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鍾馗伏魔之幽冥神探 作者:一葦夏夜(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3-16 19:00:2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2 38339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58
第八十章 自作自受(下)

    鍾馗知道此處不能久留。一來畢竟是墓地,二來雖然是為了破案,他們也未曾徵得苦主同意,就挖開了墳墓。

    「對不住,我要從你這裡取點東西。」鍾馗作揖之後低聲說,然後從女屍手上揭下了一塊皮。他把蓋子合好,重又催動新鬼把棺材釘好重新放到坑裡,把土又填了回去。

    想起那女子年紀輕輕,貌美如花,就被『吸血魔』所害,鍾馗心中有些憐憫和淒然,虔誠地雙手合十,念了一遍金剛經超度亡魂。

    小香默默等他放下手,才微微一笑:「你不是討厭佛家的一切嗎?今天怎麼又想起念金剛經。」

    「臨時抱佛腳。」鍾馗露齒一笑,轉身把那壯漢搖醒,塞給他一錠銀子叫他回去。

    壯漢完全忘了自己剛才挖墳的事情,茫然地起身,轉頭四顧,才離去。

    鍾馗夜裡在燈下仔細研究那一塊皮。被製成鼓的那些皮的毛孔確實比這個要大許多。據他所知,皮子揉製過程中,可能會改變顏色和厚度,卻不會改變紋路和毛孔大小。這也是他開始沒有認出鼓皮是人皮的原因。

    「會不會是這家加工的工藝不同。」鍾馗自言自語。這完全有可能,畢竟能把兩塊皮接到一起還完全看不出痕跡的手藝,也不是每家都有的。

    要司馬郁堂去拘坊主來盤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靠他裝神弄鬼了。

    仙樂坊和平日一樣正常營業,讓鍾馗都有些懷疑這個坊主對後院關著厲鬼的事情毫不知情。

    「賣皮子,上好的皮子。」貼了鬍子,塗黑了皮膚,帶了個齙牙,打扮成獵戶的鍾馗扛著一張大皮子從仙樂坊門口經過,大聲叫賣。

    果然,裡面有夥計探出頭來問:「獵戶,你賣得什麼皮?」

    鍾馗神秘兮兮地一眨眼:「曠古絕今的好皮子。」

    那伙計一聽,立刻走了出來,伸手摸皮子。

    手一碰到皮料,那伙計就暗自讚嘆了一聲:光滑有韌性,花紋漂亮幾乎看不見毛孔。果然是快好皮子。

    怕鍾馗漫天要價,所以夥計壓抑住心中的興奮,裝出不屑一顧的模樣:「你這皮子好一般,算是勉強能用吧。怎麼買?」

    鍾馗把那皮子從夥計手上一扯,故意作出生氣的模樣:「不識貨。不賣!」

    夥計忙拉住鍾馗:「別生氣,興許是我看走了眼。你先出個價。」

    鍾馗冷冷一笑,退了一步輕蔑地抬頭看了看『仙樂坊』那塊匾額:「你們這種小店,就算是把店舖典賣了,都未必買得起!」

    夥計也惱了:「有眼不識泰山!若是我們家都買不起,這長安城裡就沒有人能買得起了。」

    「叫你們老闆出來,你個跑堂的,沒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我們老闆哪裡有空理會你這種小生意。」夥計哼了一聲。

    「那就免談。」鍾馗又要走。

    「等等。」話音剛落,一個男人一掀從裡面的簾子走了出來。

    「這是我們老闆。孫老爺。」夥計對那男人鞠躬之後,向鍾馗介紹。

    鍾馗上下打量了一下孫老闆。此人三十歲左右,長著一張容長臉,皮膚黝黑,濃眉大眼,不像個做樂器的,倒像是個習武之人。

    剛才老闆肯定在裡面不出聲地聽著,好讓夥計壓價把皮子買下來。現在鍾馗要走,老闆才待不住走出來。

    「壯士莫急,我這伙計不識貨。請你隨我去裡面慢慢說。」孫老闆一拱手。

    鍾馗用力拍了一下夥計的肩膀,粗聲粗氣地說:「你看,你們老闆多客氣。」

    夥計被拍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個嘴啃泥,卻不好發怒,只能尷尬地賠笑。

    孫老闆把鍾馗請進去。鍾馗也不客氣,把皮子朝桌上一攤,大大咧咧坐在了椅子上。

    那皮子立刻發出玉一般瑩瑩的光。

    孫老闆瞪大了眼睛,伸手摸了摸皮子:「我做樂器幾十年,還沒見過這種皮?」

    鍾馗咧嘴一笑:「我可是拼了性命才弄到這副皮子。」他朝孫老闆招了招手。

    孫老闆不知所以,靠了過去。

    鍾馗在他耳邊低聲說:「這可是一副從妙齡絕世美女身上剝下來的完整皮子。」

    孫老闆一聽,臉色一變,退開,假笑了一聲:「你可真會開玩笑。」

    鍾馗搖了搖頭:「我沒開玩笑。你這店裡不是最喜歡用美女的皮來做鼓嗎?」

    「我都不曾聽說過這種怪事。你從何處聽說的?」孫老闆一邊回答一變不動聲色地繞到鍾馗身後,對著他脖子就是一掌下去。

    鍾馗的後腦勺忽然變成了臉。孫老闆大驚,來不及縮回手,便被鍾馗扣住了手腕。

    細看之下,鍾馗並未轉身,就連脖子都未轉,頭好像天生本來就是朝後長的一樣,孫老闆越發覺得驚恐,直接一拳朝鍾馗面門攻了上來。

    鍾馗不慌不忙一側頭躲開那一拳,輕輕一捏孫老闆的手腕。那孫老闆立刻痛得臉色發青,蹲了下來。

    再細看,鍾馗明明是後腦勺對著他。孫老闆又膽子大了起來,抄起一個凳子朝著鍾馗砸了下去。

    眼前一花,面前的人已經不見了。孫老闆驚愕之下,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臂劇痛,才赫然發現鍾馗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他身後,還把他手臂擰了一圈。

    孫老闆知道自己今天真的遇見了一個厲害角色,想叫卻又發不出聲。慌亂之中,只能對著鍾馗要害一腳。鍾馗退了一步躲開,便鬆開了孫老闆。一獲自由,孫老闆立刻腳尖一點,便瞬時往後退了一丈多。

    鍾馗哪裡會讓他這麼輕易跑掉,張開手讓追魂索飛了出去。

    追魂索扣住孫老闆的喉嚨。鍾馗一收手指,原本已經轉身打算從窗戶裡跳出去的孫老闆,就捂著脖子,漲紅了臉跪了下來。

    『卡卡卡』的怪聲從他張大的嘴裡發出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59
第八十一章 誰作的孽?(上)

    鍾馗鬆開了手指。孫老闆重重喘息了幾聲,才緩過勁來向鍾馗拱手求饒:「我認輸,求壯士放過。你要什麼金銀財寶只管從那櫃子裡拿去。如果不夠,我還可以從後院拿給你。」

    鍾馗閒閒一笑,坐了下來:「我不是來打劫的。原本只是想好好問你幾句話。怎奈你太不老實,還沒說就動手,我只能給你點苦頭嘗嘗了。」

    「我錯了。」孫老闆態度極其好。

    「你也不用想著有人來幫忙。剛才一進來,我就在這間屋子外面布了結界。就算你現在叫得像殺豬一樣,外面也沒有人聽見,更沒有人能進來。」

    孫老闆臉色一白:「我一定知無不言,您儘管問。」

    「你如何想到要用人皮做鼓?」鍾馗知道自己已經成功把他鎮住了,才不慌不慢地問。

    「不是我想到的。是太傅指定的。他說,要我把刑部那些無主的屍體剝皮做鼓。太傅出了大價錢,況且他位高權重,我怕我不答應,他會殺我滅口。」

    「胡說!」鍾馗喝了一聲,「太傅一個飽讀詩書的酸腐儒生,如何會要你做這種奇怪的事情。定是你想要嫁禍於人。」

    鍾馗把手指一收,追魂索立刻『吱吱』響著縮緊,勒得孫老闆眼睛都鼓出來了。鍾馗鬆開手,孫老闆快哭了,爬在地上,像一條死狗一樣喘息:「小人說的句句是實話。真是他指定的。而且他讓小人去刑部後門等著,便有人把屍體送了出來。」

    此人便是內奸。鍾馗心裡一動,忙追問:「是誰送屍體出來的?」

    「小人也不認識。只知道他穿著官服。」

    「再見到他你能認出來嗎?」

    「能。」孫老闆唯恐鍾馗不信,連連點頭。

    鍾馗沉思了片刻,暫且把刑部的內奸事情拋到腦後,接著問孫老闆:「屍體拿出來後,是你親自剝皮?」

    「是……」孫老闆的身子縮了縮。

    鍾馗眯起眼來,目光瞬間就冷了:「然後親自加工成鼓面?」

    「是。」孫老闆在鍾馗逼視之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加工程序,是不是跟別的皮子不一樣?」

    「完全一樣。削皮、曬乾、所有程序一樣。只是一個人的皮太窄,不夠做那麼大的鼓,所以接了一下。」

    「後院那個隱形的屋子是誰弄的?」

    「什麼隱形屋子,小人不知。」

    鍾馗又抬手。只是他還沒有收起手指,那孫老闆就叫了起來:「小人是真的不知。只是幾日前早上發現那一塊滿地碎片,才覺得有問題。以前那裡是堆廢料的。後來廢料莫名其妙就不見了。常常有老鼠折斷脖子死在那裡,很是詭異。我心中有鬼,不敢伸張,只下令要工人們不要靠近那裡。」

    除非這個孫老闆格外嘴硬,不然應該沒有隱瞞了。看來,只能從他嘴裡問出這麼多了。

    鍾馗有些失望,走過去,拉起癱軟的孫老闆。

    「求大爺不要殺我。」孫老闆不肯起來,不住地磕頭。

    鍾馗又好氣又好笑:「起來,我要你帶我去刑部指認,送屍體出來的人。」

    鍾馗跟在孫老闆身後出去,特別留意孫老闆有沒有跟夥計用暗語交代什麼。可是孫老闆沒和夥計說任何話,便直接出了門。

    「呵呵,料你也不敢耍花招。」鍾馗暗暗冷笑了一聲。

    到了刑部外面,孫老闆沖鍾馗作揖:「求您放過我。我要再靠近,被那人知道,恐怕活不過今晚。」

    鍾馗也知道,揪著他上了旁邊一棵大樹上。

    他對著刑部裡面唸唸有詞,刑部的房子忽然搖晃起來,彷彿地震了一般。

    裡面的衙役和官員紛紛跑了出來。

    鍾馗扯著孫老闆的領子:「是哪個?」

    孫老闆指著陸仁甲:「是那一位。」

    鍾馗臉色一冷。如果是陸仁甲的話,就不奇怪有人總是知道他的行動了。

    那些人跑出來後,地面立刻停止了震動。大家等了一下,便又陸陸續續回去了。

    鍾馗等人走完,才扯著孫老闆落下來,走到僻靜的小巷子裡,騰起森森的殺氣,臉如寒冰地威脅他:「我若發現你說慌,定會回來取你小命。」

    說完,鍾馗收起手指。孫老闆立刻又痛苦地蹲下來。

    鍾馗鬆開手接著說:「這只是個小伎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以後好自為之。」

    孫老闆跪在地上不住磕頭:「不敢了,不敢了。」

    只是面前的鍾馗沒有回答。

    孫老闆小心翼翼抬頭,發現鍾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立刻癱軟在地,擦著額頭的汗。

    離開那條小巷,轉個彎,鍾馗便已經恢復了白衣飄飄,面如傅粉的外表。

    雖然查出了內奸,他的心情卻很不好,害怕回去被梁柔兒追問,便索性不回大廣寺,獨自去了酒樓。

    要了一個雅間,幾杯酒下肚,心情不見好反而越發煩躁起來。

    「混蛋!」鍾馗咬牙把杯子拍碎在桌上。

    到底要不要告訴司馬郁堂這件事呢?

    或許,司馬郁堂也參與其中,指使陸仁甲去做這些事。

    凡人的事情就是這麼煩人。短短幾十年,還搞盡了權謀,算盡了機關。所有他從來不願意管。怎奈這一次,越纏越深,身不由己。

    鍾馗轉頭看向窗外,耳邊忽然響起司馬郁堂的聲音:「一個人喝什麼悶酒?」

    轉頭一看,司馬郁堂已經在他對面坐下了。

    「嗯。」鍾馗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上午有屬下來跟我報說地震了。我覺得奇怪,因為我在外面絲毫沒有察覺。詢問別處,也都說沒有異像,莫非只有刑部地震?」司馬郁堂慢悠悠說著,毫不客氣地取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你用這個法子,把刑部的人趕出來,好讓你找的人指認刑部的內奸,對吧?」

    鍾馗苦笑了一聲,司馬郁堂太聰明,這些事情根本瞞不過。

    「找到了嗎?」司馬郁堂垂眼慢悠悠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59
第八十二章 誰作的孽?(中)

    「嗯」鍾馗垂下眼。

    「是誰?」

    「你。」鍾馗抬眼盯著司馬郁堂的眼睛。

    司馬郁堂淡淡回視他,許久才雲淡風輕地回了一句:「哦。」

    鍾馗心中火冒三丈:原本想要訛一下司馬郁堂。結果他卻這樣雲淡風輕地承認了。難怪調查這件案子,他總覺得自己如深陷泥潭,寸步難行。

    「你知道『吸血魔』是誰?」鍾馗咬牙切齒地問,「或者你一直都在替『吸血魔』遮掩,破壞我的調查?」

    「我不知道『吸血魔』是誰。我之所以讓人把屍體送到後門,是上面有人跟我說,請了人處理這些屍體,叫我拿出去。」

    「是誰?」

    「刑部尚書。」

    「這種事情,你如何不早說?讓我這樣兜圈子?」鍾馗氣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說了有什麼用?再說,我們不是查到前幾日才知道那鼓是用人皮做的嗎?」司馬郁堂依舊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樣,還拿起酒壺,又要自己倒酒。

    鍾馗劈手搶過酒壺,司馬郁堂眼疾手快又搶了回去,給自己倒了一杯。鍾馗氣沉丹田,伸手一拍,桌子瞬間碎成了片,那酒杯和酒壺也散落了一地。

    「你發的什麼瘋?」司馬郁堂也惱了,冷冷抬起眼盯著鍾馗。

    「這句話,我還想問你。既然不好好配合我,為何要把我請回來?」鍾馗一把揪住司馬郁堂的衣襟。

    「不。你錯了。我一再反對,可是上面的人卻堅持要請你回來。」司馬郁堂手一撥,擋開了鍾馗的手,一點顏面也不給鍾馗留。

    鍾馗對著司馬郁堂臉上就是一拳,司馬郁堂來不及躲開,硬生生挨了一下,嘴角立刻滲出血來。

    「是你先動的手。別怪我不客氣。」他眯起眼,殺氣騰騰脫了外面的袍子,就朝鍾馗撲了上來。

    鍾馗不敢用法術,怕一下太猛把他弄傷了。可是司馬郁堂卻不這麼想,直接騎在鍾馗身上,拉著他胳膊反手一擰。

    鍾馗痛得直拍地板,嗷嗷叫。

    飯館的夥計伸頭進來看了一眼,被司馬郁堂殺人一般眼風掠過,便立刻打了個哆嗦,又縮了回去。

    鍾馗趁著這個空檔把玉玲瓏放了出來,玉玲瓏飛到司馬郁堂小腹下面,衝著一個長長的東西就是一口。

    司馬郁堂沒有叫,鍾馗又慘叫了起來:「玉玲瓏,你個蠢貨,你咬的是我手指頭!」

    玉玲瓏忙鬆了口,又飛起。司馬郁堂站起來,退了一步,拿起刀去檔玉玲瓏。

    鍾馗從地上一躍而起,揉著胳膊陰森森地說:「老子今天要弄死你。」

    眼角餘光瞥見遠處冒起濃煙,鍾馗驚愕地轉頭看過去。

    司馬郁堂也看見了,忙走到窗邊,看了一眼,沉聲說:「那是仙樂坊那邊。」

    鍾馗從窗戶裡跳了出去,落在一樓挑出的屋簷上,然後腳步一點就飛到了隔壁的屋頂。一路狂奔,不一會兒就到了著火的地方。

    才這麼一會功夫,仙樂坊已經燒透了頂,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鍾馗衝過去,一把揪住在外面跑來跑去提水救火的夥計問:「你們老闆呢?」

    「不知道。」那伙計倉皇地轉頭,「我正在櫃檯上接待客人,後面就著火了。火勢太快,根本什麼都來不及救出來。」

    後院裡面全是皮子和木材,天乾物燥一點就燃。

    雖然仙樂坊該死,可是旁邊全是民宅,再燒下去,會殃及無辜。

    鍾馗鬆開他,垂下手,暗暗催動咒語。一條水龍從井裡面飛了起來,撲到屋簷上,火瞬間便被撲滅了。

    眾人驚愕之下,忽然全部跪倒磕頭大呼「菩薩顯靈」。

    鍾馗卻沒有心思去理會這些。他腦子裡想的是:有人這麼著急燒掉仙樂坊,肯定是裡面有什麼他還沒有發現,又至關重要的證據。

    他在一片廢墟焦土之中慢慢踱了進去,想要發現什麼能啟發他的東西,卻看見了黑乎乎的磚瓦下蜷縮著一具焦黑的屍體。

    如果死的是仙樂坊老闆的話,明顯是因為知道內情,而被人殺了滅口。

    只是這個人已經死透了。就算是他,也沒有辦法了。

    有什麼東西從那屍體的頭部慢慢掙脫出來了。鍾馗忙上前幾步。只是那東西跑得極快,一眨眼就到了遠處。

    那是被燒死的人的魂魄。如果它不特意逗留躲藏,馬上就會被鬼差領走。

    鍾馗有問題要問,忙追了上去。

    那魂魄像是被人牽著,一直往前跑。一定是有高人在作法拘魂。說不定,就是那個把所有魂魄關在仙樂坊後院的人。

    鍾馗越發跑得快,像是一陣風一般追著那個魂魄而去。

    遠遠看見有個穿著斗篷的人站在樹頂,鍾馗忽然改了方向,拿出千仞扇朝那人揮了過去。

    那人的斗篷忽然被風吹了起來,露出了帽子下的臉。

    梁柔兒!鍾馗心裡一顫,想也不想便立刻撤回了千仞扇。千仞扇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便又回到了他手中。

    這樣急放急收,太過傷神,鍾馗覺得胸口一悶,落在樹上,「哇」地低頭吐出了一口血。等他再抬頭,哪裡還有那人的蹤跡?就連那魂魄也不知去向。

    鍾馗滿臉悵惘。

    司馬郁堂終於追了上來,有些微微地喘著,見鍾馗嘴角滿是血跡,不由得微微皺眉:「我好像沒有打傷你。」

    鍾馗不理他,從樹上跳了下來,轉身就走。

    司馬郁堂抿緊嘴,跟上了鍾馗。

    鍾馗加快了步子,一路跑回大廣寺,徑直到了梁柔兒的房中。

    梁柔兒正在繡花,見鍾馗回來,忙把手裡的東西藏了起來,臉上帶著可疑的紅暈。

    鍾馗沒理會這些,直接上前捉住了梁柔兒的腕子,陰沉著臉問:「剛才你在哪裡?」

    梁柔兒被鍾馗臉上的寒意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回答:「我今天一直在房間,哪裡也沒有去。」

    「真的嗎?」鍾馗手下的力氣不由得重了。

    梁柔兒被捏疼了,卻不敢叫。

    此刻的鍾馗跟平日太不一樣。平日她不管做錯什麼,鍾馗也就是嘴上叨叨幾句,最多生生悶氣,現在的他卻彷彿隨時都會把她撕碎。

    她嚇得不住的往後縮。

    司馬郁堂趕上來,扯開了鍾馗:「有話好好問。你這樣會嚇到她的。」

    梁柔兒的眼睛彷彿驚慌的小鹿,淚水在裡面直打轉。

    鍾馗心裡一顫,立刻深呼吸了幾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梁柔兒不是沒有可能是『吸血魔』。而且,如果她是『吸血魔』很多疑惑就都能解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59
第八十三章 誰作的孽?(下)

    只是,剛才那斗篷與其說是被風吹起,還不如說是『吸血魔』故意露出來的。她怎麼會這樣暴露自己。況且,雖然是『吸血魔』,畢竟依附在凡人身體裡,這樣急速跑回來,如何能脈搏平靜,臉不紅氣不喘?

    千萬個念頭在鍾馗腦海裡閃過。他微微皺眉,慢慢坐了下來。

    梁柔兒依舊一臉莫名其妙:「你今日不是說要去會一會仙樂坊的老闆嗎?怎麼樣了?」

    「仙樂坊老闆死了。」

    「啊?!這麼快。才半天功夫。」

    「嗯,不過,我已經查到刑部的內奸是誰了。」

    「是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梁柔兒遲疑地看了一眼司馬郁堂,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到底是誰?」

    鍾馗抿著嘴不出聲了。

    司馬郁堂嘆了一口氣:「我只說是我叫陸仁甲把屍體從刑部後門交給仙樂坊老闆,別的事情,我並不知情。」

    梁柔兒一下站了起來,瞪著司馬郁堂:「真的是你。你怎麼能這樣?」

    司馬郁堂許久沒有出聲,最後才幽幽說:「我有太多不得已。刑部裡面的每個人,都是朝中或者宮中某人安插的眼線和內奸。沒有一個是干淨的。即便是我,也只能依附別人,才能保證自己不成為某次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梁柔兒慢慢坐了下來。

    三個人相對無語,默默坐著,各懷心事。

    鍾馗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你可有長得跟你一樣,年齡相仿,身形相似的姐妹?表親堂親也行。」

    梁柔兒想了想,搖了搖頭。

    鍾馗皺眉,又問:「兄弟呢?」

    梁柔兒又搖頭。

    「阿姨呢?奶奶,外婆,姑姑呢?」

    「沒有。」

    「侄女,外甥女,孫女,外孫女,曾外孫女,曾孫女,曾外祖母,曾祖母呢?」

    「沒有!沒有!沒有!鍾馗,你到底要幹什麼?你不會又在想什麼變態的事情吧?」梁柔兒擰著眉疑惑地問。

    鍾馗的眉也擰了起來。

    「到底什麼事?」梁柔兒不耐煩了,捉住他的手臂問。

    鍾馗怕嚇到她,搖頭:「無事。今日追一美女,沒追著。不過我看見她的臉跟你長得一模一樣,所以覺得有些奇怪。」

    「鍾馗!」梁柔兒一拍桌子,氣急敗壞地叫了一聲,「你抽風一樣衝進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鍾馗立刻站了起來慌慌張張說:「沒事了。我走了。」

    「你給我站住。」梁柔兒跺腳叫著。

    鍾馗一溜煙地跑了。

    那個混蛋,沒有再說他命人送出屍體的事情,應該是釋懷了吧。司馬郁堂這樣想著,嘴角微揚,在梁柔兒嬌嗔的叫喊聲中,站了起來,背著手悠然走了出去。

    鍾馗躲在屋頂不敢下去,無奈地看著遠處的晚霞。

    遠處朱色的宮牆在夕陽照射下越發顯得鮮豔,紅得就好像燒起來了一眼。宮牆邊是各個王公貴臣的府邸。

    嗯,今晚,就要去太傅府再問一問。那個老頭總不會無緣無故,叫人做的人皮鼓!就算是恐嚇,色誘,他也要逼問出點東西來。

    鍾馗下定了決心。

    夜裡,太傅正在燈下看書,忽然一陣陰風吹來,燈就滅了。太傅正要抬頭喚人前來點燈,卻見門口站著一個人。

    「是誰?」太傅喝了一聲。

    那個影子瞬間就到了跟前,是個帶著斗篷從頭蒙到腳的人。

    「是你?」太傅十分驚訝,「你深夜來此做什麼?」

    那人卻不說話,直接伸手掐住了太傅的脖子。

    太傅死命掙扎。只是他年紀大了,又是一介書生,竟然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便倒下了。

    門外忽然傳來極輕的腳步聲。那人一晃,奪門而出。

    鍾馗落在院子裡,發現門開著,屋子裡卻黑漆漆地,心裡就覺得有些古怪。

    示意司馬郁堂放輕腳步,他小心翼翼靠近。

    果然還沒有到門邊,便有個黑影衝了出來。

    鍾馗朝那影子扔出了追魂索,自己則衝進了書房。

    太傅氣息全無,身體卻還是熱的。鍾馗立刻把手放在太傅身上,太傅咳嗽了一聲,正要說話,外面忽然又有腳步聲傳來。守在外面的司馬郁堂跟忽然出現的黑衣人,纏鬥起來。

    「當噹噹噹」那聲音驚動了巡夜的士兵,從遠處跑了過來。

    「快走吧。」司馬郁堂一邊應付著黑衣人,一邊沖鍾馗叫著。

    羽箭呼嘯朝鍾馗射了過去。鍾馗轉頭握住,手心卻被燙得冒出一陣青煙。

    箭頭上竟然抹了他最討厭的粉末。鍾馗暗暗在心裡罵了句粗話,扔了箭。

    只是這還沒有完,羽箭又源源不斷,像是下雨一樣飛了進來。

    鍾馗躲閃不及,等羽箭停了,才驚愕地發現太傅已經被射成了一個『刺蝟』。

    外面司馬郁堂也被射中了好幾個地方,動作越來越慢。

    今夜不可戀戰,對方是有備而來。再說,他無法任司馬郁堂受傷卻無動於衷。

    鍾馗忙把太傅背在背上。可是太傅身上的箭,像是一把鋼針刷子,頂著鍾馗的背,讓鍾馗根本拉不住太傅。

    鍾馗不敢碰那沾了粉末的箭,只能把太傅反過來,背著。

    太傅的魂魄在他身上搖搖晃晃就要出來。鍾馗唸唸有詞,太傅的魂魄便又縮了回去。

    司馬郁堂擺脫了黑衣人的糾纏,追上了鍾馗,皺眉說:「他已經死了,你背著他幹什麼?」

    「我覺得他還能搶救一下。」鍾馗喘著氣回答。遠看鍾馗,背上插滿箭,恰似一隻滿身是刺的豪豬在月下狂奔,詭異無比。

    鍾馗終於跑不動了,停下了步子,在他們周圍布上了結界。

    黑衣人追著追著,就發現鍾馗不見了,只能兜著圈,四處搜尋。

    站在結界裡的鍾馗,捂著司馬郁堂的口鼻。那人既然會拘魂,說不定就能察覺到司馬郁堂這種凡人的氣息,他不敢大意。

    若是暴露了,他怕自己護不住司馬郁堂。

    司馬郁堂忽然伸手探了探鍾馗的鼻息。鍾馗正全神貫注留意外面的動靜,沒有料到司馬郁堂會這樣,所以嚇得差點跳起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59
第八十四章 鼓為什麼自己響?(一)

    司馬郁堂盯著鍾馗的眼睛。

    鍾馗又沒有了呼吸,像個死人一樣,渾身冰冷,就連眼眸也是毫無生氣,空洞得像身邊無邊的黑夜。

    遠處忽然響起一聲尖利的呼哨聲。那些黑衣人終於放棄尋找,轉身一個接一個消失在黑暗裡。

    鍾馗立刻鬆了司馬郁堂,退了一步,衝他吼著:「你有病啊?我正憋氣,你來摸我幹什麼?」

    司馬郁堂冷冷說:「你果然不是人。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不是東西。啊呸,你才不是東西!真是氣死我了。你真是豬一樣的隊友。」鍾馗罵罵咧咧,掩飾著自己的慌張,蹲下查看太傅。

    他伸手在太傅胸口一按,太傅臉上又呈現出詭異的紅暈。

    剛出竅的鬼魂,說不出話,而他有話要問,只能狠心讓太傅的魂魄再回身體,痛苦一下。

    「你為何要做人皮鼓。可是有話向我說。」

    太傅咳嗽了一聲,用微弱地聲音說:「你果然聰明。我想告訴你,人皮上有古怪,那是找出『吸血魔』真兇的關鍵線索。」

    「什麼古怪?」

    「啦啦啦……」太傅一伸腿,白眼一翻,又死了。

    「媽勒個逼,你都要死了,還啦啦啦唱什麼歌?」

    鍾馗急了,再次把手放在太傅胸口,用力把自己體內的精魂逼入太傅體內。可是用盡全力,到額頭上冒出冷汗來,太傅卻也再無動靜了。

    果然今夜中了高僧遺骨的粉末,功力大減。

    鍾馗苦笑了一聲,撤了結界,憂傷看著太傅的魂魄從身體出來,被鬼差伸手拉入了地下。

    太傅是太子的保護傘。就算太傅自己不作死,也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找機會除掉他。他一死了,朝中就要大變了。

    司馬郁堂不忍看鍾馗眼裡的落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鍾馗垂下眼簾,漫漫征途,從未有人能這般安慰他。其實,認識司馬郁堂也挺好。

    鍾馗將太傅的屍體送回了太傅府邸,才回到大廣寺。梁柔兒竟然坐在禪房中等了他一夜。

    「你回來了。」梁柔兒見到鍾馗立刻鬆了一口氣,撲到他懷裡。

    鍾馗覺得她的身子在微微抖著,一下心軟,就沒有躲開。

    「我好害怕,今晚上眼皮子跳個不停。」她見臉埋在鍾馗懷裡悶聲喃喃說。

    鍾馗摸了摸她的頭髮。

    她抬起頭望著鍾馗,鬆開了他:「對不住,是我唐突了。雖然知道你死不了,卻還是擔心。我真是沒出息。」

    鍾馗轉身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給自己灌下去,沉聲說:「太傅死了。」

    梁柔兒一臉驚愕,許久才紅了眼睛,扶著桌子慢慢坐下:「怎麼會這樣?」

    果然是女孩子家,心底軟。雖然太傅與她無親無故,她卻傷心成這樣。

    鍾馗輕輕嘆了一口氣:將她捲進來,真是個最愚蠢的決定。此後不知道還有多少明槍暗箭,生離死別。

    梁柔兒似乎有些魂不守舍,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鍾馗放下杯子,一個東西從他懷裡落了出來。

    撿起來細看,竟然是一截已經被玉玲瓏吃了一半的蠟燭。

    玉玲瓏一臉委屈,砸著嘴。它以為這是鍾馗給它的食物,一直在鍾馗懷裡默默啃著。實在是覺得不好吃,它才把蠟燭推了出來。

    所以,鍾馗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懷裡多了一根蠟燭。

    「這是哪裡來的?」鍾馗皺眉自言自語。

    今晚上只有三個人跟他近身接觸過。司馬郁堂,梁柔兒和已經死了的太傅。

    司馬郁堂和梁柔兒有什麼會直接跟他說,不用往他懷裡塞東西。

    那就只有太傅了。

    鍾馗忽然意識到,太傅臨死前嘴裡「啦啦啦」的,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告訴他「蠟蠟蠟」。

    莫非太傅口中所說的古怪就跟蠟有關係?

    只是今晚發生了太多事情,體力也透支了,這個想法像是亂糟糟線團中的一個線頭,一時半會抽不出也理不清。

    鍾馗走到床邊倒頭就睡。

    一夜沉得像深海一樣的睡眠,一如往日。

    自從他捨棄了作為人的一切之後,就再也沒有做過夢。

    梁柔兒昨晚是一個人表情悲切地走的,而且一夜都沒有再來騷擾他。

    這個念頭晃過腦海,讓鍾馗一下醒了過來。

    陽光從窗口照在他臉上,有些刺眼,原來已經日上三竿了。

    鍾馗起身往外走,邊走邊打了個響指,臉上和身上便立刻清爽了。

    梁柔兒房中靜悄悄的。古怪的是,今日就連那些和尚也都不知道去了哪兒。讓他想抓個人來問問都找不到人。

    鍾馗不好直接推門進去,敲門卻又沒人應,心裡越發擔心。

    把玉玲瓏掏出來,喚醒,鍾馗小聲說:「進去幫我看看梁柔兒。」

    玉玲瓏打了個哈欠,睜著惺忪的睡眼,一臉茫然:「看什麼?主人是要看她穿衣服的,還是不穿衣服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鍾馗哭笑不得。果然不能帶著它去青樓。

    正要解釋他是要玉玲瓏進去看梁柔兒可還好,忽然發現玉玲瓏的眼神驚恐,彷彿他身後站著吃人的魔鬼一般。

    鍾馗有著不好的預感,回頭果然看見臉色陰沉的梁柔兒。玉玲瓏立刻鑽回他的懷抱。

    完了。現在就是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了。鍾馗好鬱悶,乾笑了一聲:「那個,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來偷看你的。」

    梁柔兒「嗯」了一聲轉身就走。

    鍾馗有些驚訝。按照往日梁柔兒的作風,他現在應該滿臉抓痕。梁柔兒這樣毫無表示,卻讓他越發惶恐。

    站在原地想了許久,鍾馗才跟上了梁柔兒,有些諂媚地問:「柔兒,去哪兒?」

    「吃早飯。」梁柔兒言簡意賅地回答。

    「吃早飯,好好好。我請你去裕豐樓吃大餡兒包子!」

    「不用了。我做了。」剛好走到佛堂外,梁柔兒一推門,「進來吧。」

    佛堂裡擺了一張大桌子,上面滿是各色點心。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鍾馗看得直了眼,猶豫地問:「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柔兒這麼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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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鼓為什麼自己響?(二)

    梁柔兒垂眼取了碗,給鍾馗盛了一碗粥:「坐下來吃吧。」

    鍾馗走到桌邊,小心觀察著梁柔兒。她的眼圈有些腫,明顯昨夜沒睡好,還哭了。

    是他又惹她哭了?鍾馗暗暗懊惱,故意做出害怕的樣子問:「柔兒莫不是在裡面加了瀉藥?」

    「沒有。」

    「癢癢藥?」

    「沒。」

    「鶴頂紅?」

    「你吃還是不吃?」梁柔兒終於不耐煩了,一瞪眼。

    「吃!」鍾馗忙端起碗。

    正說著,司馬郁堂從門外走了進來。

    鍾馗像是看見了救星:「來來來。正好吃早飯。」

    司馬郁堂瞥了一眼他,卻問梁柔兒:「柔兒一早差人叫我來,有何事?」

    梁柔兒坐下,沉默了許久才說:「我本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女兒。父親平日管得嚴,很少讓我出來。那幾日家裡出了點事,亂成一團,平日看著我的人都被父親調走了,我才有機會偷溜出來。那段時間,父親沒有想到我會跟著你們躲在凶宅裡,所以一直找不到我。」

    鍾馗飛快瞥了一眼司馬郁堂。

    司馬郁堂垂眼默默聽著,看不出喜怒。

    其實他也早料到了,只是驚訝梁柔兒為什麼今日會忽然說這個。

    「這次是因為人皮鼓的事情,父親才又放我出來。其實,我今天是要向兩位告別。我再回去,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空出來見兩位。」梁柔兒說著紅了眼,「我原本想好好做一桌子菜給兩位吃,留個念想。怎奈自己不爭氣,做來做去都不好。這些點心是我從裕豐樓買來的,你們就當這是我做的吧。」

    鍾馗覺得有什麼東西哽在喉頭,上不得,下不得。

    他勉強笑了一聲:「柔兒別這麼說。你出不來,我們可以進去。以我和司馬郁堂的身手,還不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梁柔兒眼睛直直看著鍾馗:「鍾馗,你說話要算話。」

    「嗯。說話算話。」

    梁柔兒燦爛一笑:「好,來,吃吧。」

    原本柔軟香甜的點心,吃在嘴裡卻如同嚼蠟。鍾馗硬往嘴裡塞了幾塊點心,司馬郁堂卻什麼也沒有動。

    「司馬郁堂,我不在的時候,你要把他看住了,還有不要把他掰彎了。」

    司馬郁堂原本滿臉陰鬱,此刻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無奈地撫眉:「掰彎誰也不會去掰彎他啊。他連個人都不算。」

    鍾馗瞪大了眼:「你這算什麼話?我鍾馗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人見人愛,怎麼就不值得你掰彎了?」

    方丈忽然從門口走進來,朝這邊雙手合十行了個禮。

    梁柔兒神色又陰鬱了下去。

    她垂眼站起來,默默走了出去。

    司馬郁堂見鍾馗坐著不動,便皺眉說:「你不去送送嗎?」

    鍾馗笑了笑:「有什麼好送的?應該很快會見到。而且,我與她總有永別的一天。」

    司馬郁堂認真看著鍾馗:「鍾馗,人都說我冷酷無情,我有時候卻覺得,你比我薄涼多了。」

    鍾馗淡淡應了,繼續把點心往嘴裡塞:「嗯。我原本就比你要心狠。你只是被我的外表騙了。」

    門外響起馬車輪子滾動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遠到聽不見了。

    鍾馗終於停下了狂吃海塞的動作,抬起頭,轉眼看著大開的門。

    「你就算是一個冰塊,梁柔兒也應該已經把你捂化了……」司馬郁堂嘆息著,「你真是……」

    一個想法電光火石一般閃過他的腦海,鍾馗猛然轉頭瞪著司馬郁堂:「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次?」

    司馬郁堂以為他生氣了,也沉下臉:「我說你的心比冰塊還冷。捂都捂不化。」

    鍾馗呆了片刻,才說:「司馬郁堂。如果沒有猜錯,我已經解開人皮鼓自鳴的原因了。」

    司馬郁堂將信將疑,命人把鼓從刑部都取了回來,一字在大雄寶殿前的廣場上排開。

    鍾馗用手摸了摸鼓的表面,果然又像第一次他觸摸時那樣,沾了白色的薄薄一層。

    放在鼻子前聞了一下,雖然跟手中蠟氣味有一點不一樣,卻可以肯定也是一種蠟。

    鍾馗拿了白蠟在鼓面上蹭著,為鼓面上塗了薄薄一層蠟膜。

    一直抱著胳膊在身後默默看著鍾馗折騰的司馬郁堂一挑眉:「就這樣?!」

    鍾馗點頭:「就這樣。」

    「然後呢?」

    「等天黑。」

    兩個人默默無言坐在屋簷下盯著三面大鼓發呆。

    「鍾馗,為什麼最近你的肚子愈來越大?」司馬郁堂忽然問。

    「我?」昏昏欲睡的鍾馗一下醒了,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果然,他的腹部高高隆起,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你一個大男人,不會是懷孕了吧?你到底是個什麼怪物?」司馬郁堂皺著眉,像是吞了只蒼蠅一般,上下打量著鍾馗。

    「怎麼可能!大爺我可是個響噹噹的男子漢好吧。」鍾馗梗著脖子回答。

    「那你這腹大如鑼是怎麼回事?」

    鍾馗把衣服一脫,拍了拍自己結實的小腹:「是衣服,好吧!衣服!大爺身材不知道多好。」

    那衣服飄落在地上,依舊鼓成一堆。

    鍾馗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沖棉花糖叫了一聲:「畜生,是你嗎?」

    棉花糖跑了過來,低頭趴著。

    那衣服忽然抖了起來,滾動糾纏,彷彿臨盆的女人一般,看著十分痛苦。

    「我擦,你老婆不會就要生了吧?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鍾馗的臉擰成了一團,「你們兩個到底是說什麼時候在我眼皮子底下,干,干,干……了那種事情?」

    「你洗澡的時候。」棉花糖氣急敗壞地叫了一聲,「她是我老婆,我跟她怎麼樣都好正常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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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鼓為什麼自己響?(三)

    「就那麼一小會兒功夫,你也夠快的。」鍾馗壞笑著挪揄棉花糖。

    「胡說,你洗了澡不要睡覺嗎?老子能弄一晚上好吧。」棉花糖已經是一幅要抓狂的樣子了。

    在司馬郁堂看來,棉花糖沖鍾馗汪汪叫著,鍾馗沖棉花糖張牙舞爪,看著十分怪異。

    那件衣服抖得愈發厲害。

    司馬郁堂揪著鍾馗的領子:「別吵了,先看看你的衣服。」

    棉花糖沖鍾馗作揖:「求求你把她穿回去。沒有你的軀殼,她沒有辦法生孩子。」

    「滾。我幫你給老婆續命也就算了,還要幫你老婆生孩子嗎?我是絕對不會把她穿回去的。你自己想辦法。」鍾馗氣急敗壞地吼了一聲,卻沒有防備身後的司馬郁堂忽然把衣服撿起來,套在了他身上。

    鍾馗表情呆滯了幾分鐘,便立刻捂著肚子單膝跪了下來:「啊,痛死老子了!司馬郁堂,你是要害死我嗎?」

    司馬郁堂用腳踩住鍾馗胸口,讓他不能滾來滾去,然後抱著胳膊冷冷說:「深呼吸。用力。」

    「司馬郁堂,你個混蛋。棉花糖,等大爺生完了孩子,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你。」鍾馗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痛得所有五官都湊到了一起,嘴裡罵罵咧咧。

    那衣服卻安靜下來,貼著鍾馗身上,像是抱著他一般。

    「用力!」司馬郁堂用力一踩鍾馗,沉下聲命令。

    「媽蛋,怎麼用力?老子又不是女人。沒地方出來!!」鍾馗叫得像殺豬一般慘。

    「我管你孩子從裡出來?要不我給你在肚子上開個口子?」

    「你個沒有同情心的畜生。老子生孩子這麼痛,你還踩我。以後你老婆生孩子,你也這樣嗎?」鍾馗掙扎得沒有力氣了,躺在地上直哼哼。

    「要不要去請大夫呢?」司馬郁堂自言自語,「請來了大夫也沒有用啊。沒地方出來。」

    棉花糖急得在邊上直轉圈。

    「要不還是先把你弄床上去吧。總在地上滾,好奇怪。」司馬郁堂把鍾馗打橫抱了起來,扔在鍾馗的床上。

    鍾馗也顧不得什麼尊嚴了,忽然又叫了起來:「哎呀,哎呀,哎呀呀呀。怎麼又來了。痛死了。」

    他從中午一直掙扎到了凌晨,兩個軟綿綿的小小棉球一樣的東西終於從衣服下襬處滾了出來。

    棉花糖舔著那兩個棉球。棉球慢慢展開,露出小小尖尖的臉蛋,眼睛還閉著,跟棉花糖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鍾馗精疲力竭,癱軟在床上,像一條死魚。

    棉花糖把兩個小白狐狸拱到衣服邊,紅著眼:「阿離,我們有孩子了。阿離,你快些好起來吧。」

    司馬郁堂默默看著棉花糖一家人,隱約知道了個大概:衣服是棉花糖的妻子,因為某種緣故,只能依附在鍾馗身上。

    「恭喜你,母子平安。」司馬郁堂瞥了一眼鍾馗,涼涼出聲說道。

    「閉嘴。你別說話!」鍾馗有氣無力地回答,「你要是敢把這件事說出去壞我一世英名,老子就弄死你。」

    「呵呵。名聲這種東西,你有嗎?」

    那兩個小東西忽然張開嘴嗷嗷叫了起來,應該是餓了。

    「喂,該給孩子喂奶了。」司馬郁堂用刀把拍了拍鍾馗的胸口。

    「滾!老子哪有奶餵牠們?!」

    晨光忽然從窗戶裡照了進來。

    鍾馗看著晨光沉思了片刻,忽然轉頭問司馬郁堂:「你聽見了嗎?」

    「嗯?什麼?」

    「昨晚上,鐘沒響。」

    司馬郁堂定了定,才說:「是的。鍾馗,這個鼓自鳴的事情,被你破了。」

    因為鍾馗還很虛弱,所以最後是司馬郁堂弄來了牛奶給兩個小東西喝。

    棉花糖說因為兩個小東西是鍾馗生的,所以讓他起名字。

    鍾馗擺著手無力地說:「就叫白大點,白小點。」

    雖然這個名字一聽就很敷衍很不負責任,棉花糖也只能含著淚接受了。

    司馬郁堂和鍾馗又盯了三面鼓一夜,確認三面鼓都沒有響。

    「或許,只是因為那些厲鬼都被你弄走了,所以鼓就不響了。」司馬郁堂若有所思地說。

    鍾馗想了想:「也有可能。所以,我還要想辦法讓它們再自鳴,才是真正找到了原因。」

    他拿著火把湊近鼓。司馬郁堂劈手奪了他手裡的火把:「你瘋了?燒了就解決了嗎?」

    「放輕鬆!」鍾馗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火把接了過去,「你要害怕,我還有別的辦法。」

    他把其中一面鼓放在屋子裡,然後關上門,在屋子裡點起了無數蠟燭和長明燈。

    不一會兒,屋子裡就熱得人滿頭大汗。他還特意把鼓靠近熱的地方。

    鼓上面的蠟,慢慢融化了。

    鍾馗又打開了門。

    夜裡時辰一到,那面融化掉了表面蠟質的鼓便響了起來。

    「痛……痛…….痛」的,聲音雖然沒有原來的大,卻一樣嚇人。

    其他兩面大鼓卻保持著沉默。

    司馬郁堂瞥見鍾馗臉上隱隱的得意,嘴角抽了抽:「說吧。雖然我不一定相信,卻不能把你憋壞了。」

    「你知道這個蠟燭的蠟是怎麼來的嗎?」

    「無非就是蟲蠟、石蠟、蜜蠟三種。」

    「沒錯。石蠟最次,蟲蠟稍好,蜜蠟最優。石蠟是石頭裡的蠟,蟲蠟是寄生蟲長在蠟樹上得到的分泌物,這個蜂蠟嗎……」

    司馬郁堂聽他嗦嗦的,不由得有些不耐煩了,皺眉打斷他:「長話短說。」

    「其實就是因為人皮上的孔洞太大,製成鼓皮之後,相比別的皮料就越發大。大概是仙樂坊的老闆和師傅和發現了這一點,就在制好的人皮鼓面上用上好的蜂蠟細細塗了一層。堵住了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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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鼓為什麼自己響?(四)

    「這跟鼓響不響跟涂不塗蠟有半毛錢關係嗎?」

    「關係很大。因為鼓面上的孔,就是鼓會響的原因。風吹在鼓上,穿過這些大小合適的孔洞,鼓就響了。」

    「又胡說,我們在這裡坐了這麼多天。並不是每次子時都有風來。就算有,也是忽大忽小。」

    鍾馗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滿臉神秘:「這個寺廟其實剛好建在地府門口。每到子時地府門開一炷香,讓鬼差出入,那時候就會陰風陣陣。為了保護高僧骨植,鎮住那些鬼怪,修建這個寺廟的人,破費了些心思,所以一般人察覺不到陰風。是陰風把鼓吹得『痛痛』作響。」

    司馬郁堂皺眉:「你如何知道?」

    鍾馗頓時啞口無言。

    因為他曾被困在這裡一百年。可是這句話,他不能告訴司馬郁堂。

    司馬郁堂見他滿臉尷尬,便轉了話題:「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既然開始封了蠟,鼓應該不會響。卻沒有人特意像你一樣破壞表面的蠟,如何又會響?」

    「這也跟這個寺廟有關係。修建寺廟的人,為了鎮住陰氣,整個寺廟都採用了極其能聚集陽氣的材料。所以這裡面的溫度比別處都高一些。更別說,在點滿蠟燭和長明燈的佛堂裡,或者太陽當空的廣場上。我從進山門起,看見門口那一株比別處都要早開晚謝的桃花便想起了這一點。」

    「還有一點說不通。你說了毛孔的事情之後,我仔細回想了一下。那面鼓送到刑部的時候,毛孔根本就不大。所以我也沒有發現異樣。是到了這裡之後,才變大的。莫非蠟還能收斂毛孔?」司馬郁堂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鍾馗眉頭緊鎖:「這個我也沒有想明白。三種蠟裡面蜂蠟確實有輕微的收斂作用,所以女子們用它來美容。但是也不會有這麼強的作用,而且也沒法收斂死物上的毛孔。」

    太傅特地做了三面鼓,一面放在刑部,一面放在太廟,一面放在大廣寺,大概也是參透了這一點,期望皇上身邊的人,或者刑部有人能察覺,來追查。

    「不管怎麼說,總算是解決了鼓自鳴的事情,可以穩定民心了。我要速速回去往上稟報。」司馬郁堂鄭重其事地抱拳鞠躬,「我代表長安城的百姓,刑部各同仁,謝謝你了。」

    鍾馗也鄭重地抱拳回禮。

    等司馬郁堂轉身走出去幾步,鍾馗才忽然說:「阿,對了,我的報酬,金子加美女不要忘記了。」

    司馬郁堂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嗯,誰答應你,你找誰要吧。」

    是梁柔兒答應他。可是梁柔兒也是為刑部和朝廷把他請出來的!何況現在要他去哪裡找梁柔兒呢?這賴賬的本事也太厲害了吧!鍾馗張嘴結舌。

    等司馬郁堂已經出了大門,鍾馗才從震驚中醒過來,咬牙切齒地說:「你們兩個唱的雙簧吧?肯定一早就想好怎麼賴賬了!!」

    司馬郁堂此刻已經上馬遠去,卻還是聽見了鍾馗那氣急敗壞的聲音,忍不住微微一笑,抬頭看天:嗯,天氣真好。跟鍾馗這個混蛋斗,真是其樂無窮阿!

    人皮鼓之事上報朝廷之後,皇上只回了四個字:「結案,嘉獎。」

    嘉獎當然又照例無視鍾馗。鍾馗已經習慣了,更何況他身邊又多了兩個毛球,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那件衣服自然是無法帶孩子。棉花糖那爪子捧奶瓶都拿不穩,就更指望不上了。所以鍾馗便又當爹有當娘。

    於是司馬郁堂推開寺廟後院的門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鍾馗坐在台階上,那兩個白花花毛茸茸的小球一隻坐在鍾馗頭上用牙齒扯著鍾馗的頭髮,一隻蹲在手邊吮吸他的手指。鍾馗按住這只,那隻又開始搗亂,讓他狼狽不堪。

    聽見門響,兩個小東西便一溜煙地躲到鍾馗的衣服下,然後從鍾馗衣服下小心翼翼探出尖尖的嘴和烏溜溜的眼睛,望著司馬郁堂。

    怎麼看怎麼那麼像小雞跟母雞。司馬郁堂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你來了。」鍾馗暗暗念了個咒,立刻頭髮整齊,臉上抓痕全無。

    他這時才發現司馬郁堂牽了一頭奶牛。

    「我想,你再像女人,也不可能有奶,所以就買了頭奶牛給你。當是酬謝你幫我破了人皮鼓的案子。」

    司馬郁堂把牛拴在樹上,走了過來。

    「多謝。」鍾馗咧嘴一笑。

    衣服下那兩個小東西已經跑了出來,貼著牆根,躲在樹後,遮遮掩掩避開司馬郁堂,溜到了奶牛的身邊,然後一左一右抱著奶牛就開始喝奶。

    奶牛被咬得快跳起來了,鍾馗忙捏了個咒,讓它躺倒,省得它不小心傷了兩個小東西。

    司馬郁堂走到鍾馗身邊坐下,默默看著那兩小東西喝撐挺著圓圓小肚子仰面朝天躺下,忍不住眼裡帶笑,嘴角彎了彎。棉花糖滿臉戒備,走過去,把那兩個小東西叼起來,放到了樹後。

    「你看看你,平時總板著臉。忽然笑一笑,別人都看著害怕。」鍾馗譏笑司馬郁堂。

    「呵呵,我不像某人,整天嬉皮笑臉,一肚子壞水和花花腸子。」

    「我明明正氣凌然好吧?」

    「呵呵。」

    門外有小沙彌在叫著:「鐘公子。」

    鍾馗忙應了。其實他原本討厭寺廟,而且案子一結他就該走了。只是一來想著這兩小東西還小,不能跟著他風餐露宿,二來他自己那天折騰了一下,也像是真的生過孩子一樣,元氣大傷,需要調整,所以他便厚著臉皮繼續住在這裡。

    小沙彌進來雙手合十說:「三王爺府上派人來送請帖。」

    一個人從他身後走進來恭恭敬敬遞了一張請帖給鍾馗:「三王爺喬遷之喜,請您去赴晚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20:00
第八十八章 王府夜宴(上)

    鍾馗一抬眉,驚異從他眼裡一閃而過,卻立刻站起來走下階梯,笑嘻嘻從那人手裡接過請帖,客客氣氣地說:「多謝。我定準時到。」

    等那人走後,鍾馗沖司馬郁堂一揚手裡的請帖:「這個,你也去?」

    「嗯。三王爺這一次辦得很隆重,朝中四品以上大臣都在邀請之列。」但是都是請的朝中大臣,如何會請鍾馗?

    鍾馗卻不在意這一點,只顧著問司馬郁堂:「有美女不?」

    司馬郁堂臉色瞬間陰沉了一下,沒好氣地回答:「有。聽說西域使者會帶十個美女過來助興。各大臣也會帶家眷赴宴。」

    鍾馗立刻轉身往裡走。

    「去哪兒?」司馬郁堂皺眉。

    「去好好打扮一下。」

    「你夠了,現在還是早上!!你要不要這麼積極?」

    「要的,要的。準備不怕早。對了,你家有白馬嗎?借我騎一個晚上。」

    「沒有。驢要嗎?」

    「……」

    「要不你騎這頭奶牛去吧。」

    此時恰好奶牛醒了,坐起來「哞」地衝鍾馗叫了一聲。

    「嗯,越看我越覺得它跟你玉樹凌風風流倜儻的氣質很搭配。」

    司馬郁堂淡淡評論。

    鍾馗軟磨硬泡,司馬郁堂始終沒有鬆口。司馬郁堂告別時,鍾馗摸著下巴望著奶牛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司馬郁堂哭笑不得:這傢伙,不會真的打算騎這個去吧?

    天剛剛開始黑,司馬郁堂派去接鍾馗的馬車空著回來了,還說寺廟的和尚說鍾馗一早就走了。司馬郁堂時分詫異,騎馬到了三王爺府外,問了門房,得到的答覆卻是鍾馗還沒有來。

    司馬郁堂微微皺眉,背手拿著馬鞭默默在門邊樹下站著等。

    夜色漸濃,各官員和家眷陸陸續續抵達。小姐們瞧見身長玉立的司馬郁堂都忍不住紅了臉悄悄拿眼睛看他。

    司馬郁堂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已經成了焦點,只顧著凝望遠處。

    鍾馗騎著一匹白馬,慢悠悠地從遠處走來。那馬丰神俊朗,骨骼清奇。加上騎在上面的鍾馗一身白衣,頭髮只用一根白玉簪別住,彷彿謫仙落塵,立刻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司馬郁堂終於明白為什麼鍾馗一早就走了,現在才到,是因為這馬走得實在是有點慢。明明一早就出現在視野,都過了一炷香還沒到跟前。司馬郁堂冷峻的臉上浮上一絲無奈,默默地,耐心地,等著鍾馗終於下了馬。

    「你好積極。比我還積極。嘴巴裡說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嗎!」鍾馗嬉皮笑臉地說。

    「不要逼我在這裡跟你打起來。」司馬郁堂原本就被他慢悠悠的動作磨盡了耐心,現在被他一說,立刻沉下了臉。

    「切,誰有空跟你打架,今天我要忙著泡妞。」鍾馗昂頭挺胸一撩袍子瀟灑地進去了。

    司馬郁堂攥緊拳頭,在心中默念:別生氣,別生氣。他不是正常人。他連人都不是。

    進去立刻有人把鍾馗領開,去了上賓席。司馬郁堂則被領到了武官第六桌。

    宴會設在湖邊。三王爺命人把一些過去那些戲子們住過的院子全都拆了,建了三座臨水的高樓,把個湖圍了一半。三棟樓中間樓層有廊橋連接,方便往來。

    今日,還在湖面上搭了個搭戲檯子。

    經過這麼一改,過去那小橋流水的秀氣園林模樣已經蕩然無存,反而呈現出大氣霸道的王者風範。

    此刻,這三棟樓燈火輝煌,人聲鼎沸。昏黃燈光跟湖水中的倒影相呼應,襯著漸漸變暗青藍色的天空,卻越發顯得繁花似錦。

    三王爺帶著家眷坐在中間最高那一棟的頂樓。那一陣層樓都垂著簾子。從裡面可以看見外面,外面卻看不到裡面。

    司馬郁堂坐在主樓左手邊這一棟樓裡。而鍾馗則被領上了中間那一棟。

    三王爺跟鍾馗應該沒有打過什麼交道,為何會將他奉為上賓?

    這種疑問讓司馬郁堂總覺得很不安。

    「剛才門外有匹馬竟然忽然開始流奶。那奶水四處飛濺,引得大臣帶來的馬和狗都去舔,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什麼意思?馬流奶?不是只有奶牛才會……」

    司馬郁堂一聽,猛然倒吸了一口氣,嗆得捂著嘴,低頭直咳嗽。

    「對啊。所以才奇怪。關鍵是,馬擠來擠去,把好幾個大臣的車都掀翻了。」

    「哎呀,不要受傷才好。」

    「嗯,李大人和王大人都滾了下來,帽子也歪了,鞋子也掉了,好不狼狽。」

    司馬郁堂終於止住了咳嗽,忍不住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桌面:他果然還是騎著奶牛來的。只是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把奶牛變成了白馬的樣子。

    旁邊正在議論的兩人被司馬郁堂錘桌子的聲音嚇得一哆嗦,迅速交換了個眼神,閉上了嘴。

    「皇上駕到!」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原本喧鬧的三棟樓立刻安靜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伏了下來。

    鍾馗不想磕頭,也不想不給皇上面子,便悄悄躲到柱子後,避開人視線捏了個隱身訣。

    皇上看上去五十歲左右的樣子,略微發福,相貌威嚴。大概是因為見過三王爺,所以鍾馗總覺得皇上看著眼熟。皇上身後跟著一個年輕人,比三王爺略長,看服飾應該是太子。

    太子相比三王爺,要面相平庸,氣質穩重得多。

    「你來了。」似有若無的聲音忽然在鍾馗耳邊響起。

    這個聲音好耳熟。太像他中了胭脂毒的時候,耳邊召喚他的聲音了。

    莫非『吸血魔』在這裡?

    鍾馗立刻轉頭,凝神迅速掃了一眼整層樓。

    沒有任何奇怪的氣息。

    即便是『吸血魔』在這裡,為何要叫他,故意引起他注意呢?

    正在思索,忽然聽見皇上問:「聽說抓鬼大神鍾馗也來了。如何不見人?」

    「哎,躲不過了。」鍾馗嘆了一口氣,忙現身從柱子後面走了出來,低頭行禮。

    「免禮。」皇上和藹地說,「沒想到是個俊美的年輕人。我還以為是個糟老頭子。」

    大臣們忍不住笑了起來。

    從鍾馗落座開始,小姐們便時不時有意無意上到這一層來偷看鍾馗。所有,大家對皇上的話心領神會。

    鍾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皇上身後掛著個簾子,隔開了男賓和女眷。即便是隔著簾子,鍾馗也能感受到那時不時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是,有個人似乎自始至終都在看著他,讓鍾馗也忍不住抬頭瞥了一眼簾子。

    本想用個法術穿透簾子看看,可是想想還是算了。終歸不過是某個貴胄家的小姐,沒什麼好看的。或許,那是梁柔兒也不一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20:01
第八十九章 王府夜宴(中)

    有太監來向皇上稟報,說西域大使帶著人上來給皇上、太子和三王爺請安。

    鍾馗知道重頭戲來了,立刻喜上眉梢。

    果然,西域大使身後跟了一群女子。這些年輕的女子各個穿著露臍的裙子,露出纖細柔軟的腰肢,卻把臉用薄紗遮住。

    只是看不清臉,卻越發讓男人們心癢癢,想要一探究竟。

    皇上點頭微笑。

    西域大使一揮手,那些女子們便分散開來,到各桌給貴胄們倒酒。

    雖然都是在席間穿梭,可是除了皇上身邊,美女們本能地在年輕帥氣的男人身邊逗留得更久。比如鍾馗和三王爺。

    鍾馗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待要細看,那女子已經倒完酒,旋身去了下一桌。

    這明顯是皇上在考驗重臣和接班人,大家心裡都有數,所以三王爺和太子對於美女們的慇勤,始終疏離有禮。

    只有鍾馗,幾杯酒下肚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有些放浪形骸起來。他左右擁抱,笑得合不攏嘴。

    眾人看在眼裡,不由得有些鄙夷:都說他如何神奇,原來只是個輕浮淺薄的登徒子。

    那簾子裡投來的目光也由愛慕深情,變成了輕蔑和憤怒。

    鍾馗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便不想再留在這裡演戲,歪歪斜斜站起來,告罪去更衣。

    醉眼惺忪,扶著樓梯下去,鍾馗一走到花園無人之處,立刻恢復了眼神清明,健步如飛。

    一躍上了一棵樹,他仰頭枕著胳膊在一根粗大的樹枝上躺了下來。

    嗯,就憑藉著茂密的樹葉遮擋,躲在這裡小憩一下,等宴席差不多完的時候再上去吧。

    鍾馗這麼想著,閉上了眼。

    月色如霜,透過枝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涼風從湖面吹來,十分舒爽。一陣酒勁翻騰上來,讓鍾馗有些暈。

    這是什麼酒,怎麼這麼醉人?

    鍾馗有些詫異,想要從指檢把酒氣逼出來,卻徒勞無功。

    這時,有兩個丫鬟低聲交談著從樹下路過。

    「那個鍾馗原來那麼輕浮好色,真是可惜了一幅好皮囊。」

    「就是。不過聽說他有個很可愛的寵物,叫棉花糖。雪白雪白的。」

    「誒,傳說中曾守護長安城的神獸叫什麼來著?就是那個通體雪白,身形巨大矯健,長得像狐狸,威猛無比的神獸。」

    「哦,雪延君。」

    「它為了救犯了事妻子白若離,不惜違背天意到底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哎,誰知道啊。終歸是神話,當不得真。」

    「嘻嘻,我們要是能找個這樣帥氣又專情的老公就好了。」

    兩人正說得高興,一個年輕女人領著兩個婢女站在花園入口冷冷說:「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說話那兩人忙收聲低頭行禮。

    「席上忙得不可開交,你們卻在這裡偷懶!」

    婢女們忙跪了下來,帶著哭腔求饒:「夫人恕罪,奴婢們再也不敢了。」

    鍾馗一聽,直起身,仔細看了看。

    那女子他見過,便是那日坐在喜轎裡的人,三王爺的妾侍霍輕憐。

    鍾馗眯眼看著她。雖然看著年齡相仿,身材都差不多,但這個女子絕對不是他追查『吸血魔』時,在三王爺身後看見過的那一位。

    「快去吧,下次再看見你們偷懶,我決不輕饒。」霍輕憐低聲訓斥。

    那兩婢女忙磕頭站起來,低著頭跑了。

    霍輕憐轉身進去如廁,兩個跟著她的婢女在門外等著。

    茅廁裡忽然傳出尖叫聲,只見一個白色影子捉著霍輕憐從廁所裡出來,按在樹上肆意輕薄。

    兩個婢女嚇傻了,想起來要衝過去要救霍輕憐之時卻被那人一指就暈了。

    鍾馗從樹上跳下來,走近查看。

    這個人的打扮太可疑了,怎麼看,怎麼都像他的盜版。

    鍾馗忽然意識到,這是栽贓。婢女們沒有看到現在這一幕,等下醒了一定一口咬定是他非禮了霍輕憐。而他剛才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色迷迷醉醺醺地下了樓,來了這裡。

    「好大膽子,連我你都敢盜版!」鍾馗沉下臉咬牙切齒地逼近。

    從茅廁裡忽然走出來個穿著斗篷從頭蒙到腳的人。這幅打扮鍾馗再熟悉不過,正是他的死敵『吸血魔』。

    只是鍾馗卻沒有急著上前抓『吸血魔』,反而硬生生停下了步子。

    因為『吸血魔』手中捏著兩個白團團的毛絨球,稍稍一用力,那兩個小東西就『嗚嗚』地叫了起來,痛苦掙扎。

    白大點和白小點!鍾馗心裡一痛,眼裡透出寒光:「你要幹什麼直接衝我來。不要為難兩個孩子。」

    『吸血魔』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輕輕笑了起來:「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你看著,什麼都不要做。」說完,便朝『盜版鍾馗』示意。

    『盜版鍾馗』立刻一手掐住霍輕憐的脖子,一手扯著她的衣服用力一撕。

    霍輕憐身上的衣服立刻飄落在地,幾乎成了**。

    只是,霍輕憐像是個沒有生氣的布娃娃一樣,任他肆意輕薄,沒有一絲反抗。

    看樣子霍輕憐不是暈了,就是死了。

    鍾馗心裡一沉。

    『盜版鍾馗』將嘴唇湊在霍輕憐脖子上留下可憎的痕跡,然後將她壓在樹上,用力衝撞。

    鍾馗攥緊了拳頭:「你怎麼敢在我面前,做這種齷齪的事情。」

    『盜版鍾馗』充耳不聞,盡情發洩著他的獸性。

    最後,『吸血魔』不耐煩了,冷冷說了一句:「好了。」

    那人才停下來,喘息著,把衣衫不整的霍輕憐抱起來走到鍾馗面前,嘴角還帶著笑:「接住了,現在,她是你的了。」

    鍾馗沒有伸手,冷冷看著那個人。他眼裡的冷冽殺意讓那人腳發軟,不由自主退了兩步。

    『吸血魔』又收緊了捉住大一點和小一點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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