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366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8-16 03:50
第84章 涼亭小聚
    圖書館前小廣場上的演講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但是演講後,同學們之間熱鬧的討論與喧嘩,卻久久無法散去。

    辛胖子捧著羽毛筆與記事板,滿廣場亂躥,采訪願意接受他采訪的每一位學生;蕭笑則抱著自己的筆記本,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記錄他所能記錄下的每一側寫。

    唯有張季信與鄭清兩人,既無工作需要,又無相關愛好,隻是在旁邊湊個熱鬧。隻不過這個熱鬧耗費的時間稍微有點久,當小廣場上的喧鬧稍歇,胖子與博士兩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到了中午一點十分了。

    按照九有學院的課表,下午的課程是十四點至十七點,距離下午符籙課上課鈴響還有四十多分鍾,而鄭清一行人連午飯都沒吃。

    “我不是讓你們先去打飯嗎?”胖子在人群外圍見到枯立的兩位同伴,大為詫異:“你們一直站在這裏,那我們中午吃什麼?!”

    “真是一個冷漠的世界啊。”鄭清仰著頭,看著頭頂光禿禿的樹枝以及灰蒙蒙的天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你的腦子裏隻有吃飯跟寫稿子嗎?正常人,見到同伴等你這麼長時間,第一句話應該是感動與問候——比如‘你們站了這麼久,累不累?’或者‘你們還沒吃飯?我手表裏存了許多好吃的,一起吃吧!’”

    “現在食堂已經關門了。”蕭笑將筆記本收進懷裏,適時補充了半句話:“所以……”

    辛胖子沒有接口,隻是麵無表情的盯著年輕公費生。

    “你的主要目的是最後一句話吧。”他眯著眼,豆大的小眼睛被眼瞼與臉頰的肥肉裹挾著,幾乎看不見,但卻絲毫無法阻擋那犀利的眼神:“你怎麼知道我買炸雞跟啤酒了?”

    鄭清眨眨眼,一臉無辜:“我不知道你買炸雞啤酒……我隻是記得,你的儲存卡裏有許多好吃的,可以充當午飯了。但我現在知道了。”

    “炸雞還可以,但啤酒的話,我們下午還有課,是不是不太方便。”蕭笑扶了扶眼鏡,非常認真的給出了自己的建議:“你儲存卡裏有沒有果汁或者綠茶?”

    “啤酒?中午我們喝酒嗎?”張季信剛剛一直在盯著人群外圍的某個方向,沒有參與其他幾人之間的日常互懟,隻有在聽到同伴反複提及啤酒之後,他才很感興趣的回過頭,看了胖子手腕一眼:“唔,既然你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們就吃炸雞啤酒吧。”

    辛胖子臉頰上的肥肉劇烈的抖了抖,他用力咬著牙,從牙縫裏吐出三個字:“我還沒……”

    不待他把話說完,鄭清豎起一根手指,在胖子眼前晃了晃:“你可以在吃飯的時候采訪我們幾個嘛,作為全程圍觀者,我們可以給你最中肯的評論。”

    胖子聞言,小眼神陡然一亮。

    鄭清適時丟出了另一顆棗子:“我想博士肯定有非常專業的觀點……而我,嗯,鄙人不才,忝為大阿卡納的世界,如果評論幾句的話,想來可以為你的稿子增色不少吧。”

    胖子的肥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胖手掌上。

    “成交!”他以超出一個胖子的敏捷程度,拖著鄭清與蕭笑就向距離湖畔不遠處的一個涼亭走去:“齊去,齊去,吃完午飯就快要上課了!”

    鄭清被他拉了一個趔趄,好懸沒摔倒在地上。

    “節操呢?”張季信一臉無語的看著胖子的背影:“都被你吃掉了嗎?”

    “不然他怎麼會長那麼富態呢。”鄭清勉強回過半張臉,笑嗬嗬的招呼了一聲:“快點跟上,現在能打胖子秋風的時候可是不多了。”

    臨鍾湖畔的環府長廊間,點綴著許多大大小小的涼亭,夏秋時節,坐在涼亭裏閑聊約會的年輕巫師很多,但是冬季就很少了。

    畢竟不是宿舍或者自習室,學校不可能在涼亭裏為大家刻滿保暖符咒。

    隻不過,這點缺憾在鄭清這位大符籙師麵前就不算什麼難題了。他隻不過從灰布袋裏摸出幾張劣質的保暖符,就解決了涼亭午餐最大的難題。

    很快,幾人便圍坐在了小石桌前,看著辛胖子從手表中拽出桌布、餐具、以及期待已久的炸雞、啤酒,最後,主人還難得大方一點,給大家附贈了一盤羊角麵包、一小碟蘋果醬。

    “說起來,我剛剛就在好奇,你一直盯著湖邊某個方向看什麼東西?”在開吃之前,胖子好奇的看向張季信:“我知道你不是那麼無聊的家夥。”

    “你沒看見嗎?”張季信揚起眉毛,連連搖頭:“真是太心大了……我在看血友會的人。你們一個個像兔子一樣在會場裏蹦來躥去,總要有人幫你們看著點後背。誰知道那些血友會的家夥會不會突然發瘋,往會場裏丟一堆惡咒。”

    “血友會?!”胖子倒吸一口氣:“他們也來了?我怎麼沒看到呢?!”

    張季信補充道:“瑟普拉諾、弗裏德曼,都來了,隻不過他們站的位置比較偏,就在那些魚人旁邊不遠處……”

    “我覺得他們是專程找魚人的,”鄭清在一旁插口道:“沒道理這邊一個小小集會會驚動血友會唯二的兩個繼承人 他們沒有閑到這種地步。”

    說話間,年輕公費生腦海忽然浮現很久以前某次夜間巡邏,他在林間空地見到的魚人伊勢尼與瑟普拉諾交易的場景。直覺告訴他,這些事情之間有著某種必然的聯係。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張季信聳聳肩:“但我們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勞駕,給我一杯黃油啤酒,琥珀光更好……今天我不想喝青蜂兒。”

    “我要綠茶。”蕭笑跟著舉手。

    “我要果汁。”考慮到下午還有課,鄭清同樣沒有選擇啤酒。

    辛胖子臭著臉,給幾位同伴拿出了相應的飲料。

    “祝班納身體健康!”年輕的公費生舉起手中的杯子,高聲祝福著。他的身後,那些劣質保暖符冒著縷縷青煙,支撐起一片淡黃色的魔法結界。

    “我想要的不是這個。”辛胖子嘴裏已經塞滿炸雞,一邊嚼,一邊扭頭看向蕭笑:“就今天的那場演講,我想聽聽博士的看法。”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8-17 06:23
第85章 矛盾背後的矛盾
    胖子的不配合,讓鄭清的祝詞略顯尷尬,隻不過他也對剛剛小廣場上的那個演講很感興趣,所以沒有繼續與胖子糾纏。

    他放下手中的飲料,從盤子裏撿起一個小牛角麵包,一邊用木刀往麵包上塗抹果醬,一邊好整以暇的看向蕭大博士。

    眾人矚目之下,蕭笑也沒有繼續賣關子。

    他滋了一小口綠茶,咂咂嘴巴,先扯了一句閑話:“說實話,今天的這場演講,稍稍出乎我的預料……一般的,九有學院的學生都是‘敏於行而訥於言’的,極少有這種喜歡而且擅長在大庭廣眾之下宣講的人。倒是阿爾法學院的那些人喜歡這麼做。”

    “你知道那位演講的同學是誰嗎?”鄭清忍不住插嘴問了一下。

    “安靜!”辛胖子惱火的擺擺手,打斷鄭清的問題,強調道:“我們的時間很有限,我現在隻想聽博士分析一下那個演講。”

    蕭笑舉了舉手中的茶杯,衝鄭清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鄭清撇撇嘴,從紙盒裏撿起一塊炸雞,塞進自己嘴裏,把剛剛的問題咽了回去。

    “我的分析很簡單,這場演講就是雷哲在與奧古斯都打擂台……兩個社團已經擺明車馬,布下陣來,坐等對方露出破綻。”蕭笑開篇明義,一邊啜著茶水,一邊慢吞吞的分析道:

    “但是以小見大,‘血友會’與‘神聖意誌’矛盾的深層次原因,其實是九有學院與阿爾法學院的矛盾……或者說,是這兩所學院教學理念的衝突、是這兩種教學理念,對年輕巫師的爭奪戰。”

    “理念是依附於個體而存在的概念。”

    “一個理念,如果沒有巫師信仰了,那麼它自然而然的就消亡掉了。”

    “眾所周知的,九有學院崇尚‘公正與平等’而阿爾法學院崇尚‘自由與正義’。就像愛瑪教授對阿爾法學院的學生們講的那樣,正義,是讓人人各得其所——狹義的理解這句話就是‘農夫的兒子血脈裏流淌著農民的天賦,國王的兒子血脈裏流淌著國王的天賦’,每個人在這個世界都有自己的位置,如果要貫徹‘正義’就不能讓農民的兒子去當國王。”

    “這種‘各得其所’與九有學院的‘平等’理念大相徑庭,這也是兩所學院矛盾最根本之所在。”

    “從三百年前,第一大學建立伊始,這樣的矛盾就存在於這座小島上。”

    “隻不過當時巫師世界的主要矛盾是巫師與妖魔的矛盾,類似學校內部的矛盾在外力的作用下,很不起眼。”

    “再往後,維度理論的誕生、新世界的開發,不斷拓寬了巫師們的生存環境,極大豐富了巫師世界……這些實踐都在不自覺的降低阿爾法與九有之間的矛盾。”

    “直到現在。”

    “巫師世界平靜已久。世界之外,那些體量龐大的獵團能夠尋覓的新獵場越來越少;世界之內,魔法理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重大突破。”

    “當蛋糕不再變大的時候,怎麼分蛋糕就成了所有參與者需要麵對的,迫在眉睫的問題。”

    講到這裏,蕭笑稍微歇了一口氣,順勢從紙盒裏挑出一塊炸的金黃流油的雞塊,丟進嘴裏,嚼了嚼。

    鄭清雙手捧杯,給大佬遞茶。另外兩人則眼巴巴的瞅著博士,大氣都不敢出。

    蕭笑讚許的點點頭,喝茶之後,繼續講了起來:

    “如果我們站在足夠高的位置,就會發現,不論阿爾法學院,還是九有學院,其實奉行的都是‘精英教育’。隻不過阿爾法學院認為‘精英’是一種可以傳承的‘精神’,而九有學院更喜歡大浪淘沙,給更多普通人機會。”

    “因為這種差異,造成了阿爾法學院在與九有學院的競爭中搶到了先手。”

    “畢竟最初的巫師們是非常注重傳承與血脈的一類團體,所以,從建校開始,阿爾法學院的‘天賦派’巫師們就憑借各自血脈傳承與深厚的積累,培養了一批又一批法力高強、聲名遠揚的大巫師。”

    “這批阿爾法出身的大巫師縱橫新舊世界、掌控大巫師會議,為阿爾法學院帶來了巨大的榮譽,也影響了一代又一代年輕巫師,不斷將那些有天賦的年輕人收進城堡之中。”

    “稍早一些時候,大約距今一百年到五十年,亞特拉斯學院與星空學院都嚐試著挑戰過阿爾法學院的地位,但非常遺憾,這兩所學院底蘊不足,挑戰最終失敗。”

    “直到最近這五六十年。”

    “九有學院經過漫長的積累,厚積薄發,在第一大學的教學成績異軍突起,不論是注冊巫師的數量,還是培養出的大巫師數量,亦或者相關研究課題,都越來越多,嚴重挑戰了阿爾法學院的傳統地位。”

    “尤其是近二十年,越來越多九有學院出身的大巫師進入巫師聯盟的大巫師會議,越來越多的高水平期刊封麵文章來自九有學院,而相比之下,阿爾法學院的進步卻很微小。”

    “比如我們能看到的,現在大巫師議會裏最年輕的大巫師、巫師聯盟最年輕的梅林勳章獲得者、以及魔杖中最年輕的大阿卡納等等,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這些榮譽全部花落九有……可以預見的未來,九有學院出身的傑出巫師會越來越多,而阿爾法會越來越相形見絀。”

    聽到這裏,張季信與辛胖子不約而同用詭異的眼神看了鄭清一下,然後又看了蕭笑一眼。蕭笑一邊講著,一邊專心致誌的盯著筆記本,嘴裏嚼著炸雞,似無所覺。

    年輕的公費生嘴角抽了抽,仔細打量了蕭大博士一眼。

    確認了表情,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這讓鄭清有種掀桌的衝動——他明明是在聽九有學院與阿爾法學院之間狗屁倒灶的故事,怎麼會突然把自己扯進去呢?這簡直太魔法了!

    就在這個時候,張貼在小涼亭四周柱子上的保暖符燃燒殆盡。淡黃色的保溫結界像一顆燈絲燒斷的燈泡,最後勉強閃了閃,陷入沉寂。

    繚繞在涼亭周圍的冷風趁勢而入,將正在吃著炸雞聽故事的年輕巫師們灌了個透心涼。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8-18 15:37
第86章 代理人的戰爭
    突如其來的冷風打斷了蕭笑的分析,也打斷了其他人看鄭清的詭異目光。

    年輕的公費生重重的鬆了一口氣,大叫一聲:“稍等一下,容我先換個保暖符!”

    說罷,不等其他人答應,便縱身一躍,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然後摸出新的劣質符,手腳飛快的重新張貼在涼亭四周的壁柱上。

    他的身後,辛胖子咽下嘴裏的炸雞,咕嘟咕嘟灌了一氣啤酒,然後嘟囔了一句:“見鬼……又不是沒有好貨,用標準符籙多好。總用這種劣質符籙,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把你炸一個灰頭土臉。”

    鄭清聞言,頭也沒回,冷笑連連:“劣質符也是符籙!別拿豆包不當幹糧……標準符籙那都是錢!是白花花的銀子、黃燦燦的金子、青濛濛的玉幣!想用標準符籙,拿錢出來啊!”

    胖子二話不說,立刻撿起一塊新的炸雞,把自己的嘴巴堵上。

    等鄭清更換完畢新的符籙,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後,蕭笑才不慌不忙的接上之前的話題,繼續分析開來:

    “……血脈巫師們那些密不傳人的魔法技巧、封閉的交際圈子、以及厚重的底蘊,越來越多的被九有學院的‘書呆子們’用試卷與考試成績砸了個粉碎。”

    “這給了阿爾法學院非常大、非常大的壓力。”

    “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巫師們舊創造出來的魔法技巧就那麼多,九有多破解一個、多推廣一個,阿爾法學院的撒手鐧就少一個,競爭力就弱一分。”

    “而新創造魔法技巧的速度遠遠趕不上後來者學習的速度……這就是所謂的‘後發先至’或者說‘後發優勢’。”

    “同樣的,這個世界上,傑出的年輕巫師就那麼多。九有學院多招一個,阿爾法學院就少招一個,這代表可以預見的將來,九有學院就比阿爾法又強了一分。”

    “九有學院的每一點進步,都是在刨阿爾法學院,甚至包括星空學院、亞特拉斯學院的根子。”

    “奶酪是誰的?”

    “誰動了誰的奶酪?”

    “這是一個沒有正確答案的問題。”

    “但是有了問題,自然要解決問題。正所謂‘疾在腠理,湯藥可醫;疾在肌膚,針石可至;疾在腸胃,火奇所及;入了骨髓,無藥可治也’。”

    “九有學院與阿爾法學院之間的矛盾,現在對於第一大學來說,就是疾在肌膚,用針灸藥石,可以緩和症狀,或許還有治愈可能性。倘若一直壓製下去,到了最後壓製不住的時候,怕是整個島子都會被撕成兩半。”

    “第一大學是不會允許發生那樣的狀況的。”

    “但第一大學也不會允許阿爾法學院與九有學院現在爆發公然的衝突。巫師聯盟不會允許、大巫師議會不會允許,無名校長也不會允許。”

    “所以,這兩所學院的矛盾,便會通體種種渠道,傳導至社團、傳導至學生,最後變成類似剛剛的那番演講,呈現在你我麵前。”

    “這就叫‘代理人戰爭’。”

    蕭大博士的一番分析到此告一段落,他端起麵前的綠茶,一氣而盡,心滿意足的歎了口氣。

    石桌周圍,宥罪獵隊其他幾位年輕巫師也聽的大為過癮,連聲稱讚,包括鄭清——當然,對於蕭笑的分析,鄭清仍舊對其中的某些字段持保留意見,其他內容則讓他感覺受益匪淺。

    “果然,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看到的深度也不一樣。”張季信一邊收拾著桌子上的殘羹冷炙,一邊評價蕭笑的這番分析:“整個第一大學,能像博士這般清醒的人,不多。”

    鄭清沒有幫張季信收拾桌子,他的目光一直盯著辛胖子。

    “胖子,如果你想把博士剛剛那些分析記錄下來登報的話,記得刪除應該刪除的內容。”鄭清看著辛胖子捧著筆記本,羽毛筆閃的飛快,立刻警惕的提醒了一句。

    他現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想再出現在謀篇注定會引起非議的文章之中,充當話題靶子。

    “放心,”辛胖子頭也沒抬,哼了一句:“這種事情,我心裏有數……九有學院這些年的傑出巫師代表很多,不提你也沒問題的。”

    “我剛剛舉的例子,隻是為了方便你們理解。”蕭笑適時補充了一句。

    鄭清感覺自己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倒是張季信一針見血的指出其中的問題:“不管你寫不寫,如果大家真的議論這件事,肯定會提及清哥兒的……畢竟他的情況大家都清楚。你們這種掩耳盜鈴的手段,純屬鴕鳥戰術。”

    “鴕鳥就鴕鳥,好歹心安一點。”鄭清低聲咕噥了一句。

    蕭笑剛剛收起筆記本,伸了個懶腰,聽到幾位同伴的討論,忽然好奇的看向辛胖子,問道:“如果沒記錯的話,我記得校報校刊上不允許刊登這類文章吧……這種充斥著‘陰謀論’與‘大棋局’的東西,不符合學府一貫務實與克己複禮的態度。”

    “我又沒說一定要發表在校刊上。”辛胖子抬起頭,衝同伴們擠了擠眼睛,露出一絲奸詐的笑容:“貝塔鎮郵報、恒河日報、朵朵女士、淑女與君子, 等等,巫師世界的報紙又不是隻有校報一家,能投稿的地方很多的。實在不行,我寫完後把稿子存在自己的抽屜裏,抽空自己欣賞,自娛自樂嘛。”

    鄭清挑了挑眉毛,對於胖子樂觀的態度表示讚賞。

    然後他從懷裏摸出計時器,看了看時間。

    現在是下午一點四十七,距離下午上課還有不到十五分鍾的時間。於是他連忙招呼同伴加快速度。

    在離開涼亭,路過臨鍾湖畔的時候,鄭清隱約看見水麵之下滑過的一道道黑影。那是湖底的魚人部落在捕獵。

    鄭清頓時想起不久前出現在湖岸邊緣,聽瘦高巫師演講的那些‘魚人觀眾’,想起血友會那些不告而來的‘客人們’,想起瑟普拉諾與魚人之間的隱秘交易。

    他轉頭看向蕭笑。

    “你覺得,神聖意誌跟血友會的衝突會持續多久?”他有些擔憂學校會因為這件事陷入持續混亂,影響大家上課。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8-19 03:44
第87章 第1周
    “這種事情沒有辦法預測的。”

    蕭笑對於神聖意誌與血友會之間的關係表達了明顯的悲觀態度:“歸根結底,衝突持續的時間,取決於阿爾法學院與九有學院之間的關係。”

    “那你覺得兩所學院之間的關係什麼時候能夠真正穩定下來呢?”鄭清鍥而不舍的追問了一句。

    蕭笑的回答滴水不漏:“穩定是一種動態的平衡。”

    鄭清斜著眼,瞥了一下蕭笑,決定換個角度,站在自家學院的立場上重新問道:“那麼,你覺得兩個學院之間的矛盾會像以前一樣被外部矛盾轉移嗎?比如妖魔、新世界的開辟,或者新的魔法理論的突破……換句話說,你覺得兩個社團之間的小打小鬧,真的可以解決兩所學院之間的矛盾嗎?”

    最後一句反問非常尖銳,因為它指出了蕭笑之前那番分析的一個漏洞。

    無論如何,第一大學兩所學院之間的爭鬥,會深刻影響整個巫師世界未來數十年、甚至數百年、上千年的勢力變化與格局分布。倘若這麼重要的變化僅僅憑借學校裏兩個社團之間的勝負來確定,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蕭笑打了個響指,對鄭清的敏銳大為讚賞。

    “當然不能!”他反曲著右手拇指,指著自己的鼻子,語氣詫異道:“難道我剛剛有那麼說過嗎?”

    鄭清皺著眉,細細思索了一遍,驀然發現蕭笑確實沒有用過肯定語氣。

    “你們呀,不要聽風就是雨,胡亂延伸我的推測。”蕭笑說著,目光重點在辛胖子身上定了幾秒鍾,強調道:“萬一將來出了什麼偏差,我是不會負這個責任的。兩所學院關係什麼時候穩定下來,九有學院說了不算、阿爾法學院說了也不算。”

    “終究還是要做過一場,才能讓兩邊安靜下來。”張季信突然開口,冷笑一聲:“從古至今,這種事情並不少見。世界還是那個世界。”

    蕭笑不置可否,但卻點了點頭,補充道:“至於代理人戰爭……我有說過兩個學院之間,隻有‘意誌與血友會’這一處代理人戰爭嗎?你們也太小看第一大學,太小看九有學院與阿爾法學院的底蘊與影響力了吧。”

    “如果我沒有猜測,不久的將來,圍繞在兩所學院陰影下的各種勢力都不會安分。包括獵賽上的爭鬥、新世界裏的摩擦,也包括巫師議會上的交鋒、教授聯席會議裏的齟齬;甚至沉默森林裏那些魔法生物部落之間,都有可能爆發戰爭。”

    “隻要大家擦亮眼睛,那麼在接下來巫師世界的許多衝突裏都會看到兩所學院的影子。”

    “至於雷哲與奧古斯都,神聖意誌與血友會之間的衝突,隻不過是這一切衝突的預演罷了。在真正的大人物眼裏,這些都隻是年輕人之間的口角。”

    “套用學院很久以前某位院長評論巫師與妖魔戰爭時說過的幾句話——‘戰爭要打多久,我想我們不要做決定。過去是由海妖王,以後由巫妖王,或者妖魔們推出來的什麼新妖王,由它們去做決定。就是說,它們要打多久,就打多久,一直打到完全勝利。’”

    “‘妖魔們一貫很傲慢,凡是可以不講理的地方,就一定不會講道理,要是什麼時候它講一點道理了,那就是被逼的不得已了。’”

    “上麵兩句話,你把妖魔換成阿爾法學院,其實都是成立的。”

    說話間,四人已經來到教學樓中101的教室門口。

    距離符籙課的上課時間還有不到五分鍾,教室裏已經坐滿了學生。有了一個學期的默契,大家都會按照一個大致固定的位置坐下來,所以教室左後方的幾排位置空蕩蕩的,給鄭清等人留了下來。

    符籙課的章老師已經站在講台上了,正翻看講桌上的課件。

    看到鄭清等人後,她微微一笑,點點頭,示意他們快些坐回去。

    與章老師不同,門後的簡筆畫小人則對這些男巫的‘準遲到’行為異常不滿。

    “沒有禮貌的臭小子,你們竟然踩著點來上課!禮貌呢?良心呢?!”

    年輕男巫們在門後簡筆畫小人刻薄的尖叫聲中一路狼狽小跑著,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教室裏響起一片輕笑聲。

    “謝謝你的監督,”章老師笑吟吟的衝簡筆畫小人揮揮手,補充道:“我會提醒他們注意禮貌問題的……現在準備上課。”

    簡筆畫小人嚴肅的點點頭,伸出一根線的胳膊,在嘴邊用力劃拉了一下,示意自己開始閉嘴了。

    台下,同學們肅然坐直身子,將符籙學的課本攤開。

    ……

    ……

    開學第一周,基本都是在複盤期末考試卷子與複習上學期課程內容,無一例外。這讓患有假期綜合征的同學們很快便融入了新學期的學習生活。

    唯一讓鄭清感到可惜的,是每周二晚上七點至九點易教授給他私人補習的課程,因為他在變形術方麵的技巧已經非常熟練,故而取消掉了。

    此外, 另一個讓鄭清略感不適的,是周六晚上的臨鍾湖夜巡,因為上學期他在校工委處拿到了很高的評價,因此這個學期也獲得了解脫。

    許久沒有在周六晚上睡過好覺的鄭清,在開學第一周還有些不太適應——最直接的表現是周六晚上,許是因為生物鍾沒有調整過來,一晚上他都沒怎麼合上眼睛。

    這導致周日一整天,他的精神都有點萎靡。

    這份萎靡一直持續到晚上開班級例會的時候,還沒有結束。

    “為什麼不給自己拍兩張‘清心符’呢?”辛胖子對於鄭清的堅持大惑不解:“如果你心疼那兩個銀角子的話,我可以免費提供給你一份‘清醒藥劑’,保證讓你神清氣爽。”

    說話間,他從手表的儲存卡裏摸出一支沒貼標簽的藥劑,遞到鄭清麵前。

    藥劑裝在透明的玻璃瓶裏,藥水呈淡藍色,在白色的燈光下閃爍著深淺不一的色彩,其中又有許多細小的,恍若星光一般的氣泡在藥水中起起伏伏,看上去煞是漂亮。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8-20 05:21
第88章 灌灌鳥
    “這就是你用‘灌灌鳥’的口水調的新配方‘清醒藥劑’?”

    鄭清斜著眼,瞥了一下那管藥劑,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如果需要,我寧可去流浪吧買一份巫盟認證的標準藥劑,也不會去當你的小白鼠試藥。”

    胖子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赧色。

    “嘻,哪有什麼小白鼠大白鼠,試藥不試藥的,你想太多了!”辛胖子將手中那管藥劑飛快的收起,塞進手表中,同時把腦袋搖的撥浪鼓:“而且我用的不是‘灌灌鳥’的口水,是灌灌嗦囔的提取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嗦囔其實不算鳥嘴的一部分。”

    灌灌鳥是一種形狀類似鳩的魔法生物,平日主要生活在沉默森林深處。這種鳥體型不大,如同家鴿,但叫聲響亮,像人在大聲嗬斥。它的肉質鮮美,在巫師世界非常受歡迎,也因為如此,這種生物一度被獵殺至瀕臨滅絕。

    直到現在,整個巫師世界已知最大的一個灌灌鳥群就坐落在沉默森林深處。而最近沉默森林黑潮湧現,裹挾著一些灌灌鳥來到了森林邊緣,被守護鎮子的巫師們順勢獵了下來。因此市麵上才多了它們的身影。

    辛胖子也許有的時候會摳門,但作為一個老餮,在吃的時候卻一點也不小氣。流浪吧剛剛掛出灌灌鳥的牌子,他就逼著鄭清用那張金卡搶購了一隻回來。

    好在除了鳥肉之外,他沒有糟蹋灌灌身上的其他材料。包括鳥毛、鳥骨、鳥血、以及五髒六腑等等,但凡可以充作魔法材料的部分,他都摘了出來,充實了自己的材料庫。而他之前提及的灌灌嗦囔提取液,就是這樣來的。

    聽到胖子的解釋,鄭清白眼一翻,有氣無力的哼道:“就算你說的天花亂墜、地湧金蓮,我也不喝鳥口水……如果你是用條草或者迷榖木之類的傳統材料調製的藥水,我倒可以嚐嚐。灌灌口水,還是算了吧。”

    條草、迷榖木與灌灌嗦囔提取液一樣,都具有提神醒腦的功效,常被用於配製相關藥劑或者煉金產品中。隻不過條草與迷榖木可以大規模栽培,價格低廉,因而相關製備手段常見,藥效或者副作用大家都很清楚。而灌灌鳥因為稀少,再加上屬於巫師界的保護生物,所以涉及它的調配方式受到巫師聯盟的嚴格限製。

    這也是為何鄭清堅定認為自己喝胖子的藥是在當小白鼠。

    耳邊,辛胖子仍舊絮絮叨叨的向鄭清解說自己調配藥劑的手段高超、配方古老,喝了以後精神抖擻,吃嘛嘛香,爬十七樓也不費勁了。

    鄭清側著腦袋,啪在課桌上,半眯著眼,對於胖子嘀嘀咕咕的解釋充耳不聞。

    他覺得自己隻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調整過來狀態就可以了。

    隻不過是昨天晚上失眠,又不是做噩夢,完全不需要吃藥,遑論胖子那見鬼的沒有任何保質期以及質量認證的私人藥劑。

    隱隱約約的,他聽到另一邊正在翻看報紙的張季信,在力挺自己的選擇:“……清哥兒這種狀態不用藥是非常正確的。所謂是藥三分毒,食少病不侵。能夠自然調節身體狀況的,就盡量自然調節。過多使用魔法手段或者藥劑來調節身體,會對日後的魔法之路造成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沒有細說會有哪些麻煩,趴在課桌上的鄭清也懶得問——鄭清不需要開口就知道,剛剛那番話絕對是張季信在重複他哥哥或者家裏其他什麼長輩曾經說過的話,隻不過今天懟胖子所以拎了出來。如果隻是張大長老本人,是絕對不會有這種覺悟的。

    畢竟平日裏也沒見他少吃過東西。

    就在年輕的公費生半眯著眼,腦海裏浮現上述淩亂念頭的時候,張季信忽然輕叫了一下:

    “哎呀,清哥兒,清哥兒快起來!”

    鄭清感覺自己腦袋枕著的胳膊被一隻粗大的手抓住,用力晃了幾下,把他的腦袋晃的左右搖擺,讓他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與此同時,他的耳邊傳來張季信壓低聲音的嚷嚷:“清哥兒……這篇文章,這個作者是什麼普利策的,是不是就是之前在貝塔鎮北區采訪過你的那個記者?你看看,是不是你們等了好久的那篇文章?!”

    鄭清心底一個激靈,登時坐直了身子,原本恍惚的精神也瞬間集中了起來。

    與他相似,之前翻開筆記本的蕭笑、收拾藥劑的辛胖子也幾乎同時把腦袋湊了過來。

    張季信抓著一份報紙,遞到鄭清麵前。

    鄭清一把搶了過來,攤開在課桌上。報紙最上方,《貝塔鎮郵報》五個大字異常清晰。張季信翻到的是報紙第三版,這個版麵一般屬於《貝塔鎮郵報》‘真相’欄目,向來以視角敏銳、報道犀利而著稱。

    報紙正中央,一行粗大的黑體字印在白紙上,異常醒目。

    《陽光下的陰影》,作者露薇·普利策,貝塔鎮郵報資深編輯兼高級記者。

    文章側麵,有一個坐在沙發上的男巫側麵照片。照片呈黑白色,看上去似乎是在一個咖啡館裏,寬大的玻璃窗將男巫的身影映襯的格外渺小。而且男巫手中還舉著一個咖啡杯,恰好擋在了他的麵孔,讓人難以辨認他的身份。

    男巫對麵坐著普利策女士,手中握著鋼筆,鼻梁上架著紅色鏡架的無框眼鏡,表情嚴肅, 微微側耳,似乎在認真傾聽什麼。

    兩人中間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小盤點心,還有一個掛著鈴鐺的木頭牌坊。

    對鄭清來說,判斷那個男巫的身份並不困難。

    因為那就是他自己。

    他很輕易的就判斷出,那張照片反映的是他與普利策女士在咖啡店裏會麵時的場景。不論是普利策女士使用鋼筆的怪癖,還是那個懸掛著鈴鐺的木頭牌坊,都讓他印象深刻。

    “但是,我不記得當時有人給我拍照片啊?!”年輕巫師喃喃著,臉上掛著大惑不解的表情。

    說著,他戳了戳照片上的男巫,想讓他露出臉來。

    但令人遺憾的是,這張照片竟沒有使用巫師報紙常用的魔法技巧,而是一張真正的、不會動彈的‘死’照片。

    “先看內容,憋說話!”蕭笑語氣嚴肅的打斷了鄭清的嘀咕聲。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8-21 05:50
第89章 《陽光下的陰影》
    八百裏森林沉默無語,九十轉大河寂靜無聲。盤繞在布吉島上的寂靜河畔,總有許多特殊的訪客不請自來。

    憑借著高超的魔法技巧與嫻熟的對戰能力,第一大學的學生們一直是巫師界的翹楚。而現在,這份榮耀被這所大學的新生們延續了下來。

    截止到本周末,盡管一年級新生入校隻有一個學期的時間,盡管他們在上學期的《曆屆新生評考》中隻得到了可憐的4分,並且在上學期的入校班機上,這些一年級學生還曾被惡意闖入的女妖嚇暈,但是他們仍舊在短期內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這其中主要歸功於九有學院新生們的表現。

    他們的新生在校獵會的新人賽中斬獲冠軍,其積分甚至超越了《曆屆新生評考》中最優異的第三十四屆新生們。此外,一年級的九有新生中還誕生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阿卡納得主,以及近十年來最年輕的梅林勳章獲得者。

    一些教育專家把這些新生的成功視作九有教育方式的成功典範——九有學院學生積分總額去年增長了12.34%、積分總數甚至與阿爾法學院不相上下。去年年底的學年總結中,九有學院的新一屆學生會,將積分總數超越阿爾法學院作為了今年的工作目標。

    這個趨勢有可能徹底重塑第一大學的整體格局。

    但是,盡管不能否認九有學院迅速增長的學生積分,評價教育方式是否成功仍需要考慮更多方麵的細節。

    與阿爾法學院一樣,九有學院學生積分榜的積分數值在前10%的學生之後出現了大幅度的萎縮——前10%的學生獲取了70%甚至更多的積分獎勵,其後60%的學生獲取了20%多的積分獎勵,還有近30%的學生甚至不能平穩的升到高年級——這意味著九有學院正在加強其精英式的教育。

    “我已經留級兩次了,教授這次告訴我,如果這一學年的積分總數仍舊不足,很可能性會被勸退。”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九有學院大一老生麵對記者的詢問,絕望的哭泣著:“我甚至不敢跟家人提及學校的事情。能夠進入這個學校,我一直是整個家族的驕傲。”

    這種典型的壓力彌漫在九有書院的每個角落。

    自從1990年,姚小米教授擔任九有學院院長以來,九有學生的積分總數一直以每年平均10%的速度迅速增長——創造了整個第一大學的記錄。其中一半以上的積分來自於那些‘精英’學生,在那裏隱藏著一條法則:考試無處不在。

    就像不久前在寂靜河中遭遇孽妖的危險,對於九有學院的學生,隻是一次特殊的考試。

    “我們第一魔咒課學習的咒語就是‘葛藟累之’,我記得姚教授當時還召喚了一頭三四米高的大猩猩當我們的陪練。”

    麵對記者的采訪,一位名叫鄭清的九有學院新生顯得很是積極——他是此次獵殺孽妖的新生之一,他組建的獵隊是上學期的‘學院杯’新人獵賽上的冠軍。但更廣為人知的,是他九有學院公費生、梅林勳章獲得者、以及大阿卡納‘世界’的頭銜。

    記者在采訪中發現,麵對死亡,這位叫鄭清的男生眼神裏絲毫沒有對生命的敬畏,有的隻是即將獲得獎勵的興奮。隻有當記者問及他的某些導師正在進行的禁忌實驗時,這位新生才會異常沉默下來。

    記者可以理解這種沉默。

    據《貝塔鎮郵報》了解,在九有學院有一條‘潛規則’:任何在公眾媒體發表了未經官方確認信息的學生,均有可能被扣掉一定的學分。相關學院的管理層正是通過這種方式鉗製了學生們的言論自由。

    而對九有學院的學生來說,沒有什麼比學分更重要的了。

    對於擁有公費生身份以及諸多頭銜的鄭清同學,更是如此。

    這所學院的學生們追逐學分的令人驚訝。為了獲得教授們的好評,他們經常通宵達旦的沉浸在實驗室或者圖書館中。在社團聯合會中還有專門的“學習興趣小組”,考試成績優異的人被稱為“學霸”——他們就像優秀獵手一樣受人尊敬。

    這種毫無節製的勤奮與九有學院學生的家庭有關,他們大多來自凡人世界的白丁家庭。由於九有學院不加節製的考試錄取模式,很多從未接觸過高等魔法知識的戲法師們也報名參加考試,試圖混入這所曆史悠久的魔法大學。

    去年,有超過一萬五千名考生參加了九有學院的“高等巫師學校全球統一考試”——這個考試相當於阿爾法學院的天賦測試——但是錄取人數隻有不到150人,錄取率不足1%。考試引發的魔力波動太頻繁,以至於國際魔法安全事務司不得不成立了突發事件快速反應辦公室來應對這些麻煩。

    即使通過入學考試也並沒有降低競爭壓力。

    在一個考試決定一切的學府中,每一個踏入校門的新生都會有一張學分卡,用於隨時查看他們累計的學分。從入學開始,直至畢業離校——不夠充足的學分會嚴重影響學生的校園生活。相對於阿爾法學院注重學生天賦的引導與開發,這種單純強調考試的製度無疑是在扼殺學生們的天性。

    而在這個令人窒息的環境裏,每一個成功的冒險都會引起學生們極大的關注。他們將這些冒險視作獲取學分的捷徑,而絲毫沒考慮冒險失敗帶來的傷害乃至死亡威脅。

    “即便學生們承認血脈與天賦的差別 他們的選擇也很有限。”九有學院退休的社會學教授周部初對《貝塔鎮郵報》說:“所以他們隻能繼續努力的掙紮。”

    根據九有學院學生會發布的《學院日報》上一個特殊報道,學院管理層很樂意鼓勵如獵殺妖魔這樣的獲取學分方式,以作為本質上被‘奴役’的學生們的一種無害發泄方式。學院明顯在支持這些超出學校大綱要求的獵殺行為——會更多的九有學院學生通過九有以外的渠道獲取積分、贏得獎勵。這種特殊的引導就屬於更隱秘‘奴役’的方式之一。

    “學院不喜歡學生們炫耀血脈或者天賦,”周部初教授搖著頭歎氣:“這是對學院辦學原則的一種踐踏。相應的,炫耀成績或者冒險成果更容易被所有人接受。”

    刻板的教育方式,危險的教學內容,嚴酷的考試機製,不僅僅壓抑了學生們的天性與自由,而且培養了大批漠視生命的注冊巫師。但是在九有學院華麗的成績掩蓋下,這些風險仿佛陽光下的陰影,被刻意忽略了。

    “聽說接受你們的采訪也能拿到學分?”在記者結束采訪的時候,這些勇敢的年輕人已經在憧憬學分榜上的獎勵了。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8-22 03:02
第90章 報道之外
    讀完整篇文章之後,鄭清臉色有些發白。

    他感覺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了。

    “我沒有憧憬學分獎勵啊……而且,我不記得說過最後那句話!”他死死盯著文章末尾的最後一句話,喃喃道:“這屬於惡意揣測了吧……現在記者寫文章都這麼飄了嗎?”

    專欄側麵的照片上,鄭清的側影仍舊沉默的端著咖啡杯,一動不動。此刻,鄭清非常希望這張照片是可以活動的魔法照片,這樣照片中的他就能揮著拳頭,惡狠狠的砸在對麵那位普利策女士的臉上。

    然後,他的目光瞟見了報道中的另外一句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還有,她問那見鬼的‘禁忌實驗’,我沉默的唯一原因是我真的不知道有這種東西!什麼叫做‘異常沉默’?!她又知道個鬼啊!!我不清楚的事情閉嘴都不行嗎?!”

    “深呼吸,深呼吸,別激動。”辛胖子寬慰的拍了拍鄭清的後背,適時掏出一小碟糖果,塞到鄭清鼻子底下:“來塊薄荷糖,順順氣。”

    薄荷糖有沒有順氣功效,鄭清並不清楚。就像他不知道為什麼有的巫師受到魔法傷害後吃塊巧克力身子就會暖和起來一樣。

    但這並不妨礙他接受胖子的好意。不管怎麼說,糖果都能給人帶來愉悅的感受。

    年輕的公費生從碟子裏撿起一塊碧綠的糖果,丟進嘴裏,惡狠狠的嗦了嗦。

    清涼的薄荷氣息順著他的舌尖爆裂開來,上湧入鼻腔,下滑入肺腑,整個人仿佛被浸泡進冰水中似的,精神瞬間便清爽了許多。

    就在這時,旁邊忽然響起一個憤憤不平的熟悉聲音,將鄭清嚇了一跳:“閉嘴是沒用的,她會腦補一個場麵寫進去……就像報道中,我並沒有在她麵前絕望的哭泣過!”

    回過頭,平日坐在教室另一個角落裏的尼古拉斯不知何時湊到了幾位男巫身邊,正一臉惱火的看著鄭清手中抓著的報道。

    注意到幾位男巫詫異的眼神,尼古拉斯悶哼一聲:“我比你們早幾分鍾看到了這篇報道,覺得鄭清看了之後應該會有想法,所以過來問問……你覺得我們要不要揍她一頓。”

    “唔……整個九有學院,留級兩年的老生就你一個吧。”張季信捏著下巴,細細讀著那篇報道,若有所思:“這種事情稍微有點渠道的人都知道……普利策女士也忒不地道了。這種‘不願意透露姓名’跟把人名字貼大字報有什麼區別?”

    “而且我也不記得你有家族誒。”辛胖子跟風補充了一下。

    尼古拉斯陰沉著臉,盯著鄭清,重複著他剛剛的提議:“所以……想不想揍她一頓。”

    磕了一粒薄荷糖之後,鄭清的心氣順了一點,再加上有了尼古拉斯這位難兄難弟,他心底的鬱氣不知不覺消散了一點,理性的思維又重新占領高地了。

    “先不提我們能不能打敗一個注冊巫師……就算我們暗算成功,萬一被學校逮住,你有沒有做好去丹哈格住一陣子的打算?”鄭清先向尼古拉斯提出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繼而自言自語道:“不,不能。你還有妹妹需要照看,你必須安安穩穩的上完這個大學。”

    尼古拉斯臉色愈發難看,他那褐色的眼珠原本就有習慣性震顫的毛病,此刻憤怒之下,顫的愈發厲害了,讓人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他內心的激動。

    “淡定點,淡定點,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鄭清一把抓住尼古拉斯的胳膊,安慰道:“就像我,平日裏讓人在背後嚼舌頭的時候多了去了,難道我要把每個家夥都拎出來揍一頓嗎?嘴在別人身上長著,隻要她沒誹謗,無視她就好了……”

    這份定力是鄭清上學期曆經數次磨難之後漸漸積累下來的,不論是校獵會奪冠後的風波,還是獲得大阿卡納‘世界’後的喧囂,都讓他習慣了這些閑言碎語。

    就像他剛剛說的那樣,心理強大了,外麵的風言風語就像是繚繞在耳邊的蒼蠅。抽冷子拍死兩個就行。蒼蠅那麼多,始終打不完的。

    安慰完尼古拉斯,鄭清重新撿起那份報道後,還有心情點評文章的其他段落。

    “嘖嘖,‘刻板的教育方式,危險的教學內容,嚴酷的考試機製’,還有‘壓抑天性和自由’‘培養漠視生命的年輕巫師’……這位普利策女士還真的敢這麼寫啊?!”

    鄭清用羽毛筆在報紙上勾勾畫畫,把那些嚇人的字眼全都圈了出來,然後指點著,詢問辛胖子:

    “她這麼寫,不怕九有學院找她麻煩嗎?不怕老姚砸了貝塔鎮郵報嗎?這不太符合你之前說過的那個什麼‘和諧穩定’的報道原則吧。”

    胖子費力的聳聳肩,滿臉無奈:“《貝塔鎮郵報》不是校刊,普利策女士也不是我這種沒名氣的小記者,她有寫這種報道的自由……再者說,她站在貝塔鎮,背靠阿爾法城堡,就算九有學院有脾氣,又能怎麼樣?九有不會為了這點小事真刀真槍去找阿爾法的麻煩。”

    鄭清聞言,聯係到學校現在的情況,登時恍然:

    “哦,你是說,這篇文章是阿爾法學院授意普利策女士發表的?”

    “授意倒不一定,”一直安靜分析報道內容的蕭笑忽然開口,輕聲道:“但揣摩上意就很有可能了……就像前幾天,在學府圖書館前小廣場上那場‘血統之死’的演講,與這位普利策女士的文章,是同一個性質。九有學院的教授或者學生會,不可能授意那個男巫在圖書館前做出那番演講。”

    “輿論的陣地,九有想占領,阿爾法也想去占領。就看誰技高一籌,能夠籠絡更多年輕巫師的心意了。”

    “如果說,上周的‘血統之死’是九有學院的輿論給了阿爾法一拳,那麼今天這份報紙,就是阿爾法反抽了九有一個嘴巴……兩邊半斤八兩,誰也沒占多少便宜。”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8-23 13:09
第91章 公正語言論
    對於博士的最後一句話,鄭清不太讚同。

    “話可不能這麼說!”

    年輕的公費生揚起眉毛,不滿的搖搖頭:“那天圖書館前麵的演講我們也聽了,遣詞用句還是很中肯的……哪像今天這個報道,純屬歪曲事實,偷換概念,惡意揣測,無端詆毀!”

    “這是因為屁股的原因。”蕭笑扶了扶眼鏡,糾正道:“你站在九有學院的立場,自然覺得‘血統之死’說的很有道理。但如果你站在阿爾法學院的立場上,那場演講就非常誅心了。沒有任何一個阿爾法學院的人會喜歡那場演講。”

    “這點我可以作證!”張季信立刻舉手,補充道:“你們那天隻顧著聽演講,沒看瑟普拉諾還有弗裏德曼的臉色……瑟普拉諾還好,他有城府,從頭到尾都眯著眼,麵無表情。弗裏德曼就沒那麼深的城府了,臉色氣的煞白,我估計如果不是他旁邊有幾個‘3a社團’的人攔著,弗裏德曼那天肯定會砸場子的。”

    “弗裏德曼不是吸血鬼嗎,他的臉色原本就該煞白的。”辛胖子小聲嘀咕了一句。

    鄭清忍不住笑了起來。

    隨即,他留意到坐在教室前排的馬修同學側過臉,臉色有些難看——諸如狼人、吸血鬼之類的生物,在感官方麵總是比普通巫師更敏銳一些。

    鄭清頓時想起來馬修的身份,以及他與弗裏德曼的關係,連忙衝同伴們擺擺手,示意了一下馬修所在的方向。

    大家這才稍稍收斂了一點。

    尼古拉斯的情緒此刻也平緩了許多,他伸出手指,點了點上麵涉及他的那段話,歎口氣:“我其實也沒想著把她怎麼樣……隻想讓她的報道客觀公正一點罷了。難道你們不覺得她這屬於操縱輿論嗎?學校,或者巫師聯盟不管這種事情嗎?”

    “輿論?什麼是輿論?”蕭笑反問了一句,然後抓著羽毛筆在半空中畫了個圈:“被人關注的才是輿論。輿論從來不會被操縱,她隻是給了人們一個新的關注點而已。這無關乎公正與否,隻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報道角度罷了。”

    “嘩眾取寵,不講公正,果然是阿爾法學院出來的家夥。”鄭清撇撇嘴:“如果是我主筆,肯定會用客觀公正的態度來寫報道。”

    “你的這個評價就像普利策女士的報道一樣,充滿了偏見。所謂公正,其實也不過是不同意見之間的相互妥協,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真正客觀公正。”注意到鄭清臉上仍舊有一絲不服氣,蕭笑換了個問題:

    “如果讓你用一個詞評價藍雀,你會用什麼詞?”

    聽到這個問題,鄭清有些摸不著頭腦,試探著回答道:“麵冷心熱?”

    蕭笑抽出一張白紙,寫下藍雀的姓名,然後在名字旁邊寫下鄭清的四字評價,繼續問道:“再用一個詞評價麥克·金·瑟普拉諾。”

    “麵熱心冷。”鄭清稍稍調整了一下之前的那個字詞順序,果斷給出了自己的意見:“那個家夥,表麵看上去和和氣氣,對誰都是笑眯眯的,實際上心狠手辣的很。”

    “非常好。”蕭笑用筆尖點著紙上的兩個人名,以及他們旁邊的四字評價,總結道:“任何時候,如果我們開始用語言評價一個人或者一件事,那麼先天就會帶上偏見,這是語言的本質,沒有辦法改變的。”

    “就像你剛剛用的兩個詞。”

    “麵冷心熱,讀起來就是極好的,是褒義詞;而麵熱心冷,隻是稍稍調整順序,就給人一個非常糟糕的印象。”

    “同樣都是表裏不一的人,隻是因為對他人的態度不同,受到的語言待遇也不一樣。”

    說到這裏,蕭笑將那張紙折了折,塞進他的筆記本中,最後總結道:“所以說,語言從來都不是公正的。文字從來都是帶有偏好的。隻要使用語言評價他人,天然就會帶著自己的立場。”

    這番話過於絕對,就像很久以前,蕭笑告訴鄭清‘時間’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度量標準一樣,令人很難信服。

    “按你的意思,世界上就沒有公正客觀的語言了嗎?”鄭清反問道。

    “那倒不至於。”蕭笑皺著眉,緩緩的搖了搖頭。

    “意思是有了?”辛胖子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插嘴問道:“你可以舉個栗子,或者告訴我們那門語言的名字嗎?”

    蕭笑摸了摸自己的筆記本,猶豫了一下。

    “我說的是類似原始機器語言的某種表達方式。”他斟字酌句,試圖想用所有人都能聽懂的話來形容那門‘客觀公正’的語言:“我可以舉個例子……但這並不代表我說的都對。這隻是個人的一點思考。”

    其他人都沒有說話,隻是用目光示意蕭笑,讓他快些說。

    “比如,個體1234號代表藍雀,控製他體內不同情緒的化合物可以用a1-a100來代表,每種化合物在某個時間段的分泌量可以用數值1-10來表示……諸如此類。”

    “我可以說‘個體1234,a5號化合物數值3、a1號化合物數值9,b2號化合物數值2,d7號化合物數值10,甲型器官擴展,丁型器官收縮,子係第五分叉神經信號頻率xx……’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聽眾們麵麵相覷,均一臉茫然。

    “這是什麼鬼!”張季信用一個簡短的評價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作為獵隊隊長,鄭清必須表現的比其他人稍微強一點。

    於是他幹咳一下,試探著問道:“唔,你剛剛說a係列代表體內不同情緒的化合物……那麼剛剛你舉例子的時候還說了b係列、d係列、還有甲乙丙丁什麼的……它們都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知道?!”蕭笑翻了個白眼,一臉鄙夷的看向大家:“都說了,這隻是一個例子,使用這種語言可以最大限度規避‘主觀性用詞’,最大程度‘客觀描述’……隻是一個表述罷了。如果真的有這種語言,大概會有相應的字典供你們查詢。”

    談話一時間有點冷場。

    沉默了幾秒鍾,尼古拉斯似乎終於回過神來,輕聲咳嗽了一下。

    “咳咳,所以說,如果你最後改變主意,打算找那個記者麻煩的話,記得通知我一聲。”這位臉色蠟黃的留級生眼珠重新恢複了之前的震顫,非常認真的看著鄭清:“雖然幫不了太多忙,但能做到的,我一定會盡力去做。”

    說罷,他回頭看了教室前排一眼。

    那裏是天文08-1班學霸女巫們的專座。

    “我不想菲菲在這件事上胡思亂想。”他最後補充了一句。

    其他幾位男巫紛紛發出曖昧的低低的笑聲。

    “一定,一定。”鄭清扯著嘴角,摸了摸鼻尖:“如果我有計劃,一定會通知你!”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8-24 01:57
第92章 道雷·格林效應
    周日的傍晚時分,當宥罪獵隊的幾位年輕巫師在班級例開始之前,討論《陽光下的陰影》以及‘何為客觀公正報道’的時候,阿爾法城堡的某間休息室裏,同樣有一個社團的團長,在與他的團員進行著一場有趣的對話。

    這是一間寬敞的休息室,牆壁上白下黑,地板光禿禿,沒有鋪任何毯子,屋子裏除了在主位處有一張茶幾與幾條沙發之外,別無它物。

    沒有佇立在屋角的盔甲以及藏匿其中的幽靈,也沒有懸掛在白色牆壁上的前輩肖像為後來人充當參謀,更沒有如同城堡裏其他休息室那樣,在屋頂懸掛金色的吊燈與綠色的盆景。

    休息室的陽台很大,光線也非常充足,但這些陽光卻沒有讓屋子裏多一絲暖意。整間休息室的裝飾風格都非常樸素,甚至可以稱得上簡陋,唯一可以與休息室麵積向匹配的裝飾材料,是環繞休息室一周的啞光牆磚,以及磚麵雕刻的白色銜尾蛇。

    此刻,這間略顯寒酸的休息室裏,擠滿了身披白色長袍的年輕巫師。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衣領與袖口處都鑲了一兩道黑邊,其餘鑲著三道黑邊與沒有鑲黑邊的巫師倒成了少數。

    這些巫師隸屬於第一大學的新興社團,祥祺會。

    因為阿爾法學院並沒有像九有學院一樣,將周末例會製度化,學生會的自治程度非常高,維係學生們之間凝聚力的,恰是這些學生社團,所以這些社團大都將例會時間安排在了周末傍晚,與九有學院的製度形成了一個有趣的對比。

    大部分時候,社團例會都是幹部們彙報上周工作,社團大佬安排下周工作內容,間或夾雜一兩次團建或者小型晚會。

    就像今天,祥祺會的團長大人,麥克·金·瑟普拉諾先生,就在與他的一位團員下象棋。

    作為去年星幣序列第七位的瑟普拉諾,在今年一月份魔杖公布的最新一期阿卡納名單裏,超越同處阿爾法學院的弗裏德曼爵士,晉升為星騎士。而弗裏德曼爵士隻拿到了星侍從的頭銜。

    據說,名單公布的那天傍晚,爵士在他的休息室裏砸壞了好多珍貴的瓷器。

    在奧古斯都還是‘星國王’的今天,距離他位置越近,越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奧古斯都。而在大部分人看來,‘騎士’的頭銜顯然比‘侍從’要尊貴一點點。

    再加上祥祺會名下的祥祺獵隊,在第一大學公布的最新獵隊排名中連升六位,成為整座大學排位第十一的強勢獵隊。

    所有這些好消息,都令這間休息室處於一種壓抑的喜悅之中。

    除了正在與瑟普拉諾先生對弈的科爾。

    科爾是阿爾法學院二年級的學生,身材瘦小,披著黑袍,頭發有些花白,額頭刻著很深的皺紋,有一雙銀灰色的眼睛。他說話時聲音短促、尖銳,看人的時候眼神飄忽,總給人一種略帶神經質的感覺。

    “道雷·格林效應,”麥克·金·瑟普拉諾手裏捏著一顆棋子,眼睛盯著棋盤,用一種隨意的語氣解釋道:“就是指‘外在所做的一切,都能體現在自己的肖像上’,比如有人用刀子捅了道雷·格林先生一下,那麼刀傷最終隻會出現在格林先生那副神奇的肖像上,而不會傷及他本人。”

    休息室裏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在咀嚼瑟普拉諾先生這番話的意思。

    科爾坐在瑟普拉諾的對麵,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雖然他是祥祺會的一員,但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瑟普拉諾先生與自己下棋是什麼意思。

    “祥祺會,就是我的‘肖像’。”麥克·金·瑟普拉諾抬起眼皮,掃了一眼休息室裏的一眾手下,輕聲說道:“所有傷害祥祺會的手段,最終會傷害到我。”

    休息室裏的氣氛愈發壓抑了許多,許多人都挺直腰板,挺起胸膛,勇敢的迎接著瑟普拉諾的目光。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祥祺會成員感慨與激動的啜泣聲。

    跪坐在棋盤對麵的科爾愈發縮成一團,他努力將自己藏在低矮的茶幾後麵,但這份努力效果並不明顯。

    瑟普拉諾臉頰上的贅肉抖了抖,似乎是笑了笑。

    “我喜歡象棋。”

    他的手指掂著那枚棋子,在指間翻動著,視線從眾人身上移到科爾身上,然後再移到期盼上麵。他說話的聲音一如既往,像是咬著牙似的,顯得非常用力:

    “它不像軍棋那樣緊湊,雙方一直在貼身肉搏;也不像圍棋,束縛著對手也被對手所束縛。象棋的棋子間有足夠的空間讓棋手們妥協,但也有明確的規則讓棋手來將軍。可以占卜,而不顯得混沌……你認為呢,科爾。”

    科爾的臉色有些發白。

    “我不太懂下棋,閣下。”這位有著一雙銀灰色眸子的年輕男巫語氣非常緊張。

    “很簡單,我來教你。”瑟普拉諾丟下棋子,然後從茶幾下麵的抽屜中抽出一本聖經,把右手按在聖經上,很莊重的說道:“過河的卒子能吃馬。”

    接著,他把手從聖經上拿開,對著科爾費力的扯出一個微笑,道:“既然我回答了你一個問題,那麼我希望你也能按著聖經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將手邊的聖經推到科爾的麵前。

    科爾有些不安的看著聖經上有些斑駁的金色字跡,嘴角蠕動了一下。

    他的身後,幾個強壯的身影似乎不經意的向前挪了一步。

    “您想知道什麼,閣下?!”科爾立刻將手按在了聖經上。

    “象棋是一種充滿規則的活動,它代表著一種秩序:棋子隻能按照規定移動。馬走日,相走田,卒子一步一步向前挪。但是,如果你的卒子深入到對手的腹地,像這樣。”

    說著,瑟普拉諾手中的一枚卒子一步一步向前拱,一直拱到對麵的帥棋麵前:

    “像這樣,一顆卒子能夠將死對麵的老帥……這對於這個卒子的生命都是一種升華!當然,科爾你這樣的馬,是不需要像這個卒子一樣冒險的。”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8-25 02:54
第93章 鼠輩
    窗外陽光慘淡,休息室內氣氛壓抑,黑色牆磚上那些白色的銜尾蛇圖案似乎格外喜歡這種氣氛,原本一動不動的呆在牆磚上,此刻也悄無聲息的旋轉了起來。

    休息室中央,茶幾上,棋盤中。

    麥克·金·瑟普拉諾手底,一顆馬棋斜斜的挪了一步,隔著對麵的卒子,是對麵的一枚炮。科爾咽了一口唾沫,有些驚恐的看著那枚炮子。

    與其說他在盯著那枚炮子,不如說他是在盯自己按著的那本《聖經》。

    科爾驚恐的發現,原本烙印在他手腕上的銜尾蛇標記,正隨著瑟普拉諾的說話聲,一點一點從他的手腕上爬下來。沒帶走一絲血肉,就那麼一條空蕩蕩的銜尾蛇印記,從男巫的手腕爬了下來,一頭紮進他右手下麵的聖經封麵裏。

    棋盤外,瑟普拉諾仍舊在不緊不慢的解釋著自己下棋的思路

    “……作為一匹馬,它不能跑的太遠,像這樣跑到對方的炮子下麵,隔著卒子,挨上一炮,就一切都成空,什麼都沒有了。”

    “但,但是,我,我什麼都沒做啊,閣下!”科爾同學嘴唇抖了抖,嚅囁著,語氣顫抖。他注意到自己的銜尾蛇烙印隻剩下半條尾巴還在手腕上掛著。其他大半個身子都已經沒入聖經的封麵中。

    瑟普拉諾仿佛沒有看見聖經上的詭異,更是對科爾的解釋置若罔聞。

    “作為一匹馬,”這位祥祺會的首領用目光製止科爾同學說話,繼而稍稍加重了語氣“按照規矩,這顆棋子不能走田,或者直線,因為那不是它的路,規則是不允許的,棋手也不允許的。就像我,下棋的時候,絕對不允許我的棋子在棋盤上亂跑亂躥。”

    說話間,棋盤邊緣的一顆卒子橫著挪了一格。瑟普拉諾臉頰的贅肉抖了抖,伸手一彈,那枚不守規矩的卒子便粉身碎骨,灰灰了去。

    科爾重重的咽了口唾沫。

    與此同時,他按在聖經上的右手,也隨著瑟普拉諾先生慢條斯理的說話聲,一點一點陷了進去。仿佛他按著的不是一本硬皮書,而是一灘軟泥。

    亦或者那是一個黑洞。

    “跟我聊聊上周末臨鍾湖的事情吧。”祥祺會的頭領終於不再折磨另一位‘棋手’,收斂了臉上冷冰冰的笑意,麵無表情的看向科爾“我想知道,為什麼祥祺會在跟魚人部落談判獨家代理權的時候,弗裏德曼會帶著人出現在會場……你是負責祥祺會這次談判的代表,我想,你應該知道點什麼。”

    科爾的臉皺成一團,仿佛一團被擰緊的抹布,擠出一灘鼻涕與淚水“我發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絕對沒有對3a的人說過這件事……會議安排全程都是保密的。時間、地點、參與人數,在最後一刻開始之前,我隻對伊勢尼說過!”

    伊勢尼是魚人部落的年輕頭人,也是與祥祺會談判的主要推手,還是銜尾蛇獵隊的非正式成員。

    站在休息室角落裏的安德魯·泰勒聽到科爾提及伊勢尼的名字,身子忍不住抖了抖,腦袋垂的愈發低了許多。

    瑟普拉諾皺起眉頭。

    因為他麵前的那本《聖經》表現的依舊很平靜,並沒有對科爾的回答做出某些激烈的反應。這意味著,科爾說的應該是事實。

    既然如此,那麼這件事就極有可能是那些臭烘烘的魚人在搞鬼了。這也不難理解。畢竟兩麵三刀,多頭下注獲利的程度,要比吊死在一棵樹上高得多。

    “一群鼠輩。”瑟普拉諾悶悶的哼了一聲,捏碎了手中的馬棋子。

    “需要警告那些魚人嗎?”旁邊一位祥祺會的高級幹部低聲詢問了一句。

    瑟普拉諾猶豫了幾秒鍾。

    “不,先看看再說吧。”他搖搖頭,重新掂起另一枚卒子,沉吟片刻,才開口“第一大學隻有一個臨鍾湖,也隻有那一個魚人部落。套了這麼久的近乎,現在甩臉,容易雞飛蛋打。”

    “我們需要警告的不是魚人,而是弗裏德曼那家夥。”

    ……

    ……

    同樣在這個晚上,同樣在一處氣氛壓抑的屋子裏,也有兩撥人馬在進行一場不愉快的談話。

    其中一方身披黑色長袍,帽兜罩著麵孔,讓人看不清他的麵容。隻不過他袍子上的銀色三棱標記非常清晰的表明是第一大學的代表。

    而屋子裏的另一方,則是一群尺許高低的大老鼠,穿著顏色各異的馬甲,扛著一架輕輿。上麵坐著一坨肥碩但是蒼老的鼠,看形容,正是鼠仙人。

    “黑潮過後,五毒孳生,就在旬月之間。”第一大學的代表語氣刻板,幾乎不帶任何感情“第一大學要求布吉島鼠族盡其所能,清理那些害蟲。”

    “哼哼。”鼠仙人嘴角的胡須卻抖了幾下,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如果沒有阿爾法學院的某些人在應對黑潮的時候肆意使用血脈魔法,今年的五毒之害怎麼會來的這麼早!阿爾法難道不打算負起相應的責任嗎?”

    第一大學的代表對鼠仙人的話充耳不聞,仍舊用之前那種冷淡刻板的聲音說道“……因為相關項目未經過年度預算安排,所以鼠族需自行募集相關資源,且不得影響第一大學正常的教學秩序與環境。”

    “知道了。”鼠仙人耷拉著眼皮,有氣無力的答應了下來,全然沒有了之前譏嘲的力氣,而且看上去也絲毫沒有為鼠族爭取利益的打算。

    “最後一件事,對於鼠族近期異常活動情況,有關部門希望鼠族能夠做出書麵說明,並提交學校審查。”說到這裏,學校代表的語氣第一次露出一絲遲疑,但很快就掩飾了過去,而是補充道“石校長認為,鼠族需要控製其活動範圍,以及與島外勢力的聯係。”

    “石副校長。”鼠仙人尖著嗓子糾正“無名老頭還沒死幹淨呢!她別的本事沒有,爭權奪利的手段倒是一套跟著一套。”

    學校代表並沒有理會鼠仙人的尖叫,繼續說道“……在這些方麵,石校長以為,您與學校之間是有共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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