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鍾馗伏魔之幽冥神探 作者:一葦夏夜(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3-16 19:00:2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2 37399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32
第四十章 挨劈卡(上)

    閉上眼睛,鍾馗似乎看到一片翠綠的荷塘。粉紅淺白的花瓣在傘一樣的綠葉中挺立。微風過去,花葉搖曳,如在跳舞。淡淡的荷花香縈繞在鼻尖,頭頂的烈日也像是忽然消失了,舒適得渾身毛孔都張開了。

    原本在花廳裡乘涼嬉戲的眾人都跑出來,圍在遠處聽琴。

    琴聲忽然由緩變急,像風變大了,吹得花葉亂舞。空中陰雲密佈,大雨就要來了。

    大家不由自主抬眼朝空中看。天空依舊白雲朵朵,只是遮住了太陽。

    原來是梁柔兒的琴藝高超,才有那種大雨降至的幻像。

    梁柔兒的手指拂動越來越快,讓人眼花繚亂,彷彿驟雨已至,嘈嘈切切,大珠小珠落玉盤。

    眾人忍不住又抬頭,發現頭頂也漸漸聚攏了烏雲,天空黑了下來,不由得一陣感嘆:「啊,莫非這琴聲太過傳神,連老天都信以為真了?」

    天上響起一聲驚雷,『轟隆隆』。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所有人都抱著頭倉皇跑回去躲雨,只有鍾馗一動不動,閉著眼,似是還沉醉在琴聲中。

    梁柔兒忍不住抿嘴笑了。

    他若願意聽,就算淋雨,她也陪他!

    一陣大風過來,鍾馗背後的傘被吹落,他依舊一點反應也沒有。

    梁柔兒終於覺得不對勁了,抱著琴走了過去。

    走近,她便聽見他細細的鼾聲。

    「可惡,你這混蛋,竟然睡著了!!枉費我為你彈琴的一番好意。」梁柔兒氣得想用琴砸鍾馗。

    可是舉起了,她又放下了琴:「呵呵,算了。我不肯你計較,壞了琴不值得。我就不叫醒你,看你睡到什麼時候。讓你淋淋雨也好!」

    梁柔兒撿起傘,剛跑到簷下,瓢潑大雨便『嘩啦』一聲傾瀉而下。

    鍾馗被雨澆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看了一眼天空:「嗯,下雨了?這幫傢伙都不叫我。」

    他正要站起來。天空忽然又是一道閃電,正好劈在他身上。

    電閃雷鳴,火光四濺。鍾馗全身抽搐之後,頭上冒著青煙,一臉焦黑,活像只烏眼雞。

    梁柔兒手裡的琴掉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她捂著嘴失聲尖叫起來。

    他無力地抬頭看著天,吐了一口煙,呻吟一般地說:「我跟你有仇嗎?!」然後倒在地上。

    梁柔兒和司馬郁堂不顧雷聲,幾乎同時跑了出去。跑到鍾馗身邊,司馬郁堂心一沉。鍾馗身上沒有一塊好肉,跟烤熟了一樣。梁柔兒大哭起來,抱著鍾馗揉著:「混蛋,你醒醒。」

    她只是生氣,想懲罰一下他,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倒霉正好被雷劈中。

    此時雨漸漸小了,琉璃聽見動靜,也帶著人出來查看。

    見鍾馗那副模樣,琉璃嘆了一口氣:「哎,可惜了。先抬出去再說吧。」

    梁柔兒見琉璃一副篤定鍾馗已經玩完的樣子,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股子虛火,衝著他就叫:「他還沒死,身體還溫熱的,你是不是巴不得他死?」

    琉璃無言以對,只能讓人把鍾馗抬回了他們住的院子。

    等了一個時辰,鍾馗的身子漸漸冷了。琉璃又叫人來收殮鍾馗的屍體,柔兒卻不肯讓人靠近。

    司馬郁堂不能出聲,只能拱手哀求琉璃讓再留鍾馗一晚。琉璃見硬搶怕是會出事,只能無奈允了。

    梁柔兒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靠在鍾馗的床邊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她夢見鍾馗正吃著她做的飯菜。他皺眉苦臉地說難吃,卻又一邊說「好餓」。

    「笨蛋。」她忍不住在夢裡哽嚥了起來,睜開了眼,抬頭看了看鍾馗。

    鍾馗依舊雙目緊閉,毫無聲息。

    外面晨光微露,已經又到早上了。

    「混蛋。我不准你就這樣死了。」梁柔兒喃喃地說。

    「好。」鍾馗忽然詐屍一樣直挺挺坐了起來。

    梁柔兒嚇得尖叫著跳了起來。原本靠在桌邊支著頭睡覺的司馬郁堂一下拔出了刀,擋在梁柔兒面前。

    「嘶,好餓。」鍾馗揉著肚子轉頭對著他們嘀咕。

    「你你你是人是鬼?」梁柔兒從司馬郁堂身後探出頭哆哆嗦嗦地問。

    「鬼。」鍾馗下意識就說了實話。

    「放屁,沒見過鬼早上出來的。」梁柔兒惱羞成怒,狠狠拍了鍾馗一下。

    手所觸到的身體柔軟溫暖,原來他是真的醒了。梁柔兒的淚水奪眶而出,忍不住一把抱住鍾馗:「混蛋,你嚇死我了。」

    司馬郁堂把刀插了回去,嘴角抽了抽,轉開頭,眼裡亮晶晶的,分明也有淚水。

    雖然鍾馗醒了,琉璃卻再也不敢叫他去練功。此刻鍾馗正翹著二郎腿,吃著琉璃派人送來的水果。

    「呵呵,你就不怕他下毒?」梁柔兒冷笑。

    怕蝦米?什麼毒能毒死他!?只是,鍾馗不能明說,只能乾笑了一聲,算是回答。

    「你還真是命大。被雷劈了竟然毫髮無傷。」司馬郁堂上下打量著鍾馗。

    昨天分明摸到鍾馗的身體都冷了,所以他到現在還不能理解鍾馗是怎麼活過來的。

    「我告訴你,其實是你給我的那個什麼通行卡救了我。」鍾馗早把哄他們的話想好了。

    「嗯?什麼意思?」

    「我跟你說,雷電吧,其實是一種電。之所以會劈死人,是電量太大,燒焦了內臟,讓心臟停跳。你看,我這個卡,穗子老長,垂到了地上,剛好把電都導走了。所以,我有驚無險。」

    鍾馗舌如巧簧,一口氣把這些說完,端起茶杯,灌了自己一口茶。

    梁柔兒張大了嘴,跟司馬郁堂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假裝恍然大悟地笑了一聲:「原來如此,知道了。」

    鍾馗鬆了一口氣,其實都是他胡謅的,還好他們信了,不然他都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死而復生。

    趁著鍾馗接著吃東西去了,梁柔兒轉身低聲跟司馬郁堂說:「不會是被雷劈壞了腦子吧?」

    「我覺得有點像。」司馬郁堂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我要給這個卡改個名字。」鍾馗忽然說。

    「挨劈卡。」

    「誒,這不錯,這個名字好聽。」鍾馗從懷裡拿出玄晶刀專注在通行卡上刻字去了。

    司馬郁堂一看自己的玄晶刀竟然被他用來刻字,一陣心疼,正要搶回來,卻被柔兒按住。

    「他現在不正常,你不要跟他一般計較。」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33
第四十一章 挨劈卡(中)

    大家都知道鍾馗如今腦子有點問題了。所以見他在後院裡亂竄也沒有人理他。除了琉璃的屋子,鍾馗搜遍了整個後院,卻沒有發現跟胭脂製作和『吸血魔』有關的東西。

    而琉璃的院子,他又輕易不敢進去,害怕沒找到證據反而打草驚蛇,又讓『吸血魔』跑了。

    不過從他在茅房、廚房、洞房外偷聽來的消息得知,原本要跟毓青去唱戲的那個武生叫胡笙。胡笙病得好蹊蹺,只是晚上去了琉璃那裡一趟回來就病了。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好像是被人抽乾了血。鍾馗在外面觀察了一日,發現小廝端給胡笙的都是補血的東西。可見傳言不假。

    夜裡胡笙正歪在榻上休息,忽然隱約覺得床邊有人,一睜眼便看見一個相貌英俊,表情怪異的人蹲在他面前。

    說他怪異,是因為那人的眼神,既像在研究病人的大夫,又像在研究死豬的屠夫。

    這人,便是已經在外面轉悠了好幾日的鍾馗。

    胡笙嚇得一下坐了起來,伸手便扯過床頭的劍對著鍾馗紮了過去。鍾馗好似在逗孩子一樣,等劍到了鼻尖才閒閒用兩根手指夾住了劍。胡笙臉憋得通紅想要把劍抽回來。劍卻像是釘在了鍾馗手上一般,紋絲不動。

    鍾馗輕輕移動手腕,把劍尖挪開,燦然一笑:「我來,只是想要問你幾句話。」

    胡笙咬牙切齒:「你是哪裡來的狂徒,還不趁著堂主尚未發現,趕緊逃走?!不然,等下叫你身首異處。」

    「我叫誤終生。」

    胡笙立刻鬆了手,上下打量了一下鍾馗,冷冷說:「原來是你。我這裡不是你玩的地方,快走!」

    鍾馗扔了劍,一屁股坐到胡笙身邊:「別這麼冷淡嗎,我們也算是同門了。」

    「你再胡攪蠻纏,我要叫人了。」胡笙剛要張嘴叫人,鍾馗已經忽然轉身捂著他的嘴,把他按在床上,湊到他面前。

    胡笙快氣瘋了,銀牙咬碎怒目圓睜,死命掙扎卻絲毫不能動彈。

    鍾馗卻只是在他臉上聞了聞,便鬆開手退開了:「你用的什麼胭脂?拿來我看看。」

    胡笙無奈,只能取了胭脂給鍾馗。鍾馗一看,又是新的『血胭脂』,激動得手直哆嗦,剛要抬頭問胡笙,卻赫然發現胡笙不見了。

    後頸忽然一痛,眼前的一切變成了紅色,他回頭便看見面色陰沉拿著棍子的胡笙。

    胡笙的棍子上全是血。

    「媽蛋,竟然暗算我。」鍾馗嘀咕了一聲,便閉眼暈倒在地。

    朦朧中聽見有人在說話:「我來了。」「不不不,我不去。你放過我。」

    明明是一個人的聲音,卻像是兩個人在爭吵。

    鍾馗醒了,卻沒睜開眼,而是豎耳細聽。

    胡笙在屋子裡煩躁地徘徊,自言自語,臉上的表情極其糾結。

    「來吧,來吧」似有若無的呼喚聲,又在夜空裡響起。

    胡笙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外面,表情呆滯地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鍾馗不敢再耽擱,捏了個隱身訣就跟上了遊魂一樣的胡笙。

    胡笙走得很快,像在飄一樣。鍾馗頭暈得厲害,為了跟上他竟然有些費勁。

    走到湖邊的一棵大樹下,胡笙停下了腳步。

    大樹的根部忽然裂開了一道門,胡笙便走了進去。

    眼看門立刻就要關上,鍾馗顧不上姿勢,直接撲了進去。他沒注意到腳下,被樹根一絆,面朝下撲倒在門後。

    上半身進去了,下半身還在外面,鍾馗被門夾得直翻白眼。還好,操縱門的人見門關不上,把門又打開。鍾馗艱難往裡爬了一步,那門迅速又關上了。鍾馗又被夾得抱頭咬手背才忍住沒有叫出聲。

    門還是沒有關嚴實。

    如此反覆四五次,鍾馗在忙著跟門鬥爭,胡笙已經沿著長長的通道走遠了。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鍾馗忙扶著牆趔趔趄趄追著胡笙而去。

    「乖,你只要乖乖聽我的話,下一任堂主就是你。」

    琉璃的聲音從遠處隱隱傳來。

    鍾馗加快了腳步。通道的盡頭是一個寬敞的大廳,琉璃和胡笙便站在大廳中。

    琉璃捏著胡笙的下巴,居高臨下貪婪地盯著胡笙,好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原本漂亮的臉此刻卻讓他看上去越發駭人。

    「求您不要再……弟子真的受不了了。」胡笙似乎是清醒了,不住地哀求。

    琉璃低下頭,堵住了胡笙的嘴。胡笙瞪大了眼睛,卻無法掙扎開。

    鑑於前兩次失敗的經驗,鍾馗決定不那麼冒險。再靠近一點,他就可以祭出千刃扇,琉璃便無處可逃!他屏住呼吸,慢慢挪動腳步靠近。

    琉璃猛然抬頭喝了一聲:「誰?」

    鍾馗立刻停了下來。琉璃沒有看見任何人,便忽然捏住胡笙的脖子,臉色陰沉地說:「如何有別人的血的味道。你做了什麼?」

    胡笙痛苦地掙扎出聲:「今天那個叫誤終生的瘋子闖進了我的房間。我把他打暈了。大概是他的血濺到了我的身上。」

    琉璃將信將疑地鬆開了手,臉上神色緩和下來,扳著胡笙轉身背對著他。胡笙立刻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現在正是動手的好時機!鍾馗張開手指,千刃扇卻沒有飛出去。他驚訝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沒想到胡笙傷他如此之重,讓他無法動用千刃扇。

    今天只能算了。不然打草驚蛇,更不好。

    鍾馗退了一步,轉身快步沿著通道離去,只是胡笙痛苦的叫聲,在通道里迴響,讓鍾馗十分不忍。鍾馗依舊回到胡笙房間,吃著桌上的水果點心,悠然翹著二郎腿等胡笙回來。

    眼看月沉西天,胡笙才步伐不穩地回來了,臉色愈發難看。見鍾馗坐著,他倒退了一步,轉身要逃,卻被鍾馗一步上前按在門上。

    「你殺了我算了。」胡笙咬牙說。

    堂堂一個男子漢,卻被人當女人一般奴役,確實可憐。鍾馗微微嘆氣:「你只要回答我幾個問題,我或許能救你出去。」

    「你?!!哈哈哈哈。」胡笙好像聽見了個笑話一樣,大笑起來,「幾十年了,琉璃堂裡的男人,就沒有能逃出去的。只有死!才能離開。」

    鍾馗默默等他停了笑才說:「琉璃是不是『吸血魔』?」

    他有太多疑問。從吸血,用血做胭脂這些事看,琉璃確實是像吸血魔。可是吸血魔,過去只把女人做獵物,琉璃卻只喜歡男人。還有,如果琉璃堂裡的男人便能滿足琉璃,他何必出去作案暴露自己。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34
第四十二章 毓青之死(上)

    「他就是個惡魔!」胡笙大叫了一聲,抱著頭痛苦地蹲了下來,「侮辱我,還吸我的血,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恨他,我恨他!」

    鍾馗一把握住胡笙的肩膀迫使他抬頭:「琉璃沒有吸過女人的血?」

    「不知道!」胡笙瘋了一樣忽然推開鍾馗,撲過去劍起地上的劍,對著自己的脖子一劃。只是卻沒有感受到原本應該降臨的疼痛。他驚訝地睜開眼,發現是鍾馗用手捉住了劍身。

    血從鍾馗手指中一滴一滴落下,濡濕了他雪白的衣裳。

    「你為何救我?」胡笙鬆了手,表情倉皇而又驚訝。

    「我最討厭自殺的人。有些人,身有殘疾,病入膏肓,尚盡力求生。你卻只敢用死來反抗,用捨棄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來報復,你是個懦夫。」鍾馗臉色陰沉,一字一頓地說。

    胡笙踉蹌退了兩步,癱坐在椅子上。

    鍾馗扔了劍:「你死了又如何?!你死了。他可以找個更年輕的,比如毓青,然後繼續逍遙快活,青春不老。你要幫我捉住他,才算是報仇。」

    胡笙抱著頭,抖成一團。

    鍾馗從胡笙那裡回來,天都已經麻麻亮了。

    司馬郁堂和柔兒還坐在大堂上等著他。為了不嚇到他們,鍾馗用盡全力讓傷口癒合,此刻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一樣。

    他衝他們招了招手,就算是打過招呼,徑直往臥室走。

    「你先別急著睡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司馬郁堂叫住了鍾馗。

    鍾馗轉身,閉著眼,有氣無力地哼哼:「除了生死,其他事情,等我睡醒了再說。」

    「這幾日城中有好幾個貌美妙齡女子失蹤了。苦主陸陸續續來報官,我們才知道。」

    鍾馗的瞌睡立刻醒了,皺眉問:「都買了胭脂?」

    司馬郁堂點頭。

    「沒有找到屍首?」

    「嗯。所以,才更加奇怪。」

    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梁柔兒跑去開門,原來是毓青。

    「我還沒有好,練不了功。」鍾馗忙擺手。

    毓青冷冷回答:「不是叫你去練功,是叫你去上台。」

    「啊?!」鍾馗和梁柔兒不由自主同時叫出了聲。

    「我什麼都不會。」鍾馗一臉茫然。

    「我知道。不過堂主叫你去,我也沒有辦法。」

    明擺著是出醜,還要拖累他。毓青也滿心無奈。

    王府今日壽宴,特請琉璃堂來唱一出武戲,好熱鬧熱鬧。

    鍾馗站在後台,從幕布縫隙裡瞟見下面坐了不少達官貴人,很是苦惱。坐在這中間那個俊秀的年輕人應該就是今日的主角三王爺了。三王爺是皇上第三子。皇上共有三子,除太子外,三王爺最受皇上恩寵。這一點,從太子尚未即位,皇上便給三王爺封了王位,便可得知。

    今天他要是搞砸了,怕是會被惱羞成怒的王爺大卸八塊。這明顯是琉璃在整他。

    轉身看了一眼正在上妝的毓青,鍾馗的臉擰成一團:「那個,你能一人分飾兩角嗎?」

    「不能。」毓青冷冷回答。

    「你能唱獨角戲嗎?」

    「不能。」

    鍾馗還要說什麼,卻被毓青拉著按在椅子上。

    「幹嘛?」鍾馗掙扎。

    「閉嘴,我要幫你上妝。難不成你要這樣子上去嗎?」

    毓青手裡拿著一盒子油彩,用筆蘸著正要往鍾馗臉上抹。

    鍾馗聞到那個味道一把捉住毓青的手:「這是什麼?」

    「油彩啊。」

    「你們平常也用這個?」

    「不,這是堂主專用的,比我們用的那個貴幾倍。他說今天是重要場合,特地讓我把這個拿出來。」

    「這個跟別的有什麼不同嗎?」

    「這個不容易花,就算是流汗也不會花。」

    「幹了之後會不會像瓷器上的釉質一樣泛光?」

    「對,你怎麼知道?」

    鍾馗太過興奮,手下的力氣不由自主用的太重。毓青疼得皺起了眉,伸手把鍾馗一推,掙脫開來。

    「毓青,準備候場了。」

    有人遠遠叫著。

    毓青白了一眼鍾馗,抬步走了。其他人都陸陸續續換了衣服走了,只剩下鍾馗一個人。

    「誒,等等,我穿哪件戲服啊?我臉上怎麼辦?我上了台說什麼啊?」鍾馗忽然意識到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這場戲應付過去,才慌了。

    只是,沒有人理他。

    鍾馗只能胡亂找了一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原本準備拿起油彩給自己抹,赫然發現剛才那盒特別的油彩不知道去了哪裡。

    外面響起一片喝彩聲,大概是毓青登了台。不一會兒,毓青就下來了,瞥了一眼穿得不倫不類衣服的鍾馗,喝了一口水,給自己嘴上加了點胭脂。

    那種特別的隱隱帶著腥味的甜香,又似有若無地飄過他的鼻尖。

    鍾馗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一把捉住毓青:「別唱了。今天就這樣吧。」

    毓青一把甩開鍾馗,有些不耐煩地說:「說什麼呢?你唱不了,別人都不能唱了嗎?」說完,他翻了個白眼,就上了台。

    鍾馗目不轉睛地看著毓青,握緊拳頭,隨時準備沖上去。

    毓青在台中間站定之後,便一動不動,等著幕布拉開。

    拉幕的見毓青許久都不給暗號,心裡正疑惑。幕布卻詭異地自己緩緩開了。

    台下的人鴉雀無聲,臉上都顯出驚恐的神色。

    鍾馗腳步輕點,一下飛上了台,落在毓青面前。

    原本畫了妝的毓青現在臉上一片慘白,嘴唇卻紅得嚇人。他瞪著眼,仰頭看著天,表情驚恐。

    凶手一定是從上面下手的。鍾馗猛抬頭,卻只看見黑黝黝的天空。他正要飛身而起去追兇手,下面忽然響起一聲爆喝:「捉住吸血魔,不要讓他跑了。」

    侍衛們從角落裡衝了出來,拔刀拿劍把鍾馗團團圍住。

    出聲說話的是琉璃。

    鍾馗冷冷一笑,瞥了一眼不知道何時來了的司馬郁堂。

    「原來是你。」司馬郁堂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鍾馗仔細在人群裡找了找,沒有看見梁柔兒的身影。

    琉璃轉身朝王爺揖手:「王爺,此人就是吸血魔,妄圖混入我琉璃堂作案,幸得堂中弟子胡笙發現,告訴便衣查案的司馬大人,才布下此局,終於捉拿住他。」

    王爺轉頭瞥了一眼站在琉璃身後的胡笙:「當真如此?」鍾馗此刻才注意到胡笙也在。

    胡笙面無表情垂下眼,避開鍾馗的目光,機械地回答:「沒錯,這個色膽包天的狂魔。覬覦琉璃堂內美男子,早先對毓青示愛遭拒。昨夜又到我房中企圖非禮我未遂。定是被毓青拒絕後,惱羞成怒,今日才痛下殺手。幸得發現及時,不然可憐的毓青又要被他吸乾鮮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34
第四十三章 毓青之死(中)

    這個琉璃果然好奸詐。在刑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只要王爺認定鍾馗就是吸血魔,便可以黑白顛倒,把一切琉璃的罪孽都擰成是鍾馗犯下。

    可是鍾馗並沒有打算爭辯也沒有打算逃跑。

    一種不適的感覺在他身上湧動。他知道自己一定是中毒了。逃跑只會加快毒的運行。

    可是,具體是什麼時候中的毒,他也不清楚。

    或許是昨夜在毓青那裡,或許是從他一進琉璃堂就被下了毒。

    「把他抓起來。」三王爺沉下臉,殺氣騰騰地說。

    無數把明晃晃的刀立刻架到了鍾馗的脖子上。

    這一次,再入死牢,鍾馗被帶上了重重的鐐銬,還被關在最裡面那一間。

    牢頭嘆息:「你怎麼又進來了?!」

    「嗯,出去吃太膩了好東西,想念您這裡的牢飯了。」

    「呵呵,你好像還瘦了。我看你是在女人身上用『力』過度吧?」

    「唉,說起來悲催。出去那麼久,我親女人的機會都沒有。」

    「你這次到底得罪誰了。」牢頭壓低聲音,朝鍾馗身上的鐐銬擠了擠眼睛。

    「三王爺。」鍾馗神秘地回答。

    「……」牢頭沉默了片刻才說,「這一次,你死定了。」

    「唉……我也覺得。除非,有人良心發現。」鍾馗長嘆一聲。

    牢頭搖著頭離開。鍾馗躺到床上,一邊垂下手把體內的毒從指尖逼出來,一邊閉眼仔細回想今日前後的事情。地上很快多了一灘水漬一樣的痕跡。

    很有可能琉璃平日都吸女人的血,只是這一陣子為了迷惑他,才吸男人的血。不然,在胡笙之前應該早會有傳言說琉璃堂吸血。

    鍾馗想來想去,都覺得這樣最合理。

    「你在這住得那麼舒服,就不要出去了。」

    司馬郁堂的聲音在牢房門外響起,打斷了鍾馗的思路。

    「呵呵,這個枷鎖太輕,讓牢頭給他加一副。」梁柔兒也來了,惡狠狠地接話。

    鍾馗嘴角抽了抽,把手收回,枕在頭下:「說得也是。這裡有吃有喝,不用替人幹活,還不用被人打。」

    「你!!!」梁柔兒立刻惱了,瞪大眼睛漲紅了臉。

    「柔兒別跟他一般見識。他畢竟是被雷劈過的人。」

    司馬郁堂淡淡安慰梁柔兒。

    「要不還是別帶他走了,讓他在這兒爛死。」梁柔兒咬著牙忿忿地說。

    鍾馗長嘆了一聲:「哎呦,我這被雷劈熟的肉還沒好,不知道晚上有沒有老鼠出來啃我呢?不過反正過幾天也是一刀,無所謂了。」

    原本已經轉身往外走的梁柔兒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唉,好了好了。別鬥氣了。趕緊幹正事。」

    司馬郁堂打開了牢門。

    鍾馗卻不起來:「呵呵,想把我送進來就把我送進來,想把我弄出去就把我弄出去。你當我是誰?現在,我還偏不出去了。」

    司馬郁堂又好氣又好笑:「琉璃上面有人,我要是不從,現在就跟你一起蹲在裡面了,誰來救你?」

    鍾馗翻身一下坐起來:「既然這樣,你為何還敢放我出去?」

    「斷案要緊。如果案子破了,你的嫌疑就自然洗白了。」

    「說的也是。」鍾馗伸出手,司馬郁堂給他解開了枷鎖,瞥見他手腕上的紅痕,立刻垂眼掩飾著心中的不忍。

    鍾馗揉了揉手腕,背著手,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梁柔兒靠在門口,斜眼似嗔似怪瞪著鍾馗。鍾馗目不斜視,卻順勢伸手摟住了梁柔兒的肩膀。梁柔兒咬著唇,臉頰泛紅,裝模作樣掙紮了一下,就放棄了。

    司馬郁堂跟在鍾馗身後,不由自主苦笑:這個混蛋摟著女人飛揚跋扈,搞得他倒像是跟班的一樣。

    司馬郁堂說今夜琉璃在後院宴請權貴,以慶祝琉璃堂成立一百五十年。琉璃將親自上台唱一出。這是個把琉璃住的院子裡裡外外都搜一遍,找到琉璃是『吸血魔』證據的好機會。

    鍾馗聽了,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去。我傷痕纍纍,需要休息。」

    「明日你就會被三堂會審,你莫非要放過這個最後的機會?」

    鍾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不是逃出來了嗎?這一切已經跟我沒關係了。」他說完就揚長而去,留下司馬郁堂和梁柔兒大眼瞪小眼。

    琉璃堂今夜熱鬧非常,來往賓客非富即貴,就連三王爺也親自上門慶賀,讓人越發豔羨琉璃的炙手可熱。

    司馬郁堂被刑部派來協助維護琉璃堂的安全,以防有覬覦琉璃堂的匪徒趁亂溜進來。

    可惜了,他最想要放進來的『匪徒』此刻正在青樓裡左擁右抱。司馬郁堂一身軟甲,背手站在外圍,暗自嘆息。

    戲台搭在湖面上,巨大的紅燈籠把戲台周圍照得如同白晝。

    琉璃特地化了妝,穿了女裝,遠比一般女人嬌柔豔麗,完全看不出是個男子。

    琉璃熱情地三王爺倒酒布菜,等三王爺興致起來,才起身登上戲台,『咿咿呀呀』唱了一曲。聲如乳鶯,腰若柳枝,聽得眾人如痴如醉。

    眼看天色越來越晚,鍾馗還沒有出現,司馬郁堂心裡不由得焦急了起來。餘光瞥見一個佝僂的身影出現在湖邊,司馬郁堂皺了皺眉:什麼時候混進了一個老太太?

    他正要叫人過去查看,忽然聽見三王爺出聲說話,便暫時按下了這個念頭。

    「聽聞琉璃唱得最好的是一段站在船上詠唱荷花的戲文。此刻荷花正好,琉璃何不唱來給本王聽聽?」

    數年前,皇上壽辰,琉璃被叫進宮中唱戲。為了吸引皇上注意,琉璃突發奇想地站在船上,只讓一個樂師坐在船頭吹簫伴奏。在荷花荷葉中,船由遠而近,琉璃恍若畫中仙子。從此琉璃一戰成名,被皇上垂青。琉璃堂才從此興盛不衰。

    只是,此事雖是琉璃的榮耀也是他的痛處。因為他是個戲子,還是個男人,不在三宮六院之列。表面上,旁人對他恭敬有加,其實暗地裡卻多有不齒。

    而且,雖然琉璃叫人挖了個湖,其實他不會游泳,對水還有些害怕,平日都不靠近湖邊。

    如今三王爺這麼說,明擺著是在重提舊事譏諷琉璃。

    琉璃眼波閃動十分不悅,卻不好表現出來,只能喚人撐船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35
第四十四章 湖底的秘密

    簫聲一起,喧鬧聲頓消。琉璃站在船頭,撥開荷花,紅唇微啟,輕唱小曲兒。那聲音如天籟一般,勾魂攝魄。就連司馬郁堂也聽得入了神。

    荷花深處忽然起了霧,沿著湖水蔓延開來。

    這個霧,起得好詭異。司馬郁堂微微皺眉。

    琉璃站的船忽然劇烈地搖晃起來。琉璃臉上顯出慌張的神色,立刻停止了唱戲。樂師也停了下來,扶著船沿。眾人以為是風吹動了船。只是船越晃越厲害,琉璃不由得叫出了聲。

    一晃眼,船上的琉璃就不見了,水上起了一陣水花。

    「不好,堂主掉到水裡了。」有人驚叫。

    司馬郁堂摘了刀,往湖邊跑。

    岸上的人圍了過來奔走呼叫。只是水中黑暗,湖底荷花根枝錯節,所以,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敢下去救。

    水面上忽然起了一陣浪花,琉璃從水下冒了出來,伸出手大聲咳嗽呼救。

    只是水下像是有什麼人在扯著他一般,他立刻又在眾人驚呼聲之下被拖到了水面下。水面波瀾搖晃,漸漸平靜。

    這樣一來,就更沒人敢下去了。

    眾人躲閃之時,岸上那個佝僂的身影忽然縱身一躍,跳入了水中。

    怎麼看那身影那麼像鍾馗?

    剛好跑到湖邊的司馬郁堂微微皺眉,緊跟著那人也跳下了水,努力游向琉璃剛剛落水之處。

    水中果然伸手不見五指。即便是七月天,也冷得如冰一般刺骨。

    前面那人從懷裡掏出了個東西,一入水立即縮成了一團球,還發出瑩瑩的光。司馬郁堂這下看清楚了,那人果然是鍾馗。

    鍾馗在前,司馬郁堂緊隨其後。兩人在到了琉璃落水之處,卻同時停了下來。

    湖底的水像是凝固了一般。無數個女人站在湖底,仰頭看天。琉璃被那些女人抓住腳,抱著腰,手伸向水面,和那些女人一樣瞪大眼睛,一動不動。他們的皮膚在玉玲瓏的光芒之下,越發慘白駭人。

    鍾馗和司馬郁堂面面相覷之後,一起往上游,衝出了水面,然後趴在船舷上拚命地咳嗽。

    雖然如願的找到了琉璃是『吸血魔』的證據,兩個人臉上卻都一點高興的神色也沒有。

    為了防止再發生不測,司馬郁堂命令手下天亮才下去打撈屍體。

    鍾馗表情凝重站在岸邊看著年輕女子的屍體一具一具被拖出水面,擺在岸邊。

    有衙役把報了女兒走失的苦主帶來。女屍一個一個被苦主們認領了。有一些,竟然是數年前失蹤的,一時間岸上哭天搶地一片愁雲慘霧。

    鍾馗攥緊了拳頭。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人把屍體運來沉在湖裡,他竟然絲毫都沒有察覺。更奇怪的是,他也沒有遇見任何飄蕩的幽魂,也就是說,這些女孩一個一個的魂魄都被人打散,永世不得超生。

    「不怪你,只怪琉璃太狡猾。」

    司馬郁堂拍了拍鍾馗的肩膀,安慰他。

    琉璃的臥室裡有通道通向湖底的一個地洞。從地洞裡搜出大量製作胭脂用的香料和鮮血。地洞裡血腥味混合著香料味,讓哪些見慣了慘狀的衙役都忍不住跑出來狂吐不止。

    加上有琉璃堂裡的老人供證,這一任琉璃在位已經數十年。琉璃靠吸食少年的鮮血和與之交歡來保持容顏不改。

    這算是人贓並獲,琉璃是『吸血魔』的事情鐵板定釘沒得跑了。

    鍾馗卻篤定琉璃不是『吸血魔』。因為,那個地洞在他去的時候,還什麼也沒有。現在卻出現了那麼多證據,明顯是有人嫁禍。

    官府急於結案,便直接忽略琉璃雖然吸人血,卻從未取人性命。琉璃雖然保持容顏,卻沒有怪力,以前哪些詭異的屍體,他又是如何不留下腳印運過去的?

    況且,他跟『吸血魔』交過手,絕不像琉璃這麼好對付。

    不過,即便琉璃不是『吸血魔』,『吸血魔』也是從琉璃堂出去的,只要查看琉璃堂的歷年來的人員名冊,就能找到蛛絲馬跡。

    那邊忽然響起驚叫,鍾馗聞聲回頭一看,原來是琉璃的院子起火了。那火勢來的突然而又兇猛。大家什麼都來不搶救出來,便已經燒透了頂。

    呵呵,有人急著銷毀證據了。鍾馗冷笑,卻不施救,冷冷看火勢變小。轉身,他便看見了站在遠處的胡笙。

    胡笙眼角帶著解恨後的快意和莫名的落寞站在人群後看火。察覺到有人看著他,才轉眼對鍾馗微微一鞠躬,走了。

    鍾馗微嘆:這裡雖然苦,卻總比去宮裡做太監,或者去青樓好。所以琉璃雖然可惡,卻也為一些可憐人家的孩子,提供了一個避風港,也算是順便行善。

    「你的身份鑑。」一隻手伸到鍾馗面前。

    鍾馗看了一眼司馬郁堂,接了過去。

    這一次抓了『吸血魔』唯一收益的,怕只有司馬郁堂了。官方隻字不提鍾馗的功勞,反而說司馬郁堂替鍾馗洗清了嫌疑。

    「這一次,其實是你破的案,我搶了你的功勞。」司馬郁堂雖然強裝若無其事,話語裡去還是隱隱透出不安。

    「司馬郁堂,你真的覺得破了案了?你不覺得,是有人把我們一步一步引向了琉璃嗎?」鍾馗皺眉的冷冷打斷司馬郁堂的話,就要走。

    司馬郁堂一把捉住鍾馗的胳膊:「你要幹什麼?朝廷都不追究了。你再糾纏不休,只會自己吃虧。」

    鍾馗不著痕跡擋開司馬郁堂的手,不再說什麼揚長而去。

    司馬郁堂望著鍾馗的背影,滿眼落寞。

    從此他們又是官和民,再無這樣並肩作戰的時候。

    在離開司馬郁堂的視線之後,鍾馗伸手摸了摸懷中的東西。他早在昨夜琉璃唱戲時就溜到琉璃院子裡把琉璃堂歷年的名冊翻了一遍,並把重要的那幾頁藏了起來。

    「柳君良」鍾馗喃喃唸著他找到的那個名字。

    名冊上對柳君良備註只有六個字,卻讓鍾馗驚心動魄。

    「獻,不從,入獄,亡。」

    紅綾說的,果然是個真實的故事。

    『吸血魔』如果是柳君良的話,如今已經一百多歲了。這幾十年來,他都靠吸食鮮血保持青春樣貌,只是為何如今才把哪些女屍放出來嚇人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36
第四十五章 不消停(上)

    胡笙等人只說是被琉璃脅迫才冤枉鍾馗,對琉璃所做的事情一概不知。官府也沒有再追究,只是解散了琉璃堂了事。

    一夜之間,繁花似錦的琉璃堂便敗落了。

    三王爺上旨說琉璃堂就這麼放著可惜了,所以跟皇上討要來作為王府新址。

    皇上欣然應允。一來原三王府太小,本就要擴建,二來琉璃堂奢華寬敞,也不委屈三王爺。

    司馬家原本眼巴巴望著司馬郁堂能憑藉此次捉捕『吸血魔』有功,連升三級超越祖上成為司馬家第一個刑部尚書,朝廷卻只是把司馬郁堂升了兩級,讓他補了一個刑部侍郎的缺。

    而刑部尚書的位子則被皇上派給了三王爺的舅舅,李妃的弟弟,李耀祖。李耀祖原本是個鬥雞走狗的浪蕩子弟,毫無做官經驗,領了官印之後就出去花天酒地慶祝了,把刑部荒廢已久的爛攤子全部丟給了司馬郁堂整理。

    司馬郁堂跟屬下把近期各地報上來的案件梳理了一遍,該覆核的覆核,該審理的審理。全部理清已經是數日以後的事情了。司馬郁堂這個常年習武之人,也禁不住頭暈眼花,腰酸背痛。他決定出去逛逛,才驚覺鍾馗這幾日好安靜。

    想起鍾馗那日離開琉璃堂時說的話,司馬郁堂心裡有些犯嘀咕,決定去看看鍾馗。

    老遠便聽見王家宅子裡發出歡笑之聲,司馬郁堂站住了腳,側耳細聽,心裡也疑惑梁柔兒如何會肯鍾馗帶女人回來。

    「鐘公子,司馬大人都陞官了,您怎麼還窩在這裡陪我們玩?」一個女人嬌聲說。

    「司馬大人是官家人,當然要陞官了。我只要錢。」鍾馗嘻嘻笑著回答。

    朝廷說鍾馗將功補過,完全不顧開始發的誓言,給了鍾馗十兩金就打發了鍾馗。司馬郁堂知道鍾馗一定十分不平。

    「鐘公子有錢就好。鐘公子有錢,我們就有錢了。」女子哄笑起來。

    「來來來脫衣服,讓我好好看看。」

    司馬郁堂實在聽不下去了,走到緊閉的門邊伸腿一踹。

    「哐當」,門應聲而開。坐在院子裡的人都轉頭瞪著司馬郁堂。那些女人臉上都塗滿了白色的油彩,在陽光下亮閃閃的,彷彿一群小丑。鍾馗臉上倒是干乾淨淨。

    「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你們要是乖,等下,我讓你們嘗嘗他的滋味。」鍾馗愣神片刻之後,指著司馬郁堂對那些女人說。

    那些女人立刻笑得花枝亂纏。

    鍾馗卻伸手:「噓。表情別太大。等下油彩花了,我就看不出效果了。」

    司馬郁堂此時才知道,原來鍾馗是在曬臉上的油彩。

    「你這油彩哪裡來的?」司馬郁堂沉下臉。那一日輕點贓物的時候,是他親手把這些油彩作為重要證物封存在了刑部庫房裡。如何現在又到了鍾馗的手上?

    「從你那裡借了鑰匙,自己去取的。」鍾馗理直氣壯,神色淡然。

    「你好大膽子,竟然敢到刑部庫房裡偷東西!」司馬郁堂氣得腦子裡『嗡嗡』響,飛身就朝鍾馗撲了上去。

    只是到了半空,他瞥見廊下端坐一人,臉色煞白一動不動,身形看著很像梁柔兒,便不由自主分了神。

    鍾馗趁機往地上一倒,摀住自己口鼻,沖司馬郁堂一揚手。司馬郁堂心裡暗道不好,卻來不及躲了。面前一陣粉末飛揚,他落在地上摀住口鼻,卻已經吸入了不少。

    眼前一切開始搖晃,腳也發軟,司馬郁堂單膝跪在地上。咬牙切齒地罵鍾馗:「混蛋!你竟然對我用迷藥。」

    鍾馗抱著胳膊,笑得很討打:「切,連梁柔兒那隻母老虎我都敢用迷藥。何況是你。」

    頭上的蟬嘶鳴著,司馬郁堂和梁柔兒被併排五花大綁在院子裡的椅子上,臉上塗滿白釉一樣的油彩,身旁坐了一排臉上一樣塗了油彩的女人。

    剛才司馬郁堂一醒過來就發現自己身陷這種尷尬的境地。

    「這個畜生想幹嘛?」司馬郁堂暗暗用力掙脫繩子卻發現徒勞無功後,終於放棄了,無奈地問梁柔兒。

    梁柔兒嘆氣:「他好好的抓鬼大神不做,想要學那些科學家,做什麼實驗。」

    「什麼實驗?」

    「他說他想看看琉璃堂裡搜到的油彩塗在人臉上,到底跟那些女屍身上的一樣不一樣。」

    「那他自己怎麼不塗?」

    「他說他不是人。」

    「呵呵,難得他有自知之明。」

    鍾馗正在從隊伍那邊走過來,附身湊到那些女人臉上,挨個聞著。那些女人都紅了臉抿嘴『吃吃』笑。

    「禽獸不如。」梁柔兒和司馬郁堂不約而同低聲罵了一句。

    等鍾馗走到面前,梁柔兒大叫:「你要敢這麼對我,等我掙脫出來,我就剪了你的子孫根。」

    鍾馗想了想,對在樹下乘涼的棉花糖招了招手。棉花糖極其不情願地往這邊走了幾步,伸頭遠遠聞了一下,沖鍾馗搖了搖頭,又慢悠悠走回去躺下。

    「誒,別走大,還有一個。」鍾馗指著司馬郁堂。

    棉花糖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鍾馗猶豫了很久,好幾次想要彎腰靠近,都被司馬郁堂冷冷的眼神逼退了。

    「你要敢過來,等下我一脫身就把你剁成肉泥。」

    鍾馗一聽反而不怕了,靠近聞了聞,直起身。

    「如何?」雖然嘴裡罵他瘋,其實司馬郁堂也很想知道結果。

    「不知道。」鍾馗爽快地回答。

    司馬郁堂惱了,凝神用力,低喝一聲,繩子應聲斷開。他揉了揉痠痛的手臂,陰森森地逼近鍾馗。

    「那個,你塗了油彩特別帥。真的。」鍾馗一邊後退,一邊語無倫次地說著。

    司馬郁堂伸出拳頭捏的咔咔響。鍾馗打了個哆嗦,卻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得背靠大樹,無處可逃。

    「司馬大人。」陸仁甲一邊叫一邊衝了進來。只是他一見滿院子的『瓷人』又立刻麻溜地轉身往回跑。

    「去哪兒?」司馬郁堂哭笑不得。

    這一陣子,手下都被『吸血魔』搞怕了,別說是他們這樣塗得像死屍一樣詭異地坐在太陽下,就算是晚上猛然看見一個長得白淨點的人,心都忍不住抖三抖。

    陸仁甲聽見司馬郁堂的聲音,才又回來,拱手彎腰:「出事了。司馬大人。」

    司馬郁堂不顧鍾馗的掙扎,從鍾馗懷裡扯出一個東西擦著臉上的油彩。只是瞥見自己拿著的原來是女人紅豔豔的肚兜,他又立刻像被針紮了一般,扔了。

    「什麼事?」司馬郁堂努力鎮定自己,問陸仁甲。

    「南郊林子裡又出現了女屍,樣子……樣子就像先前一樣。」

    鍾馗和司馬郁堂綿綿相覷,不約而同往外跑去。

    「誒,還有我。別把我拋下。」梁柔兒在他們身後大叫。

    鍾馗和司馬郁堂像是沒聽見,越發加快了腳步,絕塵而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37
第四十六章 不消停(中)

    梁柔兒氣得直咬牙:「兩個混蛋,竟然給我裝聾!」

    她請周圍的人給她把繩子解了正要出去,棉花糖卻無聲無息從樹下站起來,躺在了門口。

    「我去看看,什麼也不做。」

    梁柔兒向棉花糖陪笑著。

    棉花糖卻只顧著蜷成一團呼呼大睡,也好像沒有聽見一樣。

    只是那些女人們見梁柔兒跟一個小狐狸一樣的萌物作揖,便都捂著嘴笑了起來:「鐘公子家的人好生奇怪,出門竟然還要跟這麼個沒有三斤重的小東西報備。莫非你是怕他咬你裙腳?」

    梁柔兒心裡叫苦不迭,卻又不能明說,只能當作沒聽見。

    棉花糖忽然抬頭一齜牙,目光凶狠寒意逼人。那些女人被嚇得捂著嘴倒退了好幾步,再不敢出聲。

    鍾馗和司馬郁堂一路狂奔到,遠遠看見女屍卻慢下了腳步。

    不知道又是誰家的女孩子遭了殃。

    鍾馗和司馬郁堂心裡都十分難受。

    只是這一次,被殺的女子跟以往不同。她沒有一根頭髮,還穿著尼姑袍。據發現屍體的打柴人說,今早上天剛亮他就來了,便看見這個屍體在晨光中發著白光,形容恐怖的立在樹林中。打柴人還說,昨日他也來過,並沒有見到任何東西。

    鍾馗一邊默默聽司馬郁堂盤問打柴人,一邊繞著屍體周圍勘查。

    除了死者的腳印,什麼痕跡都沒有。就好像屍體自己會走路一樣。

    鍾馗腦子裡忽然靈光一現。屍體自己走路,對啊。就算是被吸乾血,也不會立刻死去。說不定屍體就是自己走過來的。那『吸血魔』動手的地方,應該不會離這裡太遠。

    示意司馬郁堂把其他人弄走,鍾馗才靠近女屍,與她面對面,看到她的眼底。

    又是晃動的畫面,漆黑的四周。只是似乎死者時不時抬一下頭,所以能看見天上的星星。

    星星?這是以往死者眼裡所沒有的。

    鍾馗十分興奮,重又看了一遍。沒錯,從星星的位置看。死者一直在往正北走,也就是說,她是從正南來的。

    他立刻跳起來,沿著正北一路邊走邊看。

    司馬郁堂撇下手下,快步跟上了鍾馗。

    一直到了樹林南面的尼姑庵外,鍾馗才停下步子,指著草葉上的一滴鮮血:「你看。」

    雖然發現了這麼多具屍體,卻還是第一次,找到兇案現場。兩個人對視一眼,便散開繼續搜索。沒有更多的鮮血了。況且在發現鮮血的地方,鍾馗也發現一些腳印。看形狀和大小,應該是死者的。因為在樹下,地面比別處要濕一些,所以腳印格外清晰。只是腳印深得讓人起疑。以死者的體重,獨自站立,不可能留下那麼深的痕跡。

    「莫非吸血魔站在她身上吸乾了她的血?」鍾馗摸著下巴嘀咕。

    「那死者身上必有痕跡。」

    「你回去勘查死者。我在周圍再看看。」

    司馬郁堂一把捉住了鍾馗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說:「既然要看,就一起。省得你一人有危險。」

    鍾馗知道,司馬郁堂並不完全信任他。畢竟『吸血魔』太厲害,就連他都想不出,除了他自己誰有這本事。

    鍾馗裝模作樣在周圍走了走。司馬郁堂抱著胳膊冷眼旁觀,等鍾馗演不下去了,走到門前敲門。

    『如今這個門板臉真像他肚子裡的蛔蟲。什麼都瞞不過他。』鍾馗暗自哀嘆。

    尼姑庵的主持師太十分冷淡,甚至對司馬郁堂亮出的腰牌都不屑一顧,否認有弟子失蹤之後,就下了逐客令關上了門。

    司馬郁堂十分無奈。因為這水月庵是專供皇親國戚的女子靜修之所。別說他這個四品官,就算是一品大員,也不敢輕易動這裡。

    可是,水月庵是一定要進去的。『吸血魔』忽然重出江湖,說不定還會出現在這裡。

    「我倒是有個法子,就是要你配合一下。」鍾馗沖司馬郁堂眨眼睛。

    夜裡,師太正在燈下數錢,桌上的燈忽然滅了。師太摸出打火石,點亮燈,低頭放打火石。燈又滅了。

    師太動作無比迅速,立刻又點上了燈。

    隱身了的鍾馗無奈地吹熄第三次。

    原本想吹了燈他就跑到門外去了隱身,裝鬼嚇嚇師太。結果師太點燈的速度真是快如閃電,還沒等他轉身,燈就亮了。

    如此反覆,鍾馗吹得腮幫子疼還沒有成功摸黑跑出去。他終於煩了,在又一次吹熄燈後,迅速地把燈拿到桌子藏起來,然後跑到了門邊。

    司馬郁堂已經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正抱著胳膊望著天。見鍾馗跑出來站在算盤珠子上,他才站直便伸手一推。

    計畫原本是這樣的:鍾馗踩著算盤『飄』到門口,說話,逼主持回答問題。

    結果司馬郁堂用力過猛,鍾馗剎不住車,『飄』過了頭,直接摔到了草叢裡。還沒等他爬起來再來過,他忽然瞥見院子裡站著一個白影。別的看不清楚,只有那慘白的臉格外清晰。

    鍾馗轉頭看向司馬郁堂,司馬郁堂也在瞪著那個身影。

    那究竟是跟他們一樣假扮鬼嚇人的,還是真的鬼?

    那個身影瞬時就到了面前。鍾馗示意司馬郁堂躲好,暗暗拿出千仞扇,準備等下捉住『它』問個究竟。

    屋子裡的師太看見白影,在桌上摸來摸去都摸不著燈,便抖成了一團:「饒命啊!拒絕收留你們的是前前前任主持,跟小尼真的沒有關係。」

    看來這個『鬼』常來。他們倒是歪打正著。

    只是那『鬼』眼裡好像只有師太,對近在咫尺的鍾馗卻視而不見。

    「若不是你們這些所謂的佛門子弟,我和彥又怎會落得現在這番境地?」那人聲音淒厲,卻分明是個男人。

    鍾馗一張手,地上落葉飛起,變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撲向那個影子。

    影子像是被樹葉網擋住,又像是印在樹葉網上,雖然還在那裡,位置卻往後挪了幾步到了院子裡。鍾馗手指一收,落葉飄落,網消失了,那個影子又出現在了門邊。

    鍾馗忽然恍然大悟,撿起一個石子朝著剛才影子出現的後方打過去。

    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影子頓時就消失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37
第四十七章 不消停(下)

    鍾馗慢悠悠走近屋子,點亮了燈。

    師太一見是他們,像是看見救星一般,撲到他們身後躲了起來。

    「壯……壯士,救命。」白天趾高氣揚、鼻孔朝天的師太如今癱軟如泥。

    「那只是個影子。」鍾馗哭笑不得。要是真的來個什麼奇怪的東西,這個老太太還不嚇死了。

    剛剛那個伎倆也太低級了。有人用大燈籠和聚光鏡把自己的影子投射在院子裡,看著嚇人,只要稍稍注意觀察就能戳破。

    師太伸頭看了看,見院子什麼都沒有了,立刻站直了身子,冷了臉:「你們兩個大膽狂徒,竟然敢深夜闖入我水月庵。來人啊。」

    幾個身材壯碩的女尼立刻跳了出來。

    咿?剛才這些人怎麼不出來。

    鍾馗挑了挑眉。

    「把他們給我抓起來關到柴房,明天一大早便送官!」師太極有威嚴地說。

    那些尼姑們立刻捲袖子森森逼了過來。

    「這個鬼影應該不是第一次來了。」鍾馗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

    「嗯,說不定等下來的就不是影子,而是本尊了。」司馬郁堂立刻領會了鍾馗的意思,跟他一唱一和。

    「你說鬼吃人,是頭吃起,還是肚子吃起呢?」

    「應該是腿,腿上肉最多。就跟我們撕雞腿一樣。」

    「希望她們不要叫得太慘,打攪我們休息。」

    「聽說你會抓鬼。」

    「對啊。不過,有些人我是不救的。」

    女尼們面面相覷,臉上帶著猶疑和恐懼之色。

    鍾馗和司馬郁堂說著說著就往外走。

    師太忙叫住了他們,不住作揖:「我錯了,我錯了。二位壯士,不要見怪。」

    她沖女尼們揮揮手。那些人正巴不得,立刻一哄而散。

    鍾馗抱著胳膊昂首:「何事?」

    「不瞞二位壯士說,這個鬼不定期就來,已經好多年了。」師太一副要哭的樣子。

    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幾十年前,有一對男子為了躲避追捕跑來水月庵外請求當時的主持收留。可是當時的主持見其中一個身受重傷,害怕惹禍上身,便以不方便為由,拒之門外。

    他們拍了一夜的門哀求,直到清晨才沒了聲音。

    早晨清掃山門的女尼發現門前有具屍體。原來那個重傷的男子已經死了。而另外一個則不知去向。那個男子的屍體後來被家人認領走了。據說就是這長安城裡的人家。

    這兩人一定是紅綾口中的男子和小吏。鍾馗興奮起來,立刻追問:「之後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嗎?」

    「說奇怪,也不算奇怪。我聽上一任師太說,後來庵裡每隔一陣子就會有年輕貌美的小尼失蹤。請了個抓鬼的大神來,布下一些陣法。就再沒有過了。最近這裡又鬧鬼,我原本想把那鐘姓抓鬼師的後人請來,可是卻找不到了。」

    鍾馗一聽,心裡不由一顫,往後退了一步,仔細打量這個院子。

    師太不說,他還不覺得,現在才發現,他曾來過這裡。

    幾十年前,這個尼姑庵的師太請他來抓鬼。只是當時這個庵堂還是個很小的庵堂,也不叫水月庵,所以,他一下沒認出來。

    當時,他沒察覺的到有什麼鬼怪,便貼了一些符咒。

    往事像潮水一般用來,在他腦海裡喧鬧叫囂。

    當時那些女尼低頭排成一行站在院子裡。他一個一個從她們面前走過,感受她們身上的氣息。

    一張漂亮的臉停在了腦海裡,竟然是紅綾。只是那時紅綾未施粉黛,與多年後判若兩人。『吸血魔』一定是把死去的刑部小吏的魂魄拘了,放在被他殺害的小尼身上,便成了後來的紅綾。難怪紅綾認識他,還說了那些奇怪的話。

    「後來庵中可有人生病,離開?」他喃喃地問

    「有。一個小尼姑堅持鬧著要走。她死過一次又忽然復活,此後脾氣性格大變,師太正頭痛,便順勢打發她走了。」

    是了。當年那些失蹤的女尼,要麼就是紅綾自己『享用』了,要麼就是獻給『吸血魔』了。只是當時他沒有想到,紅綾是借屍還魂的。

    「可有人再見過她?」

    師太猶豫了一下,才說:「罪過罪過,反正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怕你們笑話。後來有人看見她出現在青樓中,好像還做了頭牌。」

    「那個活著的男子呢?有人見過嗎?」柳君良當年去而復返,委身於自己曾拚死防抗的人,一定是為了給小吏報仇。

    移魂之法,不是輕易能用,要恰好有剛死之人,而且軀殼能容下魂魄。只是,如果柳君良會移魂之法,那這幾十年來,想要找到合適的軀殼一點不難。他可能已經變換了無數個身體,如今可能在任何人的身體裡。所以,這麼問其實沒有什麼作用。只是鍾馗不死心,想要從中找出什麼蛛絲馬跡。

    「遠遠看見像是他,跟一個什麼大人物在一起。當時的主持還怕他報復,結果他好像是忘了一樣,什麼都沒有做。如今過去了這麼多年,知道這些事的人都死了。當年那些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司馬郁堂皺緊了眉。鍾馗跟他說紅綾至少有一百歲了,他還不信。如今聽來,竟然是真的。

    「今日是不是又有弟子走失?」

    「是的。新來的小尼,從昨夜起就不見了。」

    「昨夜可曾鬧鬼。」

    「不曾。可是它隔三差五的就回來。請二位壯士一定要救我。每次她一來,我這水月庵年輕貌美的弟子就會少一兩個。如今我這裡就剩了幾個或老或醜的了。說不定下一個,就要輪到我了。」主持不住地哀求。

    「放心,那個鬼,很挑剔。你這種,她吃不下。」

    鍾馗安慰師太。

    司馬郁堂嘴角抽了抽。

    「除了人,還丟失了什麼沒有?」

    「有時候會少一兩個金器,有時候不會。昨日香火錢被拿走了不少。」

    鍾馗和司馬郁堂狐疑地對視了一眼。

    那個死去的小尼身邊什麼都沒有帶。沒聽說過『吸血魔』殺人,還要劫財的。

    鍾馗心中越發起疑,讓師太帶他們去小尼房中查看。

    小尼和幾個年輕的住在一起。除了地上的一雙破舊的鞋子,什麼都沒有留下。

    鍾馗把自己的腳伸過去,比劃了一下。那雙鞋竟然只比他的小一點點。

    「這個女子的腳好大。」

    鍾馗嘀咕。他猛然抬頭瞪著司馬郁堂:「這個女人,或許根本就不是『吸血魔』殺的。」

    兩人急急忙忙趕回刑部,想要勘驗屍體,卻被仵作告知,那女屍一運到刑部,便被尚書提走。

    「她身上可有什麼傷痕?」

    仵作嘆氣:「尚未來得及細看。只知道她全身鮮血盡失。」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38
第四十八章 被凶手嫁禍的凶手

    要想把血放那麼幹淨,只有在人活著的時候。

    司馬郁堂急急去求見尚書,尚書卻不肯見,只派人出來說這個案子已經結了,不用再審。

    鍾馗卻回到了王家,把梁柔兒叫了出來,笑著問:「柔兒多少斤?」

    梁柔兒紅了臉:「要你管。」

    「你是不是九十五斤上下?」

    「我哪有那麼胖?」梁柔兒叫著,聲音卻越來越小。

    鍾馗心裡有了數,對她招了招手,轉身邊走。

    梁柔兒莫名其妙跟上了鍾馗。走到王家門外的樹林邊,鍾馗忽然轉身說了句「得罪了」,然後一把抱起梁柔兒。

    「你這個登徒子,放下我。」梁柔兒死命掙扎。

    「不要亂動,我只是做個實驗。」鍾馗溫聲說。

    「色狼,你幹什麼都說是做實驗。」梁柔兒越發掙扎得厲害。

    「你再動,我可要把你扔下來了。」

    梁柔兒聞見他身上熟悉的氣味,臉頰發熱,乖乖抱住了他的脖子。

    鍾馗抱著梁柔兒走了進去,然後放下她,讓她不要動,自己則小心翼翼踩著剛才來的腳印退出了樹林。

    司馬郁堂也回來了,默默在樹林外看著鍾馗。鍾馗退到了司馬郁堂身邊,看了一眼他。司馬郁堂默默點頭。

    「因為是兩個人的體重,所以,留下的腳印特別深。凶手退出來的時候,因為重量小,比先前的淺,只要原路返回,是看不出來的。」

    「屍體呢?」

    「不見了。」

    「怎麼會……」鍾馗皺眉。只是見司馬郁堂臉色郁然,他立刻便明白了。

    「呵呵,有人不想我們查清楚。看來我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鍾馗也不執著於把屍體要回來這件事,而是跟師太要了幾個香火錢,然後拿給棉花糖嗅了嗅。棉花糖聞了之後就帶著他們在樹林裡兜圈子。

    「它到底行不行啊?」梁柔兒跑得腰酸腿軟,渾身是汗,忍不住問。

    「行?千萬不要說男人不行,不然它會打你的。」鍾馗擦了一把汗。

    棉花糖果然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梁柔兒。

    鍾馗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其實它行不行,你最清楚。」

    然後他的手利落地給了他自己一個耳光。

    「我擦,你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還敢打我。」鍾馗惱了,便開始脫衣服,「你給我下來。老子不背你了。」

    棉花糖一下急了,跳上鍾馗的肩膀,按著他的頭。

    「我去,你們兩夫妻一起來弄我。」鍾馗把衣服脫下來。

    司馬郁堂和梁柔兒交換著疑惑的眼神,不知道鍾馗又在抽什麼風。

    衣服和棉花糖並排立在鍾馗面前。棉花糖趴在地上嗚咽,衣服則好像人跪著一樣,向鍾馗認錯。

    「呵呵,這次沒個三五隻燒雞別想打發我。」鍾馗光著上身,抱胳膊,鼻孔朝天。

    棉花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跳了起來。

    「誒?發現了什麼?」鍾馗放下手追了過去。衣服立刻飛到他身上,自動套上袖子,系好腰帶。

    棉花糖跑出樹林一路飛奔,最後停在了一個飯館前面。

    「原來是這貨餓了。」梁柔兒哭笑不得。

    「不是,可能是鍾馗提醒了它,氣味這麼雜,可能是贓銀被人放在了別的地方。」司馬郁堂低聲回答。

    鍾馗指著櫃檯裡挑眉無聲詢問,棉花糖點了點頭。

    鍾馗一招手,櫃檯裡的錢匣子就飛了起來。

    掌櫃目瞪口呆,忽然跳起來吊在錢匣子上,聲嘶力竭地叫著:「幹什麼?青天白日的,要搶錢嘛?」

    司馬郁堂亮出腰牌:「我懷疑你這裡的錢裡面有贓銀。」掌櫃立刻鬆了手。

    錢匣子裡的錢撒到了空中,棉花糖跳起來,叼住了其中一塊整銀。

    鍾馗接過銀子問掌櫃:「這個,是誰給你的?」

    掌櫃想了想說:「街尾水粉店老闆的兒子。因為昨日一整天,只有他是用整銀結賬,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

    司馬郁堂從刑部調來許多人,把水粉店團團圍住,才去敲門。

    水粉店少東家一看情形不對,立刻掉頭就跑,怎奈前門後門全是官兵,所以,又被抓了回來。

    他對殺死小尼的事情供認不諱。原本只是想勾引小尼,結果那小尼姑堅持要跟他私奔。他害怕事情暴露,便痛下殺手,一時貪心便拿走了小尼身上帶出來的香火錢。他故意把小尼身上塗滿油彩只是為了嫁禍給『吸血魔』。反正吸血魔都殺了那麼多人了,不在乎幫他背一次黑鍋。

    「油彩何處而來?」

    「昨日一個披著斗篷的人在我店外兜售胭脂。我原本出去趕她走。她說這個油彩跟『吸血魔』用的一樣,可以遮住任何傷口。見那人反穿著鞋,我想到小尼的腳比較大,用這個辦法可以掩蓋腳印,所以跟她買了一個油彩,動了手。」

    鍾馗一把捉住少東家的肩膀:「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眼裡閃著興奮的光,手下力氣格外大。少東家疼得臉色發白,哆哆嗦嗦地說:「沒看清楚,就知道是個女人。」

    「你與小尼約會之時,可有別人看見。」

    「好像沒有,」少東家遲疑地說,卻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地說,「那日小尼說庵裡有貴客來,師太獨自招待,不許她們靠近。小尼溜出後門時,那個貴客剛好進來。她遠遠看了一眼,說是個絕色美人。」

    「油彩呢?」

    「扔在回來路上的湖裡了。」

    鍾馗不再問什麼,轉頭向庵堂裡飛奔。

    只是,他還是遲了。

    師太被人發現死在了山門外,身體蜷曲,箭正中左胸。

    鍾馗盯著師太的屍體默然許久,忽然出聲問司馬郁堂:「司馬彥死的時候,是不是就是這個姿勢?」

    司馬郁堂轉開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38
第四十九章 刑部尚書(上)

    鍾馗一把揪住司馬郁堂的衣襟:「到現在你還要隱瞞嗎?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刑部小吏便是你的曾曾祖父司馬彥,你們司馬家第一個在刑部做官的人。你的曾祖父便是他的遺腹子。族譜上應該有記載吧?你聽了之後這麼可能不懷疑,不去查族譜,」

    司馬郁堂掙脫了鍾馗的手,把他一推:「你再要胡說,我可要不客氣了。」

    「怎麼?得知你們司馬家的人竟然有過這麼驚心動魄的愛情,你不高興嗎?」鍾馗咬牙切齒地說,「這麼多人死了,代價還不夠嗎?」

    柳君良都隱藏了這麼多年了,忽然有女屍冒出來暴露了他,明顯是有人想要他被抓起來。而這一陣子的查案也讓鍾馗覺得,這件事情,像是有兩幫人在拉鋸,一邊巴不得鍾馗早點抓到『吸血魔』,一邊則好像竭力為『吸血魔』掩飾。

    像想要抓住『吸血魔』的人,用各種無關人物的死來引著他一步一步揭開了『吸血魔』的真實身份。而保『吸血魔』的人卻不得不殺更多的人來掩蓋。

    到底哪一個是『吸血魔』殺的,哪一個是嫁禍的,鍾馗也分不清楚了。

    可是有一點,他是知道的:這些人出手太過狠毒,為了掩蓋真相,不但讓無辜的人白白喪命還把他們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不管怎麼樣,只要真正的『吸血魔』不被捉到,就會有更多的人遭殃。

    「就為了你們家的面子,值得嗎?」鍾馗紅了眼,鬆開了手,「不管是不是你的親人,我都會追查到底。哪怕最後查到凶手是你,我也不會手軟。」他說完轉身沿著山路走了。

    司馬郁堂苦笑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天:早就知道他們勢不兩立,卻又忍不住作死的走得太近。

    水粉店少管家當天夜裡便被人毒死在死牢中。

    好像瞬間一切都歸零,毫無頭緒。

    鍾馗幾日把自己悶在房中不肯出來,梁柔兒擔心鍾馗,特地去千味館裡買了幾樣鍾馗喜歡的小菜回來。一推開門便看見鍾馗坐在院子裡的鳳凰樹上。

    紅色的花朵像雲一樣托著他。一身雪白衣衫,越發襯得他眉眼俊朗,鼻秀唇紅。衣服長長下襬從樹枝上垂了下來,讓他彷彿雲中謫仙。

    此刻,他正拿著那張寫滿香料名字的紙,皺眉不知道研究什麼。

    毛色雪白的棉花糖蜷成一團,睡在樹下,身上也落了幾多紅花。一切都那麼安靜而又美好。

    梁柔兒不忍心打攪他,靠在門邊,就這麼看著他。

    鍾馗忽然抬頭望向這邊笑了一聲,一個瀟灑利落地翻身穩穩落下,然後大步走了過來。

    梁柔兒的心狂跳起來,『砰砰砰』敲得她耳膜發痛。她紅了臉,傻傻看著他走近對她張開手臂。

    閉眼等他把自己摟入懷中,鍾馗卻與她錯身而過。

    梁柔兒睜開眼,呆楞了片刻,鼻尖聞到一股香氣,心裡便明白了幾分。她一回頭果然看見了抱住小香的鍾馗。

    「美人兒,想死我了。」鍾馗渾然不覺身後的梁柔兒目光像要殺人一般,只管抱著小香親熱。

    小香拍了拍鍾馗的背,示意他回頭。鍾馗不知所以轉頭,眼前便一花。

    火辣辣香噴噴的菜全部扣在了他頭上。湯汁油水順著他的額頭嘀嗒而下。別說是小香,就連他身上的衣服都瞬間離開他,退了好幾步遠。

    「這又是為何?」不知所以地鍾馗望著梁柔兒痛苦呻吟。

    「呵呵,本小姐高興。」梁柔兒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手,轉頭昂頭而去。

    她在家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到了這裡,要侍候這個混蛋不說,還要日日忍受他的花心。梁柔兒越想越氣,就紅了眼眶。

    「去哄哄她吧。」小香推了一下鍾馗。

    鍾馗皺眉:「一來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為何生氣,二來,你不是時間緊迫嗎?還是辦正事要緊。」

    小香嘆了一口氣:「也好。」

    上次配胭脂費了許久時間,她都沒有來得及幫鍾馗找香料。

    小香說這上面的香料只有兩味特別,叫千步香和青赤蓮香。

    「可是我讓這傢伙聞了,他也沒有聞出個所以然。」鍾馗指了指在樹下乘涼的棉花糖。

    「你給它聞的是胭脂,裡面幾十種香料,讓它找出一種,又不告訴他是哪一種,它如何能分辨出來?」小香一邊苦笑搖頭,一邊嘆息。

    鍾馗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得也是,我還冤枉它了。」

    香兒抿嘴笑著說:「千步香產自南海島嶼,青赤蓮香產自番邦,除了宮裡,長安城就只有一兩家人有其中一種。我恰好兩種都帶了來。現在你給它聞一下,再去找,就容易了。」

    如此,搜索對象的範圍便忽然縮小了很多。鍾馗興奮地捉住小香的手:「美人,真是謝謝你了。」

    小香紅了臉,啐他一口:「呸。需要我的時候,就美人美人地叫。不需要我的時候,就幾十年都想不起我。讓我一人在深山中寂寞。」

    「我錯了,我錯了。以後一定常去看你。」鍾馗笑嘻嘻哄著小香,從她手裡奪過那兩味香料,「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找吧。」

    棉花糖見躲不過,只能不情不願過來伸鼻子聞了一下鍾馗手中的千步香,便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小香忍不住捂嘴笑:「這個香就是氣味很濃,而且經久不消。連我都覺得辣眼睛。那胭脂裡綿綿長長,散發很遠的香氣,便是千步香發出來的。棉花糖鼻子這麼靈,怕是今日聞了之後,好幾日都聞不到別的味道了。」

    聽小香也開始叫它棉花糖,棉花糖臉上顯出一種無奈而又悲憤的神色。

    「快找吧。香兒天一亮就要回去了。」鍾馗催促著棉花糖。

    棉花糖只能起身跑了出去。它帶著鍾馗和小香沿著長安城的小巷穿來穿去,最後到了一家大院子的外面。

    鍾馗抬頭一看門匾「尚書府」。

    誒?這不是那個瘋了的,跟他有仇的前刑部尚書顧遠征家裡嗎?

    他驚愕了片刻。把前前後後想了一遍。

    尚書是『吸血魔』這個可能也不是完全沒有。或許,他只是裝瘋。

    如今只能進去裡面才能一探究近了。

    雖然顧遠征瘋了,可是守衛依舊很森嚴。

    只能等夜深了從後面翻牆進去了。

    夜黑風高,鍾馗黑衣蒙面從牆上翻了過去。因為要需要小香分辨香料,所以他不得不把小香也帶上了。

    「你如何要翻牆這麼狼狽,用法力不是一下就過去了?」小香皺眉問跳上牆,又跳下來的鍾馗。

    「哎,說起來話長。」鍾馗嘆氣搖頭,「有一次,為了追一個鬼,我貪方便直接穿牆而過,結果沒想到牆後面是一個女子的閨房,而且她正在洗澡。那女子尖叫起來,害得我鬼沒抓著,反而差點被人當採花賊給抓起來。我好不容易脫身,眼睛卻紅腫刺痛了一個月才好。從那以後,能不用法術就不用法術,省得背這種鍋。」

    小香知道他有戒律,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嚴,不由得也為他嘆息。不過想想他那吃癟的樣子她又忍不住笑了:「該!誰要你平日那麼花心,四處留情。」

    鍾馗衝她拋媚眼:「哪有,我只喜歡小香。」

    小香紅了臉,拍了他一下:「要死了,趕緊幹正事。再磨蹭下去,我的時間可又要到了。」

    鍾馗忙收起嘻皮笑臉,領著小香,沿著尚書府裡蜿蜒前進。

    靠近正院,忽然聽見裡面傳來喧鬧聲:「老爺別鬧了。該睡覺了。」然後便是一個人歇斯底里地嚎叫。

    鍾馗拉著小香跳上了院子外的一棵樹躲了起來。

    裡面屋子的門忽然打開,一群僕人從裡面衝了出來。一個乾瘦的中年人披頭散髮,衣衫不整,手裡拿著劍追了出來,然後對著僕人們就是一頓亂砍。

    哪還有人敢呆在這裡?不一會兒,院子裡便只剩下那個中年人一人。

    從那人散亂的頭髮下,鍾馗依稀可以辨認出他便是那個貪贓枉法的顧遠征。

    看見他這幅樣子,雖然解恨,卻也有些可憐他。想他好歹是三品要員,太子左膀右臂,原本前程似景,風光無限,如今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鍾馗落到了院子裡,等小香也進來後,手一勾,門便自己關上,上了鎖。

    「妖怪!」顧遠征一見鍾馗立刻拿著劍撲了上來。

    鍾馗伸直手,虎口一收,顧遠征還沒有靠近他,便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身子懸到了半空,漲紅了臉,喉嚨裡掙紮著發出奇怪的聲響:「咔咔咔」。

    鍾馗鬆開手指,顧遠征落在地上,立刻抖成一團。

    「我問你話,你要好好回答。」鍾馗蹲了下來,冷冷地說。

    顧遠征畏畏縮縮地點頭,卻忽然沖鍾馗叫了一聲:「爹!!」

    鍾馗皺起臉:「雖然按照年歲,你叫我爺爺都不過分。可是聽見你忽然這麼稱呼,我還是很不舒服。」

    小香忍不住噴笑出來,拍了拍鍾馗的肩膀:「看來他是真的瘋了。不要跟他一般計較。」

    尚書忽然又轉頭沖小香叫了一句:「媽。」

    小香立刻止住笑,柳眉倒豎:「你當我是女人好欺負嗎?我要是狠起來,能讓你七竅流血,渾身潰爛生不如死。」

    鍾馗忙起身攔住她:「小香莫氣,他是真的瘋了。不能跟他一般計較。」

    小香哼了一聲,轉頭看向別處。

    鍾馗又蹲下:「你親眼見過『吸血魔』?」

    顧遠征一聽『吸血魔』這三個字立刻發了淒厲而有驚恐的哀嚎,把鍾馗嚇了一跳。

    小香往顧遠征張開的嘴裡扔了一粒丸子進去,然後托起他下頜,在他胸上一點。顧遠征便不由自主把丸子吞了下去。

    「把他弄死了,就沒得問了。」鍾馗來不及制止,只能嘆息了一聲。

    「放心,這是讓人安靜的藥。沒事。」

    果然,顧遠征慢慢安靜下來,開始蹲在地上用樹枝劃圈。

    「你的這個香料,從哪兒來的,現在在哪兒?」香兒從懷裡掏出一小塊千步香來問顧遠征。

    顧遠征只顧著傻笑,什麼也不說。

    鍾馗苦惱地撓著頭:「嚇又不能嚇,哄也哄不出來,怎麼辦?」他忽然想起小香有一種香能讓他看見活人的記憶。

    他看向小香。小香知道他的意思,搖頭堅決地說:「不行,那個透魂香太厲害,對人傷害極其大。用一次,重則瘋瘋癲癲,輕則反應慢健忘痴傻。我不准你冒這個險。」

    「管不了難麼多了。而且,我不是人,他也已經瘋了,不會有那種後遺症的。」

    眼看月沉西邊,小香擰不過鍾馗的再三要求,只能拿了一個小瓶子出來。

    她唸唸有詞,那瓶子裡便飄出一縷白色的煙。

    那一縷煙像是蛇一樣飄飄悠悠,彎彎扭扭,從鍾馗鼻子前飛過。鍾馗便立刻眼睛發直,一動不動了。

    小香知道,那是透魂香勾了鍾馗的精魄。他雖不是人,卻留了一魂一魄。

    那煙又扭啊扭,從顧遠征的鼻子裡鑽了進去。

    鍾馗赫然發現自己坐在尚書府的大廳中央,有人端了一個小盒子向他稟報說這是今年獻上來的千步香。他忽然醒悟顧遠征是南邊的人,說不定家鄉就產千步香。所以他家裡有這個也不奇怪。

    接下來的畫面閃動得雜亂而又飛快,斷斷續續。

    顧遠征把香獻給了皇上,然後王富貴送來銀子,請顧遠征把鍾馗判死。

    王富貴叫顧遠征姐夫。鍾馗才知道了他們之間竟然還有這層關係。

    然後顧遠征聽人稟報說樹林裡出現了奇怪的女屍,親自前往查看。結果,追捕『吸血魔』未果,顧遠征和長安城府尹協商,用人做誘餌。那個被當作可憐的侍女,也慘死了。只是顧遠征到得迅速,遠遠瞥見了『吸血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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