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權錢交易
太興元年四月,隨著中原抗災治蝗計畫不斷推進,來自四面八方的物資開始源源不斷往中原各州郡雲集。
鑒於黃河在歷史上劣跡斑斑——常年決口造成大面積受災,內閣趁著抗災整修中原水利之際,而治理黃河又幾乎是個無底洞,需投入大量人力、物資修築堤壩。
僅靠殘破的中原哪有財力支援如此浩大的工程?
因此大量物資都需要從外地調運,好在這十多年來,戶部前身戶曹能幹,在各地建立了大量倉庫,儲備了無數物資。
大量物資調動,同樣給某些貪官奸商提供了便利,不少官員因私欲膨脹而走上了違法亂紀之道路,勾結奸商進行權錢交易。
而目前管理這些倉庫的官員就是倉曹主事——裴灌,裴灌原本就出身于河東裴氏這樣的世家豪門,又與巨頭之一的裴嶷沾親帶故,普一進入官場就得到不少便利。
再加上裴灌本身能力不弱,背景又很強,很快就從底層爬升至中層官吏,最後更是擔任了倉曹主事這個肥缺。
一開始裴灌看著倉庫內堆積如山的物資並未有其他想法,反而帶著手下兢兢業業守著物資過活。直到在‘無意’間認識了一個名叫武藝的海商之後,裴灌內心的想法全都變了。
在武藝帶著‘逍遙’了幾番後,裴灌漸漸沾染上賭博、喜好享受等不良習慣。然而官員的俸祿並不足以支持他過上奢靡的生活,最終裴灌將目光對準了倉庫中的物資。
儲備在各倉庫中的物資都是戶部用來賑災以及應付各種危機事先預備的,除了不時有監察署派出禦史巡查外,一般情況下根本就沒人注意到倉庫內物資變化。
這就給了裴灌上下其手的機會,只要他能搞定前來巡查的禦史,那麼倉庫內的物資幾乎任由他處置。當然了,想要收買全部禦史幾乎是不可能,最好的辦法是提前得到禦史巡查的時間與地點,然後通過左右騰挪將檢查應付過去。
漸漸地裴灌走上了倒賣倉庫物資的違法犯罪的道路,他通過武藝之手將儲存在倉庫內的物資賣給各大海商,從中牟取了巨額利益。
原本這事進行的十分順利,裴灌也過上了驕奢淫逸的生活,但隨著今年內閣突然下令調各倉庫物資支援中原抗災,他的好日子赫然走到了盡頭。
在裴府書房內,裴灌正跟幾名心腹商議對策,這些都是他為倒賣物資網路的人脈,幾人上下勾結,編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貪腐網。
“大人,如今上到燕王下至小民,全都盯著中原抗災,海量的物資如流水一般湧向中原各州郡。眼下我們手中的物資定多還能支撐半月,再過半月一旦有新的調令下來,我們恐怕拿不出一粒糧食、一匹布來。”
這話一出,屋內的氣氛愈加沉悶凝重,在座眾人皆是燕國土著官吏出身,哪能不知道燕國律法森嚴,尤其在針對官員知法犯法上,燕王衛朔更是自作主張強行通過了許多嚴刑峻法。
只要他們的所作所為曝光,那上到倉曹主事裴灌,下到一般小吏,只要是涉案人員,幾乎沒有任何倖免的可能。
沉默了許久,作為眾人的主心骨裴灌終於開口了,“李庫房,你給我交個底,眼下庫房內的物資還能支持多久?假若從外界購買的話,需要多長時間才能籌集到足夠的物資?”
“大人,按照之前的物資調撥速度,倉庫內物資最多可支援半月時間。這還是不考慮其他因素,萬一中原災情有變,內閣、戶部難保不會加大物資調集的力度,到時恐怕我們連七日都撐不下來。”
“至於從外界購買,且不說我們手中根本沒有錢財用來支付花銷,即便我們有足夠的金錢,恐怕也買不到足夠多的物資。”
“現在還有誰不知道中原即將有大災?那些商人鼻子跟狗似的,早早捂緊手中物資,輕易根本就不出手,只等著災害發生大賺一筆。”
說到這兒,李庫房抬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裴灌,猶豫道:“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拿到內閣授權,以內閣名義向各大商家購買,只有這樣才有希望以平價或者較低的價格買到物資。”
裴灌沉吟許久道:“資金問題我會解決,至於內閣授權……我也會想辦法解決。我對大家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不要慌,要沉住氣。大家要有信心,只要我們團結一心就能順利渡過此次難關。”
聽了裴灌如此保證,眾人原本懸著的心才稍稍放鬆下來。當初大家之所以敢上裴灌的賊船,就是看中了他背景深厚這一點。眾人都相信,只要裴灌找人到同族長輩裴嶷面前疏通一二,拿到內閣授權不過是小菜一碟。
不得不說裴灌口才不錯,也不知他對裴嶷說了什麼,最終說動了這位內閣首輔。
好在裴嶷知道此事重大,沒有輕易答應裴灌要求,只提出要等內閣商議後再定奪。
原本監察署已對裴灌進行了秘密調查,只是還未向外界披露而已。案件個中詳情,除了衛朔外,只有負責案件調查的相關禦史知道。
當衛朔從裴嶷口中聽到裴灌的名字後,他立即意識到以裴灌為核心的貪腐集團已開始展開自救,他一邊向台產下達了加快調查速度的指令,另一邊則向內閣提前揭露了裴灌的罪行。
“對內閣諸位大學士隱瞞案件詳情,並非是出自于不信任,而是制度使然。根據規定監察署調查案件期間,任何人包括內閣在內無權插手。因此在案件查明之前,我不可能讓國俊提前向大家公佈案情。”
“而這一次完全是意外,若非文冀提到了涉案人員,而我又擔心影響到案件調查,才不得不提前向內閣吐露案情。但是我希望列為大學士千萬不要向外界吐露一絲一毫,若是被我知道有人向外界洩露案情,到時別怪我不講情面。”
“諾!臣等不敢以身試法。”
看著臉色難看的裴嶷,衛朔揮揮手,待其他人完全退出房間後,他方開口道:“文冀莫要為此事生氣,裴灌犯法自有國法處置,與你何干?與裴家又有什麼關係?你不會以為我會遷怒你跟裴家吧?”
裴嶷搖搖頭痛苦道:“臣非是擔心主公,而是為裴氏子弟知法犯法感到氣憤,這才過去多久啊?竟出現如此敗類。”
“這就是我常說的,治國如烹小鮮,吏治尤需如此,需要小火慢燉。我從來就沒奢望一夜之間讓燕國吏治清明,這個過程或許要十年,甚至二十年,但只要我們常抓不懈,吏治早有好轉的一天。”
“當前發生裴灌這件事可以說在我的預料之中,這些年監察總署抓到的貪官污吏還少嗎?不少啦,只是裴灌案件有點兒特殊。首先它是首次以貪腐集團的形式出現,另外犯案人員出身名門望族,與文冀、王妃皆有關係。”
“唉,若因此事而影響到王妃清譽,那臣將萬死莫辭!”
接著裴嶷斬釘截鐵地表示:“請大王放心,臣這就回去給家中寫信,讓他們將裴灌給王妃帶來的影響將至最低,哪怕這個黑鍋有我們裴氏來背,也不會讓王妃有任何影響。”
衛朔笑道:“文冀言重了,裴灌雖與王府有來往,但都是一般的人情往來,貪腐一事怎麼著也牽扯不到王妃。”
但是衛朔的安慰並未阻止裴嶷的決心,他從政事堂出來後,迅速向裴家發出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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