臉色稍微變了一下,北衙的人果然攙和進來了。

    “齊百戶,你來這裡做什麼?”

    “啟稟杜大人,卑職聽說這裡發生了命案,就帶人過來看看,沒想到兵馬司的人先到一步了!”齊百戶躬身道,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只是一個百戶,杜重可是鎮撫使。

    “本官接羅副指揮差人稟報,說本衙副千戶門達意外身亡,故帶人來看看,齊百戶,你要是沒事,可以先走了。”杜重冷冷的道,門達是南衙的人,不管是怎麼死的,也得由南衙來調查和善後,北衙的人太不知規矩了。

    “是,杜大人,卑職等先行告退!”齊百戶暗惱一聲,沒辦法,要是再早來一步就好了,沒想到南衙是直接鎮撫使杜重親自出馬,現在只能咬牙先退了。

    “哼!”杜重冷哼一聲,看著齊百戶帶人離開,這才問道,“羅大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杜大人,您進來一看就明白了!”羅剛挪開身子,讓出一條路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08:16

第19章 東閣會議

    “馬上風?”

    “是的,大人,杜鎮撫就是這麼對小的說的。”回報的小校十分肯定的道。

    郭怒微微鬆了一口氣,斜睨了站在一側翻書的孟岩,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郭怒辦公的地方,沒有命令不准擅入,更別說在此逗留了,這年輕人到底是何來歷?

    “本官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是,大人!”小校忙躬身退出。

    “賢侄,你是怎麼做到的?”郭怒很好奇的問孟岩道。

    “郭叔,這種事對您這位錦衣衛前輩來說,並不算難事吧?”孟岩微微一笑,叫叔叔,這是郭怒要求的,他也樂於其成。

    郭怒不可置否,孟岩說的不錯,錦衣衛確實有多種手段能致人死命卻不會被人發現,甚至能瞞過高明仵作的眼睛。

    “我查過門達的病史,他又心悸的毛病,所以,在這方面做了些文章。”孟岩解釋道。

    “賢侄居然精通岐黃之術?”郭怒大大的驚訝了一下。

    “略懂一些!”

    “呵呵,怪不得,賢侄真是好本事。”郭怒道。

    “郭叔謬贊了!”孟岩道,“不知道郭叔下一步如何打算?”

    郭怒沒有回答,孟岩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明白郭怒這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內心的想法,凡是上位者都不喜歡自己的心思被下屬看透,這樣便沒了神秘感,下屬也容易失去敬畏之心。

    “賢侄,這兩天你就待在南衙,不要出去,有什麼事情,我會告知你的!”郭怒吩咐道。

    “明白!”孟岩一拱手,抬腳便朝外面走去。

    聰明,冷靜,而且心狠手辣,郭怒望著孟岩的背影,心中不免生出一種看不透的感覺。

    臥底十年,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嗎,會不會被人替身了?

    郭怒訕訕一笑,自己這種想法太荒唐了,替身是不可能知道這麼多的,尤其是孟憲的過往。

    東閣。

    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振召集內閣六部以及諸大臣議事。

    “閣老,可以開始了!”王振端坐右首,微微一抬眼皮,緩緩發問道。

    “人都到齊了嗎?”坐在左首的內閣首輔楊溥清了清嗓音,也問了一聲。

    “閣老,東翁,人都到齊了!”下面專門負責點卯的官員回答道。

    “好,既然人都到齊了,今天的閣議開始了,咱們還是老規矩,從六部開始,一個一個來!”

    “……”

    一個個開始彙報工作,小事兒直接討論解決,大事匯總意見之後上報,請聖裁!

    這樣看上去挺民主的,效率也很高,不過,這都是表面的,暗藏的刀光劍影那就是非普通人可以明白的。

    六部的過場走完了,時間過去差不多一個半時辰了,大家看上去有些疲累,杯子裡的茶水都續了三回了,早就沒味道了。

    “都察院可有摺子?”

    “東翁,閣老,都察院禦史李鐸彈劾錦衣衛百戶霸佔民宅!”都察院右都禦史陳溢起身道。

    “錦衣衛霸佔民宅,查清楚了嗎?”王振微微一抬眼皮,不緊不慢的的問道。

    “事實俱在,不過本案沒有苦主,所以……”

    眾人都是表情一震,之前議論的事情都是乏陳可新,多數老調重彈,懸而未決,好不容易來一個新鮮的,還跟錦衣衛有關,這下可不熱鬧了。

    “都沒有苦主,陳大人這不是拿我們開心嗎?”工部侍郎王佑嗤笑一聲。

    “雖無苦主,可事實俱在,難道就因為沒有苦主,就可以隨意侵佔民宅了嗎?”陳溢怒斥道。

    “陳大人,可否把案情說一下?”楊溥平心靜氣的道。

    “閣老,東翁,可否讓李鐸本人來給諸位大人和東翁敘說一下案子的詳細情況?”

    “東翁,你的意思呢?”現場為之一冷,楊溥問王振道。

    大家都望著王振,錦衣衛雖然不歸王振管,可指揮使馬順是王振推薦的,如果王振不同意,這件案子只能錦衣衛內部處理,到時候,恐怕會不了了之。

    王振微微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這個禦史李鐸在朝中一直跟他作對,他很想找個機會把這個人給除掉,奈何一直找不到藉口。

    “陳大人,若是李鐸所言不符,又該當何罪?”王振道,他知道,今天他要強行按下,等到了十五大朝,那李鐸必然會把案子直接捅到皇帝的面前。

    “誣告之罪!”

    “錦衣衛乃是天子親軍,凡品行上佳者方可充任,陳大人,若無實據,且不可妄言!”

    意思很明顯,錦衣衛雖然權勢大不如前,可也不是輕易能夠得罪的,一旦弄不好,這些人可不不會跟你講道理,到時候,找個罪名投進詔獄,那就生不如死了!

    “天子親軍就沒有宵小之輩嗎?”陳溢環顧四周大聲問道。

    “陳大人,慎言!”內閣次輔陳循忙提醒一聲。

    “好了,我等再次爭論也無助於事,既然陳大人言之鑿鑿,那我們就聽那禦史李鐸一言,如何?”吏部尚書王直站起來力挺道。

    “金大人,你看呢?”

    “且聽一聽!”刑部尚書金濂點了點頭。

    王振厭惡的皺了一下眉頭,雖然他很想獨霸朝政,可是朝中還是有些人不願意跟他合作,屢屢跟他作對,現在大多數人都同意了,他如果不同意的話,怕是引起眾怒,於是,也順應眾人之意,同意讓李鐸當面稱述案情。

    一員身著青色官袍的年輕禦史,抬頭挺胸,昂首闊步的走進了東閣議事大殿。

    “下官李鐸參見楊閣老,諸位大人,王公公!”

    “好一個沒規矩的狂生,見到東翁為何不下跪?”王振身後一年輕太監沖李鐸呵斥一聲。

    “我乃當朝禦史,除了天地君親師之外,何人可讓我下跪?”李鐸昂然一聲道。

    “大膽!”

    “李鐸,成大事不拘小節!”陳溢小聲提醒一聲。

    李鐸巋然不動,仿佛對上司的提醒他根本沒有聽見一般,就站在那裡,冷冷的望著王振。

    王振心中恨不得將李鐸拖出去廷杖一百,可他找不到廷杖李鐸的理由。

    若硬要逼著李鐸下跪,呵呵,那就算他一手遮天,恐怕會招致群臣的不滿,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是在東閣,內閣六部諸大臣議事的地方,這要是傳了出去,滿朝的清流的吐沫星子都能將他淹死。

    “算了,議事要緊!”王振一揮手,意思這件事算過去了。

    “李鐸,將你調查所得說與眾大人和東翁聽!”陳溢暗歎一聲,這李鐸算是徹底得罪王振了,接下來恐怕會被報復,禍福難料!

    “下官明白!”

    “閣老,諸位大人,下官要參的錦衣衛百戶名叫藍鬥,想必諸位都曾聽過此人的名字,此人就是近日在自家門口被一年輕男子暴打,並奪走官服以及錦衣衛身份腰牌,隸屬錦衣衛北鎮撫司朝陽門千戶所,堂堂錦衣衛居然被人當家打了,這在京城首善之區是不可思議的,下官覺得奇怪,於是便私下裡調查了一下,這才發現,這名叫藍鬥的錦衣衛百戶居然是劣跡斑斑,其所為的家,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家,而是在六年前,強行侵佔一名叫孟憲的人家宅,孟憲八年前溺水身亡,遺留下一座宅子,交給友人代為照看,根據下官的調查,孟憲本育有一子,十年前失蹤了……”

    “一個失蹤十年的小孩子,怕是早已亡故了!”工部侍郎王佑道,“無主的宅子,朝廷收回,然後賜給有關官員,這也是很正常的。”

    “話雖如此,可這座宅子並沒有被朝廷收回,然後再以賞賜或者其他方式,交由別人居住。”李鐸道,“而是這個藍鬥以家中遭火災,地契和房契燒毀的理由向大興縣申請補辦,補辦了所有有關契約,達到了他霸佔了別人房產的目的!”

    “有這樣的事情?”禮部尚書胡濙“咦”了一聲,輕聲問道。

    “千真萬確,下官這裡有大興縣當年給藍鬥辦理地契和房契補辦的存根以及辦理此事的書吏的寫下的證詞!”李鐸顯然是早就將證據收集整齊了。

    “諸位大人請看,這是那座宅子的老存根,這是藍鬥補辦的,下官查過關於這座宅子的買賣轉讓交易,這座宅子是先皇宣德二年,時任錦衣衛大漢將軍的孟憲從一宋姓官員的手中買下的,宋姓官員因為外放升遷,這座宅子留著無甚大用,就將它出售給了孟憲,孟憲死於正統二年,在此期間宅子並無買賣或者轉讓的記錄,雖有原契約存根,但契約原本卻一直不見,下官經過調查,當年藍鬥侵佔孟宅,有一張姓百姓曾四處告狀,結果被判誣告,打成重傷……”

    李鐸娓娓道來,絲絲入扣,仿佛親眼所見,完完全全的還原了錦衣衛百戶藍鬥利用卑劣手段霸佔孟宅,並且還迫害舉報的鄉鄰的犯罪過程。

    “這個藍鬥奪人家宅,還誣告他人,致人傷殘,簡直就是錦衣衛中的敗類!”素來正直敢言的吏部尚書王直憤而怒道。

    “是呀,太不像話了,這種人怎麼還能當上錦衣衛百戶……”

    “理應嚴懲不貸,奪官罷職!”

    “……”

    文官集團一向不喜歡錦衣衛這樣的特務組織,像這樣抓大確鑿的違法亂紀的,他們當然不放過這個可以好好的整治一下錦衣衛的機會。

    何況現在錦衣衛大有依附東廠之勢,一旦錦衣衛全盤導向東廠,倒向王振為首的閹人,可想而知,這朝堂之上,還有什麼人能有抗衡?

    皇帝對王振的信任簡直是無理由的,王振之前表現的又太過謙遜,把朝中大部分都迷惑了,原先老太后在,王振尚不敢太過專權,現在老太后不在了,皇帝又過分信任,朝中大事幾乎王振一人把持,內閣三楊已去其二,就剩下一個楊溥苦苦支撐,如果他在一走,滿朝文武都要攝于王振的淫威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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