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求生在西晉末 作者:瘋子161414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12 17:24: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1 11702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7:31

第50章 王桑、趙固犯徐州

  石勒聽從了張賓的建議後,逐漸把目光轉向了北方,其首先要解決的地方勢力,就是同為漢國大將的王彌。也不怪石勒有圖王彌的野心,實在是王彌自曹嶷引兵離去之後,他的勢力則日益衰弱。

  可王彌畢竟是縱橫天下多年的梟雄,他已隱隱感受到了來自石勒的威脅。但因他剛剛得罪了匈奴漢國始安王劉曜,不敢向漢國求援,只好跟部下商議。

  這時,王彌的同鄉前司隸校尉劉暾則建議他先吞併青州曹嶷,再以青州為根基之地觀天下大勢,就算將來爭霸天下失敗,卻也能割據一方。

  王彌對劉暾的建議很是心動,但他又擔心石勒暗中阻撓。沒想到劉暾竟然又給他獻了一計,讓他寫信給石勒,假裝與其結盟,共破青州。同時則暗中結盟曹嶷,趁石勒會盟時與曹嶷前後夾擊消滅對方。

  可惜的是,王彌卻不知石勒已有了吞併其部眾的野心,一直對其保持著相當警惕之心。石勒的謹慎性格再次拯救了他,他安排在王彌大軍附近的游騎無意中捕獲了王彌派往青州聯絡曹嶷的信使。

  石勒得知了王彌的圖謀後大怒,更加堅定了消滅王彌的決心。與此同時,石勒聽從了張賓的計謀,將王彌聯絡石勒圖謀青州的打算告知了曹嶷,引發了曹嶷對老首領王彌的猜忌。

  這下王彌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忙活了大半天,不但堵死了入主青州的可能,還將曹嶷推到了石勒一方,徹底失去了與石勒爭鋒的機會。

  在王彌、石勒、王浚、劉曜等人蠢蠢欲動之時,其他幾個小勢力頭領也不甘寂寞。依附王彌的匈奴漢國平北將軍王桑、安北將軍趙固二人,看出了王彌處境不妙,卻又不敢與石勒相爭,二人竟然在前徐州長史司馬奧的勸說下,將目光對準了富庶的徐州。

  原來司馬奧自徐州逃走之後,一開始迫于對裴家的畏懼,他一直不敢公開露面,只是暫時隱藏在王彌軍中。直到晉懷帝被俘,天下形勢大變,世家勢力遭到沉重打擊後,司馬奧才重新出來。

  但司馬奧始終無法忘記在徐州受到的侮辱,這一次王桑、趙固二人有意脫離王彌獨自發展,給司馬奧重返徐州提供了機會。

  王桑、趙固引兵兩萬進犯徐州,徹底引爆了徐州本地人的南逃風潮,大批世家子弟、普通庶族得知胡人即將南犯,紛紛拋家舍業欲往江東避難。刺史裴盾更是早早將妻子、女兒送到了江東。

  如果不是害怕承擔失土之責,裴盾都想撂攤子跑路。危難之際,徐州官員不是想著如何抗敵,反而紛紛棄官逃走。到了最後竟然是客居此地的祖逖站了出來,他毅然決然得接過了保衛徐州的重擔,以奮威將軍的職銜代刺史統領徐州各地兵馬。

  徐州官員的表現讓衛朔大失所望,好在祖逖不出所料的站了出來,否則連衛朔也沒有信心能打敗此次來犯的敵人。

  衛朔並沒有自大到認為他可以號令徐州其他兵馬,如今他能指揮的只有麾下的三千兵馬,徐州其他將領根本不會聽從衛朔的命令。而且因為之前的緣故,他們說不定還會聯合抵制衛朔。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是祖逖在,衛朔絕不會留在徐州送死,很有可能在適當時候退往東海國,然後從祝其縣海上撤往嶗山。但現在有了祖逖在,衛朔也就有了些許信心打敗來犯的敵人。

  就算最後事有不濟,衛朔還可以建議祖逖放棄彭城國而退保下邳國作長期打算,而他則按原計劃退往徐州東部沿海。若能趁機據有徐州東部沿海地區,衛朔就能與下邳國的祖逖形成東南呼應,共保後方的臨淮、廣陵等郡不失。

  這是衛朔深思熟慮之後想出來的戰略,他深知僅靠手底下的三千人是不可能擋住來洶洶的兩萬敵軍。唯一的辦法就是主動放棄彭城國以空間換取時間,將敵人的兩萬兵馬分散開,這樣才有機會擊敗敵人。

  這個時候,祖逖雖已下定決心留在徐州,但心中其實沒有一點把握。主要是因為徐州內部權責不明確,各級文武與刺史大人之間的隔閡尚未消除。

  這也是為何裴盾將所有新兵分散給五人統領的原因,實際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當初司馬奧當政時得罪了哪些人,萬一有人暗懷不軌,恰好了又掌握了徐州兵馬,那他豈不是自尋死路?

  如今裴盾、司馬奧種下的因,卻要祖逖來吞下苦果。兵力分散在五人手中,雖然可避免有人擅權,但也加劇了內部消耗。雖祖逖順利上位,但人為製造了麻煩。一想到這兒,祖逖就忍不住想要掐死裴盾。

  “也不知道裴盾是怎麼當刺史的,竟然和一州官員不睦。若不是考慮到徐州百姓的安危,我才願留在此地幫他。”祖逖狠狠捶了一下案幾怒聲道,他一想起陽奉陰違的徐州官員,就忍不住心頭冒火。

  “兄長不必動怒,裴盾無能卻也恰恰給了我們機會。如果兄長能在此次大戰中立有殊功,必可有機會取代裴盾執掌徐州。到那時,兄長就可以徐州為根基,北伐中原,驅除胡虜,收復故都。”

  自祖逖答應留在徐州之後,其中最興奮地莫過於一母同胞的兄弟祖約,如今祖約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如何讓兄長祖逖取代無能的裴盾成為徐州新的刺史。

  “不可!兄長乃大丈夫也!如何能無故奪他人根基,若為世人所知,則兄長如何自處?”

  祖約的建議遭到祖納的激烈反對,祖納與祖約不是一母同胞,平日裡關係也不是很好。只是上面一直有祖逖壓著,二人才不敢將矛盾公開,沒想到今日祖納竟然公開反對祖約的建議。

  只見祖納轉身朝祖逖拜倒,語氣懇切道:“兄長乃天下聞名的豪傑,不可因一時困頓而入邪途。當初蜀漢昭烈帝玄德公遇陶恭祖,也是三次三讓後才占了徐州刺史之位。如今裴刺史雖處事不明,可自有朝廷法度處置,約,如何敢蠱惑兄長自行其是?”

  “你!”祖約聞言大怒,差點兒拔出腰間的劍來。

  幸好祖逖出言阻止了他,祖逖虎目一瞪呵斥道:“自家兄弟何至於動刀動劍?再說祖納說得很對,我的確沒有奪裴盾刺史之位的打算。若不是不忍坐看徐州百姓遭受胡人擄掠,我早就離開徐州前往江東了。”

  祖逖這話沒說錯,他本是個光明磊落之輩,絕不願行小人之徑。可這件事卻讓他對兩個兄弟感到十分失望,沒想到二人竟然要拔刀相向,這太出乎他的預料了。

  “我們都是親兄弟,有什麼恩怨不能化解?如今外敵未退,若讓外界知道咱們兄弟竟然先起了內訌,豈不讓天下豪傑看笑話!祖約、祖納,今天你們給我這個兄長一個面子,往日的恩怨一筆勾銷,誰也不可再提!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

  在祖逖的強壓下,祖納、祖約二人勉為其難的結束了對峙,但裂痕已在二人心中埋下。只是迫于祖逖的威嚴,他們二人不敢再相爭,但也不適合繼續留下來,二人隨即相繼告辭離去。

  祖逖今日把自家兄弟找來,本想商量一下事情,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煩悶之余,祖逖只好獨自一人喝酒解悶。如今徐州所有內憂外患齊齊壓在祖逖一人肩上,可見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7:32

第51章 只聞其聲,未見其人

  如今徐州的主要兵力分散在五個主官手中,其中尤以兵曹從事衛朔麾下最為精銳。可衛朔的地位卻又是徐州眾將中最為尷尬的,經過多方打探,祖逖把首要爭取的對象放在了衛朔身上。

  這日一早,祖逖帶著幾名隨從來到曹家拜訪了曹巨集,隨後在曹巨集的引領下悄悄來到了城外的衛朔的駐地。

  曹宏指著煥然一新的大營介紹道:“將軍,這裡就是從事大人練兵駐地,當日兵曹大人不與諸將相爭,主動提出到城外的舊大營駐紮,從而避開了彭城內複雜的權勢爭鬥。”

  “自兵曹大人來了之後,立即發動士兵清理此地,很快就讓這兒煥然一新。如今這裡已成了衛大人麾下的駐地,平日裡很少有人來。”

  祖逖舉目遠望,發現軍營內旌旗飄揚,喊殺聲震天,顯然裡面正在展開緊張的軍事訓練。軍營門口站著幾名威武雄壯的士兵,甚至遠處還有幾個地方埋伏著幾名弓箭手。祖逖看到此景不由得對衛朔心生好感,從大營四周森嚴的戒備可看出,這位特立獨行的衛兵曹是個知兵的人。

  祖逖一行來到大營門口遇到士兵阻攔,曹宏忙上前與士兵交談,很快就被放行。曹宏來到祖逖身邊解釋道:“將軍莫怪,這都是兵曹大人的規矩,任何人出入軍營必須留下記錄。若有陌生人進入,則必須有本營軍官相陪。”

  “無妨,無妨!”祖逖笑著不以為然道,心底反而更加看重素未謀面的衛兵曹。

  進入大營之後,祖逖看著訓練場上熱火朝天的場景,一下子變得熱血沸騰,恨不得下去跟那些士兵一起動起來。

  “很久沒有看到如此熱鬧的訓練場景了,濟夫,那邊是幹什麼用的?”祖逖指著障礙物訓練基地問。

  曹宏扭頭一看解釋道:“那是兵曹大人搞出來的,叫什麼一百二十丈障礙訓練,專門用來訓練士兵的體能用的。你看那些壕溝、矮牆、雲梯、獨木橋等障礙物,都是兵曹大人讓工匠們制出來的。參與訓練的士兵必須在固定的時間內安全通過所有障礙物才算合格。”

  祖逖饒有興趣地站在旁邊觀察了許久,顯然他發現了此訓練基地的妙處。有了此障礙訓練,不但可以提高士兵攀山越嶺的本領,還能提升士兵的反應,同時對鍛煉士兵體力也很有幫助。

  能夠想出如此巧妙辦法的衛朔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祖逖不禁陷入了沉思……

  “一二三,刺!”

  “刺左!”

  “刺右!”

  很快祖逖就被長矛兵的訓練打斷了思緒,兩千長矛兵列成陣勢,散發出來的氣勢足以讓任何敵人膽寒!祖逖仿佛看到未來,當胡人鐵騎面對一座座長矛組成的壁壘時而束手無策。

  在胡人鐵蹄下歷經九死一生,祖逖深知胡人騎兵的厲害。之前他一直認為對付胡人騎兵只有以騎對騎,卻沒想到今日竟然看到了對付騎兵的另一種方法。只看那些長達一丈長的長矛,就可看出這些長矛兵將來主要面對的就是胡人騎兵。

  “若早知有此練兵之法,面對胡騎朝廷大軍何至於連戰連敗!”

  祖逖強忍內心悲憤仰天長歎。曹宏畢竟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多少對西晉王朝有些香火情,因此在祖逖的感染下,他也忍不住心情黯然。

  “濟夫,這長矛兵訓練之法,也是那位衛兵曹搞出來的嗎?”

  “不錯,據說此法乃是衛大人祖上流傳下來的,還有不少士兵說是出自前漢大將軍衛青之手。不過,我卻從未聽衛大人說過此事,只知此法乃是衛大人親自教導給眾人的。”

  “哦?衛兵曹乃是河東衛氏出身嗎?”

  正在前方帶路的曹宏聽到此話,頓時止住身形,轉身定定看了祖逖一眼,慎重道:“將軍,有些話卑職本不該多言,但將軍既提到了,那有些話卑下也不好藏著掖著了,省的將來誤了將軍。”

  祖逖聞言面色一整,拱手道:“請濟夫直言,士稚洗耳恭聽!”

  “其實我家大人乃青州人士,與河東衛氏到底有什麼關係,在下也不清楚,但他向來看不上世家子弟,對其多有不屑。正因為此,刺史裴大人才漸漸疏遠了我家大人。若將軍欲聯合我家大人,最好還是不要在他面前擺什麼世家子弟的傲氣。”

  “而且我家衛大人行事風格不像其他士族出身的官僚,並不注重下屬人的出身,反而十分看重各人的實際才幹。尤其對喜歡清談的世家子弟沒有任何好感!”

  祖逖聞言若有所思,既然衛朔不喜世家那一套,只好改變原來的計畫了。其實祖逖也不是很喜歡誇誇其談的世家子弟,要不然當初他跟劉琨任主簿的時候,也不會聞雞起舞,苦練武技了。

  眾人繼續往前走,穿過長矛兵訓練場所,就來到了刀盾兵訓練基地。此時六百刀盾兵正在五名教頭的指點下,抓緊時間的掌握刀盾合擊之術。經過幾名有經驗老兵的商議,最終確定下來六招刀盾合擊術。

  此六招刀盾合擊術秉承著衛朔的要求,看起來非常簡單實用且易於士兵掌握。但要想讓士兵完全掌握且發揮出威力卻又不容易,最重要的是新兵到了戰場上總是變得很緊張,往往會忘記之前練習的招式。

  為了儘量避免此事發生,就需要平日裡大量、多次的重複訓練,只有讓這些動作變成士兵的本能,到了戰場上才不會因為緊張而丟掉性命。

  祖逖本人就是個武藝高強之輩,他一眼就看出這套只有五六招的刀盾合擊之術非常實用,而且該套合擊之術非常適合推廣。世上流傳的武技,往往掌握在高級將領手中,普通士兵除了靠經驗總結外,根本接觸不到多少專業的刀術訓練。

  “這套刀盾合擊之術是衛大人集合了軍中數名精銳之士編纂而成,按照衛大人提出的簡單、直接、實用的要求,最終確定下來的招數只有六式。這六式刀法融合了數名有經驗士兵的畢生心血,一旦推廣全軍,再配合上長矛兵和弓箭手,我軍必將戰無不勝。”

  “唉,真是恨不能早識衛兵曹!”

  不知為何,祖逖腦海中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在軍營內觀看了眾多新鮮事物,如今祖逖迫切的想要見到衛朔。他很想看看創造出這一切的衛朔是個什麼樣的人。

  “按照我們衛大人的步戰之法,將來對陣胡人騎兵時,最好是長矛兵頂在前面突擊,左右由刀盾兵看護,以防敵人騎兵突襲,後面則是由長弓手壓陣。”

  “此三個兵種若配合得當,這天下何處去不得?!”每次想到日後對陣胡人騎兵的情景,曹宏總是忍不住豪情萬丈。

  祖逖也不覺得曹宏在說大話,若他手中有此十萬大軍,必可橫掃北虜收復河山。儘管還未親眼見證此戰陣在戰場上的威力,但祖逖根據多年軍旅經驗判斷,衛朔排出的長矛兵、刀盾兵、長弓手弄不好還真是克制胡人騎兵的利器!

  一想到這兒,祖逖就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衛朔了。

  “濟夫,衛兵曹如今在何處?”

  曹宏笑了笑說:“其實,我家大人早就盼著與祖將軍相會,前日在刺史府的宴會上,我家大人對將軍評價甚高,說未來能與之謀事者,必是將軍也!可不巧,今日衛大人前去輜重營視察後勤裝備事宜,恐怕還得等會兒才會回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7:32

第52章 祖逖衛朔初相見

  其實祖逖並沒有等多長時間,衛朔一聽到祖逖來訪,就馬不停蹄往回趕。在祖逖剛剛參觀完軍營後,他就趕了回來。

  “哎呀,不知祖將軍來訪,衛某有失遠迎,見諒,見諒!”

  祖逖遠遠望著大步流星走來的年輕人,不禁感慨時間過得太快了,一轉眼他已從鮮衣怒馬的少年成了無比滄桑的中年人。

  “衛兵曹果然是年輕有為,看到你,在下突然覺得這些年白活了,如果當年我有衛大人這身本事,斷不會到了現在還一事無成。”祖逖看著衛朔滿眼都是欣賞。

  衛朔笑著擺擺手謙虛道:“祖將軍過獎了,在下早就聽聞將軍威名,沒想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將軍真是人中龍鳳!”

  祖逖沒想到衛朔對他評價挺高,不由得面色一紅道:“呵呵,衛兵曹謬贊了,祖某愧不敢當。”

  “誒,我說衛大哥,祖將軍,你們二人不要站在門口酸來酸去了,有什麼事咱們還是到屋裡詳談吧!”看著祖、衛二人站在那兒客氣個不行,身後的張二郎有些看不下去了,只好出言打斷他們。

  “哈哈哈哈!哎呀,是在下孟浪了,祖將軍,快快請進,二郎你去給我們準備點咱嶗山產的茶。”衛朔爽朗的一笑,拉著祖逖進了屋內,臨了還吩咐張二郎去準備茶水。

  祖、衛二人進屋,分賓主落座,不一會兒張二郎拿著茶壺走了進來,他笑著對祖逖說:“祖將軍,今兒我可是第一次見到衛大哥拿嶗山產的茶葉招待客人,這茶葉平日裡衛大哥都不捨得喝。”

  祖逖聞言有些好奇,不知嶗山的茶葉跟其他茶葉有何不一樣。沒想到只過了一會兒,一股清幽的香氣漸漸彌漫了整個房間。

  “咦?這是什麼茶葉?怎會如此清香?”祖逖一臉驚奇問道。

  張二郎得意的笑了笑沒說話,他親手將一杯泡好的茶水送到祖逖面前,“將軍,請品嘗一下我們嶗山的茶葉如何?”

  祖逖接過茶杯,先用鼻尖輕輕聞了一下從茶水中揮發出來的蒸汽,只覺得一股茶葉特有的清香,從鼻孔而入,然後直透心脾,最後感覺五臟六腑裡,像熨斗熨過,無一處不伏貼;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

  “嘖嘖,真是好茶!和以往祖某喝過的任何茶都不一樣。”一口茶水入口,祖逖忍不住發自肺腑的讚歎道。

  “那是,衛大哥制出來的茶水自然不同凡響。”張二郎自豪地說道。

  “什麼?!你說這也是衛大人做的?”祖逖簡直不敢相信張二郎說得是真的,他有些失態的望著衛朔發呆,到底什麼樣的人家才能培養出像衛朔遮掩過的人才!

  衛朔站起來笑著解釋道:“祖將軍,你別聽二郎胡說,我哪有那本事,這都是嶗山工匠們的功勞,我只是給他們提些建議罷了。”

  諸位猜得沒錯,張二郎拿出來的就是穿越者必備的炒茶,這玩意兒是衛朔特意給嶗山開闢的第二個財源。只是眼下產量較低,尚未大規模上市,只是在小範圍內試用。這次張二郎從嶗山歸來,特意給衛朔帶來些。

  祖、衛二人茶水也喝了,閒話也聊了,談話內容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祖將軍,不知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祖逖將手中的茶杯放下,長歎一聲道:“唉,祖某今日前來是來向衛大人求援來了!刺史裴大人將徐州抗胡的重擔交由在下負責,祖某深感勢單力薄,恐不能勝任,故想請衛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衛朔聽到祖逖的話似乎沒感到一點兒吃驚,好像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其實自得了趙固、王桑即將南來的消息後,衛朔就猜到以祖逖的性格絕不會在此時拋卻徐州獨自南下。

  當初在宴席上,祖逖之所以選擇拒絕,無非就是怕陷入到徐州內部糾紛。然此時祖逖選擇留下,自然不是為了自己考慮,他親眼目睹了中原百姓在胡人鐵蹄下的悲慘遭遇,自然不想讓同樣的命運降落在徐州百姓身上。

  “如果今日是其他人來,衛某定然會讓二郎他們將其亂棍打出去,但祖將軍是衛某最為欽佩之人,而且今日又親自上門,衛某定會鼎力相助。”

  “真的?那可太好了!”一聽衛朔答應了他的邀請,祖逖不禁臉露驚喜之色,他激動地站起來不禁在房間裡連連走動。

  “衛大人,你是不知道,自從裴大人將徐州軍事交給本將軍負責後,在下是一日不曾休息好。如今有了衛大人相助,祖某總算是放下心來。”祖逖長出了一口氣,如釋負重道。

  衛朔喝了口茶水解釋道:“其實當日宴席上,衛某就希望祖大人能接下裴刺史的任命,可沒想到祖將軍卻拒絕了刺史大人的好意。在下也明白將軍心中顧慮,故雖然有些失望,但能理解將軍的決定。”

  “其實說句實話,刺史裴大人雖然不算是個幹才,但對下面人還算信任有加。像衛某這樣來歷不明之人都能委以重任,何況祖將軍這樣的人才。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整個徐州除了祖將軍外已沒人可擔此重任。”

  “哎呀,衛大人過獎了,其實就算徐州少了祖某,不也還有像衛大人這樣的人才嗎?而且祖某相信,只要衛大人在,胡人不過是疥癬之疾,根本不足為慮。”

  衛朔笑著搖搖頭否認道:“刺史大人不可能重用在下的,徐州其他文武同僚也不會願意讓在下上位的。如今我能坐到徐州兵曹從事的位置,完全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得到的。

  祖逖聞言面色一黯,知道衛朔說得並非虛言。當前士族官僚們是什麼德行,祖逖可謂是一清二楚。非世家出身的寒門子弟,絕不可能得到士族官僚們的認可和重用。如果當初不是機緣巧合,裴盾絕不會提拔衛朔擔任兵曹從事。

  突然之間,祖逖竟然有些理解衛朔為何如此厭惡世家大族了,其實祖逖也很討厭世家子弟們那副清高樣,只是他本身就是世家中一員,不可能像衛朔那樣將自己完全與世家隔離開。

  看到祖逖坐在那有些局促不安,衛朔忙安慰道:“祖將軍,雖然在下看不上徐州同僚們,但絕不會因私而廢公。如今抗擊胡人乃當前大事,只要祖將軍在,衛某一定竭盡所能幫助將軍守衛好徐州。”

  “唉,只恨祖某無能,不能替衛大人排憂解難。不過,請衛大人放心,只要將來打敗了胡人,未來祖某定會向朝廷上書為衛大人請功。”

  “這事跟祖將軍有什麼關係?還不都是那些世家大族嫉妒衛大哥本事大!哼如果不是為了徐州百姓,衛大哥早就帶著我們回嶗山了。”

  “二郎,不可胡說!”衛朔呵斥道,他朝祖逖拱拱手道:“祖將軍莫怪,二郎就這樣,有時候說話總是直來直去。”

  祖逖苦笑了一下擺擺手,表示自己沒放在心上,只是語氣憂慮的問:“衛大人真打算撤離彭城嗎?”

  衛朔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如果不是祖將軍突然來到徐州,在下已做好了撤離準備。不是在下不負責任,而是力不從心啊!衛某麾下一共才三千人,就算把他們全投進去,也無力改變徐州惡劣的局勢。”

  “因此,衛朔就打算避敵鋒芒,以僅有的三千兵力掩護大批民眾撤往徐州東部沿海地區。在下和祝其縣縣令有些交情,完全可以將彭城的百姓安置在那裡,實在不行還可以從海上撤往嶗山。”

  “在下已經做好了長期在徐州抗擊胡人的準備,就算徐州眾將不戰而逃,衛某也會堅持到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7:32

第53章 商議退敵

  衛朔答應助其一臂之力,祖逖十分高興,只見他沉吟片刻說:“衛兵曹,如今胡人勢大,而我等力弱,面對直撲而來的兩萬胡騎,正面決戰肯定不可取,就算要扼守城池,咱們手中的兵力也不夠啊!”

  面對即將到來的胡人大軍,衛朔也很頭疼,他仔細盤算了一下雙方的兵力,慎重道:“如今徐州新訓練出來的士兵不過一萬五千餘人,可說句實話,在下對其他營新軍的戰力可沒一點兒信心。”

  “不是衛某瞧不起他人,實在是其他營新兵的訓練強度完全比不上我這兒。說句不好聽的,在下可不敢跟他們一同上戰場,不然到時候說不定會害了手下兄弟們。”

  祖逖點點頭表示理解衛朔的擔心,其他幾營新軍他雖然沒親自看過,但多少也聽下面人彙報過。其戰鬥力無論如何也無法與衛朔麾下的虎賁相比,就是跟他的部曲相比也差了不少。

  “衛兵曹的顧慮,本將軍甚是理解,可如今徐州能指望的也就這一萬五千新兵。如果不用他們,就算咱倆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擊敗來犯的胡人啊。”

  祖逖也沒想到堂堂的徐州,兵力竟然如此匱乏。本來他麾下還有一千多部曲,可轉戰南北以來,不少宗族子弟戰死他鄉,就算祖逖先後補充不少流民進部曲,但他麾下部曲的數量仍然不過千人。

  想要抗擊胡人,這點兒兵力肯定是不夠的,就算加上衛朔麾下的三千虎賁之士,相對于兩萬胡人來說仍然是杯水車薪。

  聞言張二郎忍不住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之色道:“哼!這不都怨刺史大人嗎?當初答應得好好的,誰知一轉眼全變了。不但剝奪了衛大哥執掌徐州全部軍事的權力,還將新兵營一分為五。如若不然,有了一萬五千長矛兵,咱們完全可以正面硬撼胡騎。”

  “呵呵,也不知此時咱們的刺史大人是否為當初的決定感到後悔?”

  “行了,二郎,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咱們還是考慮一下接下來該如何抗擊胡人吧!”對於裴盾的轉變,衛朔毫不在意,他之所以留在徐州並不是為了裴盾,而是為了自己。

  祖逖也站了起來,他拍拍二郎的肩膀說:“衛大人說得沒錯,以前發生了什麼我們不必去管,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抗擊胡人。今日本將軍可以承諾,只要祖某在徐州一天,必然不會讓衛大人吃虧。”

  “另外,在下有個不成熟的想法,想跟衛大人商量一下。今胡人氣勢洶洶而來,將驕兵傲必然不會想到我等敢出城迎敵。因此,祖某打算集合麾下部曲與衛大人手中的精兵,于中途給胡人來個突襲,最好能趁前期敵人不備給胡人以重創。”

  “嗯,此議甚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再加上強兵在手,對付胡人前鋒部隊,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打勝了正好可以振奮一下徐州上下的民心、軍心。”衛朔對祖逖的建議非常感興趣,打擊一下胡人的氣焰,對眼下的徐州來說是非常有必要的,但衛朔同樣也不願意過多的選擇主動出擊,畢竟他手下兵力有限,如果完全用來跟胡人野戰,三千人還不夠胡人塞牙縫。

  “但這也不是長久之策,如何應付胡人,我們還得從長計議。”

  “那衛大人有什麼好的建議?”

  這時衛朔神秘一笑,拉著祖逖來到里間,只見中間有一巨大方台,上面竟然佈滿了山山水水和城池道路。此時祖逖一頭霧水地,搞不明衛朔帶他來這裡是什麼意思。

  衛朔指著方台說:“祖將軍你來看,這就是徐州本地的沙盤,是在下耗時一個月整理出來的,就是為了在發生戰事後使用。”

  “你看這裡是彭城,泗水自此由西北轉向東南,胡人肯定會沿著泗水從上游而下直取彭城。但在這之前,我想胡人一定會先掃蕩泗水上游的沛縣、留縣等地,以剪除彭城西北方向屏障。”

  “而要想實現將軍之前的謀算,沒有比此時更合適了。趁著敵人分兵擄掠沛、留等縣之際,將軍親率近萬虎賁之士,出其不意必可大獲全勝。”

  “第一步計畫完成之後,將軍立即率大軍返回彭城,負責城內防禦。而在下則帶著三千子弟兵,在彭城西南泗水岸邊一帶隱蔽待命。當年霸王項羽曾在彭城擊破漢高祖劉邦五十萬大軍,我想咱們也一定可以依託彭城打敗來犯的匈奴人。”

  祖逖看著沙盤若有所思,抬頭看了一眼衛朔說:“衛大人難道想依託彭城消耗胡人的兵力,然後再以城外的精兵騷擾胡人後方,等把敵人搞得筋疲力盡之後,趁機一舉反攻將胡人趕出徐州??”

  不料,衛朔搖搖頭說:“我沒那麼大的野心,胡人有數萬之多,僅憑徐州這點殘兵敗將怎麼可能聚殲得了?在下只是想在彭城挫一下胡人的鋒芒,為我們日後抗胡大計打下基礎。”

  “日後抗胡大計?那是什麼計畫?”

  “這事以後再說吧!”

  總之,無論祖逖如何盤問,衛朔總是笑而不語。不是他不肯告訴祖逖,實在是連他自己也沒多少把握,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

  與此同時,剛剛脫離了王彌而獨自發展的王桑、趙固二人此時才發現,原來自己當頭領也不輕鬆。不但兩萬多張口的吃飯問題需要解決,還得負責給他們找女人。一旦伺候不到位,這幫玩意兒說不定得造反。

  如今二人在兗、徐邊境徘徊,就是在認真考慮司馬奧的提議。但二人多少還是有點兒顧慮,畢竟徐州背後可是站著江東,如果惹來江東援兵,就他們手底下這兩萬人在江東面前根本不夠看。

  “老王,你說那個司馬奧說得是真的嗎?我就怕這小子坑咱們。”趙固還是不怎麼相信司馬奧,總覺得他心思太多不好掌握。

  王桑不屑一笑道:“怎麼?你還擔心那小子耍滑頭?你看他有這膽子沒?只要他敢有一點壞心思,老子立馬剁了他。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江東,只要江東不插手,就憑徐州那點殘兵弱旅,定然不是我們的對手。”

  “這徐州真是一塊肥肉啊!咱們兄弟如果下手晚了,恐怕就連口湯都喝不上。要說還是曹嶷的命好,當初咱們都是一起跟隨王將軍造反的,但就是因為他下手早,結果人家現在要地盤有地盤,要人有人,生活別提多滋味兒了。”

  見王桑提起曹嶷,趙固也是羡慕不已,只見他一狠心道:“行,這會咱哥倆合作拿下徐州,將來一分為二,也他媽的的學學老曹,弄個刺史當當。”

  見趙固終於下定決心,王桑終於興奮起來,“就是嘛,俗話說先下手為強,咱哥倆勢力最小,必須在王老大、曹老大反應過來搶先拿下徐州。至於說江東嘛……那個司馬奧不是說了,琅琊王正跟江東本地世家們鬥得不可開交,短時間內不可能派援軍北上。”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商量一下進軍路線吧!”

  “好!”

  幾日之後,數千胡騎自兗州高平公國巨野縣而出,向南渡過菏水,沿著泗水直趨沛縣、留縣等地。一時間兗徐邊境烽煙四起,來自徐州北部的求援信使是一波接一波闖進彭城。使得彭城內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刺史裴盾立即召集祖逖、衛朔等人商議退敵之策。當著徐州文武的面,裴盾雖然大義凜然地表示要與徐州共存亡,但其實暗中他早就做好了南逃準備。隨後裴盾將彭城一切防務託付給祖逖、衛朔二人後,就帶著文官匆匆離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7:32

第54章 誘敵深入

  永嘉五年,六月初,一陣陣的狂風刮起,卷著漫天的落葉,天氣驟然轉冷,西北天邊,雲層在醞釀,似乎夏季徐州地區第一場暴雨已經不遠了。

  一騎狂奔,向著彭城而來,打破了沉寂當中的古老城市。

  此時的刺史府衙,已成了徐州軍臨時統帥部,祖逖、衛朔、祖約、祖該、曹宏、張二郎等徐州各級將領正聚集一堂。

  張二郎朗聲笑道:“祖將軍、衛大哥,在過去的幾天之內,我和祖兄弟帶著僅有的一百騎兵,相繼消滅了三股胡人遊騎,共殺死敵騎兵二十餘人,途中還解救了三百多老百姓。”

  “從俘虜口中得知,敵前鋒大將趙丹領著三千胡騎已於昨日抵達微山湖上游西岸,並拿下了廣戚縣,正向留縣挺進,距我們彭城不到九十公里。”

  “胡人的氣焰十分囂張,不到十人的遊騎就敢到處耀武揚威深入我徐州內陸,真是一點兒都沒把咱們放在眼裡啊!”

  衛朔、祖逖聞言相視而笑,這不正是他們所期盼的?只要敵軍繼續麻痹大意,殲敵的良機就會出現。當初為了激起敵人的怒火,祖逖、衛朔二人派出麾下僅有的一百騎兵,輪流偷襲獵殺敵人的遊騎。

  “我們襲擾敵人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引誘敵人南下,然後進入我伏擊圈,給敵以重創。如今看來時機快成熟了,衛兵曹,你說我們是不是再給敵人一點兒甜頭。”祖逖滿臉興奮地說。

  衛朔也覺得到了誘敵深入的時候,這一次和祖逖合作共同指揮徐州軍抵禦胡人入侵,一般情況下他並不干涉祖逖的指揮。並不是衛朔膽小不敢承擔責任,而是他有自知之明,無論是在現代,還是來到古代,衛朔從沒經歷過戰爭。

  在兩軍對陣上,衛朔肯定不如經驗豐富的祖逖。一般情況下,衛朔只是依靠比這個時代人更豐富的知識儲備,給祖逖提供一些天馬行空般的建議。

  “嗯,我也覺得該是讓祖納兄弟出發了,只是此戰只許敗不許勝!”祖逖非常嚴肅的叮囑自家兄弟,能不能成功引誘敵軍前鋒南下,就看此次祖納的誘敵行動了。

  “如今我唯一的擔心的就是司馬奧,此人深知我徐州虛實,而且這彭城內還有不少他的故舊、心腹,乃是我徐州心腹大患!”祖逖說著,看了一眼衛朔,知道衛朔曾跟司馬奧有過短暫交鋒,比他更瞭解對方。

  衛朔笑著安慰道:“祖將軍不必過於擔心此人,司馬奧雖然心思縝密深沉,但野心過於強大,已超出了他本身能力所能承載的範圍。以在下看來,他的兩位新主子,未必敢全部信任他。”

  “只看此次南下徐州,王桑、趙固二人牢牢把他帶在身邊,卻不曾讓他獨領一兵一卒,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所以說司馬奧在敵人大營中未必能發揮出全部作用,說白了他就是王桑、趙固二人的豢養的狗,不過這條狗可不太老實,如果利用的好說不定還能反咬敵人一口。”

  祖逖精神一振,雙眼放光的盯著衛朔道:“衛兄弟打算施展離間計?”

  衛朔微微點下頭說:“腦海中有了點想法,但時機還不太成熟,等時候到了,我自有妙計施展。”

  與此同時,在距離留縣不到三裡的地方,敵前鋒大將趙丹帶著三千騎兵正停留在此地。趙丹朝下面的部下掃了一眼道:“諸位,王、趙二位將軍來了新的將令,令我等必須在日落之前拿下留縣,為後面大軍掃清前往彭城的障礙。”

  “願為將軍效死!”

  話音剛落,四周立馬響起一陣歡呼聲,這些年隨著匈奴漢國連戰連捷,匈奴漢國軍隊的士氣也隨之越來越高漲,尤其是面對西晉軍隊時,更是占足了心理優勢。

  此次南下徐州,在司馬奧的忽悠下,自趙固、王桑以下,整支軍隊中都彌漫著一股輕鬆愉悅的氣氛,甚至有些士兵把此次行軍看做是一場郊遊。

  這裡就看出了司馬奧的險惡用心,他為了報復裴盾、衛朔等人,在王桑、趙固二人面前他是極力的貶低徐州實力,尤其指出此時擔任徐州防務的士兵都是才招募的新人。儘管這些都是事實,但他偏偏隱瞞了衛朔善於練兵的重要情報。司馬奧最大的希望就是胡人跟裴盾、衛朔拼個你死我活,然後再由他坐收漁翁之利。

  敵前鋒大軍抵達留縣之後,卻發現留縣城門大開,城內卻空無一人。趙丹處於謹慎,並沒有冒然進城,只是派了斥候前往打探。

  不一會兒斥候就興高采烈地跑了回來,他語氣輕蔑地告訴趙丹:“將軍,城裡的晉人都跑光了,甚至有的人家連財產都沒來得及收拾。而且城內街道兩邊,到處都是晉軍離開時丟下的兵器和旗幟。”

  “哈哈哈……”

  眾人聞言不禁放肆大笑起來,此時他們對徐州晉軍的蔑視達到了頂峰,沒人對‘無辜’消失的幾股游騎在意,也沒人想到這是晉軍故意留下的破綻,大家都認為是晉軍被他們‘虎威’嚇破了膽。

  有幾個騎兵甚至笑得直打跌,連趙丹都忍不住莞爾道:“本以為會有一場廝殺,沒想到晉軍如此膽小,竟然望風而逃。也罷,既然敵人都逃了,諸位就隨本將軍入城吧!”

  趙丹順利進駐留縣,卻沒注意到在城外的密林中,正有幾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這些人都是衛朔、祖逖派出的斥候,負責監視敵前鋒的一舉一動。

  得知敵前鋒已順利進駐留縣,奉祖逖之命前來誘敵的祖納興奮地揮舞了一下拳頭,迅速向下屬傳達了新的命令:“讓兄弟們好好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再過兩個時辰,等天色暗了之後,我們就出發。”

  “諾!”傳令兵轉身而去。

  幾個時辰後,剛剛吃飽喝足的敵軍士兵,紛紛找個地方睡覺去。因為城內百姓都跑了,趙丹也找不到女人,只好無聊的窩在房間內。誒,你說這趙丹也是,平日裡和女人做完事躺下就能睡著,可今天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煩躁之下,趙丹忍不住拿著佩劍來到庭院內舞了起來,正舞得興起,突然一個傳令兵闖了進來,大呼小叫道:“將軍,將軍,將軍,晉軍,晉軍來了!”

  “呼~!嗯?”趙丹一邊喘氣一邊問:“晉軍還有膽子主動來攻?”

  “是呀,城外聚集了數百晉軍,正在城下大呼小叫呢,他們好像在抱怨城內守軍跑的太快,以至於援軍來遲了。”

  趙丹聞言嗤笑一聲,道:“就算守軍不跑,再加上這數百援軍,面對我軍又能翻出什麼花兒來?不過,正好本將軍閑得無聊,既然有人送上門來,那就不能錯過!傳本將令:集合大軍,隨本將出城殺敵。”

  頓時留縣城內一陣雞飛狗跳,三千騎兵嘩啦啦出了城門。此時正在城下挑釁的晉軍,一看城門大開,敵騎兵蜂擁而出,當頭一員敵將身穿魚鱗甲,手持長槍呼嘯而來,頓時如鳥獸散。

  這下更是激起了胡騎的興致,尤其是精力明顯過剩的敵前鋒大將趙丹一馬當先,緊緊跟在祖納身後,一心想將這個晉軍軍官給活捉。

  正伏在馬背上死命逃走的祖納,回頭看了一眼趙丹,忍不住暗罵道:“小子,先讓你得意一會兒,等下進入伏擊圈,老子再好好收拾你!”

  數百前來誘敵的晉軍出了除了大多數步兵向湖邊、山林等地跑去外,只有祖約數十騎騎兵仗著馬好拼命往大路上跑,後面則跟著一大批胡騎緊追不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7:32

第55章 前奏

  “前面的晉將聽著,快快下馬受死!”

  騎在馬上的趙丹用槍指著祖納後背嗚嗚喳喳叫道,這小股晉軍騎兵已完全激怒了他,總覺得心中有股火發不出來,暗暗發誓:不把那個可惡的晉軍將領抓住決不甘休。

  此時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的趙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正一步步邁向祖逖、衛朔給他挖得陷阱。當然了,敵軍中也不都是笨蛋,有些將領已反應了過來,但是自己的主將正全神貫注的盯著前方那個晉軍將領,完全忽略了他人的提醒。

  跟在祖納身後的三千胡人騎兵一路如風一樣,在夜幕下疾馳而過……

  衛朔、祖逖帶著張二郎、祖約、曹宏等人站在一處山崗上,遠遠看著正在進入伏擊圈的胡騎。其他人倒還沒什麼,唯有頭次經歷大戰的張二郎顯得無比興奮。

  只見張二郎高興地手舞足蹈,拉著其他人不斷地大呼小叫,“祖將軍、衛大哥,你們真厲害!那些胡人真的進入咱們的伏擊圈了。”

  可他興奮了半天才發現,其他人根本對此無動於衷。祖逖、衛朔二人依舊老神在在的,曹宏也崩著那張酷臉。他撓了撓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在祖約看在二人曾一同殺過敵人的份上指點道:“把趙固的前鋒引進預定伏擊圈,對我大哥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別說趙固、王桑這兩個廢物不值我大哥重視,就是王彌親來,我大哥也不會將其放在眼裡。若是換了石勒、劉曜二人,我大哥或許還慎重一二。”

  張二郎有些尷尬搓搓手,感覺有點兒丟人。不由得暗自腹議道:怪不得衛大哥老說自己缺乏見識!三千胡人在其他人眼中是個龐然大物,但對衛大哥、祖將軍這樣驚才絕豔的人來說,要對付他真不是什麼難事。

  “看來敵人已入將軍之翁了,只等我軍前去收割勝利果實!”衛朔看到敵軍已上鉤,不由得開心起來,對祖逖臨陣指揮的能力更加佩服。說實話這場仗如果交給衛朔來指揮,雖然也能達到誘敵的目的,但絕沒有祖逖表現的那麼雲淡風輕。

  “接下來就看衛兵曹你麾下長矛兵的表現了,本將軍很期待他們與胡人騎兵的對決。”祖逖望著遠處濃墨般的夜幕,眼神中帶著些許期待道。

  ……

  趙丹騎著馬剛剛轉過一道彎,突然發現前面幾個晉軍騎兵消失不見了。

  “籲!”趙丹勒馬而停,胯下坐騎仿佛感受到了什麼,顯得焦躁不安。

  這時趙丹的親兵以及手下帶著人馬追了上來,一名親兵來到他身邊悄聲道:“將軍,好像有些不對勁啊!會不會是敵人故意引誘我們來這兒的?將軍,要不咱們先撤回留縣吧?”

  此時趙丹就算再傻也感到不對勁了,但他畢竟是匈奴漢國手握大軍的重將,在戰場上曾多次將晉軍殺得鬼哭狼嚎,怎會被晉軍一個小小的埋伏而嚇得轉身逃走呢?如果被同僚們知道了,他趙丹還怎麼在圈子裡混下去。

  只見趙丹把雙眼一瞪道:“撤?為什麼要撤?就因為前面有晉軍的埋伏嗎?哼!不是本將小瞧晉軍,憑本將手中的三千騎兵,就算碰上三萬晉軍又能怎麼樣?本將照樣殺得他們屁股尿流。”

  親兵們聞言立即噤若寒蟬,不敢再提任何反對意見。

  但趙丹畢竟歷經多次戰火,儘管此時也被怒火沖昏了頭腦,他仍然謹慎的向四周派出小股斥候,大軍主力集合在一起緩緩而行。這樣一來,就算被包圍了,他也能依靠麾下騎兵的衝擊力,闖出包圍圈。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打探消息的斥候來報,說是前方三裡處發現了晉軍主力,約有三千人馬。趙丹一聽頓時興奮起來,在他看來,三千晉軍還不夠他塞牙縫,立即下令全軍加速行動。

  趙丹親率三千胡騎,在斥候的帶領下,轉過一道峽谷來到發現晉軍的地方,舉目一望,只見三千晉軍正排著整齊的戰陣蓄勢而待。兩千長矛兵首當其衝,六百刀盾兵分列左右兩側,身後則是持弓而待的長弓手。

  看著氣勢凜然的晉軍,趙丹悚然而驚,猛然發現事情真的有些不對頭,這夥晉軍跟他以前碰到的完全不一樣,光從氣勢上看,絕對是晉軍中少有的精銳之士。為了試探一下眼前晉軍的實力,趙丹揮一揮手,三個百夫長帶著數百名騎兵一拍馬屁股沖了上去。

  “殺啊!”

  “沖啊!”

  沖天的喊殺聲頓時打破了夜晚的寧靜,一個個面色猙獰的胡人興奮地舞著長槍沖了上來。在他們的印象中,晉人的軍隊是很弱的,基本上他們一個衝鋒就能將晉軍步兵的陣型給沖亂。戰場上步兵一旦亂了陣型,必然只能任由騎兵屠殺而毫無還手之力。

  然而這一次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樣,對面的晉軍實在是太安靜了,杵在地上長矛像判官手中的奪命筆一樣,散發著瘮人的煞氣,一時間竟讓發起衝鋒的胡騎有些心怯了……

  “預備!放!”

  “嗖嗖!”

  就在胡騎心驚膽戰之時,後面的長弓手首先發威了。四百長弓手雖然無法覆蓋整個戰場,但仍然有不少胡騎中箭落馬。不過,因為兩軍距離太近,長弓手只射出了兩輪箭雨,敵騎就沖到了陣前。

  然而戰場上卻出現了讓敵我雙方都目瞪口呆的一幕,一些胡騎剛一沖到晉軍陣前,就被晉軍嚴陣以待的長矛兵給捅了下來。事前任何人都沒想到,之前毫不起眼的長矛兵,在他們整齊劃一的刺出長矛時,卻有如此大的威力。

  “殺呀!”

  “刺!”

  “啊,噗呲!”

  “噗嗤!”

  那些被刺落馬而沒死的胡人,幾乎連滾帶爬得想要遠離這座長矛組成的森林,可他們卻忘了陣型兩列的刀盾兵,只見刀盾兵們舉著盾牌和環首刀沖了上去,將那些落單的胡人砍殺殆盡。

  只一眨眼的功夫,數百胡騎就被對面的晉軍消滅了個一乾二淨。敵將趙丹有些瞠目結舌得看著戰場上血淋淋一幕,忽然感到一絲寒意自心底冒了上來。

  要不退回留縣縣城好了?這是趙丹第一次對陣晉軍時生出了逃跑的念頭。

  可惜這一切都晚了,當試探的胡騎被消滅之後,只聽四周喊殺聲四起,又有一股萬余晉軍堵住了趙丹等人的去路,同時四周冒出了無數弓箭手,面對此突發狀況連趙丹也不禁心慌意亂起來。

  別看趙丹一開始大話連篇,不將晉軍放在眼裡,但他也知道自己此次犯了兵家大忌,中了對方誘敵深入之計。看看四周地形和晉軍兵力部署,趙丹立馬就想明白了,很顯然這是對面晉軍將領故意設下的圈套。

  陷入重圍,三千胡騎頓時引起一陣騷動,好在他們都歷經多次戰陣,倒也沒怎麼慌亂。

  連祖逖也不禁有些佩服起來,連連感歎道:“對面的胡騎,不愧是百戰老兵,到了如此絕境竟然還沒自亂陣腳。”

  衛朔卻笑道:“胡人再怎麼厲害,他也鬥不過祖將軍啊!這次我看他們是插翅難逃了!我們什麼時候發起進攻?”

  “再等等,這個時候敵人的氣勢還在,冒然進攻只會徒增損失。雖我軍一時佔據了上風,但對面的胡騎也不是吃素的,若施加壓力過大而激起對方的同仇敵愾之心,豈不弄巧成拙?等著吧,敵人不會比我們更有耐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7:32

第56章 留縣大捷!

  祖逖猜得沒錯,敵人的耐心果然不大。既然已陷入重圍,趙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指揮剩下的騎兵再次迎著長矛陣沖了上來,企圖從看似兵力最少的地方打開一個缺口。

  見敵人騎兵發起了衝鋒,祖逖立即下令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出擊,頓時一陣密集的箭雨將戰場上所有騎兵完全覆蓋。雖然大規模弓箭對騎兵的傷害很大,但衝刺起來的騎兵只需幾十秒鐘就能沖到陣前。

  因此一般情況下,在如此短時間內,弓箭手最多只能完成兩輪射擊而已,因此總體來說對移動騎兵造成的殺傷不大。要想消滅掉敵人,還得依靠步兵們的廝殺。

  果然,騎兵不愧是古代戰場上的王者,即使是列陣完整的步兵也很難抵禦大規模騎兵衝鋒。古代名將能以步兵戰勝騎兵,無不將天時地利人和利用到極致。

  這一次祖逖、衛朔二人同樣不例外,祖逖是這個時代一位傑出的軍事統帥,而衛朔則擁有著數千年文化積累下來的智慧精華,二人相互配合才打造出眼前這條完整的防禦陣地。

  為了聚殲這三千胡人騎兵,祖逖故意將敵軍引誘至這片狹窄的山谷內,限制了騎兵的活動範圍。

  在長矛兵的前面,衛朔還根據在現代網路上看到的明代《紀效新書》中記載的拒馬槍圖片,讓工匠們製作出大量拒馬槍,這些拒馬槍可以遲滯騎兵的衝鋒,減少騎兵對步兵的殺傷。

  儘管事先準備的很充分,但當衛朔真正看到騎兵衝鋒時,仍然從心底感到恐懼和害怕。沒有親身感受騎兵衝鋒場景,是永遠無法體會到普通步兵士兵的悲哀和痛苦,一時間衛朔竟然有些理解那些在戰場上裝死逃生的小兵了。

  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在騎兵沖到面前時而面不改色,起碼衛朔也做不到。當三千騎兵沖起來那一刹那間,仿佛整個地面都跟著顫抖起來,那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勢,似乎可以撕毀阻擋在他們前面的一切敵人……

  儘管長矛兵經過了嚴格訓練,但畢竟都是初經戰陣的新手,必然有人會心慌意亂。好在陣中有大量衛朔親自培養出來的骨幹,在此時發揮了巨大作用。這些骨幹分子和陣中中、低級軍官們一道,通過鼓勵、安撫等手段慢慢緩解了士兵們心中的緊張情緒。

  陣中的王翔緊緊握著手中的長矛,眼睛直直的盯著正衝刺過來的騎兵,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只能機械的按照軍官的吩咐豎矛、出刺、收起……

  “殺呀!”

  “啊!”

  終於到了短兵相接的時刻,無論敵我雙方都知道,勝負即將在不久的將來分出,無論是趙丹還是祖逖、衛朔都不可能放棄對勝利的追求。

  胡騎付出了巨大代價終於衝破了拒馬槍阻礙,撞上了嚴陣以待的長矛,一時間人仰馬翻,刀槍亂舞,如同海浪翻滾時遇到海邊的巨石一樣,顯得無助而彷惶。

  一個胡人踏著同伴用生命換來的缺口,狠狠闖進長矛陣內,然而讓他失望的是,對面的晉軍並沒有慌亂,不知何時後排的長矛兵已悄無聲息的圍了上來,在他尚未反應過來時,一下子被三竿長矛刺中身體,頓時血流如注倒地斃命。

  在後面指揮的趙丹看著前方進展不利,不由得焦躁起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騎兵部隊,竟然被同等數量的晉軍步兵給正面打敗了。

  如果之前有人跟他說這樣的事,他一定會認為對方是在胡言亂語,但眼前的事實卻告訴他,這是真的。他真的敗給了曾經蔑視的對手,他怎麼也沒想到,小小的徐州竟然隱藏著如此強悍的步兵。

  不過,就算趙丹再後悔也來不及了,晉軍在祖逖的指揮下,紛紛圍了上來,徐州其他新軍的戰鬥力雖不怎樣,但扮演痛打落水狗的角色還綽綽有餘。其他將領一看胡人好撐不住了,紛紛嚎叫著沖了上去。

  “殺啊!”

  “沖啊!”

  “不要放走一個胡人!”

  四周晉軍喊殺聲震天,就連一直在觀敵瞭陣祖逖、祖約、曹宏等人也躍躍欲試。只見祖逖拔出腰間長刀,沖著衛朔一抱拳道:“衛兵曹,剩下的就交給你了,祖某殺胡去了!”

  說著不等衛朔有任何反應,拿起長刀沖了上去,一刀就剁翻了一個掉下馬的胡人,完事還扭頭沖衛朔齜了一下牙,卻讓衛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當祖逖沖上去之後,他麾下的部曲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家主孤零零一人上陣,在祖約、祖納的指揮下,眾人隨著祖逖也殺入敵陣。就連一直跟在衛朔身邊曹宏也拿起長劍上了戰場,眨眼間,整個山坡上就只剩下衛朔一人。

  本來衛朔也想上去呢,可他看了看自己細皮嫩肉的雙手後,立馬打消了親自上戰場體驗的念頭。雖然他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已在穿越時得到了某種加強,但他本身沒有任何廝殺經驗,上去之後恐怕只會添亂而已。

  短兵相接才是一場戰事中最慘烈的時刻,敵我雙方的傷亡開始急劇增加。而被圍住的胡人自知無法生還,反而激發出他們人性中本能的兇殘,紛紛開始不顧傷亡的與晉軍展開殊死搏殺。甚至有的胡人眼見騎著馬已無法發揮出任何優勢,竟然主動跳下馬,在地上與晉軍拼殺在一起。

  看到這一幕,連衛朔也不禁感歎,這些年胡人大軍連戰連捷已慢慢讓胡人士兵產生了很強的自豪感。即使到了如今的絕境依然不會像晉軍那樣,一旦遇到絕境首先想到的是投降,而胡人則只會血戰到底。

  然胡人再勇悍,但畢竟兵力處在劣勢上,往往兩三個晉軍圍著一個胡人打,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胡人再厲害也架不住晉軍人多。隨著時間推移,戰場上站著的胡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趙丹領著幾個殘兵敗將守著最後的陣地。

  趙丹不愧是先鋒大將果然勇悍,一人殺死了數十名晉軍,甚至連徐州一個世家武將都折在他手中。本來那個世家武將看出了趙丹是敵軍大將,如今深陷重圍,又廝殺了好一陣,想著如果擒住對方的話,正好去向刺史大人請功升官,卻沒想到趙丹三招兩式就把他給料理了。

  看著最後幾個殘兵敗將,祖逖根本不屑一顧,他朝自己的兄弟努努嘴,祖約會意帶著幾個人上去就把剩下的胡人解決了,完了還把趙丹的人頭給提了回來,差點沒讓衛朔吐了。

  除了衛朔,其他幾個人剛從戰場上下來,全都是一身血漬,張二郎一看見衛朔,就忍不住想要撲過來,卻被衛朔躲了過去。

  “二郎,你沒受傷吧?”

  “沒事,這都是胡人的血,我一點兒事都沒有。”

  打敗了敵人,殲滅了三千胡人,前後晉軍損失大約不到兩千人,總體來說還是一場少有的大勝仗。傷亡之所以這麼大,主要是因為參戰的晉軍都是新軍,缺乏戰場經驗。就是衛朔自以為麾下是不輸于胡人的強兵,也在此次戰鬥中損失了近五百人。

  長矛兵由於承擔了正面狙擊胡族騎兵的重擔,因此在五個新兵營中是損失最大的一方。但祖逖、衛朔等人依舊十分高興,這一仗可以說徹底打消了新兵對胡人的恐懼感,振奮了徐州上下的軍心、民心。

  “祖將軍,恭喜了,在將軍的指揮下,徐州取得了一場巨大勝利,想必接下來我們會輕鬆許多。”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7:33

第57章 大捷後的影響

  留縣大捷如一陣春風一般迅速傳遍整個徐州,本來起伏不定的徐州士民之心,在聽到大捷的消息後迅速穩定下來。

  就是之前刮起的士子南下風潮也有所減弱,甚至有的人還樂觀起來,覺得有祖逖在徐州安危徹底無憂了。

  當祖逖、衛朔領著勝利的大軍抵達彭城時,全城百姓一片歡騰,仿佛壓在胸口的巨石一下子被搬走了。很多人私下認為,胡人也沒什麼可怕的,雖然還有近兩萬胡人主力沒被消滅,但眾人已不再像之前那麼恐懼。

  打了勝仗,所有人都高興,祖逖、衛朔也不例外。只是作為大軍統帥,二人在高興之餘還保持著冷靜。這場勝利雖然給徐州上下打了一針強心劑,但敵我雙方之間的強弱之勢並沒有絲毫改變。

  胡人依舊強大,而且趙固、王桑不傻,日後行軍必定會更加小心謹慎,徐州不太可能再次像留縣之戰那樣輕鬆愉快的偷襲、埋伏胡人。

  “此戰雖傷亡有些大,但看到全城百姓士氣高漲,這一戰打得也值!”衛朔聽著耳邊百姓的歡呼聲,不由得感慨道。

  祖逖聞言點點頭,他也有此同感,此戰之後,整個徐州上下的氣氛已截然不同,起碼眾人不再畏敵如虎,這對日後堅守作戰有很大幫助。

  “此戰之後,胡人必然心生警惕,以趙固、王桑這麼多年的從軍經歷,恐怕不會再輕敵深入了。胡人主力尚在,若他們集中主力直趨彭城,那逼得我們就只能在彭城與胡人決戰了。”

  “嗯,祖將軍言之有理,胡人不是傻子,他們必然不會再像上次那麼輕易上當。反正我們的目的已達到,既然胡人想直取彭城,那我們就跟他們打一場守城戰。我們的士兵雖然野戰不如胡人,但要說起守城,胡人拍馬也趕不上我們。”

  這倒不是衛朔說大話,歷來農耕文明對草原文明最大的優勢就是築城、守城,而草原文明則因為深受天時影響,時常會追逐水草而居,變得居無定所。

  “其實本將軍並不擔心城外的胡人,拒城而守問題不大,可祖某唯一擔心的是彭城內……”說到這兒,祖逖憂慮地看了衛朔一眼接著道:“司馬奧執掌徐州大權多年,必然有不少心腹躲在暗處,如今司馬奧帶著大軍回來了,難免有人會產生其他想法。”

  衛朔聞言也不禁感到頭疼,這司馬奧還真是陰魂不散呐!

  他揉了揉腦仁建議道:“敵人躲在暗處,在下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內緊外松加強戒備,只要一有發現立即動手拿人,將隱患扼殺在搖籃中。”

  “其實對司馬奧什麼的,在下還不太擔心,唯怕此戰勝利的消息傳出之後,會引起其他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眼下衛朔最擔心的反而是以裴盾為首的徐州世家大族的反應,之前裴盾擔心胡人勢大,將彭城全權託付給祖逖後跑到了下邳觀望。眼下祖逖一出手就給了胡人一個下馬威,萬一讓裴盾突然覺得胡人不過如此,又跑回來搶權爭功怎麼辦?

  以祖逖的智商,自然知道衛朔話中隱含的意思,不過他卻毫不在意,他笑著對衛朔道:“我祖逖願意留在彭城抵禦胡人,並不是為了某些人,而是為了讓徐州百姓免遭胡人擄掠。如果裴大人願意回來,那祖某願退位讓賢協助刺史大人。”

  衛朔暗自搖搖頭,沒想到祖逖如此天真,他可沒祖逖那樣高尚。如果裴盾敢回來搶權,他立馬就會選擇退走自保。他可以放心的把麾下人馬交給祖逖使用,但絕不願裴盾調動一兵一卒。

  事實說明衛朔並不是杞人憂天,當留縣大捷的消息傳到下邳之後,裴盾是真的有點兒後悔了。早知道徐州軍如此有戰鬥力,他說啥也不會早早跑到下邳來。如今可好,徐州軍在祖逖的領導下打了勝仗,可跟他這個刺史卻沒啥關係。

  如果將來有幸保住了徐州,朝廷事後酬功,祖逖必然是首功,再加上祖家乃北地大族,將來朝廷上下說不定會順勢推舟將其扶上徐州刺史之位。

  而他裴盾雖然沾了祖逖的光,再加上裴家的作用,不用承擔失地之責,但日後恐怕也不會再得到朝廷重用,未來說不定只能得個閒職養老。

  人真是個複雜的動物,有時候受到一點刺激,就會性格大變,甚至有時候前後變得像兩個人似得。裴盾就是這樣一個人,以前他不是很看重手中的權力,但自發生了司馬奧那樣的事之後,裴盾忽然性格大變,非常在意手中的權力。

  司馬奧的擅權和欺騙,讓裴盾意識到了權力的巨大作用。他再也不願將手中的權力被他人竊取,不管是失信于衛朔,將徐州兵權一分為五,還是如今猜忌祖逖,都說明裴盾此人對自身權力的得失,已有些敏感了。

  且不提裴盾在下邳國患得患失,單說王桑、趙固得知前軍全軍覆沒的消息後,頓時暴跳如雷,他們一邊大罵趙丹無能,一邊急急忙忙讓人去把司馬奧請來。

  司馬奧早就得了前軍戰敗的消息,得知趙固有請,嘴角隱隱露出一絲不屑,他不慌不忙的跟著來人,到了中軍大帳,卻沒料到他剛一進來,就遭到趙固劈頭蓋臉的一頓臭駡。

  “司馬先生,你不是說徐州士兵羸弱不堪嗎?為什麼他們卻能輕而易舉殲滅我三千精銳騎兵?”

  此時趙固像頭豹子一樣緊盯著司馬奧,好像要把他生撕了一樣。而王桑則只顧喝著酒,根本沒有一絲起身替司馬奧解圍的意思。

  好在司馬奧乃心思深沉之輩,為了報仇和實現自己的野心,他都能屈身投靠匈奴人,被人罵一頓又能如何?只見他抖了抖下擺,一臉誠懇地跪在趙固面前,言辭懇切道:“將軍于我有大恩,小的就是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絕不敢有任何欺騙將軍之處。”

  “此次留縣之戰,前鋒大軍被全殲,趙丹將軍不幸身亡,在下也感到十分震驚!”

  “那就是說,你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大軍前鋒失利的原因嘍?”趙固並沒有被司馬奧的可憐相所迷惑,依舊對其冷嘲熱諷。三千精銳騎兵,已經占到趙、王二人全部兵力的十分之一,這樣的損失讓他感到心疼。

  “不,在下已查到了導致前軍失利的真正原因,此次趙丹將軍之所以陣亡,主要是在下沒料到祖逖竟然出現在徐州。從我在徐州的一些眼線傳來的消息看,此次留縣之戰完全是祖逖一手策劃的,他先是派出小股兵力誘我軍深入,然後集中萬餘兵馬再加上地利之便才打敗了趙丹將軍。”

  “祖逖?”果然,趙固一聽到祖逖的名字頓時愣住了,就是王桑也停下了喝酒,兩人一眨不眨的盯著司馬奧。

  “嗯,就是祖逖!聽說裴盾臨走之前將彭城的防務完全交給了祖逖,雖然徐州兵羸弱,但祖逖可不是一般人,他跟並州刺史劉琨乃是天下齊名大名士。當初劉琨能憑藉數千殘兵敗旅打敗了我匈奴漢國數萬大軍,如今祖逖的能力恐怕也不會比劉琨弱多少。”

  咕咚!趙固咽了一口吐沫,頓時洩氣了!如果留縣之戰是祖逖指揮的,那就不足為奇了。別說趙丹,就是他自己也沒信心正面打敗祖逖。

  看著趙固傻眼的樣子,司馬奧暗自感到非常解氣,若非走投無路他才不會選擇趙固、王桑兩人,不過如今司馬奧心裡已經有了新的計畫。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7:33

第58章 內憂外患

  真是人的名樹的影啊!祖逖突然在出現在徐州,完全打亂了趙固、王桑二人的原定計劃,急切之下只得暫緩進軍徐州的打算,等拿出應對措施之後,再確定下一步行動。

  “誒,司馬先生,你不是在彭城內有不少心腹嗎?有什麼好建議沒?”王桑斜著眼問道。

  司馬奧不怎麼害怕脾氣暴躁的趙固,唯獨對心思難測的王桑心懷警惕,故一聽王桑相問,忙站起來一作揖道:“將軍,其實祖逖不可慮,留縣之敗是多種因素造成的。在下相信,只要接下來我們小心謹慎,不給敵人以可乘之機,像留縣那樣的失敗必然不會再發生。”

  “而且徐州兵力不足,解決趙丹將軍麾下的三千騎兵怕是已讓祖逖愁白了頭,如果在下所料不錯的話,此時祖逖一定在收縮兵力,死守彭城。彭城城高池深,內有良將精兵,外有強援在側。將軍若要強攻奪取,必然事倍功半!”

  “所以要想拿下彭城,則必須智取才行!”

  “嘁!”趙固嗤笑了一聲,嘲諷道:“智取?你說說倒是該怎麼個智取法?”

  司馬奧也不在意,他繼續蠱惑道:“二位將軍,在彭城內我還有幾條眼線,關鍵時刻趁敵人不備,在夜間悄悄幫大軍打開城門,只要大軍進了城,就算祖逖本事再大,恐怕也無力回天了!”

  “妙啊!此計甚妙!哎,王桑你覺得他這個建議如何?”趙固一聽雙眼放光,覺得司馬奧這個建議非常靠譜,不禁連連讚歎。

  王桑可沒趙固那麼好忽悠了,他輕笑一聲道:“司馬先生的建議不錯,不過本將軍有幾個問題,需要司馬先生解惑一二。”

  “請將軍明言,在下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司馬先生爽快!第一個問題:如今我們還有不到兩萬兵馬,雖然不算多,但也不少了,司馬先生有何建議可以讓大軍避開祖逖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覺的抵達彭城呢?”

  “第二個問題,也是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就是司馬先生如何保證你的人會成功打開彭城的城門?萬一失敗了呢?兩萬大軍困頓堅城之下,進又進不得,退又沒有退路,到時必然會軍心大亂,城內祖逖一旦乘機發動反攻,我軍豈不會有全軍覆沒之虞?”

  趙固聞言臉色大變,不知想到什麼,突然一腳將司馬奧踹翻在地,然後轉身從地上拾起寶劍,指著司馬奧破口大駡,“媽的,司馬奧,你行啊!竟然敢耍老子!老子當年做土匪的時候,不知道殺了多少花花腸子的人!”

  “你是不是覺得當初能把裴盾耍得團團轉,如今也能耍得了老子?”

  “將軍,冤枉啊!我冤枉啊!小的承蒙將軍收留,正無以為報,怎敢欺瞞將軍?”司馬奧上前一把抱住趙固的小腿,苦苦哀求。

  “老三,把劍放下!司馬先生,你也起來。”王桑看到司馬奧也算受到警告了,忙站起來拉住趙固。

  “二哥,你幹嘛攔著我,這小子沒安好心,乾脆一劍殺了他得了!”

  當初趙固、王桑跟著王彌造反的時候,曾經跟曹嶷結拜為兄弟,只是因發生一些齷齪事,使得他們兩個跟老大曹嶷越走越遠,而他們之間的關係卻越來越近,趙固一向唯王桑馬首是瞻,故王桑一發話,他就不敢再鬧下去。

  王桑讓人重新整了一桌酒席,又請司馬奧坐下,三人開始鄭重的合計起來。其中主要是王桑與司馬奧兩人商量解決的辦法,而腦袋一根筋的趙固根本插不上嘴。

  ……

  且不提外界蠢蠢欲動的胡人大軍,就說徐州內部也開始變得暗潮湧動,一些司馬奧的心腹,得知主子帶了大軍回來,頓時覺得前途一片光明。為了配合主子拿下彭城,最近他們可是沒少活動。再加上最近裴盾也有些不安分,一時間彭城內竟然變得有些烏煙瘴氣。

  “兄長,那幾營軍官今日有事不來了。”

  祖約一臉不爽的闖了進來,忍不住對祖逖抱怨道:“兄長,你說最近怎麼啦?前幾日還對我們熱臉相迎的徐州官員,如今卻像躲瘟疫似的,躲著咱們。”

  祖逖像是什麼沒聽見似的,只顧看手中的書。等了半天不見兄長有任何反應,祖約不由得上前一步,繼續打著小報告,“兄長,你別光顧著看書,快想想辦法啊,要不然用不了多久,咱們就得被下面人給架空了。”

  這時祖逖才抬起頭,看了自家兄弟一眼,苦笑了一聲,無可奈何道:“我有什麼辦法啊!我們不過是暫掌徐州軍事大權,下面人不認真對待,這不很正常?我又沒權撤了他們的職,人之常情嘛!”

  “那,那這事就這麼算了?要不我去下邳找找裴刺史?”

  “別,千萬不要將此事告訴裴刺史。”祖逖嚴肅的警告自己兄弟祖約,他可沒祖約那麼好糊弄,要說這事背後沒有裴盾的影子,打死他都不信,誰不知徐州世家跟裴盾好的就跟穿一條褲子似得,而整個徐州官場又跟徐州本地世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事真要捅到裴盾那裡,說不得對方還真敢厚顏無恥的借機跑回來,祖逖可是聽說前些日子刺史裴盾對外表示後悔離開得早了,裴盾真要來了,他祖逖該如何自處?

  倒不是祖逖捨不得放棄手中的權力,實在是對裴盾信心不足,如今好不容易才扳回一局,萬一裴盾胡來,導致整個戰局崩潰,最後受苦的還不是徐州百姓?

  “兄長,衛兵曹來了!”正在此時,祖納進來稟告道。

  “衛大人來了?快請,哦不,我親自去迎接他。”祖逖一聽衛朔來了,趕忙起身相迎。

  祖逖剛走出大廳,就看到對面衛朔帶著張二郎、曹宏二人施施然走了過來。不知怎麼回事,每次看到衛朔,祖逖就覺得心情會莫名的變好,衛朔身上有一股讓人不由自主感到親切的氣質,總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親近他。

  “祖將軍,在下沒來晚吧?”衛朔朝祖逖拱拱手笑道。

  “來什麼晚啊!除了衛大人根本就沒人來!”祖逖還沒來得及客氣,身後的祖約卻忍不住了。

  “咦?”衛朔詫異道:“祖將軍,這是怎麼一回事?”

  祖逖瞪了祖約一眼,怪他多嘴,然後笑著給衛朔解釋道:“沒什麼大事,不過是下面人辦事不精心,惹得祖約不高興而已。”

  見祖逖不願多說,衛朔也不好細問,只笑笑不以為然道:“下面人不精心,罰了他就是,值得為他們生氣嗎?”

  祖約一臉不服氣,還要說什麼,但迫于祖逖的淫威,只好氣鼓鼓的站在一邊。衛朔對此也見怪不怪了,別看祖家幾個兄弟個個心高氣傲,誰也不服誰,但好像都挺服祖逖的,只要祖逖發話了,其他人根本不會有異議。

  其實就算祖逖不說什麼,衛朔多少也能猜到一些,無非最近彭城內有些人見祖逖輕而易舉打敗了胡人,有些按捺不住想要搶班奪權。衛朔忍不住暗自冷笑,也就是祖逖是世家子弟,不好跟那些世家廢物翻臉,如果換做衛朔他自己,恐怕早就撂挑子跑路了。

  不過,今天他正好有些話要跟祖逖說,如果換作往常,他還不好開口,可中間插了這麼一杠子,衛朔卻覺得這是天賜良機啊。

  所以他眼珠子一轉道:“祖將軍,如今敵我雙方已進入僵局之態,短時間內局勢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今彭城內有良將強兵把守,基本上算是固若金湯了。衛某麾下的長矛兵守城時幫助不大,不如按照事先的約定,我帶著他們出城吧?”

  “現在就出城?是不是有點早?”祖逖有些不舍,雖然跟衛朔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對衛朔的感觀很好,覺得此人不但彬彬有禮,而且很有本事,如今見他要離去,竟然一時有些不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7:33

第59章 將離彭城

  “凡事不都要早作打算,再說這事關係日後徐州抗胡的關鍵,怎能不提前準備?”

  不知怎地,雖然這事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但祖逖總感覺今日衛朔說話怪怪的,不過他也沒多想,就點點頭同意了衛朔的要求。

  說話間祖逖、衛朔二人來到了大廳上,看到空無一人的大廳,衛朔故作不解道:“哎?不是說要開會嗎?怎麼這會兒一個人都沒來?其他人呢?祖約,你沒通知其他人嗎?”

  這下祖約可算是逮著機會了,像倒苦水一般把連日來受到的憋屈全都告訴了衛朔,完了還一臉不爽道:“如今其他軍官忙著看世家臉色,哪裡還顧得上我家兄長?哼!若不是我兄長運籌帷幕,決勝千里,怎會有留縣大捷?”

  “好了,別再抱怨了,祖約,不是做兄長要教訓你,實在是你的胸襟太狹隘了!做人、做事不能只盯著眼前的事斤斤計較,要多多想一些長遠利益。”祖逖見自家兄弟叨叨個沒完,不由得開口教訓道。

  “祖將軍,你這是幹嘛?祖兄弟其實也沒說錯,有些人的確做得太過分了,也就是將軍大度不會與人計較,換個人必然不會忍耐下去。”

  “就是嘛,兄長,小弟就是覺得你脾氣太好了!”

  “好啦,你先出去吧,我有要事跟衛兵曹商議。”

  將祖約頗有懊惱的走了出去,大廳內只剩下祖逖、衛朔等幾人。

  “將軍有話直說吧,正好我有事也想跟將軍商議一下。”

  祖逖聞言錯愕道:“衛兵曹你有何事?要不你先說?”

  “不不不,我的事不著急,還是祖將軍的事要緊。”衛朔連連擺手,示意祖逖先講。

  祖逖長歎一聲滿臉憂慮之色道:“本將以為打了一場勝仗,必將激起徐州上下同仇敵愾之心,以期共同抗敵!然祖某沒料到,士心、民心雖易被鼓動,但人的欲望卻難滿足。大戰來臨之際,彭城內暗潮湧動,竟有分崩離析之兆!”

  “本將雖有心殺敵,卻苦於無實權、心腹在手。今衛兵曹又欲帶精兵外出,在下深感勢單力孤。故在本將有一事相求,為加強守軍實力,不知衛兵曹可不可以將軍中所用的紙甲撥付一部分給祖某?”

  衛朔沒料到祖逖竟然看中了紙甲,其實不難理解,只要是個有心人自然不會忽略紙甲在戰場上發揮的作用。當日留縣之戰,三千新兵擔任正面狙擊胡人的重擔,若非有紙甲防護,戰後其傷亡必然要超過千人。

  可就是因為一個小小的紙甲,硬是將士兵的傷亡降低了一半以上,可見紙甲應付胡人的騎射殺傷很有效果。祖逖正是親眼見證了紙甲在戰場上的表現,今日才忍不住開口向衛朔求援。

  “這個,這……”

  看到衛朔欲言又止,祖逖心下一沉,臉上露出一絲難堪之色道:“若是此事讓衛兵曹為難,那就算了,就當祖某從來沒提過。”

  “哎,將軍誤會了!衛某不是這個意思。”衛朔微微搖搖頭解釋道:“其實祖將軍並不知其中內情,紙甲雖然看似防護性能很好,但它有個致命弱點,那就是損耗率極高,一副鎧甲甚至在一場大戰之後就只能丟棄不堪再用。”

  “這點與鐵甲相比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我軍中將士之所以裝備的起紙甲,是因為輜重營內有作坊可量產,完全可彌補戰場上的損耗。但將軍手中並沒有這樣的作坊,如今就算我給將軍留下一千副紙甲,也頂多只夠千人士兵一場戰事的消耗。”

  “一旦將軍手中的紙甲消耗完,今後將士們再來找將軍討要的話?將軍該如何應對?那時衛某說不定已不在彭城了,如果將軍不能滿足軍中將士的要求,會不會引發其他問題?這才是衛某猶豫的原因!”

  非是衛朔捨不得那點紙甲,實在是擔心日後祖逖手中沒了紙甲來源,反而被某些胃口養叼的軍官、士兵借機生事,不但沒幫上忙,反而給他帶來隱患就不好了。

  “那你不能將紙甲的製作方法也留……唉,算了,你還是給我留下一千副紙甲吧!”祖逖說了一半打住了,無論從哪個角度說,衛朔都不可能將紙甲的製作方法告訴其他人。

  衛朔自然知道祖逖的話裡未盡之意,可他絕不會告訴外人有關紙甲的詳細內容,紙甲已是嶗山上跟青鹽製造、炒茶工藝齊名的三大秘技之一,未來必然會為嶗山帶來巨額的財富。

  “祖將軍,實話跟你說了吧,其實衛某並不看好彭城的未來,別看城內有近萬兵力,還有數萬青壯,但各營之間勾心鬥角不能合力對敵,就算城外有在下的牽制,恐對大局於事無補,彭城早晚會落入胡人手中。”

  “所以衛某希望祖將軍還是早作打算比較好,抗擊胡人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功,我們必須做好長期對抗的準備。此戰之後,衛某將會撤往徐州東部沿海地區,依託祝其縣為根基之地做長遠打算。”

  “祖將軍,如今這彭城內除了衛某怕是沒人願真心幫將軍,可衛某日後要領兵在外,城內只剩將軍一人,祖約、祖納二人雖然精明強幹,但畢竟年輕經驗不足,恐怕也幫不了將軍多少。”

  祖逖聞言心中一動,怪不得今日他一直感覺衛朔有些不對勁,原來衛朔是在為日後打算了。他忙焦急道:“衛大人何出此言?我們之前不是約定好了要共擊胡人嗎?難道衛大人要失約而臨陣脫逃?”

  “祖將軍誤會衛某了,衛某既已答應了將軍,定會言而有信。只是在下不看好以後的戰局罷了。”衛朔眉頭緊皺道:“在下可從沒想著要替彭城內的世家大族賣命,必須為手下兄弟們考慮。”

  “唉,衛某說了這麼多,就是希望祖將軍為將來考慮一下。”

  “嗯,衛兵曹好意,祖某心領了!”祖逖默然不語。

  ……

  剛一離開刺史府,曹宏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大人,今後你真的要離開彭城嗎?可咱們離開了彭城去哪兒啊?”

  “嘻嘻,怎麼?曹參軍還不捨得彭城內繁華的生活嗎?”張二郎開口調笑道。

  “二郎,這個時候你怎麼還有心情開玩笑!怎麼不知道勸勸大人呢?”

  衛朔站住認真地看了一眼曹宏道:“濟夫,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瞞你了,想必之前你也聽說過,在下是青州鹽田使,執掌嶗山煮鹽業。”

  “略有耳聞!”

  “可你卻不知道嶗山真正的虛實,如今嶗山四周已聚集了數萬流民,光是青壯就不下萬人。每年光是出產的精鹽就不下數萬石,嶗山已是在下背後最堅固的後盾。我們撤到祝其縣後,借助徐州沿海地區的港口,可以打通與嶗山的海上道路。”

  “日後背靠嶗山,立足祝其縣,積蓄實力,等日後時機成熟,則東出大軍橫掃胡人,收復徐州。”

  曹宏聞言臉上有些不太好看,在他看來,衛朔提出的這條發展策略,明顯是要拋開世家大族單幹。曹宏畢竟出身世家,儘管他心中對當世世家某些處事行為看不慣,但真要讓其拋棄世家的一切追隨衛朔,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決定的。

  衛朔拍了拍曹宏肩膀安慰道:“我知道這事讓濟夫有些為難,但其實你換個角度考慮,未必不是為了曹家好。你想呀,如今你曹家的主要力量已轉移到江東,將來必有子弟在琅琊王府出仕。”

  “你們世家不能喜歡分散投資,降低風險嘛?衛某這個小人物或許沒放在你們曹家眼裡,但我相信濟夫你絕不會如此短視。你跟著我,雖然暫時與曹家切斷了聯繫,可將來的事誰又能說得准,萬一在下僥倖立下齊桓晉文那樣的霸業,到那時濟夫說不得就成了曹家的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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