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鍾馗伏魔之幽冥神探 作者:一葦夏夜(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3-16 19:00:2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2 38341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48
第六十章 神秘小屋(上)

    吃飽喝足,鍾馗特地留了一點酒,回到廚房,把酒壺放倒,作出被耗子打翻了的樣子,然後把肉撕得坑坑窪窪的,好像被耗子啃過一樣。

    隱身往自己的臥室走的時候,鍾馗恰好遇見司馬郁堂和陸仁乙站在廊下說話。他便大搖大擺從的他們面前走過。

    「你去休息,我來守。」

    「司馬大人這幾日都在守夜,太辛苦,還是我來吧。」

    「沒關係,他是我兄弟。我守他應該的。」

    鍾馗的腳正要邁進門。聽見司馬郁堂這麼說,他的步子硬生生懸在了半空。收回腳,他回頭認真看著司馬郁堂。

    司馬郁堂在門邊的椅子上坐下,抱著刀,靠在門柱上,看了一會兒月亮,就閉上了眼。他俊美略顯剛硬的臉上灑滿了月光,明暗交錯,線條模糊,卻比平日要溫暖得多。

    其實鍾馗不是沒有懷疑過司馬郁堂。

    司馬郁堂是司馬家這一代唯一男丁,背負著司馬家全族的期望,所以他一心想要往上爬。

    雖然第一次讓鍾馗去為『吸血魔』背鍋是前刑部尚書和王富貴策劃的。可是作為這個案件的偵辦人員,司馬郁堂是那個最清楚鍾馗被冤枉的人。可是司馬郁堂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此後還有第二次,第三次。在司馬郁堂心裡,正義、情誼和利益總在拉鋸。這種矛盾隨著司馬郁堂一步一步高昇,只會越來越激化。

    或許,更糟。說不定,在他背後捅刀子的人就是司馬郁堂也不一定。

    只是每當鍾馗要狠心跟司馬郁堂撇清關係的時候,司馬郁堂又總在不經意間,讓鍾馗知道他對鍾馗的情誼,讓鍾馗無法割捨。

    就像剛才,司馬郁堂壓低了聲音。如果不是鍾馗恰好隱身路過,而是睡在裡面,是絕對聽不見那些話的。

    鍾馗抬頭看了看天,閉眼長長吐了一口氣:這就是他不願意在一個地方待太久的原因。羈絆太多,會影響他的判斷力和行動力。

    司馬郁堂像是聽見了嘆氣聲,睜開眼了。

    鍾馗忙重新抬步,進去了,躺在床上,撤了隱身術。

    原本他想好好睡一覺,怎奈肚子裡忽然隱隱做痛起來。開始還能忍受,後來翻江倒海,彷彿是有人拿這個棍子在裡面攪拌一樣。

    鍾馗咬著牙,不敢出聲。只是那堤壩眼看就要決口,他只能跳起來,往門外沖。

    司馬郁堂站了起來,攔住他:「好了?怎麼就好了?」

    『奶奶的。一定是他算好我會起來偷吃,所以在那烤乳豬裡面加了瀉藥。主動跑來換崗,也是為了看我笑話。』鍾馗在心裡咒罵著,臉上卻不得不擠出感激的微笑,「辛苦你照顧我。」

    「嗯,這麼多天你都躺著,好不容易醒了,跟我好好聊一聊。」

    司馬郁堂不咸不淡地說。

    鍾馗捂著肚子,扶著門勉強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好啊,聊什麼?」

    「聊你讓毒蜂追著我叮這件事要怎麼解決。」

    鍾馗忽然驚訝,對著司馬郁堂身後說:「柔兒你怎麼啦?怎麼不穿衣服半夜出來到處晃?」

    「呵呵,你當我是三歲小兒嗎?這種伎倆也想騙到我?」

    司馬郁堂冷笑。

    可是察覺到身後有一隻柔軟的手攀上了他的肩頭,司馬郁堂心裡一驚,不由得回頭,然後驚愕地發現身後站著的是棉花糖。棉花糖原本躺在鍾馗床邊睡覺,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出來站在他身後,還變大了。

    被司馬郁堂驚愕的目光瞪著,棉花糖立刻心虛地左顧右盼。

    又騙我!

    司馬郁堂憤怒地轉回頭。

    鍾馗果然已經不見了。

    鍾馗從渾身通暢地從茅廁出來,走出去沒有兩步,便又腹中絞痛,不得不又回去了。

    如此往復,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

    梁肉兒伸著懶腰從房中走出來,便看見鍾馗像個鬼一樣面色蒼白,腳步虛浮從她面前飄過。

    「誒,你醒了?」梁柔兒驚喜地攔住他。

    鍾馗抬頭虛弱地一笑,又接著走。

    梁柔兒皺眉:「這是怎麼啦?怎麼比暈著的時候臉色還差了?」

    「大夫開的藥起作用了。他這是在排毒。」司馬郁堂不咸不淡地說。

    鍾馗心裡悲憤不已,卻又不能表露只能乾笑一聲:「排毒,排毒。」

    「哎呦」他忽然又覺得肚子痛,彎腰扶著牆又轉身走了。

    「他沒事吧。」梁柔兒有些擔心。

    「沒事,等下就好了。」

    司馬郁堂原本打算把一兩巴豆熬的水全部塗在烤乳豬上,後來又不忍心,只弄了一點。

    鍾馗坐在樹頂,屏息靜氣打坐,把體內的瀉藥排了出去。

    其實他昨晚上就可以這樣為自己解毒,只是為了讓司馬郁堂解氣,便任自己拉了一晚上肚子。相比別的報復,他覺得拉肚子代價最小。

    司馬郁堂以為鍾馗今日拉得腰膝痠軟,沒力氣再出去,所以放心地去刑部了。鍾馗在樹上看著他走遠,立刻跳下來,往那日的小木屋走去。

    原本一片鬱鬱蔥蔥地樹林應該是焦土一片,現在卻被人填了土,重新種滿了花兒。

    動作真快!鍾馗苦笑一聲,這樣,就算憑著記憶也找不到原本木屋所在了。

    不過,只要是挖坑的活,總是要請苦力幹的。記憶中,那坑道里泥土尚濕,最近天氣又幹燥,應該挖好的時間不會超過十天。

    刑部有些人是專門穿著便衣日日在街上穿梭打探的。一來防止有人暗中策劃謀反之類的大案,二來也可以打探到一些傳言和消息。

    今日便衣回來,表情十分糾結。

    司馬郁堂斜眼望著他們冷冷問:「什麼事?」

    「街上有人聚眾跳舞。」

    「跳舞就跳舞,有什麼好糾結的?」

    「可是帶頭那個是鐘公子。」

    司馬郁堂的身子僵了僵,才慢慢轉頭眯眼問:「誰?」

    「鍾馗,鐘公子。」

    「今天才開始嗎?」

    「不,好幾日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49
第六十一章 神秘小屋(下)

    司馬郁堂還未來得及細問,刑部尚書李耀祖忽然趾高氣昂走了進來:「司馬郁堂,你怎麼管事的?讓刑部犯人跑到街市上去跳舞。」

    這是李耀祖第三次來刑部,前兩次一次是上任,一次是搶屍。所以,刑部各人對他多有微詞。

    司馬郁堂忍著氣恭敬地說:「李大人。鍾馗早就洗清嫌疑了。不再是犯人。」

    李耀祖的臉熱了熱,嚷嚷著:「我管你啊。反正那個叫什麼鍾馗的,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你給我把他抓起來。」

    「是,李大人。用什麼罪名?」司馬郁堂客氣拱手問。

    李耀祖憋了許久,才冒出這麼一句:「聚眾**!」

    「噗」有人憋不住笑了。

    這麼高端洋氣上檔次的罪名果然很適合那個人。

    司馬郁堂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恭敬地應了。

    司馬郁堂帶著人來到便衣所說的城中集市上。原本應該擺滿各種貨物雜亂無章的廣場,今日出奇的整齊。所有商販都自覺地把貨物沿著外圍擺著。而廣場內站滿了人,像是排兵佈陣一樣,成行成列。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鍾馗站在最中間臨時搭建的檯子上,正帶著大家跳舞。

    梁柔兒拿著面鼓,為鍾馗敲著節奏。

    鍾馗便隨著節奏,甩手,踢腿、下蹲、跳躍。雖然是跳舞,卻充滿陽剛之氣,還挺好看的。

    小香也在檯子上跳,不過比鍾馗的動作要嫵媚得多。

    廣場上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吵鬧,都在一本正經地學著他們跳舞。

    只是下面的人的動作就有些慘不忍睹了,簡直可以用群魔亂舞來形容。

    司馬郁堂看了一會兒,示意手下過去抓人。手下在前面開路,想要擠進去,卻幾次三番被人推了出來。

    「我要進去辦案。」手下終於惱了,沉下臉凶巴巴地那些人說。

    「呵呵,別騙人了。昨天還有人說自己是王爺,想要混進去呢。想要跳舞,就老老實實排隊。」

    「你?!想造反嗎?信不信我把你抓回去。」那個捕快惱羞成怒,要拔刀,忽然從旁邊走過來一個中年婦女,一把揪住捕快的耳朵。

    「哎呦,哎呦,娘,鬆手。我在公幹。」那個捕快被扯得嗷嗷叫。

    司馬郁堂眼角瞥見自己的母親好像也在裡面,忙叫住手下,讓他們都不要進去了。

    「這個是什麼舞?」剛才那個捕快問他娘。

    「鐘大師說,是一種廣場舞,叫『還我青春舞』。好神奇的。有個大娘站在最前面,跳了兩天年輕了十歲都不止。還有個老大爺本來是推著來的,看著看著就站起來自己跳了。」

    『呵呵,看來,這傢伙為了騙人,還請了不少托兒。不把他弄回去關幾天,他是不會老實的。』司馬郁堂冷笑了一聲。

    「娘,這傢伙一肚子花花腸子,你不要被他騙了。你到底給了他多少錢?」

    「不許你這樣侮辱鐘大師。他分文不取,看見生病的還賜藥。運氣好的人還能得到他幫忙算命,指點迷津。」

    司馬郁堂在一旁聽了,有些驚訝。

    莫非這傢伙還是在查案?況且跳舞也沒有違反朝廷《長安治安條例》中任何一條,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現在抓人,豈不是犯眾怒?

    他這麼想著,沖手下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先撤,然後自己換了件常服重又過來。

    廣場舞已經結束了。鍾馗正坐在旁邊一個小茶館的僻靜角落裡,給一個大嬸看相。

    「我從美女的面相上看,最近家中跟土打交道比較多。」鍾馗煞有介事。只是那一聲『美女』叫得大嬸喜笑顏開,卻生生讓司馬郁堂打了個寒戰。

    「對啊,對啊,我老公最近一直在幫人挖土。」

    「哦,是北面?」

    「對啊。對啊。」

    「具體哪一家,我就看不出來了。」

    「哎呦,別說大師你了。就連我都不知道。因為每次他都蒙著眼。」

    「連東家的臉都沒看見?」

    「沒有。有人扔了紙條在我家,說是重金召挖土的。不過要求去的人要蒙著眼,某日早上在家門口等著,會有馬車來接。挖的時候大家都蒙著臉,不准說話交談。要大小便、吃飯喝水都是舉手,便有蒙面人來悄無聲息領走,再領回來。到了傍晚,那主人家就把銀子放在我丈夫手上,又矇住他的眼把他送回家門口。」

    「嘶,不好。你丈夫最近有血光之災。」鍾馗故意大驚小怪。

    「啊?那要如何是好?」

    「莫慌。」鍾馗隨手拿了個符咒放在她手中,「這個是平安符,要你丈夫隨身攜帶,切不可離身。如遇危險,只要用手覆著符咒叫一聲『救命』,便能逢凶化吉。」

    那個大嬸千恩萬謝地離開了。鍾馗裝作沒有看見靠門抱胳膊站著的司馬郁堂,繼續給下一個看。

    每逢有人說自己家中男人最近在幫人挖土,鍾馗便給對方一個平安符。

    等人群散去,司馬郁堂才冷冷地問:「你在查什麼?」

    鍾馗乾笑了一聲:「沒什麼。」

    「呵呵,我也不逼你告訴我。反正你查出來了,我就知道了。」司馬郁堂說完,轉身就走了。

    司馬郁堂空手回了刑部,沒想到李耀祖竟然還在等他。

    「抓到了嗎?」

    「沒有。經過盤查,鍾馗只是在跳舞。沒有做什麼違法的事情。最近皇上三令五申,要依法治天下。屬下不敢隨意抓人。」

    「真沒用,先抓回來,隨便給他安個罪名不就行了?」李耀祖氣急敗壞地罵著。

    「李大人為何這麼關注這件事?」

    剛才司馬郁堂還以為這個紈褲子弟不過是使小性子。現在見李耀祖好像是被鍾馗踩到尾巴一樣急切,他倒是真的警覺起來了。

    「沒,沒有。沒抓就算了。」李耀祖乾咳了一聲,掩飾著自己的驚慌,然後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就匆匆走了。

    司馬郁堂等李耀祖走了之後低聲吩咐一個暗探去查李耀祖府上最近有沒有動土。

    李耀祖在刑部就是個空架子。如果能抓到他的錯,把他幹掉,沒有這個空架子架在頭上就更好了。不過,他要格外小心,畢竟李耀祖身後,還有一個李妃。如果不小心,就會打狗不成反被狗咬。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49
第六十二章 蛋疼的符咒

    鍾馗一共鎖定了三十個近期曾幫人挖土卻被蒙著眼說不上東家具體是誰的人。他料定『吸血魔』得知他在查一定不會放任這三十個人不管。所以他給那些人每人一個召喚符。只要對方催動符咒,就能把他直接叫過去,根本就不需要他自己奔波。

    萬事具備,只欠東風!

    只是這東風來得太詭異。

    夜裡鍾馗正在洗澡,忽聽見耳邊傳來遙遠的呼救聲。

    好!果然,起效了。感覺耳邊風馳電掣,就要晃身換景,匆忙之間,鍾馗只能扯了一條毛巾遮住自己。

    一手祭出千刃扇,一手捂著毛巾,鍾馗準備跟『吸血魔』大戰三百回合。只是站定之後,他卻發現自己處境尷尬。

    床上兩人正行周公之禮,情到濃處。赫然出現的鍾馗嚇得那兩人驚慌失措,忙不迭取被子裹住自己。

    鍾馗瞥了一眼放在床頭的符咒,好無奈。

    一定是女人大叫『救命』,男人不小心按到了符咒,就把他給召喚來了。

    蛋疼的是,他還一手按著襠部,怎麼看都像是在屋頂偷窺不慎落下來的變態。

    「對不住,兩位,繼續。」鍾馗假笑了兩聲,在床上那兩人憤怒朝他扔枕頭之前,匆忙從窗戶裡跳了出去。

    來的時候容易,回去就麻煩了。鍾馗那條小毛巾,不知道是遮前面好,還是擋後面好。

    「呼,還好是夜裡。沒有人看見。」鍾馗自言自語地安慰自己。

    話音剛落,他身邊一家大宅子的門剛好打開。無數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從裡面一邊說笑一邊走了出來。

    那群女人與鍾馗大眼瞪小眼,表情呆滯了一會兒,便忽然一起尖叫起來。

    「噓,莫慌,莫慌,各位美女。我之所以穿成這樣,是因為我拯救世界去了,我真的不是變態。」鍾馗急忙解釋,卻發現自己靠近只會讓對方叫得更大聲,最後只能轉身狼狽地跑了。

    因為大家都不把鍾馗的符咒當回事,到處亂扔,以至於這種尷尬的場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

    比如,他正睡得香,赫然發現自己身處某戶人家飯桌上。對方男主人講了個笑話,逗得女主人笑著喊『救命』,鍾馗便從天而降,砸壞了桌上杯碗盆碟。

    比如,他正拿著畫筆坐在桌邊往新買的扇子上畫畫,才眨了一下眼,便發現自己半蹲在某人的床頭。床上有人生孩子,痛得叫救命。他卻忽然出現,拿著一支筆,要把這幅美妙場景畫下來的樣子。

    諸如此類,讓鍾馗疲於奔命。

    「不能再這樣下去!」又一次莫名其妙被召喚出去,長途跋涉回來的鍾馗癱倒在桌邊。

    要不,再組織一次廣場舞,把符咒都收回來吧。

    鍾馗灌了自己幾口茶之後,琢磨著。

    門忽然被人推開,司馬郁堂沉著臉,帶人走了進來。

    「何事?」鍾馗有氣無力地問。

    「昨夜林中發現了十具男屍,死狀都與『吸血魔』所殺之人一樣。」

    鍾馗一下站了起來:「什麼?都是男人?」

    「是的,而且懷中都帶著你的符咒。不要反抗,跟我們回去吧。」

    沒等司馬郁堂說完,鍾馗就忽然站起來拔腿就跑。

    「抓住他。」司馬郁堂臉色愈發陰沉,卻還是補了一句,「不要傷到他。」

    眾捕快在鍾馗身後狂奔卻發現,鍾馗一路跑向刑部,不由得面面相覷,慢了下來。

    鍾馗卻絲毫沒有放慢速度的意思,一路跑進大門直奔停屍房。

    停屍房裡又多了十具屍體。

    鍾馗心情無比沉重,挨個查看。這十個人昨夜都不曾召喚他。也就是說,他們連喊救命的機會都沒有便一命嗚呼了。

    『吸血魔』慣用的手法是把人慢慢放血而死。而這些人明顯不同。除非『吸血魔』忽然改變了作風,不然凶手就另有其人。

    司馬郁堂終於趕上了鍾馗,進了停屍房。

    「司馬郁堂,你真的覺得這些人是被『吸血魔』殺死的?」鍾馗幽幽出聲問。

    「不。所以,我才會懷疑你。那一天你讓我把蜜蜂誘走,為的就是獨自進木屋。那個裡面到底有什麼?以你的本事,怎麼會三番五次跟『吸血魔』交手都讓他跑了?這些勞力是不是知道你的什麼秘密,所以被你滅口?」司馬郁堂一連問了幾個問題,步步緊逼。

    鍾馗卻連一個都無法回答上來。

    木屋裡面有什麼,他還沒有看清楚,就被人暗算了。暗算他的人特地再劍尖上塗了高僧金身的粉末,好讓劍一下穿過他的心臟。他差一點就沒能再醒過來。

    數次交手,也讓對方跑了。是因為,對方也不是人。

    這些勞力被滅口,他是有責任。如果他不找到這些人盤問,對方不會下狠手。

    他如盲人行路,只能摸索著前進,對方身在暗處,洞悉一切,總比他搶先一步。

    凶手雖然聰明,卻也留下了破綻。

    鍾馗攥緊了拳頭。剛才,他還不能確定到底是哪些人幫『吸血魔』挖了坑道,現在卻知道了。這些人如果不是『吸血魔』為了滅口所殺,就是『吸血魔』的仇家為了提醒鍾馗。

    只是方法太殘忍,不可原諒。

    鍾馗慢慢站起來。雖然平日嬉皮笑臉,可是畢竟是連惡鬼都避之不及的人,所以他只要沉下臉來,就如地獄修羅,連司馬郁堂也被他殺氣滲得寒毛一豎。

    「你要真把我當朋友,真想捉住吸血魔,就如我所言,去做一件事情。我保證乖乖待在牢裡不給你添麻煩。」

    司馬郁堂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刑部各人得了司馬郁堂的命令,去死者家中搜尋遺物。苦主們不知原因所以便由得他們拿走了所有衣物和用品。

    鞋子,衣物,工具擺在大牢的地上。鍾馗細細查看後,挑出其中幾樣。

    據捕快說,這十個人分散在城中各處,挖土的工具上,鞋子上卻帶了相同的泥土。很有可能,就是從同一個坑道里帶來的。

    司馬郁堂讓人手下每人取了一點泥土,去城中各處調查,終於有人回來說,由一個地方的泥土跟這個很像,那就是新三王爺府,也就是原來琉璃堂。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50
第六十三章 三王爺府

    司馬郁堂一聽皺起了眉頭。

    莫說是沒有真憑實據,就算是有,他也沒有權利去三王爺府上搜。再說,三王爺府原本就在擴建,挖土挖坑的很正常。

    鍾馗眼見司馬郁堂眉頭緊鎖,心裡也明白了幾分。他往大牢的床上一躺:「不查了,累死了。那一塊那麼大,怎麼找。」

    眾人面面相覷:幾日奔波,才得了這麼一點線索。鍾馗卻忽然說不查了。

    司馬郁堂揮手讓眾人下去。他特意最後離開,然後假裝無意把鑰匙扔在了牢房外。

    夜裡,等一切都安靜下來,原本躺在床上的鍾馗忽然睜開了眼。

    他直接穿過了牢房門走了出來。路過司馬郁堂扔在地上的鑰匙時,他停下了腳步,想了想,把鑰匙撿起來,插在門上,才離去。

    新的三王爺府氣派非凡,即便是在黑暗裡,即便還沒有完工,鍾馗也能感受到以後它的繁華。

    盛極必衰。鍾馗腦子裡忽然閃過這個念頭。

    他活了這麼久,見過太多凡人的起起落落,今日輕裘肥馬,明日門可羅雀,不變的反而使這些死物。

    好比這園子,原本是一個朝廷要臣的家宅。後來臣子犯事,全家都被牽連蹲了大牢。這裡就被風頭正盛的新貴族佔了。後來宅子又輾轉到了琉璃手裡,如今又成了三王爺的府邸。不管怎麼重建,園子還是那個園子,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換新主人。

    鍾馗忽然聽見有人在花園深處低聲說話。

    「如今如何是好?」

    「放心,沒有人能查到這裡,就算查到這裡也無妨。」

    鍾馗悄悄靠了過去,看見一個穿著斗篷的人跟三王爺在月下說話。

    那個身影跟他見過的『吸血魔』身形極像。

    鍾馗立刻朝他們祭出千刃扇。千刃扇劃過夜風,在那人的尖叫聲中劃破了斗篷,然後又打著旋飛回了鍾馗的手裡。

    「誰?!」三王爺爆喝一聲,一步上前,擋在了那人的面前。

    鍾馗放出了玉玲瓏,玉玲瓏在空中分散成了數十個小的圓球,彷彿星星一樣將這一片照得如白晝一般。

    「三王爺,你還是讓開吧。凡人的尊卑、律法,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我只想捉住『吸血魔』,不想傷及無辜。」

    三王爺冷笑:「我自然是知道你對這些無所謂,可是我跟我的心上人約會,不知道又關『吸血魔』什麼事?」

    鍾馗挑眉。

    一張年輕漂亮的臉怯怯從三王爺身後探出來,看了一眼鍾馗,又立刻縮了回去。那女子一看就不過十**歲,此刻已經羞紅了臉。

    鍾馗不著痕跡收起了千刃扇:「三王爺舊府邸雖然不如這裡,卻也比平常百姓家寬敞。王爺如何要到這裡來會情人?」

    三王爺苦笑了一聲:「三王爺府雖大,卻滿是宮中眼線。我與憐兒情投意合,怎奈她出身貧寒,我母親不准我與她往來,只說我大婚之後,可以娶她為侍妾。可是我不想那麼委屈她,也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鍾馗不著痕跡靠近,想要從方向不停改變的微風中,嗅到從那個女子身上飄來的氣味,以斷定她到底是不是凡人,嘴裡一邊諧謔地說:「三王爺挖個隧道就挖個隧道,幹什麼要搞得那麼神秘,還要鬧出這麼多人命。」

    「我是想挖個隧道通到王府外,之所以那麼神秘也是為了避開母妃和皇上的眼線。至於殺人滅口這件事,確實不是我做的。我沒必要為了私會,鬧出人命,毀了自己的前程。宮中明爭暗鬥,多得是人想要嫁禍於我。至於是誰,鐘公子這麼聰明,自然是能猜到。」

    鍾馗確定了那女子只是個凡人之後,立刻退了一步:「如此,得罪了。」

    他轉身就要走,一直躲在三王爺身後的那個女子卻忽然又探出頭來叫了一聲:「鐘公子。」

    鍾馗只能停下腳步。

    那女子走出來款款行禮:「求鐘公子可憐可憐我們,不要將今夜的事情說出去。不然憐兒和他恐怕今生都無法再見。」

    鍾馗點了點頭:「知道了。我不是那麼多嘴的人。況且,你們的事跟我沒有關係。好自為之吧。」

    說完鍾馗便消失在了夜空裡。

    「他信了嗎?」那女子望著鍾馗遠去的背影冷冷問,與方才那怯生生的樣子判若兩人。

    三王爺笑了笑:「應該信了。」

    鍾馗回去之後細細打聽了一遍才知道,原來憐兒全名叫霍輕憐,父親是李妃的家奴。三王爺與她自小相識。皇上聽說三王爺垂青霍輕憐,整日流連在他外公家不回宮,曾發過一次怒,說三王爺年紀輕輕便沉迷女色,不知上進。三王爺為了讓皇上息怒,在御書房外跪了一整天,發誓再不去找霍輕憐。李妃也十分生氣,說,如果三王爺再敢見憐兒,就把憐兒送去邊關做軍妓。

    自那以後,三王爺好像真的把霍輕憐放下了。

    莫非真的有人借題發揮,嫁禍於人?

    鍾馗冥思苦想了許久都沒有答案。

    每出現一條線索,便會被人堵住。這件事越往下查,牽扯的人越多。彷彿是個漩渦一般,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進去。

    別說是朝廷,就連他都恨不得立刻結案,省得再有無辜人死去。

    司馬郁堂早晨來看鍾馗,順便給他帶來了梁柔兒給他做的早餐。

    對於昨夜的事情,鍾馗反反覆覆就是一句話,什麼也沒有查到。司馬郁堂倒像是鬆了一口氣。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

    鍾馗正在苦惱自己是先被梁柔兒做的稀糊糊不成形的包子毒死,還是先吃那幹得能插斷筷子的白粥,聽見司馬郁堂這麼說,他立刻放下筷子問:「嗯?什麼事?」

    「為什麼有幾個死者的鋤頭上會出現王家大宅附近的泥土呢?而且是所有泥土中最新的。可是我仔細查看過,又沒有在王家大宅周邊發現任何人家地面有挖動的跡象,更沒有人運土過來。」

    鍾馗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那就是說明挖地道的人不止挖一條,可能有一條是通向王家大宅的某個地方唄。土可以就近倒在什麼地方,比如河裡,池塘裡,井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51
第六十四章 真假『吸血魔』(上)

    「不可能倒在井裡。土會把井堵住,還不立刻就被人發現了。」

    「要是沒人住的地方,或者廢了的井就不怕。」

    鍾馗忽然身體僵在了那裡,慢慢轉頭看向司馬郁堂。

    「王家大宅裡就有廢了的井。」

    「前兩天,梁柔兒還抱怨說她房中不知道被誰踩了好幾個泥腳印。」

    「這兩天,棉花糖也不在。」

    司馬郁堂立刻掏鑰匙去開牢房的門,鍾馗卻已經直接穿過牆跑出去了。

    「該死,原來這傢伙能穿牆。」司馬郁堂鬱悶地罵了一句,轉身跟上了鍾馗。

    兩個人騎著馬飛奔回了王家大宅。

    還沒進門,便聽見裡面傳來梁柔兒的尖叫聲。

    鍾馗直接從馬上飛過圍牆跳到院子裡,而司馬郁堂則一個旋身利落下馬,從門口閃電一般衝了進去。

    梁柔兒的房間房門大開,地上到處都是鮮血,梁柔兒卻不見了蹤影。

    沒有人能逃得這麼快,一定是這個院子裡有暗道。

    鍾馗和司馬郁堂越發肯定了剛才的猜測。

    司馬郁堂從刑部調來了幾乎所有人,把王家大宅幾乎要翻了個底朝天。

    什麼都沒有找到。院子裡的鮮血味道太濃重,無法用氣味追蹤,也讓鍾馗根本沒有辦法靜下來思考。

    越是找不到,越是焦躁。因為時間拖得越久,梁柔兒的危險越大。

    如果說昨夜鍾馗還懷疑三王爺就是『吸血魔』或者包庇『吸血魔』,現在他已經完全打消了這個念頭。

    作為王位繼承人的最有力競爭者,三王爺絕對不會蠢到青天白日在鍾馗和司馬郁堂面前下手。

    「司馬郁堂。梁柔兒剛住進來的時候,是不是總說她的屋子裡鬧鬼,有老鼠之類的。」

    「嗯,她是總說有怪聲。」

    兩個人一問一答地,同時有了一個大膽地猜測。

    鍾馗用眼睛瞟了瞟梁柔兒睡的床向司馬郁堂示意。司馬郁堂輕點下頜,暗暗拔出刀,慢慢靠近。鍾馗用一隻手扣著床底試了試,發現原本對他而言應該輕飄飄的床竟然如有千斤重。

    下面一定又機關!

    鍾馗用另一隻手掏出千刃扇,等司馬郁堂擺好姿勢,便猛地一掀床。

    裡面的人大概沒有想到,這麼重的床能被鍾馗一手掀開,所以呆楞了片刻才哇哇大叫起來。

    那個人掐著梁柔兒的喉嚨,凶狠地瞪大了眼睛。

    鍾馗忙張開手:「別激動。有話慢慢說。不要傷害她。」

    那人從地窖裡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群毒蜂。

    鍾馗努力從對方骯髒雜亂的頭髮滿臉鬍鬚掩蓋下辨認他的容貌,然後赫然發現這張臉好熟悉。

    「王富貴。」鍾馗眯眼一字一頓地從嘴裡擠出這個名字。

    司馬郁堂一聽,也仔細看了看。

    沒錯,就是那個被『吸血魔』殺死,然後屍體被啃壞以至於無法辨認草草下葬的王富貴。

    「放我走!不然我殺了她。」王富貴用嘶啞的聲音含糊地叫著。

    梁柔兒毫無知覺,像個布娃娃一樣任力氣大得詭異的王富貴拖著走。

    「你是『吸血魔』?」鍾馗有些不肯相信。

    聽見『吸血魔』這三個字,王富貴忽然大笑了起來,得意而有猖狂。

    這笑聲無疑等於默認了這個名字,也惹怒了司馬郁堂和鍾馗。

    只是,梁柔兒在他手上,他們兩個都不敢輕舉妄動。更別說還有一群毒蜂。

    王富貴的眼神冷酷而又瘋狂,跟鍾馗曾數次交手的『吸血魔』一模一樣。

    「給我一匹馬,不准跟著我。」

    王富貴努力躲在梁柔兒的身後,背後有毒蜂為他防禦進攻,讓藏在暗處的司馬郁堂的手下,無從下手。

    司馬郁堂立刻命人牽來一匹馬。王富貴把梁柔兒扔上了馬。

    鍾馗暗暗從袖子裡掏出玉玲瓏。玉玲瓏縮成一個球悄無聲息地滾到了王富貴腳下。王富貴轉身抬腿剛要上馬,玉玲瓏忽然又變成細條狀飛了起來一口咬在王富貴襠下。

    王富貴立刻痛得彎腰滾了下來。司馬郁堂毫不猶豫扔出一個石子,打在馬屁股上。

    馬兒一驚,撒腿駝著梁柔兒就這麼跑了。司馬郁堂立刻派了幾個手下去追那馬兒。

    坐在地上的王富貴抬頭,帶著恐懼地看著鍾馗陰森森地靠近,起身一點,想要飛上樹梢逃走。

    鍾馗一伸手,原本灑滿一地的鮮血忽然全部飛起,朝王富貴飛過去,最後在他身邊變成了一張猩紅的網。那萬相網如影隨形,王富貴左衝右突都掙脫不開,只能下令毒蜂去衝撞。果然是『吸血魔』,上一次,紅綾幫他打開了一個口,他以為這一次還可以一樣衝出重圍。

    毒蜂衝到了血點上,好像飛蛾撲火一般,滋滋燒成了小火球落在地上。不一會兒萬相網就破了一個口。

    只是鍾馗早有防備。地上的沙土飛了起來組成了灰濛蒙的第二道萬相網,接著樹葉上的水滴又飛了起來在塵土外圍城了第三層。

    一層一層,密不透風。如果需要,他還可以弄出更多層。

    此刻他閒閒背手看著,就好像他正坐在戲院裡端茶嗑瓜子看戲一般超然。

    那些毒蜂闖過了第一層第二層,看得刑部的捕快們驚呼不已。只是到了第三層,毒蜂終於不濟,全部化成了青煙。

    「你好狠毒,一定要逼我入絕境嗎?」王富貴狠狠地說,聲音卻忽然變了。

    鍾馗冷冷一笑:「終於肯露出本身了?你已經不錯了。這幾百年,能闖到我這萬相網第三層的人屈指可數。」

    王富貴還要掙扎,鍾馗卻不耐煩跟他玩了,手指一握,那萬相網立刻收攏,顆顆血珠如滾燙的鋼球直衝王富貴而去,『啪啪』打入他的身體。傷口處血流如注,『滋滋』冒著輕煙。

    鍾馗特意避開他的要害,讓他痛苦萬狀,鮮血淋漓,卻不至於送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51
第六十五章 真假『吸血魔』(中)

    王富貴的手骨腳骨皆被打碎,慘叫著跪下,最後趴在地上不能動彈。

    捕快們再無一人敢出聲,臉色蒼白,交換著驚恐的眼神,低頭悄悄後退,儘量遠離他們。

    「我把你從別人身上取的血還給你,也不算委屈你。」鍾馗放下手。

    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在頃刻之間就歸於平靜。

    鍾馗掏出一道符咒,唸唸有詞。那符咒懸浮到了空中,變成了一條金色的繩子,捆在了王富貴的脖子上,隱入了他的皮膚下,消失不見了。

    鍾馗嘴唇微動,那條無形的繩子立刻收緊,把王富貴的脖子勒得陷進去了一圈。奄奄一息的王富貴立刻蜷成一團,握著脖子痛苦地掙扎。

    「這個叫追魂索,不管他到了哪裡。只要握一催動咒語,這條繩子就會收攏,直到把他脖子勒斷。這個咒語只有我能解。所以任他再有本事,也逃不掉了。你放心把他帶回去,關起來,好好審問。」

    這個案子還有太多疑點。只能由王富貴自己揭開了。

    司馬郁堂默默無聲,只揮手叫人把王富貴帶走。

    王富貴主人臥室,也就是後來梁柔兒住的房間,床下的地窖有個通道。鍾馗帶著人下去搜查。越往裡面走,血腥味越重,最後竟然又到了琉璃曾經挖過的小暗室中。

    上次琉璃死了之後,官府已經派人把這裡的通道填了。沒想到,『吸血魔』又開闢了新通道。

    暗室中搜出了老嫗的人皮面具,半成型的胭脂,斗篷,沒用完的香料、一盆盆的鮮血,還有兩具被吸乾了血,尚未來得及丟棄的屍體。

    不要說那些捕快,就連見慣了血肉模糊,腐爛屍體的鍾馗都覺得好噁心。

    一切,都好像明朗了。

    王富貴假死,為了掩蓋自己的行蹤,殺死了全家人。後來嫁禍給琉璃,嫁禍給鍾馗。

    朝廷再次嘉獎了司馬郁堂,卻把大多數功勞記在了李耀祖身上,而對鍾馗的功績隻字不提。鍾馗毫不介意,說他只有一個條件,就是旁聽提審王富貴。

    李耀祖得意洋洋,說明日他要親自審問王富貴,除了刑部的人,不准任何『外人』參加。

    鍾馗苦笑:抓不到人的時候,他就是『內人』;抓到了人,他就成『外人』了。

    王家的宅子徹底被封了。鍾馗的東西悉數被搬到了大門外。

    鍾馗拿起那天畫了一半的扇子,暗自驚詫:原來這一陣子,他已經攢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如果你好好求我,我可以考慮暫時收留你。」司馬郁堂在他身後說。

    「你不是在忙卷宗的事情,如何有空到這裡來?」鍾馗頭也不回地說。

    司馬郁堂轉頭看向遠處漸漸西沉的太陽:「該我做的都做完了。」

    鍾馗只拿了一樣梁柔兒給他做的難看的要死的香囊,然後便退了一步,打了個響指。那一堆東西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你要走?」司馬郁堂心一沉。

    「嗯。『吸血魔』抓到了,我也該走了。」熊熊火光在鍾馗臉上投下了跳躍的明暗交錯,彷彿他此刻的心情。

    「梁柔兒還沒有醒,你不等她嗎?」

    「她暈著的時候,我離開不是更好嗎?」鍾馗淡淡回答,語氣裡聽不出喜怒。

    司馬郁堂把一套衣服遞到鍾馗手中:「你不是說要旁聽審問『吸血魔』嗎?我給你帶了一套捕快的衣服,你到時候站在後面就是。反正我的兄弟們都不會揭穿你,李耀祖平日眼睛都長在頭頂,也不認得刑部的兄弟。」

    鍾馗接過了衣服:「也好,算是了了我的心願。」

    他知道,以司馬郁堂那刻板的性格,能這樣做,已經是很難得了。

    「走吧。」司馬郁堂轉身邊走。

    「去哪兒?」鍾馗莫名其妙。

    「回我家。」

    「喂。梁柔兒去你家,還可以說是未來的媳婦。我去你家算什麼?」鍾馗討人嫌地跟在司馬郁堂後面追問。

    司馬郁堂停下了步子,痛苦地回頭:「我好心讓你住幾夜,你怎麼那麼嗦。難不成我還會把你怎麼樣嗎?你要再唧唧歪歪就給我睡大街。」

    「我說,你家族譜能不能給我看看。」

    「不行。說了只有司馬家的人才可以看。」

    「那我裝成女人,你將就一下。」

    「滾!」

    進了司馬府,司馬郁堂直接把鍾馗領到了昏迷的梁柔兒床邊。

    雖然鍾馗不說,司馬郁堂也知道,他其實心裡很擔憂。

    司馬郁堂悄悄退了出去。

    「要你不要跟著我,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吧。」鍾馗嘆了一口氣,伸出手,在梁柔而身上拂過。梁柔兒脖子上的掐痕和手臂上的抓傷立刻都轉移到了鍾馗身上。

    她幽幽轉醒,許久才把目光聚攏在鍾馗臉上。

    「鍾馗。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梁柔兒癟著嘴哭了起來。

    鍾馗伸出手,笨拙地把她扶起來攬在懷裡:「沒事,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害你。」

    梁柔兒抽抽搭搭,把臉埋在鍾馗懷裡。

    站在門外的司馬郁堂,轉身慢慢走了。

    大夫給梁柔兒檢查之後說她只是受了驚嚇,身上竟然一點傷也沒有,真是奇蹟。

    早上,鍾馗一直向司馬郁堂抱怨那套衣服太小了,穿著像女人的緊身衣。司馬郁堂冷臉說那是因為鍾馗最近長胖了,再說刑部的巡捕沒有像鍾馗這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牛高馬大,只長胸脯的男人。

    orz,他只是胸肌發達一點好不好。鍾馗抗議之後,無奈地扯著衣服:「嘖嘖,太有損我玉樹臨風的形象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52
第六十六章 真假『吸血魔』(下)

    王富貴被人拖了上來然後像個死狗一樣慣在地上。

    鍾馗特地交代過司馬郁堂,王富貴已經跑不掉了,不需要再用什麼殺威棒了。所以昨夜王富貴應該一夜無事。

    只是他現在奄奄一息的樣子,倒像是昨夜有人好好折騰了他一番。

    站在司馬郁堂身後的鍾馗不由自主上前了一步,想要看清楚王富貴到底怎麼回事。

    司馬郁堂瞥了他一眼。鍾馗只能又退了回去。

    『啪』李耀祖猛地一拍驚堂木,煞有介事地叫了一聲:「人犯王富貴,從實招來。」

    原本悄無聲息的王富貴忽然抬頭,看著李耀祖陰森森地笑了一下。

    鍾馗暗道不好,正要上前,王富貴忽然從地上一躍而起。

    原本肥胖的他竟然像個猴兒一樣靈活,直接跳到李耀祖身上,死死掐住了李耀祖的喉嚨,咬著李耀祖的肩膀。

    李耀祖尖叫起來,手腳亂舞,不停掙扎:「救命!我要被他生吃了!」

    「快收追魂索。」司馬郁堂立刻對鍾馗低吼道。

    「著什麼急?」鍾馗悠然看著李耀祖,「你不是受了他不少氣嗎?就讓他們玩一玩。」

    其他巡捕也默契地站在原地看熱鬧。

    李耀祖的臉色由紅變紫,眼看就要不行了。鍾馗這才暗暗念動咒語。

    王富貴脖子上無形的繩子立刻縮緊,深入骨肉。只是都勒出血了,王富貴還是沒有鬆手。

    李耀祖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

    鍾馗眯眼將咒語唸得越來越快。

    王富貴的脖子都要被勒斷了,才忽然停了手。

    鍾馗停了咒語。因為他發現王富貴眼神茫然,彷彿從夢中醒來一般。

    李耀祖大口大口的吸氣,臉上終於恢復了血色。

    司馬郁堂嘴角抽了抽,揮手讓人把王富貴拖了下來。

    「他媽的,連本尚書你都敢掐。」李耀祖氣瘋了,不等王富貴從他身上被拖下來,便從旁邊一個捕快腰間抽出刀,猛地插到了王富貴的肚子裡。

    「糟了。」司馬郁堂撲上去奪了李耀組的刀。

    只是已經晚了。

    王富貴抽搐了兩下,就腿一蹬,死了。

    鍾馗皺眉:為什麼?怎麼看,都像是『吸血魔』在特地尋死。

    「王富貴,也就是『吸血魔』,於大堂之上畏罪自殺。你們,都聽明白了嗎?」李耀祖摸著脖子,面色陰沉地說。

    所有巡捕都低下頭:「明白了。」

    「哎呦呦,」李耀祖齜牙咧嘴按住自己肩膀上的傷口,「會不會有瘋犬病啊。」

    朝廷下令把『吸血魔』的案子結案,並且昭告天下。長安城裡一片歡欣鼓舞,前一陣子出逃的百姓,也陸陸續續回來了。籠罩在城池之上的陰雲彷彿一夜之間就消散了。

    所有人都喜笑顏開,唯獨鍾馗還每日皺著眉頭。

    夜裡他一個人坐在屋頂喝酒,月光灑在身上,在屋頂上投下了孤單而又落寞的影子。

    梁小柔仰頭看著,卻上不去,只能焦急地在下面轉圈。

    「棉花糖,拜託,把我弄上去。」她只能朝趴在樹下睡覺的棉花糖拱手哀求。

    棉花糖瞥了一眼屋頂上的鍾馗,不情不願地站起來,走到梁柔兒身邊。等梁柔兒騎了上來,它才忽然變得跟屋頂一樣高,然後樑柔兒就可以直接走上屋頂了。

    在鍾馗身邊坐下,梁柔兒搶過他的酒灌了一口。

    鍾馗用冷冷的目光看了一眼棉花糖,怪他多事。棉花糖背對著他又躺下了。

    「你別怪他,我只是想跟你坐坐,以後說不定就沒有機會這麼坐在一起了。」

    她知道他要走了?也好,省得他又要痛苦地告訴她,再來一番生離死別。

    鍾馗把酒搶了回來灌了自己一口。

    「柔兒,你說,就算王富貴就算是『吸血魔』,也沒有必要把所有人全部殺死這麼喪心病狂吧。」

    「是沒有必要。可是你和司馬郁堂那麼聰明,都在他家住了那麼久才發現他的暗道。普通人,根本發現不了。」

    「或許他們家就是發現了,所以要滅口呢?」

    「嗯,也有可能。」

    「還有,王富貴又不是妖怪,能變形,如何在短短時間內身形變化那麼快?」他記得,前幾次看見『吸血魔』時,還覺得他身材纖細修長,像個女人,跟短肥圓的王富貴身形截然不同。可是他們的眼神,動作卻又那麼像。

    不對。這一次,王富貴的眼神是很像『吸血魔』,卻不像他曾見過的王富貴。第一個女屍是王富貴被女鬼糾纏,請他捉鬼,他才在王富貴家發現的。如果王富貴是『吸血魔』,完全可以自己解決女鬼,將這件事情掩蓋下來。

    只有一個可能,過去的王富貴不是『吸血魔』,現在的才是。

    千萬個疑問在鍾馗腦子就糾纏,讓他理不清楚,還越想越煩亂。

    「鍾馗!」

    「嗯?」鍾馗聽見梁柔兒叫他,下意識就轉頭看向梁柔兒。

    梁柔兒卻忽然湊上來,吻住了他的唇。

    雖然不是第一次,卻依舊讓他心中一顫。他應該推開她的,他不應該在凡人心裡留下任何羈絆,可是手卻不聽話地抬起來,摟住了她的腰,將她圈住。

    一定是她的味道太香甜,一定是她的氣息太醉人,讓他沒有辦法思考。

    鍾馗閉上了眼,收緊了手,用力碾壓著她櫻桃一般的唇。

    梁柔兒的臉色陀紅,嚶嚀了一聲,像是一汪春水一般融化在鍾馗的懷裡。

    鍾馗覺得氣血上湧,沖得他太陽穴突突地跳。嘴唇移到了梁柔兒的脖子上,在那裡留下一個一個的痕跡。再往下,便是梁柔兒小巧細緻的鎖骨。她的衣襟已經敞開,露出胸前雪白一片如玉的肌膚。

    「鍾馗……」梁柔兒無意識地喃喃唸著。

    這個呼喚,像是一盆雪水從鍾馗頭上澆下,瞬間就把他身上的火熄滅了。

    馗,九道磨難,方才把原本那個叫鐘正南無知少年變成了現在這個他。

    他不是凡人,不可以有凡人的**。

    鍾馗停了下來,望著梁柔兒月光下嬌媚的臉,輕輕喘著。

    梁柔兒睜眼看著鍾馗,迷惑地問:「怎麼啦?」

    「對不住。是我冒犯了。」鍾馗鬆開了她,起身慢慢往後退。

    「不,你沒有冒犯我。是我主動的。鍾馗,我喜歡你。」梁柔兒上前一把捉住鍾馗的衣袖。她黑黝黝的眼睛閃著瑩瑩的光,滿是焦急和渴望。

    「對不起。你要的,我給不了。」鍾馗不著痕跡掙脫她,轉身一躍,便跳上了另外一棟屋子的屋頂,然後又一躍,便消失在月光下。

    「鍾馗,你這個混蛋!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梁小柔站起來,又氣又羞,朝鍾馗的消失的方向跺著腳。

    回應她的,卻只有月下她自己的回聲。

    她不由得傷心得哭了起來。

    他明明是喜歡她的,卻總在關鍵的時候退開。

    「我好討厭你這樣。」梁柔兒抽抽搭搭地喃喃自語。

    棉花糖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來了,默默坐在了梁柔兒身邊。

    「你都比他有良心。」梁柔兒越發生氣,抱著棉花糖哭得愈發傷心。

    淚水成串落下,濡濕了棉花糖的毛髮。

    棉花糖一動不動任她抱著。

    梁柔兒哭得累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鍾馗無聲無息落在她身邊,輕輕把她抱回了她房間的床上。

    「鍾馗,你這個混蛋。」梁柔兒在夢中罵著。

    已經轉身走到了門口的鍾馗停下了步子,仰頭望天苦笑了一聲,才邁出門。

    棉花糖跟著他:「其實,你不用這麼絕情。凡人的一百年對於你來說,不過一眨眼。等她這一世完了,回到地府,你再離開,也可以。」

    「看著她老去,然後撕心裂肺地看著她離開卻無能為力,比現在更加痛苦。我已經承受過一次,再不要有第二次。」鍾馗低聲回答,「還不如現在就走。各自還有個念想。或許她多年後會遇見了良人,結婚生子,把我忘了。」

    「有時候我在想,你若是像司馬彥和柳君良一樣不顧一切和自私倒還好了。」棉花糖嘆息了一聲。

    「為了能在一起,就生靈塗炭?我做不到。」鍾馗搖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54
第六十七章 山高水長

    梁柔兒迷迷糊糊醒來,赫然發現自己床邊跪了一圈黑衣人。

    黑衣人的首領低頭拱手:「請主子跟我們回去。」

    「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們來指揮我了?」梁柔兒冷下臉。

    「對不住了。」

    黑衣人靠了過來,捆了梁柔兒,把她扛在肩膀上。

    梁柔兒拚命掙扎,竭盡全力大聲呼救:「鍾馗快來救我!」

    黑衣人把梁柔兒扛到院子裡,赫然發現院子裡站著一個白衣飄飄的人。

    「把她放下。」鍾馗的臉隱在黑暗裡,看不清表情,卻讓他看起來越發嚇人。

    「鐘公子,我們只是帶她回家。」黑衣人知道要是動起手來,他們一起上都不是鍾馗的對手,所以索性上前拱手,恭恭敬敬,實話實說。

    「別聽他們的,這些都是人販子。」梁柔兒叫著。

    鍾馗一伸手,那個黑衣人便不由自主到了他面前。黑衣人被鍾馗眼裡的冰冷嚇得一哆嗦。

    「我再問你一遍。你說的可是實話。」鍾馗一字一頓地問。

    「句句屬實。」

    「嗯,不是實話也沒有關係。你知道我的能耐。如果你騙我,就算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找出來,讓你生不如死。」鍾馗冷冰冰說完這些話,便鬆開了手,側身低頭讓開了路。

    梁柔兒慌了,越發掙扎得厲害:「鍾馗,你這個混蛋,竟然讓他們把我抓走。你知不知道,這樣我可能永遠也沒有機會再見到你了。」

    鍾馗忽然抬頭,深深看了梁柔兒一眼。

    梁柔兒閉上了嘴,眼淚從眼眶裡湧了出來。她忽然明白,就算自己不走,他也要離開了。

    直到梁柔兒的身影消失在了初現的晨光裡,鍾馗才對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站在他身後的司馬郁堂說:「我要走了。原本打算跟你去告別,既然你來了,便就此別過吧。」

    「我送你到城門吧。」

    「是朝廷叫你盯著我離開長安?」鍾馗轉頭,眯眼冷冷看著他。

    司馬郁堂抿緊了嘴,默認了。

    鍾馗抬彥冷冷朝皇宮的方向看了看。

    「你讓位高權重的人害怕了。他們讓我轉告你,以後若非召喚,你都不要再回長安城。」要他跟鍾馗說這些話,讓司馬郁堂心裡很不舒服。他猶豫了許久才又說,「食君祿,解君憂。我也是……」

    鍾馗抬了抬手,止住了司馬郁堂後面的話,抬步就走。

    從司馬府走到城門,要穿過整條正街。天已經亮了,長安城裡的百姓都慢慢出來了。鍾馗一邊走一邊看,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司馬郁堂默默跟在他身後。

    時不時有百姓向鍾馗作揖:「鐘大師,什麼時候又教我們跳舞?」

    鍾馗的心情立刻好了起來,咧嘴笑著拱手:「山長水遠,有機會的。」

    走到城門邊,遠處忽然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音。鍾馗不由停下腳步。

    只見一群人身穿喜慶的紅衣,抬著一頂紅色轎子過來。

    鍾馗和司馬郁堂和路人一起側身讓開路。

    站在他們面前的路人低聲議論。

    「呦,這是哪家娶親啊?」

    「三王爺娶妾。」

    「他不是才娶了將軍女兒做正妻嗎?」

    「哎,男人嘛,三妻四妾好正常。再說,李妃得了怪病渾身僵硬,毫無意識,多虧高人指點,讓三王爺娶親沖喜,昨天才奇蹟般醒了。這是皇上為了獎勵三王爺,特許他再娶個妾。」

    鍾馗心裡一動,抬眼盯著那個轎子,手指微微一抬。

    街上忽然無端端起了一陣風,吹起了轎簾和轎子裡新娘的蓋頭。雖然那個嬌豔女子立刻摀住了蓋頭,可是鍾馗還是看見了她的臉。

    「這個女子叫什麼名字?」鍾馗忽然出聲問司馬郁堂。

    「再漂亮也是別人的妾。」以為他覬覦女子的美貌,有什麼非分之想,司馬郁堂放冷了聲音回答。

    「可是叫做霍輕憐?」

    「你怎麼知道?」

    鍾馗沒有回答說,只是一動不動站著,似是在思索什麼問題。

    「你怎麼啦?」司馬郁堂推了推他。

    鍾馗轉頭看向司馬郁堂:「你見過李妃嗎?」

    「遠遠見過幾次。」

    「她看著是不是像十七八歲。」

    「是。都說李妃娘娘天生麗質駐顏有方,所以皇上對李妃娘娘的寵愛才能經年不衰。」

    「司馬郁堂,我們可能上了別人的當了。『吸血魔』又逃了。」

    「鍾馗,這莫不是你想留下來的藉口?當時你親口說王富貴就是『吸血魔』。」

    「王富貴的屍體呢?」

    「因為他家人都死了。所以由官府出錢埋在亂墳崗了。我親自帶人去的,親眼看著他下葬,不會有錯。」

    也是,王富貴的屍體如今已是『吸血魔』棄之不用的軀殼,看了也無用。

    「司馬郁堂。你相不相信,我還會再回來的。」鍾馗忽然朝司馬郁堂一笑。

    司馬郁堂寒毛一豎。雖然他也舍不得鍾馗離開。可是鍾馗一回來,就意味著又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所以,司馬郁堂立刻扳轉鍾馗的身體朝著城門外推他:「快走吧。你最好永遠別回來。」

    鍾馗身不由己一路被推出了城門。他轉頭深深看了一眼城門上長安那兩個字,便邁開大步,瀟灑而去。

    司馬郁堂跑到城樓上,昂首目送鍾馗的身影消失在燦爛的陽光下,低聲說:「鍾馗,再見,再也不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54
第六十八章 我回來了(上)

    夜已深,位於長安城最東邊的大廣寺廟也籠罩在黑暗裡,只有大雄寶殿上的長明燈還亮著。僧人都已經睡去,只有一個小和尚起來上茅廁。

    小和尚覺得今夜格外冷,便加快了腳步。走到大雄寶殿外時,剛好一陣風吹過,捲起了廣場上的樹葉。巨大佛像邊的紅色大鼓忽然響了起來:「痛……痛……痛……」

    鼓聲不緊不慢,像是有個人在拉長了聲音呻吟。

    「是誰這麼討厭,半夜來敲鼓。」

    小和尚低聲嘀咕著,走進大殿查看。

    大殿上沒有任何人,那個大鼓卻在自顧自地繼續響著。

    和尚寒毛一豎,腿一軟,坐到地上,然後用顫抖的聲音尖叫:「來人啊。有鬼!來人啊!」

    和尚們都被喧鬧聲吵醒,紛紛披衣服起來查看。

    大雄寶殿裡所有燈都被點上,一時間燈火通明。

    聽見那詭異的鼓聲,左右和尚都覺得背上涼嗖嗖的。

    方丈釋空手拿佛珠,命廟裡所有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和他一起唸著經。

    只是,剛開始唸經,那個鼓,忽然又不響了。

    「興許是亡魂對世間尚有放不下的事。眾僧與我超度它一番,也算是積德。」

    方丈這麼認為,於是早課便改成圍著鼓做法事超度。

    一日忙忙碌碌,眾僧做完晚課,疲憊不堪,都早早睡去。

    夜深之時,那個鼓忽然又響了起來。

    「痛……痛……痛。」依舊如人在呻吟一般,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和尚們都起來查看。那個鼓前面依舊沒有任何人,不管多少人圍觀,它還是不緊不慢地按照同樣的節奏響著。

    釋空臉色蒼白,一連聲地說:「快,快念金剛經。所有人一起。」

    一時間,寺廟裡唸經聲轟然而起。只是這麼多人,竟然都沒有能蓋住鼓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那個鼓好像是折騰累了一般,鼓聲忽然又毫無徵兆地停了。

    有膽大的僧人靠近,圍著鼓檢查,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釋空讓人把鼓推到後面的高僧骨植堂去。那裡安放著歷年來在大廣寺圓寂的高僧遺骨。任何耀力強大的亡靈妖魔,都能被鎮住。他還叮囑廟裡所有的人,說這件事有損大廣寺的名聲,任何人不許把這件事傳出去。

    又是夜幕降臨,忙碌了一天的僧人們,卻都無法入睡,忐忑不安瞪大了眼躺在床上。

    「痛……痛……痛。」那個鼓像是報時一樣按時響起。

    卻沒有人再敢出來查看了。

    釋空在禪房中眉頭緊鎖打坐大聲唸經,卻抵擋不住那追魂一般的鼓聲傳入耳朵。

    大廣寺延綿數百年,香火一直很旺。這鼓自鳴的事情,自然是瞞不住。信徒們眼巴巴等著高僧們把這匪夷所思的事情解決。可是鼓聲每夜都響,方丈卻束手無策。

    百姓們漸漸害怕起來,坊間流傳開各種怨言

    「刑部、長安城府尹都查不出原因,不會是有妖魔作怪吧。」

    「莫不是當今皇上無德,要改朝換代了,才會接二連三出現這種怪事?」

    「逃吧。逃吧。不要又成為妖魔口中的食物。」

    此時,離開長安城一百里的一個小城裡,鍾馗剛剛幫一戶人家把落水而死孩子的鬼魂收了。這個孩子太小,眷戀父母,不肯離去,讓這家人飽受困擾。鍾馗把孩子的魂魄交給鬼差,叮囑他繼續輪迴轉世為人。

    鬼差帶著孩子弱小的魂魄離去時,鍾馗心裡滿是憂傷。

    世間有太多的不得已,即便是他也無能為力。

    不過,有一件事情卻能讓他高興起來,就是收錢。主人家千恩萬謝,給了鍾馗一大筆報酬。鍾馗象徵性取了一錠銀子。

    畢竟活著的人釋然了,這也算是高興的事。

    鍾馗邁著大步從那家人出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的牆邊響起:「呵呵,又有錢收了嗎?真好啊。打算又去哪裡風流快活啊?」

    鍾馗的脊背僵了僵,才笑著回答:「自然是去青樓左擁右抱花天酒地。」

    他頭也不回就要走。梁柔兒一個健步攔在他面前揪住了他的衣襟:「狠心賊。這麼久沒看見我,竟然連招呼都不打嗎?」

    「啊,這位小姐好面熟。找我有事嗎?」鍾馗嬉皮笑臉,不著痕跡地扯下了她的手。

    梁柔兒被他的冷淡氣得紅了眼眶:「你…..」

    「沒事,我可要走了。」鍾馗繞過了她,要繼續往前。

    梁柔兒急了,不管不顧沖上去從後面抱住了鍾馗:「你別這樣。我來找你是受人之託,請你幫忙的。不是為了我自己。」

    鍾馗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任清晨的風捲起薄霧拂過兩人的身上。

    「我答應你,再也不逼你。你說只做朋友,那就只做朋友。大不了,我一輩子不嫁人,就這麼陪著你。」梁柔兒將臉埋在他背上帶著鼻音說。

    她的眼淚浸濕了他背上的衣服,有點涼。鍾馗微微嘆了一口氣:「你這是何苦呢?」

    鍾馗聽梁柔兒說了大鼓自鳴的事情之後,皺起了眉:「這件事不是應該由刑部來調查嗎?怎麼會是你來找我?」

    「司馬郁堂說我面子大一點,所以讓我來。」梁柔兒嘆了一口氣。

    「呵呵,他是沒臉來吧?」鍾馗冷笑了一聲。

    那日司馬郁堂不放心,竟然又跑下城樓,硬是把鍾馗押出京城五十里才往回走。臨走時,他還威脅鍾馗說,如果鍾馗敢擅自回去,他就跟鍾馗來個你死我活。

    「快回去吧。如今不只是大廣寺,整個長安城都惶恐不安。要是再不解決,恐怕會威脅到社稷安危。到時候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梁柔兒拉著鍾馗的胳膊搖了搖,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鍾馗忙拿出扇子扇了扇,掩飾著自己的心軟:「等等,今日你是以誰的名義來請我?」

    梁柔兒知道他心中已經鬆動,忙笑嘻嘻地說:「自然是以長安城府尹和刑部的名義。酬勞你定,絕不講價。我做擔保。」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16 19:55
第六十九章 我回來了(下)

    「呵呵,來頭太小。我要那個人親自請我。」鍾馗把扇子一收,指了指頭頂。

    「你說的是皇上?」梁柔兒驚訝地問。

    「嗯。」鍾馗點頭,「沒錯,而且是親筆書信,加蓋玉璽才行。」

    「那不可能。」

    「呵呵,那就作罷。」

    「等等。」梁柔兒叫住了他,「要不你先跟我回去,然後再要司馬郁堂想想辦法?」

    「沒有皇上聖旨,我不進城。」

    梁柔兒惱了,一把扯住鍾馗的耳朵:「鍾馗,你不要得寸進尺。」

    鍾馗嗷嗷叫著:「好痛,鬆開。不是我無理取鬧,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梁柔兒鬆開了他。

    鍾馗整理了一下衣服,才不情不願地說:「沒有人間真龍天子的命令,我不可以隨便進寺廟的。」

    梁柔兒詫異了片刻才將信將疑地問:「真的?」

    「嗯。」鍾馗粗聲應了。

    「鍾馗,你是造了多少孽,連寺廟都不讓你進。」梁柔兒的臉皺成一團,滿臉嫌棄。

    梁柔兒回去後,不到一天就又出城,把聖旨交給了鍾馗。

    看來真的事情緊急又是沒有別的辦法想了,不然那個平日高高在上的人,不會這麼好說話。鍾馗微微皺眉,仔仔細細看著聖旨。

    「快進去吧。這個還能有假。」梁柔兒笑著催他。

    進了長安城,鍾馗直奔大廣寺。只是到了大廣寺門口,他卻很沒出息地站住了。

    「幹嘛?還說不是造孽太多?那個什麼有真龍天子親筆信才能進寺廟的話絕對是騙人的。」梁柔兒譏笑他。

    鍾馗乾笑了一聲:「不,不是。你知道的。我抓鬼降妖的時候,難免會遇見幾個狠角色。為了壓倒對方,總要遍幾個來頭大一點的身份。裡面那幾位的名頭,我就常拿來用。」

    梁柔兒忍不住笑出了聲:「活該。」說完她就自顧自進去了。

    鍾馗捉住捲軸一頭,讓另一頭垂下,然後把聖旨舉高,大聲說:「我可是公幹。」才敢邁過門檻。

    釋空對於他們的到來驚喜不已。鍾馗卻一副渾身不舒服的模樣。

    「那面鼓在哪裡?」鍾馗有些不耐煩地問,「快點解決完好讓我離開這裡。」

    梁柔兒瞥見他額頭上滲出的密密汗珠,不由得皺了皺眉。

    這傢伙平日沒正形,天不怕地不怕的,為何這麼怕寺廟?

    「放在後面高僧靈骨堂裡,不然我們怕鎮不住。」

    「那現在鎮住了嗎?」鍾馗明知道答案卻偏要這麼問,是特意讓釋空難堪。

    「沒有。」釋空不敢隱瞞,臉紅了紅才接著,「其實我們還做了好幾場法事來超度,整日整夜的唸經卻都沒有用。」

    梁柔兒忙說:「煩請方丈,帶我們去看看。」

    鍾馗不情不願地遠遠跟著他們,就好像跟著老師的叛逆期少年一樣。

    梁柔兒走幾步便回頭看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遠遠看見看見靈骨堂,鍾馗立刻停下了步子。

    「過來啊。」梁柔兒朝他揮手,「難不成你還怕這些死了好長時間的老頭?」

    「你不懂,要是普通死人,我才不怕。這些老頭,都好厲害。你們把那破鼓推出來。我就站在這裡等。」鍾馗固執地站在原地。

    「你不是有聖旨嗎?」

    「聖旨對這幫老骨頭不管用。再說,說不定他們不識字。」

    梁柔兒好無奈,只能讓僧人們把鼓從靈骨堂裡面推了出來,推到鍾馗面前。

    兩個人像驢拉磨一樣圍著這個巨型的鼓轉了好幾圈。

    油漆尚新。鼓面似乎比別的鼓要白一點,毛孔大一點。別的,就沒有看出什麼奇怪的地方了。

    「這個鼓,每天都響?」鍾馗終於停下來腳步問方丈。

    「每夜子時正開始響,一炷香後就停。」

    「放在那間屋子裡面的時候也是?」鍾馗指了指骨植堂。

    「是。」

    如果真的是有什麼妖魔鬼怪,那膽子也太大了。

    要知道,在這裡,他都不敢作怪。

    「怎麼,太厲害,你搞不定?」梁柔兒見鍾馗臉上陰晴變換,低聲問他。

    鍾馗乾咳了一聲,虛張聲勢地笑了笑:「怎麼可能?我鍾馗怕什麼?」

    說完他便暗暗嘆了一口氣:這一次真的遇見狠角色了。他都有些後悔接這個活,恨不得要掉頭就走。

    「要不,我們夜裡守在這裡聽聽看?」梁柔兒試探地問。

    「誰給你的膽子啊?你怎麼不怕啊?」鍾馗一臉糾結。

    「你啊。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

    「……」

    今夜天空烏雲密佈,連半點星星都沒有,四週一片漆黑。

    鍾馗和梁柔兒兩人坐在靈骨堂前的亭子裡,面前的燈籠只夠照亮三尺遠的地方,這讓周圍越發黑得像無邊的深淵。

    梁柔兒心虛地瞥了一眼身後的靈骨堂,悄悄往鍾馗身邊靠了靠,暗自在心裡嘀咕:靈骨堂說是用來安放高僧的靈骨的,其實還不是個墳丘子。白天還好,夜裡她一想這個就覺得得慌。鍾馗也真是奇怪,明明白天那麼害怕這裡,晚上卻又死活要把鼓放在這裡等它響。

    她不知道,其實鍾馗打的算盤是:等下萬一他打不過,還可以跑到靈骨堂裡面去。雖然他會很慘,至少能保住梁柔兒的命。

    梁柔兒覺得什麼黑乎乎地東西在身後晃,一回頭,卻什麼都沒有看見。她忍不住拉了一下鍾馗:「你有沒有察覺到什麼?」

    鍾馗快睡著了,被梁柔兒一拉,差點直接倒在地上。勉強穩住身形,他迷迷糊糊問了一句:「嗯?!」

    「我覺得後面有鬼。」梁柔兒湊近,神神秘秘地說。

    鍾馗的瞌睡一下就醒了,凝神掃了一眼這個不大不小的院子,卻沒有感受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什麼都沒有,你想多了。」鍾馗安慰她,「放心,後面這個屋子裡面那些老和尚就是最厲害的鬼了。別的鬼都不敢來這兒搗亂。」

    他這麼一說梁柔兒越發害怕了。

    此事寂靜無風,他們後面的鐘卻又輕輕晃了一下。梁柔兒尖叫著直接跳到了鍾馗的懷裡。鍾馗被壓得夠嗆,許久才冒出一句:「壓死我了。你該減肥了。」

    梁柔兒氣惱地拍了一下鍾馗。鍾馗眼角瞥見鐘抖了一下,悄悄放下樑柔兒,用眼神示意她別出聲,起身慢慢靠近撞鐘柱。然後,他忽然屏息凝神用手握住撞鐘柱使勁一推。

    「當……」鐘立刻發出了洪亮的聲音,震得鍾馗都摀住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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