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稱雄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成)

 
regn13 2018-3-31 23:21: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7 138255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80章 好大一筆嫁妝

    (感謝A「�e」沙之舟「弦空」、小炮兵085、萬物尺度幾位兄弟的打賞,謝謝你們的支持!)

    劉鈞今天表現的很謙卑,陸雪琪按禮儀是不能露面的,他老實的坐在廳堂裡,看著老爹和陸維章一起聊天,他豎耳傾聽,卻只聽到兩人那番客客氣氣的場面話。

    過了一會,陸維章叫劉鈞到書房裡聊天。

    陸維章的宅院很大,書房更佈置的很儒雅,雖說陸維章科舉不中,轉而經書,可他的書房裡卻滿滿幾大架的書,而且看的出來,很多都都是翻閱過的,並不只是充做場面。

    進入書房,陸維章從後面的櫃子裡拿出了一罈酒。看樣子,他準備跟女婿好好喝兩杯,交交心。

    陸維章拍了拍酒罈,「這罈酒是阿琪出世那一年,我親自埋在後院桃樹下的,十八年了,剛剛我又親自把它挖了出來。當初埋這酒的時候,就是打算等琪琪成親的時候酒宴上喝的,不過今天我提前挖了出來,準備我們爺倆一起喝。」

    「好。」劉鈞也不知道說什麼,娶媳婦他這也是頭一回啊。「要不,我先跟伯父講一下我自己和家裡的情況吧。」

    陸維章揮手搖了搖,「不用了,都是一個鎮上的,你們家的情況我很清楚,士紳家庭,耕讀傳家,你祖父年輕時自外面遷來,在這裡娶妻生子落戶,西灣劉家在這裡也有數十年了。家裡雖說不上是大富之家,不過家風很好。也有良田百餘畝,比上不足,比下卻是有餘。」

    劉鈞默然,說起來兩家倒也算的上是門當戶對,一個是士紳底層,一個是儒商。劉家出了兩個秀才一個童生,耕讀之家。陸家官宦之後,如今轉而經商,家境殷實,不過卻缺少功名。

    「我不是那種嫌貧愛富之人,其實要求也不高。我們兩家條件,倒也門當戶對。當初若不是那個意外,本來我們兩家早就結親了。造化弄人,不過也算是好事多磨,如今終是喜結秦晉之好。來,咱爺倆走一個先。」

    說著他端起酒杯,劉鈞笑著也端起酒杯,輕輕一踫,十八年的女兒紅一飲而盡,滿是回甘,口齒留香。

    下酒的只有一盤蠶豆,兩人卻吃的津津有味。

    陸維章接著說,「我也聽說你現在當上了巡檢,暫時是代任,但有趙兵憲和梅公的賞識,去掉這個代字成為正式巡檢,也是指日可待。雖說巡檢只是雜任小官,可你既然能得趙兵憲和梅公他們賞識,仕途肯定會更加的順利。」

    「今天你送來的娉禮很豐厚,也很有排場,左右鄰居街坊們看了都在稱讚,我也很高興。我並不是貪你的這些彩禮,陸家別的都缺,唯獨就不缺錢。我高興的是你們家並非大富之家,卻一下子拿出來了幾千兩的彩禮,這是你們劉家看重我們陸家,看中我們琪琪,我很欣慰。女兒養了一輩子,當爹的很捨不得。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就留成了仇。我也只希望女兒能嫁一個疼她愛惜她的丈夫。你很不錯,對琪琪很好,我放心。現在要嫁入你們劉家,我也算是放心了。」

    陸維章幾杯酒下肚,話就多了起來。

    「你放心,這些彩禮雖然你們大張旗鼓的送來了,可等琪琪出嫁的時候我都會再讓送回劉家。另外,這些年我也早給琪琪準備了一份豐厚的嫁妝,現在也不瞞你,反正我也沒有子嗣,以後這家業可能得從族中過繼一個佷子做嗣子。這份家業最終還是得歸陸家的,不過我也給琪琪準備好了嫁妝,不少。」

    陸維章這輩子有兩大遺憾,一是沒能科舉出身,連個秀才都沒考上,最後只能出錢納了個監生。第二個遺憾就是這輩子只生了個女兒,一個兒子都沒有。雖說經商之後,生意做的順利,如今也掙下了好大一份家業,可卻無子繼承,終究不免遺憾。

    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他自然是很寶貝的,可惜女兒喜歡上了劉鈞,非他不嫁,而劉鈞原本就是武生,如今又是九品武官,自然是不可能給他陸家招贅上門的。按傳統,以後這陸家產業不可能給女兒女婿的,最終還得傳給本族人。

    因此,陸維章給女兒準備的嫁妝相當之豐厚,畢竟是唯一的女兒。

    「琪琪的嫁妝包括田莊、商舖、作坊還有金銀、字畫首飾等,總價十萬兩銀子。」陸維章噴著酒氣,伸出食指高高豎起。

    這份嫁妝可謂是相當豐厚,豐厚的嚇人的。實際上,趙維章是把趙家家產的一半拿來嫁女了。留下的一半家產,多是陸家最重要的商舖和一些莊園田產。十萬兩銀子對於麻城四大家庭這樣的豪門來說,也許算不了什麼,可對於劉陸這樣的鄉紳家庭來說,這可就是好大一筆銀子了。

    劉鈞家原本也不過只有百來畝良田,大嫂梅氏嫁入劉家時,陪嫁是四十畝地加兩間鋪子,這都已經算是極了得的豐厚陪嫁了。而現在,趙維章居然要陪嫁十萬兩的嫁妝。

    劉鈞都不由的動容,連忙道,「伯父,這些您還是留著吧。」

    趙維章打斷了他,「別再見伯父了,叫岳父吧。你也不用推辭,我知道你心裡也並不會真的在意這些阿堵物。這些錢是我給琪琪的嫁妝,等琪琪入了你劉家的門,這錢你要用你找她就行。你若不用,以後這錢就留著你和琪琪的兒子娶妻做娉禮,女兒出嫁做陪嫁。」

    「當然,你現在進官場仕途了,用錢的地方肯定也多,而且我知道你還管帶著一個鄉團,聽說如今這鄉團轉做你的家丁隊了?那以後就得自己掏腰**這些家丁了,你一個巡檢一個月薪俸才多少?」

    大明官員的薪水是各朝中最低的,低到令人髮指。

    一個從九品的月祿只有五石大米。

    一個知縣也不過七石五鬥一月,按現在的糧價,精米一石得八錢銀了,劉鈞巡檢的月工資只有四兩銀子,知縣了不過六兩。

    而實際上,這點錢還有折色。當然,現在官員上任還有一些路費銀子之類的,另外當官的也還有一些額外的錢,但如果不貪,依然很少。

    大明著名官員海瑞任淳安知縣一職的時候,工資經七折八扣,一年實際領到手的也就是12石大米,27.49兩銀子和360貫鈔。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擦屁股還嫌硬的東西,完全沒有實際價值。一年下來,當個七品知縣一年的收入才四十兩銀子左右,這點錢還要養活一家十幾口人,確實難。

    何況當官必須得有應酬,要想進步,還得要送禮,這花銷肯定是很大的。陸維章父親當年中過進士做過官的,知道當官也不易。真靠傣祿過日子,大明的官員十個有九個要餓死。

    「以後你若有需要用錢的地方,直接跟我開口就是。」

    這話大氣,豪爽。

    劉鈞突然覺得這位岳父還是個很直率爽快的人,他有些喜歡上這岳父了。

    「現在我手下有二百多號弟兄,馬上打算在西灣這邊再招募百來新丁,到時我的家丁隊可能會有三百多號人,還有二百多匹戰馬,供養這麼多人馬,開支確實不小。不過也請岳父放心,暫時我自己還能處理好。」

    陸維章聽到三百多號家丁,還有兩百多匹馬嚇了一跳。

    「繼業啊,你招這麼多家丁做什麼啊?」

    「岳父,時局不靖啊,到處都是流賊土匪,兵荒馬亂的,又靠不了衛所軍,也就只能靠我們自己了。不瞞岳父說,最近東面的那幾支大流寇的隊伍正蠢蠢欲動,隨時有可能犯境。」

    一聽到兵匪之事,陸維章覺得整個人都有些不太舒服,本能的厭惡畏懼,「那你這個時候上任巡檢,那豈不是」

    「岳父請放心,我手下有這幾百號兄弟,另外太平驛還有一百多人歸我管呢,此外梅公他們早就做了周密部署,倒不必那麼擔憂。」

    「這太危險了,要不你還是尋個其它的事情做。就算想走仕途發展,也可以謀個其它的官職,我出銀子支持你,你拿錢去打通關節,尋個其它的。我可就這麼一個女兒,可不想琪琪以後整天擔驚受怕的,更不希望她年紀輕輕就守寡,你能理解我嗎?」

    「我打算九月的時候去參加武舉鄉試。」本來劉鈞並沒有做這個決定,不過看陸老爹的擔心,這時便提起這事,也算是安安他的心。

    陸維章眼楮一亮,這倒是不錯。

    「好,我支持你,好好去考,到時需要用錢的地方就跟我說,我拿錢給你。到時若考中武舉人,再肯發些銀子,謀個安全又輕鬆的官職應當不是問題。」

    劉鈞點頭應允,算是把他應付過去。接下來,陸維章自然心情大好,拉著劉鈞是一杯接一杯,劉鈞情況還不錯,陸維章卻是年紀大些,不勝酒力。十八年的女兒紅,酒勁很大,沒一會,老爹就已經喝的高了,說話開始反反覆覆起來。

    最後陸老爹醉趴在桌上,劉鈞放下酒杯,踏著有些虛浮的步子,悄悄的往後院樓上摸,他知道,那是雪琪的香閨。

    摸到樓上,在走廊裡正好踫到瑤瑤路過,一見劉鈞居然跑到這來,大為驚訝。

    「雪琪在不?」

    瑤瑤眨了眨眼楮,劉鈞看著這丫頭那可愛迷糊的樣子嘿嘿一笑,從她身邊擦肩而過,順便還伸手摸了把瑤瑤光滑的臉蛋,弄的小丫頭直接定在那裡,一張臉瞬間紅了起來,跟猴屁股似的,一顆小心臟更是砰砰跳個不停,她突然又響起來上次在縣裡小姐房門外偷看小姐和姑爺的那一次,一想起來身上又不由的渾身燥熱起來,要死!

    那邊劉鈞卻已經輕輕敲開了雪琪的房門,一閃而入,然後裡面傳來陣陣緊緊壓抑的輕呼。聽著那聲音,瑤瑤忍不住又移著發軟的腳步,慢慢的靠近在房門外,側耳貼了上去,聽的津津有味!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81章 獻槍

    晚飯擺好後,陸家人卻發現陸老爺和劉姑爺不見了,一家人一頓好找,很快找到了醉倒在書房裡酣睡的老爺,卻怎麼也找不到姑爺。

    陸夫人派出一眾丫環奴僕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除了西院小姐的閨樓,他們哪都找過了,就是沒找到人。最後一家人急的不行的時候,劉鈞卻突然出現了。醒過酒來的陸老爺問他去了哪,劉鈞心虛的回說自己剛才出去轉了一圈醒酒。

    這頓晚宴很熱鬧。

    劉陸兩家結秦晉之好,娉禮已下,陸家接受。有媒人中人做證,開具了婚書,劉鈞和陸雪琪就算是訂了婚了。婚期也選好了,日子就訂在八月,桂香之月。時間離現在並不算久,大約一個多月後。

    這個時間既能保證陸雪琪儘早嫁入劉家,又留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做好婚前準備。陸家本來想把婚期定在十二月,結果李春江卻堅決反對,說是劉家希望能早日迎娶新人過門。實際上是劉鈞告訴了李春江,說雪琪可能已經懷孕了,因此必須早點結婚,總不能等肚子大起來再結婚吧。

    雖然後世奉子結婚很正常,可若在大明朝你大著肚子結婚,這可是要命的事情。

    琪琪也沒有敢把這件事情告訴家裡,連母親都沒有說。她回到家時,一直跟父母說劉鈞把她安置在縣裡時,劉鈞並沒有住在那裡。

    陸父陸母居然也信了,或許他們只是讓女兒以為他們真的信了。

    陸家大宅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歡聲笑語不時的從宅子裡飄出來。過往的路人都不由的羨慕的望上幾眼,整個西灣的人都知道了,今天西灣劉家二公子劉鈞,新任的太平鄉虎頭關巡檢到陸家下娉。

    一個是新升的巡檢老爺,一個是西灣有名的富紳陸家,這兩家喜結秦晉之好,那真是門當戶對。不少年青男人都在羨慕妒忌劉鈞,尤其是那些沒結婚的男人。

    誰不知道陸家就一個女兒,陸老爺早就給女兒備了一份厚厚的嫁妝。

    「你們聽說了嗎,據說今天劉巡檢給陸家送的彩禮足足不下五千兩銀子呢,真是大手筆啊。」一個驚嘆著道。

    另一個馬上鄙視那人的消息落後。

    「劉二愣子的五千兩彩禮多嗎?你也不看看他要娶的是誰家的女兒,陸員外的女兒啊,萬貫家財就這麼一個女兒,娶了陸家小姐,以後那家產不都是他的了嗎?」

    「是啊,我聽說陸員外給女兒十萬兩銀子賠嫁呢。」一個人湊過來,也蹲在陸家大門對面的街道邊上。

    「去!」

    一群人朝他冷笑,雖說陸家有錢,可十萬兩銀子陪嫁,這也太多了,陸老爺又不是梅老爺、李老爺。

    這時,長街上走過一個男子,枯槁的面容,帶著饑色,鬍鬚蓬亂,眼珠佈滿血絲。身上一件破舊的長袍,還打著許多補丁,更是洗的早看不出原來面料的顏色了,只剩下發白的顏色。

    這人懷裡抱著一個長布包,寶貝一樣的抱著。他在陸家大門前觀望著,猶豫著。

    陸家看門的家丁來福早注意到了這人,今天陸家大喜事,夫人高興,每個僕傭都發了賞,他在外面看門,也領到了一兩銀子的賞錢。而且今天大辦酒宴,等晚上廚房肯定會有剩下的魚肉等賞賜下來。

    正高興著,看著這中年男人望為望去,便走了過去,「給你塊燒餅,別在這裡晃了。」來福把自己的晚飯,一個燒餅遞給那男人,反正今天晚上有肉吃,先留好肚子。看這男人樣子倒像是個逃難的流民,便把這餅給他吃吧。

    中年男人望著那個燒餅愣了愣,然後明白過來,原來眼前這個家丁把自己當成了個叫花子,一時心裡不由的刺痛起來。

    「多謝小哥,不過我不是要飯的。」

    來福有些意外,不過又把餅遞過來一點,「是不是都沒關係,算是我請老哥的,一個燒餅而已。」

    中年人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沒接這塊餅,「謝謝小哥,我不餓。我就是想問一下,九頭鳥隊的李公輯隊長和劉繼業隊長今晚是在陸府嗎?」

    來福點了點頭,「沒錯,繼業公子是我們家小姐的姑爺,春江公子是我們小姐和姑爺的大媒,你認識他們?」

    中年人搖了搖頭,他怎麼可能認識這兩個如風在蘄黃風頭正勁的年輕人,不過他聽說過。「我不認識他們,不過有些事情想求見他們,小哥你能幫忙通報一聲嗎?」

    「老哥,今天恐怕不行,裡面酒席正熱鬧著呢,我哪有資格進去通報啊。再說了,我們姑爺和春江公子中午就喝高了,這晚上只怕更加少不了又要多喝,就算我替你通報了,他們今天也見不了你。要不,你還是明天再來吧。」

    「可是我真有急事。」

    「急事也不行啊,明天吧,我到時一定幫老哥通報。」來福勸道。

    中年人聽著裡面陣陣的歡笑聲,還有那宅院裡瀰漫散發出來的酒肉香味,心裡不由有些默然,最後只好取下自己的布包,布包打開,裡面還有兩個長布包。

    「小哥,要不你幫我個忙,我把這個將給你,你回頭幫我將給春江和繼業兩位公子,讓他們過目。明天我再過來拜訪他們,如何?」

    中年人有些不捨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中的兩個布包。

    「這是什麼啊,包的這麼嚴實,神神秘秘的。」

    「是兩把火器。」中年人道,「這是兩把極犀利的火器,比現在一般用的鳥銃要強的多。這一把是魯密銃,這一把則是掣電銃,都是我親手打造的,我就是想把這些鳥銃推薦給九頭鳥的兩位隊長。我先留下這把魯密銃,你一會幫我轉將給二位公子如何?」

    來福還以為是什麼寶貝呢,結果卻是兩把火銃,不免有些大為失望。他並不熟悉火銃,因此也不知道這什麼魯密銃、掣電銃和鳥銃有什麼區別。不過還是點頭接下了那把魯密銃,表示願意轉交。

    「小哥,一定得幫我轉交到兩位公子手裡啊。」中年人有些不捨,最後狠心把那把魯密銃重新用布包了起來,最後交給了來福。

    依依不捨的一步三回頭,中年人最後離開了。

    來福捧著這把魯密銃,感覺了下,大約七八斤重的樣子,約長六七尺,握在手裡沉甸甸的。比一般見過的火銃都要長好多,他拿在手裡裝模做樣的比劃了一會。

    正巧管家出門送客,發現來福舉著把長銃在那裡瞄來瞄去,不由的嚇了一跳。

    送走客人,管家回來,伸巴掌在來福頭上一拍,那頂瓜皮小帽都被一下子拍落地上。來福嚇一大跳,回頭一看是陸管家,當場不由的白了臉,低著頭帽子也不敢去撿。

    管家奪過銃,打量了幾眼,「這哪來的?」

    來福如實的一五一實的說了一遍,不過這個時候那中年人早走的沒影了。

    「什麼東西你都敢接,什麼人你也都敢搭話,你狗日的真是越來越膽大了。知道這什麼嗎,這是鳥銃,殺器!你狗日的舉著瞄來瞄去,你要造反啊!」

    將來福訓了一頓,管家將槍收了帶走了府裡。

    宴席上,酒席已經散去,劉鈞著實喝了不少,不過李春江這個大媒喝的更多,眾人輪番勸酒,李春江直接醉的趴桌下,被人扶著送去了客房。

    管著提著魯密銃進來,劉鈞一眼就看到了。這支火銃與九頭鳥現在裝備的鳥銃明顯不同,比鳥銃更長,而且那個銃托更彎更寬大,從外形來看,這把火銃接近後世的步槍一些,跟三八大蓋一樣的老長。

    「陸伯,這是?」劉鈞伸手招呼陸伯,指著那火銃問道。

    「姑爺你在這啊,正找你呢。」陸伯提著槍過來,「這是剛才一個陌生人拿過來交給門房的,本來說是要見你和春江公子,結果門房攔著了。他便留下了這把火銃,說要給你們看,還說他明天還要過來拜訪求見。」

    劉鈞有些意外,難道說是一個賣火銃的?

    他從陸伯手裡接過火銃,這銃倒確實很獨特,這時陸伯又道,「來福說那人本來帶了兩把銃,據那人自己說,這把銃叫魯密銃,另一把他帶走的叫掣電銃,還說什麼這是相當犀利先進的火銃,遠比鳥嘴銃要強的多。我估摸著是個火器匠人,聽來福說那人穿衣打扮跟個逃難的流民似的,他一開始還以為是個要飯的叫花子呢。結果他還遞人一塊燒餅,結果那人卻不要。」管家嘮嘮個不停。

    劉鈞卻聽清楚了其中魯密銃和掣電銃這兩把槍名。

    劉鈞雖說對明代落後的火器並不是很瞭解,可也大致是知道個大概的。特別是如今帶著一支隊伍後,對這方面又更多了些瞭解。

    魯密銃和掣電銃兩種火銃,他現在並不算陌生。

    他第一次訂購火器的時候,就曾經在趙先生的火器名單上見過魯密銃和掣電銃兩種火銃,知道這兩種火銃都比鳥銃還要強。

    其中他對魯密銃印象尤其深刻,因為上面有一句介紹魯密銃的話,火銃之中唯魯密銃最遠最毒!

    而掣電銃留給他的印象,則是那是一種採用後裝子銃的火銃,而且似乎好像還不是火繩槍,而是撞擊式燧發槍將火繩點火法,改進為燧石發火。

    當時劉鈞也覺得魯密銃和掣電銃很牛逼,不過一看上面的價格,直接敗退,比起鳥銃來還貴了好幾倍,而且還沒有現貨,需要臨時下單訂做,聽說操作起來還比鳥銃要複雜一些,當時他就放棄了這兩種據說很厲害的火銃。

    沒想到,今天他又見到了這兩種火銃。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82章 窮途絕路

    (感謝失憶LOVE敏的打賞,謝謝!)

    趙順夾著掣電銃走在城外的護城河邊,夜幕裡,城裡一片燈火通明,酒菜飄香。而城外,卻是蛙叫蟲鳴,漆黑黯淡。

    路上沒有燈,趙順就憑著昏暗的月光深一腳低一腳的走在道路上,昨天剛下過雨,地上還有水窪,一不小心就踩了一腳爛泥。

    好不容易遠處幾點昏暗的燈光出現,一隻小黃狗遠遠的竄了出來,卻沒有叫,反而搖著尾巴跑到趙順腳邊亂嗅著。

    「趙大哥回來了?」前面那個窩棚裡鑽出一個身影,卻是鄰居老劉。老劉一家和他一樣也是自山東逃難南下的,去年冬韃子侵入關內,一路直殺進山東地界,最後連濟南府都攻破了,連濟南城裡的幾位宗室王爺都被韃子殺了。

    趙順本是濟南城裡的匠戶,在城裡開了一家鐵匠鋪,日子本來過的還不錯。可韃子一來,他好不容易才帶著家人匆匆逃離,一路南下。那一路吃盡了苦頭,最後來到了黃州府麻城,本是來投一個遠親,結果到了才發現那家親戚早兩年就搬去了蜀中。

    這時投親不成,身上的錢也花的差不多了,最後只能在麻城縣外城護城河邊落了腳,跟其它流落到這裡的難民一樣,紮了一個窩棚。

    城南護城河邊這一塊,有不少的窩棚,聚集了數百流民,儼然成了一個難民村。平時大家男的去城裡扛活攬工,各種苦力活都做,賺點銀錢。女的做些女工活,或者去郊外田莊裡給地主家們做些零散工,小的老的則上街走村竄戶的去討飯,總之一天不死,就得要吃要喝。

    趙順一家五口,除他外還有老婆加三個孩子,三孩子年紀都不大,別看趙順都半老模樣,其實他今年不過三十多歲,三個孩子二女一男,兩個女孩九歲八歲,兒子才四歲。

    在這裡落腳後,一開始趙順也是給人扛活,後來置辦了幾樣簡單的工具,也在窩棚裡弄了一個簡易的鐵匠鋪子,平時也做些簡單的活計,比扛活要好的多,不過也勉強能維持一家人的生活而已。

    原本他倒也想到縣城裡的鐵匠鋪做事,可他不是本地人,一般鋪子不願意收他。要收,也只是讓他做小夥計,而做夥計根本沒工錢,他這樣有妻兒的人根本做不了。

    趙順還想等如今這樣先在窩棚裡做工,積攢了一點本錢,到時再自己重開一個鋪子。可屋漏偏逢連夜雨,兒子突然病了,請了大夫來看,幾劑藥下去卻不見好,家裡的那點點錢卻用光了。

    沒有錢就抓不到藥,兒子的病也治不了。

    趙順急的不行,最後還是想起先前聽人說過的九頭鳥最近的風頭正勁,兩位公子剿匪如何厲害,他們的火器如何猛烈等等。趙順便上了心,說起來,他對火器並不陌生。他的父親當初更曾是早年朝廷有名的火器大師趙士禎的弟子,跟著趙士禎學得許多新式火器的製造之法,後來又傳到了他的手裡。

    上次他逃難時,就從家裡帶出兩把火銃,一把魯密銃,一把掣電銃,都是他曾經跟父親親手打造出來的。到了麻城後,他最值錢的東西也就這兩把火銃了。

    為了給兒子看病,趙順拿著兩把銃去找九頭鳥的兩位公子,想把銃賣給他們,換點銀子給兒子抓藥治病,他聽說九頭鳥的兩位公子喜歡火器,而且春江公子還是麻城大族四部尚書李公的佷子。

    可惜乘興而去敗興而返,他連人都沒有見到,留下了一把魯密銃,只希望明天能見到他們。

    趙順心神不好,對著老劉也只是嗯的點了一下頭。

    回到自己的那間窩棚裡,趙順發現妻子正坐在兒子的鋪邊抹眼淚。

    「還發著熱嗎?」

    「嗯,停了藥後好像又重了一些,他爹,火銃賣出去了嗎?」

    趙順搖了搖頭,妻子滿臉失望,「你不是說那兩把銃是寶貝嗎,怎麼卻根本沒人要。」

    「寶貝也得有人識貨。」趙順回了一句,「今天正好踫上他們沒空,已經說好明天可以見我。」

    「可孩子這病哪能拖到明天?」

    趙順蹲在兒子身邊,陰沉著臉沒有說話,他心情沉重,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抓一副藥要兩分銀子,也就一斤豬肉的錢,可他卻根本拿不出半釐銀子來了。甚至他連左右的難民鄰居們也都借過了,大家幫著湊了幾分銀子,很是幫忙了。

    他也知道大家都沒錢,家裡都沒隔夜之糧,男人出去扛活,幹一天,累個半死,也不過掙幾分銀子而已。

    妻子開始絕望的哭泣,哭的傷心欲絕。

    趙順聽的心裡如針扎一樣,他起身,從一邊又拿起了那把掣電銃,轉身往屋外走。

    「你去哪?」

    「去找錢!」趙順頭也沒回的說了一句,身影隱沒在黑暗之中。

    深一腳淺一腳的趙順又回到了城裡,幸好如今各地雖亂,但麻城向來還好,前些天林家寨被賊匪屠塞,麻城晚上城門關閉了幾天。不過之後賊匪被剿,晚上城門又依舊不關。路過城門時,守城的兵丁只是掃了他一眼,見是個護城河邊難民窩裡的人,便連上來詢問的興趣都沒了,任他進了城。

    趙順無地可去,這裡沒親沒朋,沒有人會好心借錢給他。

    最後,他咬咬牙,提著銃進了十字街口的那家典當鋪。

    「掌櫃的,典當東西。」趙順走進鋪裡,那高高的櫃檯橫在前面,一個戴著瓜皮帽的年老掌櫃坐在後面拔拉著算盤。

    那掌櫃的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淡淡的應了一聲,「當什麼,拿上來。」

    趙順把掣電銃放到櫃檯上,解開布條,露出了裡面的一大六小,大的是掣電銃的主銃,六個小的則是子銃,另外還有捅條等幾個配件。

    掌櫃的有些意外的掃了一眼,然後拖著長長的腔調道,「怪異破爛火銃一把,死當銀子五錢!~」

    趙順臉一下子通紅起來,「這不是什麼破爛火銃,這是最精良的後裝火銃,名叫掣電銃,當初由火器大家趙士禎所發明,後來還進呈給了萬曆皇帝,得到天子讚賞的,曾經裝備給京營侍衛,是最精良的火器!」

    掌櫃的卻根本不理會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又問了句,「你當還是不當,死當還是活當?」

    「我當,可我這銃相當精良,遠超鳥銃,制價成本更是一般鳥銃的三倍之上。現在工部製造一把鳥銃起碼得五兩材料和人工錢。若是外面要買,則價格更貴,九頭鳥上次買了一批鳥銃,每把二十兩現銀。我這掣電銃遠超鳥銃,光材料和人工也得十幾兩,我現在活當十兩銀子,等有錢了就過來贖回。」

    掌櫃的卻只是如看笑話似的看他,「我這裡是典當行,又不是九頭鳥鄉團,要賣鳥銃你找他們,要典當就別� 攏 蟻衷詬鬩渙揭踴畹保 羰撬賴保 銥梢願鬮⻊健!br />
    掌櫃的並不是不識貨,相反,對於什麼鳥銃之類的兵器他熟悉的很。典當行裡經常有那些兵丁窮的吃不了飯了,把自己的胖襖、腰刀還有火銃拿來典當換錢的。

    雖說他沒見過這掣電銃實物,可卻也是聽過這東西的名字的,看著這銃保管如新,他知道這東西還是值些錢的。不過典當行嘛,價錢可就不一樣了。

    趙順心裡氣憤,可卻又沒有辦法。家裡還有兒子等著去抓藥看病,拖不得了。活當只給一兩,死當給五兩。趙順想了想,最後一咬牙,「我死當。」

    掌櫃的臉上露出笑容,又一樁好買賣做成了。

    拿起筆開始寫好當票,隨同五兩銀子遞給了趙順。

    「簽字按手印拿好錢。」

    趙順心裡著急,連忙簽好名字按上手印,接過了銀錢。

    「看好了,五兩花銀,銀錢離櫃,概不負責!」

    趙信接過銀子,燈下看了幾眼,也沒怎麼特別在意,就匆匆離鋪出去了。掌櫃的看著人走了,低聲罵了一句,「蠢貨。」然後小心的把這把火銃拿在手裡細細打量把玩起來。

    揣著五兩銀子在身上,趙順直奔藥鋪。

    幸好,藥鋪晚上還營業的,拿出藥方,讓夥計直接先折了五副藥,又讓大夫抓了一點參須,總共一兩銀子。

    趙順遞過那個銀錠,夥計接過,轉交給了賬房。

    「咦!」賬房意外的輕呼一聲,仔細的打量著銀子,「叫王頭過來。」

    「老先生,怎麼了?」趙順感覺不對勁,連忙問道。

    賬房卻是臉色不好看,警惕的打量著他,「你先等下。」

    片刻後,夥計帶著一人回來。

    「王頭,你看下這銀子,好像有問題。」賬房對那人道。

    來人卻是藥房裡專門請的一個銀匠,專門鑑定銀子,防偽銀的。藥鋪平時銀錢往來很多,而如今又到處都是偽銀流通,一不小心就收到偽銀,有的偽銀甚至十成有九成都是銅鉛等摻假,真銀不足一成。

    一不小心收到假銀,那就本錢都虧掉了。因此,這家規模不小的藥房裡,就專門請了一個銀匠來防偽銀。

    銀匠仔細的查看了一遍,然後拿出幾樣工匠開始細緻檢驗。

    「偽銀,假的不能再假了,外面一層銀,裡面基本上都是鉛,這錠五兩銀子只值五錢。」

    賬房一聽這話,立即就怒了。

    這人買走一兩銀子的藥,給五兩假銀,他們若沒發現,就要找還四兩銀子。

    收五錢銀子,給出一兩銀子藥和四兩真銀子,那他這樁生意真是一分不賺,還大虧特虧了,若是他沒發現,最後這個損失可就要算到他頭上了。

    「來人,把這個傢伙給我拿下送官,居然敢拿假銀子騙到我們頭上來了,你也不問問我們藥鋪是誰家開的,看你滿老實的樣子,想不到居然還是如此奸詐小人。」賬房氣憤的喊道。

    一群藥鋪夥計已經提著藥杵、鍘刀、剪刀等圍了過來。

    「這不可能,我這銀子是剛剛從當鋪裡典當東西換來的,怎麼可能是假的?」趙順驚慌的喊道。

    銀匠冷笑一聲,取過銀剪,幾下就把這錠銀子剪開了,銀錠變成幾個小塊,清楚的可以看到,外面一層銀,裡面卻是黑黑的鉛。

    藥鋪的賬房一聽說這銀子是典當鋪裡拿來的,神色微變。

    「是前面十字街口那家?」

    趙順點頭。

    賬房長嘆一聲,「你一大老爺們,怎麼不多長點心眼。算了,看你也不是故意來騙我們的,就不綁你送官了,拿著這假銀子走吧,藥我們也不能賣你了。」

    周邊夥計和銀匠一聽十字街口的典當鋪,也紛紛搖頭。這麻城縣裡商舖,哪家現在不知道那當鋪的一些下三爛勾當。暗裡請了一群銀匠製作偽銀不說,還專門通過當鋪來把偽銀放出去。

    對那些縣城裡的本地人還好些,不敢做的太明顯,有時換假,也只是換些八成七成的成份較高的偽銀。而如果是這個漢子一樣的一看外地人,或者是窮百姓,那往往就會往死裡坑,就跟這塊銀錠一樣,五兩的銀錠,實際上銀子不到一成,頂多值五錢。

    看著藥鋪裡人的神色,趙順心裡也明白了,自己被坑了,被當鋪坑了。自己那把價值二三十兩的掣電銃被死當了五兩銀子不說,還他娘的是塊假銀,他的掣電銃,其實只當了五錢銀子。

    「我要跟他們拼了!」趙順一邊收起假銀,一面怒喊道。

    「大兄弟,聽我一句勸,這次就當吃虧買個教訓,你當時沒發現,現在找上去,他們根本不會承認,而且那典當鋪有靠山的,你這樣去不但討不回銀子,弄不好,輕的要挨頓打,重的還要被倒打一鈀,搞不好還要被關進牢裡去,不值得的。」賬房好心的勸告,那些破事他見過太多了。那典當鋪是張屠戶的,而且暗裡還有縣丞和縣中一干胥吏們的乾股,你一個沒錢沒勢的人,怎麼鬥的過他們。

    趙順卻根本聽不過去,此時他心裡完全憤怒了,韃子侵略他的家園,毀了他的房子他的鋪子,他一路逃難來投親,親戚卻又搬走了,如今成為了住在窩棚裡的難民,結果兒子病了都沒錢抓藥。把家傳的寶貝拿出來典當,結果還被騙了。

    所有的這些,讓這個山東大漢終於怒了,他的內心就如火山一樣爆發,整個人狂怒無比。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83章 流民群集

    夜風清涼,可卻澆不息趙順心頭的那團怒火。

    「奸商,還我錢來!」趙順大步衝入當鋪,將那剪開的幾塊假銀一把砸在高高的櫃檯上,衝著打瞌睡的瓜皮帽掌櫃怒喝道。

    泥人也有三分脾氣,何況趙順這樣的七尺山東大漢。

    掌櫃的抬起頭來,睜開眼楮輕蔑的打量了眼櫃檯下前的那個漢子,櫃檯很高,可那漢子更高。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正是剛才來當銃的那個漢子,也早有預料此人會回來。不過這樣的狀況他見過無數次了,哪一次能從他手裡把銀子再掏出去。

    一個鄉巴佬,田舍漢兒,叫花子。

    瓜皮帽掌櫃不疾不徐的隔著櫃上的柵欄伸手指了一下旁邊掛著的一片牌子。

    「銀錢離櫃,概不負責!」

    牌子並不大,也不顯眼,可瓜皮掌櫃的卻指著牌子笑的很得意。

    「你給我的是偽銀,成色不足一成,裡面全是鉛。」趙順怒喝。

    「好大膽的奸民,拿著根破火銃來我這典當,我念你可憐,破例一根破銃當了五兩銀給你。當時也提醒你仔細察看,那是十足的五兩金花銀,你離店時不曾說有問題,轉頭就拿著幾塊偽銀來我這詐錢,居然還敢誣我出當偽銀,真是好肥的狗膽,來人啊!」

    隨著一聲喊,後面轉出來七八個滿臉橫肉,一眼看去就不是什麼好人的大漢,個個提棍拿棒,將趙順圍了起來。

    「這種奸民給我拿下,綁了送衙門裡治罪。」

    趙順這時冷靜下來,想起了之前藥鋪賬房的話,知道自己真是遇到一群無賴了。

    「把我的掣電銃還我,我不追究這事,也不會張揚。」

    瓜皮帽掌櫃卻獰笑著,「狗賊,你以為這事會這麼輕易的解決嗎?」

    趙順打量著四周,尋找著趁手可用的東西,準備來個魚死網破。

    「那銃我典當是要換銀子給我兒子抓藥救命的,我不想惹麻煩,可若你們不給我活路,我也只有跟你們拼了。」他冷冷的道。

    可惜這番話在瓜皮帽掌櫃聽來,只是這個窮漢的一番虛張聲勢,他遇過不少這種窮漢,拿了假銀後又找上門來,各種各樣的,要來拚命的有來尋死覓活的,還有下跪磕頭的,總之,各樣都有,可卻還從不曾有人從他手裡要回過銀子。

    「廢話少說,抓起來。」

    一群大漢衝過來,趙順搶先兩邊衝到一邊,直接抓起一把榆木的官帽椅,當作了武器跟那些大漢們打成了一團。趙順人高馬大,七尺的身高,長的又粗壯,跟個鐵塔似的。而且以前又是鐵匠,常年輪鐵鎚,力氣極大。

    又兼以往在山東老家時,那也還是學過拳練過槍的,此時手裡雖只拿著把椅子,可舞起來卻呼呼生風,等閒人靠不近身,幾個拿著根棒的大漢不但沒討著便宜,反而幾下被打倒了幾個。

    「卻稟報老爺,讓老爺請衙門裡人過來。」瓜皮帽掌櫃也十分意外這窮漢的戰鬥力,居然如此能打,感覺有些棘手,連忙招來一個夥計,讓他去通知張屠戶。

    西灣陸府。

    晚宴已經結束,但客人並還沒有立即離開,劉鈞和老爹大哥還和陸維章一起,陪著客人們喝茶吃點心聊天。

    留下來喝茶的客人不少,多是西灣有頭有臉的鄉紳地主們,因為李春江也在,劉鈞又新近升了官,因此連縣裡也有不少人過來,陸知縣沒有親來,但也派師爺過來送了禮物。趙縣丞和劉主簿都親自過來,此外縣裡的典史、書吏、胥吏、捕頭等一干人也都親自過來。

    縣裡人都明白,劉鈞是麻城縣異軍突起的一匹黑馬,這小子眼下如流星一般的耀眼,有李家、梅家的賞識支持,如今又與陸家聯姻。雖說陸家也只是在西灣影響不小,可陸家有錢啊。那麼一個獨女,如今許給劉鈞,這陸家的錢以後自然就是劉家的錢。

    劉鈞上面有梅李兩大豪門賞識,手裡又握著幾百精銳的九頭鳥鄉勇,如今又出任了虎頭關巡檢,又娶陸員外之女,真是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靠山有靠山,在麻城這一畝三分地,以後姓劉的都有一席之地了。現在不來捧場打好關係,還等什麼時候呢。

    對於這些人,劉鈞還是儘量笑臉相迎的,他也知道,在明末這個時候,地方上官紳勾結,他們的影響力是極強的,以後繞不過他們。

    「繼業,如今你和陸姑娘的事情也定下來了,我為你高興。過兩天,我就要啟程去南京了,我知道你現在新任了巡檢,接下來會很忙,今天就算是我們的告別了,九頭鳥交給你了,希望你能越干越好,不要忘記我們當初建立九頭鳥的初衷。」

    劉鈞跟李春江兩人坐在一起,都很是感慨,雖然相處時間不算長,可兩人卻是結下了很深的情誼,有如兄弟一般。

    「我不會忘記的。」

    李春江道,「再過幾月就是九月鄉試開考了,雖然你現在已經是巡檢,有了官身了,可也還一樣可以參加武舉的。我建議你,到時還是去報名參考,如果能考中武舉人,以後對於你更有幫助。」他跟劉鈞相處這些時間,也知道劉鈞是個有抱負的人,不可能真安心屈居在鄉下。可若想再進一步,要在仕途上有所作為。

    首先就得有個比武生更高的出身,小小武生當個巡檢可以,往上就不行了。要進入官場,起碼也得有個舉人身份,沒有文舉,也得有武舉。

    「我會考慮的。」劉鈞道,對於參加科舉,他一直都沒有下定決心,好多人都勸他要參加。

    「雖然接下來一段時間我都不在麻城了,可若有事,你還可以給我寫信,也可以直接去找我伯父,他也很欣賞你,有事他會幫助你的。」

    李春江很不錯的人,雖然他往九頭鳥裡前後投入了五千多兩銀子,還花了這麼多心血,甚至依靠著家族的影響力,為九頭鳥前後籌措了幾千兩銀子,還弄來一百多匹馬,以及找到軍械購買渠道。

    可現在他要走了,卻走的很乾脆,他當初帶進隊裡的李家家丁全帶走,並不留下來。隊裡的錢他也沒要,甚至連那三萬多兩的金銀,他也一分不要,全留給劉鈞,留給九頭鳥。他這樣做,等於把自己的影響力都消除了,把九頭鳥完整的留給了好兄弟劉鈞。

    其實劉鈞也想告訴李春江,告訴他大明朝還有五年就完蛋了,這個時候去考進士並沒什麼卵用。可這些事情最終說不出口,他要如何證明自己的話呢。他證明不了,就算真能證明,也不一定就真能影響到李春江的決定一樣。

    他能決定的只是自己的計畫。

    兩人喝著酒,很有些依依不捨。跟李春江搭檔,真是很默契,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樣這般支持自己,雖然自己只是隊副,可他卻很難放權給他。換做其它的人,劉鈞根本不可能在隊裡有這樣的影響力。

    甚至如果是其它家族的子弟建立的九頭鳥,如今他要離開,這九頭鳥不是解散,也會由家族其它的子弟來接管,哪裡會如現在這般,居然如此大方的把這支隊伍完全交給了劉鈞。

    這時,一名陸府家丁帶著一人進來。

    急匆匆的找到在陸府做客喝茶的趙縣丞和張屠戶,悄聲稟報當鋪的事情,

    「還反了天了他!」張屠戶聽完稟一拍桌子叫道。

    劉鈞聽到響動,皺了皺眉,招手叫來那帶人進來的陸府家丁。

    「出什麼事了?」

    那個家丁卻正是在外面守門的來福,見姑爺問話,連忙把自己剛才路上套問到的話如實相告。

    「張屠戶的當鋪出事了,有個漢子說典當行出當了五兩偽銀給他,現在兩方鬧起來,打起來了。聽說那個漢子也是了得,當鋪十幾個大漢都抓不住他,反被打倒了好幾個。這不,當鋪又請了衙門的捕快過去,誰知道那漢子也不是一個人,居然有一群同伴趕了過來,現在兩邊各聚集了上百號人,在十字街口亂鬥成一團呢,現在他們來請趙縣丞和張屠戶、陳捕頭他們過去呢。」

    劉鈞一聽十字街口幾百人鬥毆,也不由一驚,生怕是流賊奸細混進來挑起事端,製造混亂。這也是流賊們作戰的最常用手段,先派細作入城,挑起事端,製造騷亂,然後奪下城門,裡應外合,引賊人入城。

    「走,過去看看!」劉鈞連忙起身道。

    那邊趙縣丞和張屠戶一聽說自己的當鋪出了這麼大事,一群城外南護城河邊的難民群起來鬧事,也怒了,連忙告辭。

    劉鈞帶著十幾個兄弟還有陸府的十幾個青壯家丁,也集合了三十來個人的小隊,一路趕了過去。

    離著十字街口還遠,就已經看見那邊到處都是火光,還有喧囂的喊聲,劉鈞心頭一緊,莫不真的已經燒殺起來了。

    加緊速度趕了過去,趕到近前,卻見到十字街口,一東一西數百人隔著街口對峙,一面是一群凶惡的打行打手以及張家的夥計家丁還有一些捕快,另一邊則全是些衣衫破爛,但神情憤怒的漢子,他們拿著各式各樣的棍棒家什,手舉著火把。

    看到這樣子,劉鈞鬆了一口氣,看來情況還在控制之內。不過心裡又有些疑惑,他已經知道那群窮漢是聚居在南城外護城河邊窩棚裡的流民,可是他們怎麼突然就這樣群起聚集,半夜到縣城裡來鬧事了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84章 火器大師

    月夜之下,十字街口,數百人隔街對峙,局勢一觸即發。

    「究竟是什麼事情,會讓一群城外難民窩棚裡的流民們群起而至,月夜怒集?」劉鈞喃喃自問。這些難民多是外鄉人,背井離鄉流落至此,是極為弱勢的一群人。若無特別原因,他們是絕不敢如此的。

    趙縣丞和張屠戶趕到,開始喝罵,將這群百姓斥為造反,準備將他們全部拿下。

    原本就緊張的氣氛,因此越發的緊張起來,劉鈞甚至聽到對面的那些流民中有人高呼大喊,說干脆反了他娘的。

    劉鈞知道很多時候,所謂的揭竿而起的造反,往往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的腦門一沖,熱血一湧的結果。有人帶頭,後後往往就有人盲從,到最終局勢不可悔改,踏上一條不歸之路。

    趙縣丞等人根本不在意流民中的呼聲,還在召集人手。

    劉鈞卻不能坐看一起造反事件在面前發生,他踏步上前,在無數人圍觀之中走到了長街當中。

    「我是西灣劉鈞劉繼業,九頭鳥鄉團隊長,暫代虎頭關巡檢兼管太平驛。諸位,有什麼事情不能坐下來說,非要如此拚命?現在,誰能站出來,跟我說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只要大家相信我,我劉鈞替你們主持公道!」

    張屠戶和趙縣丞相互對視一眼,都沒料到劉鈞這個時候站出來。他們早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張屠戶想站出去阻攔,趙縣丞拉住了他,「別輕舉妄動,先看看。」趙縣丞剛才表面強硬,其實內心裡也有些慌張。

    他在當鋪裡有乾股,在偽銀作坊裡也有股份,每年從這裡面拿到大筆的銀子。以前也有人拿了偽銀然後鬧過,可基本上沒起什麼浪花。誰也沒料到,今天這事,居然會鬧這麼大。其實他心裡也怕,對面雖是一群窮漢,可也是一群流民,這些人如果光棍起來,真的什麼事情都干的出來。

    尤其剛剛還有人喊出反了他娘的這種危險的口號,若是一個處理不當,這些流民真他娘的反了,就算事情能平下,可最後也是紙包不住火,最終會引起上面的查究,他這個縣丞也就當到頭了。

    那邊的一夥難民也有些猶豫不定,今天的事皆因趙順而起。趙順在當鋪裡與人撕打的時候,正巧被路過的幾個窩棚裡的鄰居瞧見,他們大晚上的還在拉車推貨,經過當鋪正好看到。趙順平時在那群難民裡人緣不錯,平時大家有個什麼困難,他能幫都會幫。

    而且他還識字,難民窩棚裡有不少孩子,大家也沒錢送去讀書。趙順每天會抽出一些時間,給那些孩子們講些課,教他們識字算術。大家都很感激趙順做的一切,孩子能認些字算些術,長大些不敢奢求去考科舉,起碼送去做個學徒什麼的也有些優勢。幾個鄰居二話不說跑上去幫忙,另叫一人跑回窩棚去報信。

    大家聽說趙順典當行遇騙,不但被騙了五兩銀子,如今還被冤枉,大家不由的義憤填膺。做為流落在此的外鄉難民,他們平時都是處於底層的,受盡欺辱,大家忍氣吞聲,早壓抑到了極點。

    如今趙順的事情就如一根點火線,把大家心裡的火藥桶引爆了。

    一個小小的口子一洩,成了火山口。在一些年輕人的呼喚下,窩棚裡那幾百戶的青壯都提著棍棒衝向縣城,守門的人甚至都來不及反應,他們就已經衝進了縣城。

    最後還是趙順極力克制,勸阻大家,才沒有馬上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可大家也因此對峙起來,騎馬難下。

    「趙大哥,別聽那些人的,都是騙子謊話。我們現在聽他的,轉頭他們就把我們都抓了,這狗日的日子是沒法過了,老天不給我們活路,咱們干脆反了算了,反了他娘的,咱們到襄陽投八大王,投曹操去!」幾個年輕人早受夠了這種有上頓沒下頓,處處受人鄙視的日子,心裡積聚的怒火,讓他們想要毀滅一切。

    「住嘴!」趙順喝止了這幾個年輕人,他知道那一步很危險。一踏出去,就再回不了頭。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人願意走到那一步。況且,他目光一直注視著那個走出來的年輕人。聽說他就是劉鈞時,他心裡湧現了一絲希望,也許今天的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

    「你們別衝動,我聽說劉繼業人很不錯,我出去跟他談一下,希望他能替我們主持公道。」

    「這些鄉紳官員都是各個相護,我們怎麼能相信他們的話。」

    「別圖一時痛快,大家都有老有小,想想他們。」趙順說了一句,然後從隊伍中走了出來。

    趙順打量著劉鈞,劉鈞也在打量著趙順,這是一個不怒自威的男人,七尺大漢,紅臉膛,短鋼須,虎背熊腰,特別是那一雙眼楮,很平穩。

    「我是劉鈞劉繼業,不知兄台大名?」

    「趙順,山東濟南人。」趙順道。

    「原來是趙兄,可以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嗎?」劉鈞問。

    趙順點了點頭,然後一五一十的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一清二楚,其間沒有故意添油加醋,也沒有省略,只是陳述事實。

    「你說你在當鋪當了把掣電銃?你先前是不是還去過陸府?」劉鈞一聽到他說當的是把掣電銃就不由的驚訝問道。

    趙順點了點頭。

    劉鈞輕嘆了一聲,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巧。之前他拿到魯密銃後,細細檢驗了一遍,發現那銃確實製造的很精良,正期待著明天見到這送槍之人,卻不料現在就遇到了,竟然還是這次騷亂的主角。

    「我想知道,那魯密銃和掣電銃你從哪得來的?」

    「那是家傳之物,這兩把火銃都是我與先父一起合力打造的。」

    劉鈞驚訝,這魯密銃和掣電銃可都比鳥銃犀利的多,製造工藝也複雜的多,他沒想到這個難民居然還是個高級火器工匠。「你會造魯密銃和掣電銃?」

    「都會。」趙順點頭,「我父親曾經是火器大師趙士禎先生的弟子,趙先生設計發明的諸多火器,我父親都會。我父親後來又都把這些火器的製造之法傳授給了我,我雖手藝沒有先父好,可也不錯。」

    劉鈞心裡極為激動,他知道自己撿到了一個寶。趙士禎是誰,大明萬曆時代的火器大師啊,發明了魯密銃、掣電銃、迅雷銃、鷹揚炮等幾十種火器的大師,還編寫了神器譜等幾本火器專著。他的許多發明,都是製作過實物,並最終得到皇帝和大臣們讚賞,還曾經批量製造裝備過軍隊的。

    這等大師的弟子的兒子,那也算是盡得真傳了。

    劉鈞訓練隊伍,就一心想要依仗火器的犀利來提升戰鬥力,火器雖然說成本較高,且操作複雜,但卻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形成戰鬥力。

    訓練一個優秀的弓手,沒有個三五年時間難成,還要求臂力強勁的健壯男子。而訓練一個鳥銃手,卻沒這麼多複雜的條件,甚至就算是一個女人,一個老人,一個孩子,只要有個半年時間,他都能夠持槍射擊。

    而只要火器達到一定數量,那火器的殺傷性能也是極大的。

    火器取代冷兵器,這是時代潮流的發展方向,劉鈞不但不想反潮流而行,他還想走到潮流的前面。可惜之前他並不認識這方面的匠人,更別說大師了。他的火器,幾乎都是通過梅之煥的關係,從廣東和福建那邊的作坊裡購進的。

    價格驚人,造價只有三五兩銀子的鳥銃,他卻得付二十兩。甚至連火藥鉛子這些,他都全靠購入。雖然現在方便,可成本高,二來供給完全掌握在別人手中,這是相當危險的。

    現在,一個火器大師,或者說是火器大師的再傳弟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這簡單是天意啊。

    心裡迅速的考慮一圈,劉鈞對趙順道,「你相信我嗎,我可以幫你解決眼前的麻煩。」

    趙順點頭,「我相信劉公子,我希望今天的事情不要牽涉到我的朋友們,他們都是為了幫我。」

    「我知道,只要你相信我,那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

    劉鈞的處理方式其實很簡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雖然這件事情很清晰,明擺著就是當鋪拿假銀騙了趙順,事後不但不承認,還想要把人關進大牢,反打一鈀。

    可事情雖然是清楚的,但這種事情卻並好解決,張屠戶跟女婿趙縣丞是一家,縣衙裡的那些人也早被他們喂熟,趙順沒憑沒證的拿著一塊假銀子,如何告的過他們。

    不過劉鈞相信,張屠戶趙縣丞他們也不希望這事鬧大,鬧到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劉鈞走到趙縣丞和張屠戶的面前,兩人心裡也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這個劉二愣子今天想要怎麼一個結果。

    劉鈞先笑了笑。

    張屠戶也跟著哈哈笑了笑。

    趙縣丞也只好跟著一起笑。

    遠處的趙順見劉鈞一過去,一句話沒說,就先笑了起來,而那個據說是當鋪東家的胖子和一個據說是縣丞的矮胖子也笑起來,頓時覺得一頭霧水,看不明白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85章 得來全不費功夫

    劉鈞一陣笑聲過後,悠悠開口。

    「事情起因經過我已經弄清楚了,相信兩位也都心知肚明,現在我覺得我們應當先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張屠戶腆著個大肚子,「一群賤民,還想訛我,都抓牢裡去關他十天半個月,他們就老實了。」

    劉鈞又笑了,笑聲裡帶著嘲弄。

    「張叔,你看看,看清了,對面可是好幾百號人,這些人都是外地人,全是些難民。說句難聽點的,他們現在一無所有,爛命一條,狗急了還會跳牆,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你要真打算這樣做,這些人逼急了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

    張屠戶臉色訕訕。

    「狗急會跳牆,免子急了會咬人,而那些逼急了的人什麼事都有可能做的出來的。看看如今天下各地的流寇,他們還都是那些被逼急了的人?趙兄,你不會也想弄個官逼民反吧?」劉鈞望向趙縣丞。

    趙縣丞連忙搖頭,官逼民反這樣的責任他可擔不起,一絲一毫都不敢沾。

    劉鈞咂咂嘴,嘖嘖兩聲。

    「這件事情很微妙啊,那些流民現在就跟一個火藥桶似的,而我們就是那些坐在火藥桶上的人,一不小心,這火星濺進桶裡,砰的一聲爆炸,咱們就全得飛上天,兩位說我說的對吧?」

    趙縣丞點頭,張屠戶也臉色難看的點頭。

    「有些事情強壓不得,若只是一兩個流民,當然沒問題,可現在是幾百個流民。現在到處都是流賊,這些流民心裡也暴燥著呢,你們二位剛才當也聽到了,剛才有人在喊乾脆反他娘的這話吧,這就是危險的苗頭啊。處理不好,就成引火索了。」

    「那繼業你說怎麼辦?」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儘量把這事安撫下來。」劉鈞很直接的道。

    「怎麼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說白了就是拿點銀子出來,花錢消災。」劉鈞笑的很燦爛,「別心疼錢,錢能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怕就怕你肯出錢別人還不肯息事寧人呢。這人最怕的事情是什麼,是有命賺錢卻沒命花錢!」

    張屠戶打了個顫抖,突然感覺有些後背生涼。

    劉鈞雖然也不希望事情鬧大,事情鬧大了,最後捅到上面,趙縣丞張屠戶一干人自然沒好處,那些流民則將更慘。他希望能幫那些人一把,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息事寧人。

    但息事寧人也有不同的辦法,比如他打算敲張屠戶一筆,讓他也得個報應出點血。

    劉鈞提供給張屠戶的解決辦法很簡單,也不讓他承認自己出當了假銀,只說念那趙順可憐,願意拿些銀兩來給趙順的孩子治病。當然,這一切都是私下的和了,不能宣揚出去的。

    初步談好,劉鈞又回去跟趙順說了結果。不料趙順卻不願意要張屠戶的錢,「我只要個清白,我沒有誣他們,沒想敲詐他們的銀錢,是他們拿假銀騙我。」

    「我當然相信你,不過這事情大家各退一步,就此化了。讓張屠戶出筆銀子,用來改善下窩棚村的環境也好啊。」

    一番勸說過後,最後由劉鈞主導,張屠代表典當鋪和趙順達成和解。

    典當鋪把趙順的掣電銃還給趙順,另外賠給趙順五十兩銀子湯藥費和五十兩的誤工費再加五十兩的名譽損失費。總共一百五十兩銀子,當然,實際上這些巧立名目的銀子,其實是給今天過來的那幾百號流民一起的安撫錢。

    張屠戶是不想出這筆錢的,可趙縣丞看劉鈞明擺著是要站在那些窮漢子一邊,又有李春江一直站在一邊不說話,他也知道這件事情是不可能摀蓋子的,既然摀不住,那麼就得想辦法把事情結了,不然他的偽銀生意可能就要出問題,因此得不償失。兩相權衡,他最終還是同意拿一百五十兩銀子私了此事。

    「事先說好,此事就此為止,雙方都不許再找後續,同意嗎?」劉鈞問張屠戶和趙順,兩人都氣呼呼的瞪著對方,可在劉鈞面前,他們還是一起點了頭。

    雙方同意,然後一百五十兩銀子送到劉鈞手上。

    劉鈞拿著銀子問了張屠戶一句,「這銀子成色如何?」

    張屠戶有些尷尬,但他還是很聰明的,知道他惹不起劉鈞,這話雖然讓他有些羞怒,可還是認真回答了,「十成金花銀,如假包換。」

    「好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大家各回各家吧,散了散了。」

    劉鈞跟趙順一起返回流民的隊伍裡,銀子也給了他。

    「這銀子我不要,既然劉公子先前說可以幫大家改善下條件,不如請劉公子幫我們出面,請求縣裡把民難窩棚那塊地方劃給我們居住,然後用這錢蓋一些簡易的房子,讓大家可以有個真正的家。」

    一百五十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可如果給幾百戶難民來分,一家也不過分幾錢銀子而已。但如果集中起來,蓋一些簡易點的房子,卻還是能夠的。簡易一點,起碼能給每戶一棟房子。

    眼看就要進入秋天了,接著就是冬天,如果有了房子,他們這個冬天就能有摭風擋雨避寒的家,而不再只是幾個漏雨透風的窩棚。

    劉鈞道,「你們這樣其實也不是個長久的辦法,沒有正常的活幹,養家餬口很難。」

    「我們又何償不知道,可我們大多是逃難的百姓,好多人家裡不是被流寇燒了,就是被韃子毀了,有家也難回。」趙順嘆息著道。就如他現在,一家人沒隔夜之糧,更沒有半分銀子,要千里迢如迢返回濟南,這一路上怎麼回去?

    劉鈞嘆道,「你說的這也是實情,我現在倒有個想法,我看你們中也有不少的青壯,看他們今天的表現,都是一群很有血性的人,很勇敢。你知道我現在是虎頭關巡檢,我手下還有一個九頭鳥團,現在我的九頭鳥還準備要招百來個鄉勇。」

    趙順眼前一亮,有些激動的問著劉鈞。他早聽說過九頭鳥,知道這支隊伍建立不過兩月,可卻已經幾次大敗賊匪,屢獲重賞。而且聽說九頭鳥隊裡待遇極高,底薪就有二兩銀子,還有月糧,更別提訓練、打仗時表現好還另有賞賜了。

    如果能進入九頭鳥隊,那日子就好過了。

    「劉公子,你看我能入九頭鳥當鄉勇嗎?我力氣很大的,以前做鐵匠時,天天拎著鎚子,勁力很大,以前跟我父親學藝時,天天掄大鎚。」

    劉鈞看著趙順搖了搖頭。

    趙順一下子低沉了下來,心中很失望。然後強打笑臉,「那你看能從窩棚區裡選一些年輕小夥進去嗎?我知道我年紀大了,但我們那還是有很多小夥子的。」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你是一個匠人,還是一個優秀的火器匠人,這可是人才,難得的人才,怎麼能去當鄉勇呢,那是浪費,巨大的浪費。我想請你到我隊裡來,做首席匠師。」

    峰迴路轉,趙順一下子驚住了,自己還有機會,而且還能當首席匠師?首席匠師,一聽這四個字就極為厲害,一定待遇不錯。

    「首席匠師將是九頭鳥團工匠之首,暫定每月月薪五兩銀子,外加月糧一石!」劉鈞相當豪爽的開出了高工資,科技是第一生產力,這種火器大師的再傳弟子,那得當寶貝捧著,一月五兩銀子已經算是低了,劉鈞怕開高了把他嚇倒。還是以後等他進了隊裡,再通過其它方式賞賜吧。

    回到流民隊伍前,劉鈞先把事情瞭解的結果跟大家說了一遍。大多數流民對於這個結果很滿意,來之前,大家心裡憤怒無比,壓抑之後的自然爆發。不過到此時,大多數人又開始猶豫害怕起來,大家都拖家帶口,都說民不與官斗,得知當鋪東家是縣丞的岳父後,大家就開始擔憂了。

    能喊出反他娘的,僅只是少數年輕人,絕大多數人還是比較穩重的。

    現在事情得到這樣一個結果,大家都極為高興,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現在,請劉公子宣佈一個好消息!」趙順已經答應劉鈞加入九頭鳥隊,成為首席匠師,五兩一月的薪水和一月一石大米的月糧,讓這個山東大漢心裡激動無比。現在他臉上的愁苦已經不見,更多的是希望。

    劉鈞掃視了一眼這些難民們。

    站在這裡的絕大多數都是青壯,也有一些半大孩子和半老老人。看著他們,劉鈞很為他們自豪。這些人雖然苦難,現在處於社會的最邊緣和底層。可他們的心裡依然還保持著一份真誠,一份熱血,他們並沒有被生活壓的麻木,空洞。

    當同伴被欺壓的時候,他們勇於站出來,好樣的。這樣的人,正是他劉鈞需要的兵勇隊員,這樣的人,才能讓人在戰鬥的時候放心的把後背交給他們守護。

    保持著血性,保持著希望。

    「各位兄弟、叔伯們,我是劉鈞,我也是九頭鳥隊的隊長。如今九頭鳥要再度擴充,準備新招募一百二十個新弟兄。今天我看了你們的表現,為你們而欽佩,你們都是好樣的。我們九頭鳥正需要你們這樣有血性有義氣的漢子。加入我們九頭鳥,月薪二兩,月糧六斗。來吧,想要加入的兄弟,可以報名。」

    一聽這話,下面炸鍋了,簡直是群情沸騰。大家都動了心,現在在這裡落腳,每天去找點零散的活做,往往一天累死累活,還賺不到三四分銀子,不夠一家吃食。

    而現在,加入九頭鳥,一月二兩銀,平均一天就有將近七分銀子,況且還有六斗米呢,平均一天又是二升米,有兩升米都差不多夠一家人勉強吃飽了。

    大家都沒想到,這樣的好事居然還能落到他們的頭上。

    眾人踴躍報名。

    劉家直接讓張山等兄弟開始接受報名,並且直接考核,其實考核要比上次簡單的多。劉鈞直接發話,這次的一百二新兵就在這幾百難民中挑。因此,其實是場淘汰考試,差不多是三個就取一個。

    劉鈞看重的是這些人的血性,沒有向生活低頭,沒有麻木,這樣的兵絕對有很強的可塑性。

    一百二十人很快選齊,他們是那些難民中最年輕最強壯的一批。

    還有好多人落選,這些人很難過。

    這時劉鈞又站了出來,「恭喜已經通過選拔成為九頭鳥新隊員的弟兄們,同時,也要告訴其它落選的人,你們也不必難過。我們現在還要招募一批匠,凡是有各手手藝的人,都可以到這邊報名,只要你有一技之長,不管你是鐵匠木匠石匠還是會吹喇叭會打鼓都可以,請到這邊報名。」

    落選的人中,有小部份也會些手藝,有泥水匠、瓦匠,也有吹喇叭的,還有會做菜的,五花八門,有十幾個。劉鈞通通都要了,總會有用處的。

    剩下的人也不用擔心,劉鈞又跟他們說了,只要願意的,可以跟著他去虎頭關,到了那邊,九頭鳥要建立作坊,他們到時就是工人,薪水沒有九頭鳥的隊員多,但也有每月一兩銀、三斗米的基本薪水,如果做的好,也還有賞賜。

    基本上所有人都願意去,沒人願意再留下。

    劉鈞統計了一下,窩棚區有三百六十七戶人家,加起來有超過千口男女老少。

    最後劉鈞在那一百五十兩的當鋪賠償銀之上,又加了幾百兩,每個棚戶區的百姓都得到一兩安置銀。此外,每個九頭鳥新兵另外得到五兩銀子安家費,每個工匠得到三兩安家費,每個工人得到二兩安家費,所有新兵、工匠、工人,又各有兩匹布。

    賞賜和安家銀子與布匹當晚就發了下去,劉鈞從陸家的鋪裡直接拿的布和銀子,回頭再給他們補上。

    一眾流民興奮不已,舉著火把在街上排隊領銀子和布匹,領到銀子的人都高聲感謝著劉鈞,十字街上這晚如同元宵佳節時般熱鬧。

    這晚上,那些過來圍觀看熱鬧的百姓,一個個都對那些原來鄙視瞧不起的城外窩棚區難民們艷羨無比。

    「這是城裡最好在大夫,我們先回去替你兒子看病吧。」劉鈞把發賞的事情交給張山,他帶著請來的大夫跟趙順先一步返回難民窩棚。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86章 練總

    麻城這一晚上的騷亂,很快就傳到了陸知縣,傳到了梅之煥和李長庚等人耳中。

    陸晉錫慶幸一場動亂及時的安撫了下去,對於引發此事的趙縣丞十分不滿,將他叫來極為嚴厲的批評了一頓。趙縣丞狼狽離開後,陸晉錫暗中感嘆,幸好有劉鈞及時出現,巧妙的把此事安撫下去。要不然,他這知縣還真就當到了頭。

    陸知縣突然發現,最近這段時間,劉鈞這個名字出現在他耳邊的頻率越來越高了。林家寨滅寨慘案,當時一度讓他心慌,最後劉鈞不聲不響的直接主動出擊找到並剿滅了大-麻子,甚至後來在歧亭的剿破賊穴一戰中,劉鈞也是居功至偉。

    而這一次,又多虧了他。

    這個劉鈞,讓他當巡檢還真是用對了。當初,梅之煥提議讓他來做虎頭關巡檢時,陸知道心裡還是有些不樂意的,誰成想到,這小子居然如果了得。

    縣東的龜山下,李長庚在這裡建有一座別墅,依山傍水,清靜雅緻,特別是到了夏天之時,這裡極為涼爽。致仕之後,李長庚每年夏天大多數時間都在這裡度過。

    今天天氣晴朗,梅之煥不邀自來,兩人便一起來到河邊鉤魚,樹蔭之下垂釣,也是相當難得的雅趣。

    梅之煥今天一襲草帽,身著短布衣,倒似一老農裝束。

    「聽說公輯要去南京?」

    「今天早上就已經動身了。」李長庚儒衫長袖,配上他那花白長鬚,很有幾分儒雅之氣。

    梅之煥哈哈輕笑兩聲,「其實他和劉鈞弄的那個九頭鳥很有意思,會試還早,多留在隊裡一段時間,定更有收穫。」

    「這段時間對春江助益不少,不過春江終究還是不太適合軍伍。倒是那個劉鈞,天生就像是個帶兵打仗的將軍,有膽有識,有勇有謀,如此年輕,就如此鋒芒銳利,相當難得。不過就是太過剛,恐有折斷之危。」李長庚也一直關注著九頭鳥隊,對於佷子選的那個副手,真有種越看越驚訝,越看越欣賞的感覺。

    「如今這天下,缺的正是劉繼業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不怕多,只嫌太少啊。如今這天下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急之時啊,可惜能看清楚這形勢的卻沒有幾人。」梅之煥長嘆,當初崇禎皇帝即位之初,韃虜犯境,皇帝召他率兵勤王。結果他走到半路上,後方卻有套犯做亂,他果斷下令回師平亂。等平定叛亂再發兵進京,趕到之時,後金賊兵已退,但皇帝降了他的罪,直接將他趕回了老家。

    後來他又牽涉進了東林黨與閹黨的鬥爭之中,雖然之後閹黨倒台,他也被恢復官位,可卻再沒被授任實職。

    做為一個東林黨人,梅之煥是比較正派,且把天下形勢看的比較清楚的那少部份人之一。去年後金大舉犯境,朝廷把在中原負責平賊的孫傳庭和洪承疇兩員大將調入京中,可最後後金依然一直殺到了山東,攻破了濟南府,最後飽掠之後揚長而去,從容返回遼東。

    但孫傳庭和洪承疇兩員平賊大將的調離,以及平賊精兵的入京,卻使的平賊的大好形勢功虧一簣,尤其是熊文燦繼任中原平賊之任後,居然不趁機將已至末勢的賊匪一舉剿滅,反而收兵不前,玩起了招撫這一套,讓張獻忠、羅汝才、李自成、老回回等各支賊寇苟延殘喘了下去,得到了休養生息的機會,如今終於又捲土重來,各地賊匪紛紛重新出山。

    錯過了那麼好的平賊機會,想再剿滅這些盜匪,將相當難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中原糜爛,匪賊不靖,而關外的後金卻勢力越來越強,內憂外患,大明已經面臨分崩離兮的危險。

    梅之煥雖然十分努力,可也頂多是能影響到鄂東一隅。

    李長庚靜靜的握著釣桿,看著平靜的水面,聽著樹上的蟬鳴。「大明到了今天這一步,又豈是一朝一夕之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這局勢,回天乏力。剿匪剿匪,說不定哪一天這匪就奪了天下,坐了金殿了。」

    李長庚做過四部尚書,也做過山東巡撫,為官一生,對大明的糜爛看的很清楚。在他看來,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改朝換代了。只是不知道到時坐天下的會是張獻忠還是羅汝才又或是馬回回還是革裡眼抑或是李自成罷了。

    在他看來,若非這些賊人一心劫掠,不立根據,不定稅制,說不定大明天下早就守不住了。不過賊人一天天勢大,他們早晚會醒悟過來,然後不再只是一味的流竄,等他們安下心來立根據之地,再定官制立稅制,拉攏士紳,那這天下就真的要變天了。

    李長庚覺得自己已經改變不了這些,也沒有人能改變這些。他是支持李春江去考進士的,在他看來,不論將來誰來坐這天下,這天下說到底依然會是士紳地主的天下,而絕不是什麼農夫工匠流民們的天下。

    大明的進士,將來也會是新朝的進士。

    皇帝會換,可這地方上土地的主人不會換。

    梅之煥卻不喜歡這種觀點,「復社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比東林更加不如,春江加入復社也沒什麼用,都只會空談誤國。我仕途一生,到老了也算是悟出了一點東西,光只是會沒用,關鍵的還是會做。若是我大明多幾個于謙張居正戚繼光,這大明或許還有中興之望。可看如今這局勢,只怕到時你我不單要做亡國之奴,還要做亡族之奴。」

    李長庚皺了皺眉頭,「我承認後金很強,這幾年他們壓蒙古迫朝鮮,屢屢打入關中。可說到底,後金才多少人口,說他們能佔據中原天下,我不太相信。想當年遼金佔據中原半壁江山,可宋朝不也延續幾百年?」

    李長庚看來,如果能正視好流賊,就算將來後金再勢大,大明也還可以遷都南京,劃江而治,守住半壁江山。如果大明不能正視流賊之害,那麼天下很有可能會被流賊所滅,大明江山會被流賊取而代之,也許到時新建立的王朝,會如當年大明新立之時一樣,率師北伐,降服後金。」

    「我們也不用爭這些了,反正我們都這把年紀了,也活不了幾年了,到時天崩地裂也罷,洪水滔天也罷,反正我們是看不到了。」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所謂不用管,那也是不可能的。他們的家族都在這裡,天下動盪,就算是地方豪族也是危險的。

    「回左五營會打過來嗎?」

    「暫時不會,賊人上次只是試探了一下,被劉鈞砍了一刀後,就縮回去沒動靜了。」梅之煥回答。

    「襄陽那邊呢,官軍有什麼動靜?」

    「還不就那樣,朝廷讓楊嗣昌和熊文燦負責剿匪,可楊嗣昌還在京師,熊文燦現在還是總理,可明擺著,朝廷只是讓他暫時統領著剿匪各部,不過是讓他等到楊嗣昌來交接而已。楊嗣昌一到,熊文燦逃不過一個鎖拿進京的結果。」

    「你對楊嗣昌不看好?」

    「若是孫傳庭或者洪承疇還好,就是剛戰死的盧象升也比楊嗣昌強,皇帝雖信任他,可楊並不真正知兵,這樣的統帥,又有什麼希望。」

    「那張獻忠和羅汝才會不會東進,去南直隸與回左五營合流,襲掠江北,進攻南京?」李長庚雖長期居於中樞高位,但他對於軍事方面並不擅長。而梅之煥這方面卻明顯比他強,因此他虛心下問。

    「現在朝廷在河南以及襄陽一帶駐有重兵,張獻忠他們很難東進,倒極有可能殺入巴蜀,那邊守備虛弱,道路險要,官兵雖有大炮卻難攜帶,但流賊卻能四處流竄。流賊經歷孫傳庭等人的進剿,實力受到一定的削弱,現在再次反叛,他們最需要的就是流竄起來。流賊一流竄,迅速就能滾起十幾萬甚至數十萬的人馬,劫取大量錢糧物資軍械,他們一定會流竄的。只是但願不要流竄到鄂東來就好。」

    李長庚也嘆了一聲。

    「看邸報,朝廷又在征練餉,還要各鎮練兵,同時各府縣練練勇。」

    梅之煥嗤笑一笑,「好聽不好用,糊弄皇帝的東西,不過是又給了各鎮貪錢的名目而已。」

    「按旨意,麻城縣也要練五百練勇,並撤縣主簿,設練總一職統領練勇,且練總比照京營邊軍把總一職,品級定為從八品。」李長庚淡淡說道。

    「你說這個什麼意思?」梅之煥奇怪的問,難道李長庚還看的上這麼一個從八品的練總,或者說李家有子佷想要這個官?可李春江去了南京,李長庚兩個親兒子李春潮、李春泓也都一心科舉的。

    李長庚猛的提竿,一尾上鉤的鯉魚正被提出水面。李長庚一面收竿,一面笑道,「是公輯,今早走之前,跟我說了一大通,最後提出來,想讓我幫個忙,讓劉鈞來當這個麻城練總。我是沒這本事的,這事還得找你,行不行,你一句話的事。」

    梅之煥笑罵,「你個老貨,什麼叫你沒這本事,行不行我一句話的事?要說起來,這九頭鳥隊還是你們李家名下的呢,劉鈞說來也是你李家的人啊。」

    「別這麼說,九頭鳥隊還是保生堡鄉團屬下呢,你才是劉鈞的老大。」

    兩人就這樣笑罵著,不過卻也都說出了一部份實話,不管怎麼說,如今的九頭鳥和劉鈞,在外人的眼裡,其實都只是梅家和李家名下的一支隊伍而已,他屬於梅李兩家,而並不真正屬於劉鈞。

    「行不行,你一句話。」李長庚把鯉魚解下鉤子放入水桶裡。

    「當然沒問題,他有這個資格,不過他剛升了巡檢,現在還是個暫代呢。得讓他先真正坐上巡檢位置再說,然後再提練總。反正這練總除了品級,也沒什麼用,五百練勇,還不都是群湊數的農夫,一年也操練不了兩月,費錢費力費時,卻就是沒什麼卵用的樣子貨。」

    「我記下你的應承了,總之這事你是答應了的,到時要是沒辦成,我讓春江找你去,不關我事。」李長庚裝上魚餌,甩下鉤子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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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87章 陸知縣的新麻煩

    (第二捲開始了,劉鈞已經開始嶄露頭角,獲得更大的舞台天地。)

    劉鈞請來的大夫醫術極高,跟著來到窩棚裡對趙家小子診斷一番後,直接取出銀針針灸,然後取了一條老參須讓趙順妻子燉成參湯給孩子喂下去。很快趙家小子就發了一身汗,人也清醒了過來,開始喊爹娘,甚至還知道叫餓。

    趙順夫婦喜不自勝,對著大夫和劉鈞不停的感激,甚至還要磕頭。老先生和劉鈞一個扶起一個,大夫道,「孩子病後初癒,身子還虛,需小心休養,飲食上加強些營養,每天弄點雞蛋羹,或者是新鮮的魚肉補補,不過也要切記不要補太過。」

    趙順妻子滿臉的愁苦,現在家裡這樣子,哪裡能有雞蛋魚肉給孩子補啊。這個時候,她還並不知道劉鈞已經給窩棚區裡的難民們新希望。

    「放心吧,不用再擔心這些了。我要告訴你,我們以後有好日子過了。跟你介紹一下,這是西灣劉家二公子,是九頭鳥的隊長,如今還是虎頭關的巡檢。先前就是他出面幫我們解決了與當鋪的麻煩,他還已經請了我去九頭鳥當首席匠師,每月有五兩月糧和一石月糧呢。」

    趙順抱著兒子興奮的跟妻子說著好消化,劉鈞在一邊看著。

    消息很快傳遍了窩棚,一開始許多留在窩棚裡的婦人老人們還不太相信,可很快各家的男人兒子們從縣城裡陸續回來。他們並不是空手回來,還拿著白花花的安家銀子還有發下的布匹,甚至每人還提了一袋子米。

    若不是那位劉繼業公子就坐在趙順的窩棚裡面,一些老人甚至都懷疑這些先前急吼吼提著棍棒出去的後生們,是搶了縣城回來。

    弄明白事情前因後果之後,大家都激動的流下眼淚。

    背井離鄉,逃難異鄉,辛苦掙扎求生,這種日子的滋味苦澀無比,好多人都感覺前途迷茫,壓的都快喘息不過氣來。卻不料,這老天也開眼,居然讓他們遇到了如此好人。

    窩棚區三百多戶,千多口人。劉鈞要把他們全都帶離此地,帶去太平鄉的虎頭關附近。一百餘青壯會成為九頭鳥新兵,還有幾十人會成為匠人,剩下的會成為工人。他們的家眷,到時也會給他們安置好。

    總之,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而且,劉鈞覺得幫這些難民並不完全只是做好事,這些都是背井離鄉的難民,自己收留他們,他們就能成為自己的人,成為他的兵,成為他的工匠,完全依託於他。

    當天晚上,窩棚區到處都是火把,篝火,亮如白晝。

    家家戶戶都在煮著剛拿回來的大米,自逃難以後,很少有人吃過香噴噴的大米飯了。今天,這些難民們找到了新的出路,生活又有了希望,大家開始煮起米飯來慶祝。

    劉鈞成了最愛歡迎的人,走到哪,都有人要給他下跪,讚不絕口,儼然在難民心中成了救世佛陀一般。

    整整一晚上,沒有人睡覺,所有人都激動的睡不覺,男人女人老人們都在憧憬著新生活,想想就睡不著。而那些孩子們則難得的吃上了一頓香噴噴的大米飯,一個個都吃的肚子溜圓,晚上根本睡不著。

    天光拂曉,知縣陸晉錫帶著一群人趕過來了。

    不是來抓人,而是來送銀子。

    昨天晚上陸晉錫也一夜沒睡,輾轉反側了一夜,越想越害怕。

    城外的那片窩棚區的難民,原來他還只是覺得有些礙眼,這些人來了以後,在城外建起了一片窩棚,千多號人就如同一塊狗皮膏藥一樣粘在了麻城。這些人的出現,使的縣城的治安都壞了許多,到處可見乞討者,甚至還有許多人偷竊。

    隔三差五的,他還得讓人去那邊施幾次粥,以免有人餓死。

    雖然討厭這群人,可陸晉錫原來卻也僅是討厭而已。可昨天,數百窩棚區的難民提著棍棒湧入縣城,跟縣裡當鋪起衝突,隔街對峙起來,差點就打起來了。甚至他後來還聽說,當時有難民在喊,乾脆反他娘的。

    幸虧有劉鈞把此事安撫下去了,真要是昨天晚上真打了起來,甚至這些流民乾脆真反了,燒殺搶掠起來,那他就不止是丟官這麼簡單了。

    想想就後怕啊,這哪是一個窩棚區,這簡直就是一個火藥庫啊。一不小心,就要燃起來爆炸的。

    想了一個晚上,陸晉錫決定得全力支持劉鈞,讓他早點把這群難民弄走。幸好有劉鈞願意接手這些人,居然把這群難民當成了寶,要招去當兵當工匠,現在他十分擔心是鈞回頭又反悔了,那這窩棚區可又要粘在縣城了。

    為了能讓劉鈞馬上把這群人弄走,陸晉錫甚至一大早就跟縣衙一群同僚部屬們緊急商議,最後決定拿出一筆銀子來,送給這群難民當做安置費,讓他們早點走人。

    他甚至已經去聯絡縣城的各商行商舖,動員他們也一起捐一筆銀錢出來,好早點把這些難民送走。相信出了昨天的事情後,其它的商舖也不想哪天突然被這些難民圍攻吧。

    陸晉錫上來先跟劉鈞一通感謝的話,多虧他臨危不亂,睿智的迅速處置安撫好了昨晚的事情。

    「縣裡知道你準備把這些難民都帶去虎頭關後,也非常感激啊,你幫縣裡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啊。安置好了他們,真是解決了一大隱患。我們都知道你出了大力,我和縣裡其它同僚們商議過後,覺得也不能讓你一人出力。縣裡決定拿出五百兩銀子給你,幫忙安置這些難民。另外,已經動員各商行商舖,到時還要籌集五百兩銀子拿出來,安置這些人。」

    一千兩銀子,陸晉錫這是很認真了。縣裡的商人們估計也受到了些驚訝,當此天下動盪之時,誰也不希望哪天自己這家門口的上千難民就變成了亂匪。各家出點銀子,把這些人送到遠遠的太平鄉去,再好不過了。

    「大老爺和眾位鄉鄰們的好意,我代一眾難民們接過,也替他們感激大家。這裡,我也請大老爺和諸位鄉鄰們放心,今天他們就會搬離這裡,前往太平鄉安置。大家籌措的這一千兩銀子,我會按如數發到難民們手裡,每人一兩銀子,不足的那部份我自己掏腰包補上。」

    「今天就能搬走?」陸晉錫不在乎這一千兩銀子最後是落到劉鈞腰包裡,還是真能落到難民手中,他在意的是劉鈞難把這些人真的遷走。

    「大家其實也沒有什麼財產,一個破窩棚,幾個鍋碗瓢盆而已,甚至都不需要用車,隨便打包一下,就能背著走了。這裡離虎頭關也不遠,七八十里路,辛苦一天也就到了。」

    陸晉錫臉上一下子露出了輕鬆的神情,心裡更是長長鬆了一口氣。這個火藥桶總算要搬走了,雖然還是搬到麻城縣內的太平鄉去,可畢竟遠離縣城七十里。

    「需要車馬不,我可以讓衙門幫忙找一些過來。」

    「有自然是最好了,畢竟這千多號人裡,也有不少的老人和孩子,還有些女人是小腳,七八十里路讓他們自己走下來,太難。」

    「這個交給我,我馬上安排人組織一些車馬。」陸知縣現在巴不得這些人馬上就離開縣城,離開的越遠越好。

    窩棚區的難民們對於穿著官袍的知縣大老爺並沒有什麼大反應,他們落腳在這位大老爺的縣城,可並沒得到過多少照顧,因此也談不上什麼喜歡,更多的是冷漠的打量。

    各家都在生火燒柴,昨天晚上就已經說好了,今天一早吃過飯,就開始打包家什,然後前往新家太平鄉虎頭關。

    「繼業啊,最近朝廷有份新的決議,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啊。」搞定了這伙難民的事情後,陸晉錫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這個時候,他又開始考慮起如何解決另一個困擾他的問題了。在這裡站了一份,陸知縣突然發現自己找到了一個新方向。

    「不知大老爺說的是哪件事情?」劉鈞問。對陸晉錫,劉鈞還是蠻尊重的,這個人倒不算壞,正經進士出身的知縣,很年輕,雖然經驗有些不足,但還是很兢兢業業的。特別是他對於自己,還是很沒的說的。

    劉鈞現在是巡檢,陸晉錫是知縣,是自己的直屬上司,所以劉鈞還是比較願意跟他好好配合的。

    「還有哪件事情,當然就是朝廷先前下令讓各方加征練餉,各邊鎮的總督巡撫總兵們練兵,以及讓各府州縣練勇之事。咱們麻城,就也攤到兩件,一大筆的練餉加征已經派下來了,數量不少。其二,縣裡得開練五百練勇。」

    說到這件事情,陸知縣的好心情又沒了。加派一點錢糧,倒不是大問題。這加征的練餉主要是按田畝來加征的,田多的就出的多,田少的就出的少。麻城士紳多,好多家族都有致仕官員和在仕官員,這些人倒也比較支持朝廷,出點銀錢的事情他們一般也不會太推脫,有梅李劉週四大家族帶頭,他多費些口舌,這事情也就能辦下來。

    現在比較麻煩的還是五百練勇的事情。

    五百練勇可並不是簡單的五百鄉勇,而是徵召以後要訓練,然後上面肯定還要來檢察的,到時這練勇練不出來,肯定也要出問題的。照原來的老例,這樣的練勇一般都是按各裡各鄉的派下去,一里出幾個青壯,然後集中起來,秋冬的時候集訓兩三個月。

    可在春夏之時,這些人卻還得回家耕種的。最最麻煩的是,這樣的鄉勇基本上就沒有練成的可能,花時間花銀錢,最後還連個樣子都練不出來,最後倒霉的肯定是他。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88章 一路通過

    陸知縣剛剛看到劉鈞還有這些難民的時候,腦子裡就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為何不把此事交給劉鈞呢,劉鈞用短短的時間就練出了一支精銳的九頭鳥,兩次剿匪,表現可圈可點,如果劉鈞能練出一支和九頭鳥樣的練勇來,那絕對是能應對上面的檢查的。

    而且,陸知縣還想到了另一個麻煩,從各鄉各裡去徵人,麻煩不說,那些人還都是有家有業的,不可能真的天天操練。

    但現在就有一群現成的合適者,這些難民,青壯者可不少,而劉鈞的九頭鳥本來就有二百多人,現在又招了一百多人,加起來有三百多人了。

    如果把劉鈞的九頭鳥變成麻城縣團練,然後再從這些難民裡補充個二百人,那五百練勇不就足夠了?

    只不過是讓劉鈞把九頭鳥改個名,他的隊伍依然可以是三百來人,但是平時也把他的那些新招募的難民工匠抽出二百人偶爾操練一下,不需多,五天操練一回,有個半年,肯定也似模似樣了。

    到時上面來檢查,劉鈞把他的九頭鳥三百多號人,再把二百來號操練過的工匠擺出來,絕對沒問題。

    陸知縣是越想越覺得這個計畫可行,讓他臨時徵召訓練一支五百人的練勇太過為難他,一沒有適合的練總,二來沒有合適的練勇。

    召一群農夫起來,十天半月操練一下,什麼事也不頂。

    當然,陸晉錫也知道,劉鈞也不一定要幫他。這得有好處,得大家都有好處才行。

    「我想任你為五百練勇的練總。」陸晉錫先拋出了一個誘人的條件。「練總比照京營和邊軍中的把總,京營和邊軍裡的把總是正七品武官。不過我們只是縣團練,因此上面意思是撤主簿設練總,原本縣練總品級是原縣主簿的九品。不過皇帝特旨,各縣練總為從八品。」

    劉鈞現在是暫代巡檢,從九品的雜任官。而劉鈞如果做了這練總,可就等於直升兩級,一躍而成了從八品的武官,跳過了正九直升從八。

    劉鈞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不過他知道這後面肯定還有什麼條件。

    「需要我做什麼?」

    陸晉錫見劉鈞並沒有露出激動欣喜的神色,極為意外,想不到他如此淡定,連升兩級也沒有讓他動容。

    「我是這樣想的,現在臨時徵召五百練勇,也難,而且就算徵召起來了,也一時難以練成,這以往都是有過舊例的。因此,我想,如果你擔任練總一職,那麼就可以把你的九頭鳥三百人馬做為練勇,然後再從你新招募的這些工匠裡挑選二百人,平時也操練操練,如此一來,五百練勇就足矣。」

    陸晉錫見劉鈞並不置可否,連忙又道,「當然,如果九頭鳥編入練勇,那麼以後縣裡是會如數支付這五百練勇的錢糧以及器械裝備的。」

    劉鈞在心裡迅速的考慮了一遍,陸晉錫現在急需要一支能上的檯面的五百練勇,以應付朝廷的命令和以後的檢查。他直接讓自己來接手此事,讓他來做練總,讓他的九頭鳥隊和工匠來充當五百練勇,是很實用的考慮。

    不過劉鈞也在考慮自己的得失。

    自己如果能做上練總,自然是連升兩級,從此成為從八品武官。除此外,自己也就正式擁有指揮五百人馬的兵權,不再是只指揮二十個弓兵。原來只管轄太平鄉虎頭關,而現在則是管轄全縣的練勇。

    不過要當這練總,得把自己的九頭鳥隊編入練勇。另外還得操練二百工匠,以備驗查。

    這倒不是什麼大事,九頭鳥先前是鄉團,後來算是他的家丁,如今再編入縣練勇,反正也還是在自己的指揮之下。

    倒是若編入練勇後,這幾百人就算是官方的人了,以後可以從縣裡拿一份正式的餉,雖然練勇的餉由縣裡自己負責,肯定不會多,但起碼也是一筆錢。而且最關鍵的是,有了這個官方名頭,他們以後的裝備方面也可以由縣裡報銷一部份,甚至自己要買,也能用官方的名義去採購,肯定能節省一筆裝備費用。

    看起來,似乎百利無一害,一件大好事。

    「虎頭關怎麼辦?」劉鈞問了一句。

    陸晉錫似乎早有考慮,直接回道,「虎頭關巡檢和太平驛依然由你管轄,五百練勇也直接就駐在太平鄉如何,畢竟如今賊匪俱在東北方向。你的團練衙門就設在太平鄉,也好及時掌控敵情動向。」

    陸晉錫可不想剛把這群難民請走了,又再請回來。

    「為什麼不直接找胡公國、魯元孫他們?」劉鈞問。胡公國和魯元孫他們都是保生堡鄉團裡的哨隊長級別人物,且都有舉人秀才這樣的功名在身,他們帶領的隊伍時間比劉鈞久的多。

    「他們可是梅公的心腹大將,哪願意來帶一群新徵召的農夫。」陸晉錫笑笑。其實他並不是沒往這邊想過,他甚至操作過。親自去見過這些人,可惜他們對做一個從八品的練總沒什麼興趣,或者說他們根本不看好這所謂的練勇。

    至於說從保生堡這樣的鄉團裡弄五百人出來,改名麻城團練,他倒是想,可梅之煥根本不搭理他。人家也不稀罕他開出的那些什麼給餉給裝備的條件,因為梅之煥很清楚,縣裡也根本拿不出多少乾貨來,最後還是得由他來發放錢糧。而領了縣裡的餉,掛了縣團練的名,以後這隊伍就免不了要受到縣裡的指手劃腳,甚至得受到更上面的指手劃腳了。

    而保生堡如今實際上是非官方的鄉紳私人武裝,根本不受各級指揮的,頂多就是偶爾出動力配合下官府而已。

    梅之煥、胡公國、魯元孫這些人不在意什麼從八品練總,什麼糧餉補助,劉鈞倒是在意的。哪怕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特別是失去了李春江這個搭檔後,如果九頭鳥有一個官方的餃頭,以後肯定要好些。

    「這事你能決定嗎?」

    「只要你同意,那就沒問題。」陸晉錫來找劉鈞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是得到梅之煥李長庚等大佬支持的。雖然梅之煥自己不在意這些,可卻肯定不會反對他欣賞的劉鈞做這個位置。何況,兵備道趙誠,也同樣是個很欣賞劉鈞的人。

    這件事情的關鍵在於劉鈞,劉鈞同意了,就都沒問題了。

    劉鈞最後還是答應了此事。

    得到劉鈞的同意後,陸晉錫滿意而歸,一回去就親自前往拜見李長庚和梅之煥。梅李兩人對於陸晉錫所提出的事情有些意外,他們之前就商議過此事,本打算先等一等,讓劉鈞的巡檢正式任命下來後再讓他來接這練總。

    可現在,有人比他們急。

    「我沒意見。」梅之煥最後笑著點頭,沒提出反對。

    李長庚更是沒有反對。

    這件事情基本就這樣定了,陸晉錫當天就寫了摺子,遞往黃州府。在這個縣練總的授任上,他是有很大發言權的,雖然這是一個從八品的官,可實際上卻只是操練一下鄉團練而已。本來其它各縣多是直接把栽撤的主簿改任練總,麻城卻算是特別,另任命了一個。

    陸知縣的公文送到府城時,劉鈞的巡檢任命剛通過。

    知府有些驚訝,並沒馬上批覆。當天晚上,兵備道趙誠到知府府上做客,席間知府提起此事,說麻城縣亂彈琴,先前讓一個二十歲的武學生員暫代虎頭關巡檢,他這邊剛批覆同意正式授任其為巡檢,這轉眼又一個公文上來,居然要任其為從八品練總。

    「虎頭關巡檢?莫不說的是麻城縣的劉鈞?」趙誠問。

    知府回想了下,好像那個年輕人真是叫這名字,他有些意外,「趙兄也聽說過此人?」

    趙誠哈哈大笑,「某可不止聽說此人,而是與此人打過好幾回交道了。」

    「那你印象此人如何?」

    「後生可畏,非常了得。」趙誠用了八個字來形容劉鈞。

    知府非常驚訝,他和趙誠算是同年,同一科會試中舉,又是同省同鄉,因此在湖廣尤其是鄂東的官場上,這兩人關係向來極好,互相支持。他沒想到,趙誠居然對一個武生如此稱讚。

    「我倒想聽聽,這個劉鈞如何了得。」

    趙誠當下笑著把他與劉鈞的相遇相識緩緩道來,當他說起林家寨被屠,劉鈞帶著百來個訓練才月餘的鄉勇就趕主動出擊,且一場突襲全滅五十餘悍匪,自己只有幾人受傷時,知府也不禁動容。

    等說到虎頭關巡檢被賊包圍伏擊,正在太平鄉的劉鈞得到求援信後,居然跟十幾個隊員,帶著一百二十個剛剛招募的新兵就敢義無反顧的趕往救援,正面硬踫數百賊匪,且一陣斬殺數十,大敗匪賊時,孫知府已經嘴巴張的大大的都不記得合上了。

    在趙誠的話中,一個有勇有謀,熱血年輕的小將形象,油然而生。

    「想不到如今還有如此了得的後輩,真可惜一直無緣得見。」孫知府長嘆。

    「麻城縣雖然提請劉鈞為練總有些不符慣例,但卻絕對是一個合適的提議,用人得當。」趙誠一邊說道。

    「先前是我誤會了,沒有瞭解清楚。如劉鈞這樣的年輕英才,豈能被陋習所縛,我這邊現在沒意見了,就看你這個總管鄂東的兵備道台的態度了。」孫知府也是個不拘一格之人,他也相信趙誠不會騙他,當即決定同意破格任命劉鈞為麻城縣團練練總。

    按朝廷的制度,各地的練勇和練總練備們都是歸由各道的兵備道直接指揮的,兵備道員也相當於唐宋之時的團練使。現在麻城知縣和黃州知府都同意劉鈞任麻城練部,趙誠自然更無反對之理。

    「等過些時候有空閒了,我一定得下去親自見見這個年輕人。」

    趙誠笑道,「去吧,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89章 虎頭堡

    為了能讓那些難民早點離開,縣裡從各家商舖富戶借來了幾十兩車馬,又安排了不少衙役幫忙。太陽才剛出來,南城護城河邊那一大片窩棚已經全都拆掉了,雖然劉鈞已經給了大家安家銀,可大家卻捨不得任何一點有用的東西。

    一個陶碗,一個木盆,甚至一塊破氈破,全都打包帶走。

    老人和孩子還有小腳的女人做在車上,男人們則挑著各種從窩棚裡帶出來的各種破爛家什。稍大些的孩子們也都手提著一兩件家什,跟在父母后面。

    上千人搬家,場面很是熱鬧。南門外,縣裡的許多百姓也都過來圍觀。他們看著這些雖然經常見到,可卻很陌生的鄰居們的離開。有的人眼裡顯露的是高興,這些窮漢終於走了。有些人則是艷羨,他們雖是本鄉本土的人,甚至有些人還是居住在縣城裡的,可實際上他們日子過的並不比這些外鄉人好。

    原來也許還好些,可是現在,這些外鄉人卻馬上要過好日子了,他們卻依然只能明日復明日一日。

    縣城到虎頭關,相距七十里,好在走的是光黃大道,這是條連通著河南光州與湖廣黃州的大商路,很是平坦。

    隊伍一路前行,每走五里小歇一會,十里大歇一會,走四十里路途過半時,還停下來吃了頓飯。

    等隊伍到達虎頭關巡檢衙門時,太陽已經就要隱沒群山之中了。

    巡檢司衙門地方不小,裡面大約有幾十畝地的樣子,房屋也有不少間,不過肯定安置不下這上千號人。

    好在巡檢司因為卡在道路必經之處,因此多少年下來,衙門官廳附近已經建起了不少的茶鋪、客棧、酒樓、倉庫等大大小小幾十間屋鋪,這些屋鋪就在官廳旁邊,沿著道路兩邊建成,使得虎頭關巡檢司這裡也有了一條百米左右的街道。

    時間不早,來不及搭棚蓋屋,劉鈞便把這些人分別安置借住在各家各鋪。那些商舖大多是前鋪後坊,或者後面民居,大家擠一擠,倒也勉強能住下,反正這時還是夏天,有個瓦摭露擋風就行。

    「明天起,先搭一些簡單的棚子,給大家有個落腳之地,然後再砍樹蓋房子。」劉鈞安排道。

    雖然走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很疲憊,到了虎頭關的第一天,連個棚子都沒有,可大家依然很高興。

    天黑之後,虎頭關衙門官廳外面的那片大操場空地上,燒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劉鈞讓先一步搬來的九頭鳥隊員們拿出來準備好的酒肉,開始煮肉做飯,大家一起共同慶祝這全新的開始。

    第二天清早,天剛亮,虎頭關已經熱鬧起來。一下子增添了一千多人,這個小鎮前所未有的熱鬧。有許多聰明的商家,已經如貓聞著腥味一樣的趕來。

    他們用馬車,用手推車,推著各種的商貨趕來,有人就有買賣,何況還是一千多剛搬來的人,而且大家都知道這些人手裡都剛領了一筆安家銀子。要安新家,肯定得置辦許多新家什,鍋碗瓢盆衣服被縟蓆子等等。

    連劉鈞的老丈人陸維章都親自趕過來了,帶著一支很大的車隊,數十號人,拉著十幾車貨。

    「需要什麼,直接跟我說。」陸維章跳下馬車,指著後面的那些貨,很大氣的道。

    劉鈞感激的道,「以後我要常駐這裡,幾百個兄弟,還有這一千多號人,確實需要很多東西,首先我就需要的是房子。這麼多人,不可能一直露天席地。」

    陸維章拍了拍胸脯,「建房子也簡單,請一些工匠師傅,然後只要材料充足,你這裡有這麼多人,有半個月就足夠了。這些交給我吧,你帶好你的兵就行了,這其它的事情,我幫你弄好。」

    女兒和劉鈞已經正式定婚,再過不久就成婚了,因此陸維章對劉鈞的態度也是大變,完全把他當成了自家人。女婿要在這裡為官,他當然要全力支持。

    有了陸維章這樣精明的商人坐鎮,劉鈞也樂的把後勤這一塊的事情交給了他。除了三百九頭鳥隊員,劉鈞又把二百個流民中招募的工人調出來,其餘的所有男女老少上千號人全都交給了陸維章去指揮。

    陸維章當起了劉鈞的後勤大總管,劉鈞交給老丈人的第一個任務是先建立廁所,而且不止一座,巡檢司衙門裡面和外面加一起要建十幾座廁所,尤其還有幾座是有好幾十個蹲坑的大廁所。

    「弄這麼多茅房做什麼?不是得先建住房嗎?」陸維章有些不解。

    「保證清潔很重要,唐代戰神李靖的兵書中就曾寫過,大軍紮寨,第一件事情就是挖廁所,可見這小小茅房的重要性。我們現在這裡軍民百姓商販加一起已經超過兩千人了,這麼多人在這裡,卻沒幾個茅坑,大家隨地大小便,不說不方便,而且也不乾淨。臭氣燻人不說,很有可能會引起一些疫病。」

    劉鈞不但要建廁所,還要建浴室。

    不過浴室只建三個,一個是在巡檢衙城裡面,一個公共大浴室,是專們給士兵們用的。另外兩個浴室在外面的街道南北兩端,一個男浴室一個女浴室,都是能容納幾十人的大浴室。

    「保持身體潔淨非常重要,能預防疾病。」劉鈞的理由很正當,也很重要。

    陸維章不反對,劉鈞卻又參與到浴室的建造設計中去,「不能只建這種大浴池,還得建告淋浴間。」劉鈞給陸維章和他請來的工匠師傅們仔細解釋,加一個沐浴並不困難,困難的是如何弄水。

    不過這在劉鈞眼裡都不是事,建幾個水塔就是了,從井裡打來水,然後用滑輪提到高高的水塔裡去,然後再從水塔裡接一根竹管到浴室,因為水塔到浴室的高度落差,浴室就有了自來水。

    雖然還得先打水到水塔裡去,可這裡並不缺人。

    廁所、浴室是第一批要建造的,然後是食堂,最後才是住房。

    考慮到虎頭關的位置,劉鈞親自設計了住宅。

    他設計的住宅其實相當於客家的土樓,房子建成了一個圓形的堡壘形狀,四層樓設計,土木要製造,底層五十三間房,二層以上每層五十六間,底層為廚房、二層為糧倉,三四層為臥室。全樓有七十二個樓梯聯結,底層二層不開窗,內有天井,內外環通道。

    這完全就是一座堡壘,也可叫圓寨。

    一棟樓就是一個堡壘,每樓可住五十餘戶。劉鈞打算建九棟,樓成後,到時這九個堡樓環繞虎頭關衙門,這裡就是一個城堡群,就算有賊人圍攻,也休想輕易攻佔。

    土樓倒算不得什麼稀罕物,那匠人一眼就認出來了,而且這種樓他也會造,不過就是夯土牆而已,多費些工時。而且這樓有四層,一層五十多間,很龐大。

    「這可比造木屋、土屋要貴的多。」

    「能造嗎?」

    「能。」師傅很肯定的道。

    「能造就行,就按這樣造。」劉鈞並不是有錢燒的,而是得多方面考慮。以後幾年湖廣就是亂戰之地,各方打來打去,你造木樓,還不夠別人一把火燒的。既然要造,就趁現在還有時間,造個堅固一些的。

    現在多花點錢,卻肯定是值得的。

    這種樓其實不難,關鍵就是得花人力,夯土牆得填進去大量的土,還得費夯實。不過人力最不值錢了,劉鈞覺得沒什麼問題。

    把這幾件事情確定之後,劉鈞就把後勤這塊扔給了陸維章,自己不管了。

    劉鈞開始關起巡檢司衙城,不再管外面的紛擾喧囂,他現在要開始訓練自己的隊伍。

    上面的回覆已經到了,劉鈞被正式任命為麻城縣團練練總一職,從八品。

    短短幾天之內,劉鈞剛正式任為從九品的巡檢,馬上又升為了從八品的練總。不過按劉鈞跟陸晉錫的約定,劉鈞升任縣團練練總之後,依然兼任虎頭關巡檢,並管轄太平驛。一句話,太平鄉這塊地盤,基本上全都交給劉鈞了。

    湖廣黃州麻城縣團練的大旗已經制好,高高的飄揚在了那佔地幾十畝的衙城裡,如今,這裡不僅是虎頭關巡檢司衙門官廳,同時還是麻城縣團練大營,一個衙門兩塊牌子。

    九頭鳥隊員們,也成為了縣團練的練勇。不過劉鈞依然保留了九頭鳥這面旗幟,九頭鳥如今成為了麻城團練的標誌。麻城團練,也叫九頭鳥團。

    衙城內的演武場上。

    五百多人馬肅立場上,最在最中間,站的最筆直的就是原老隊員。

    左邊是太平鄉招募的一百二新隊員,雖然加入時間不長,可卻已經在虎頭關外用長槍戰陣,用五十個賊人首級,證明了他們自己。此時站在那裡,雖然在老隊員眼裡,他們依然只是一群新隊員,可是在他們自己心中,他們已經是老隊員了,他們用九頭鳥老隊員的目光,打量著右邊的那一百餘新隊員。

    從麻城縣裡招來的這一百多流民新隊員,穿著剛發下的嶄新戎服,還有些難以平靜,忍不住目光四下打量。

    在這三支隊伍的後面,還有一支二百人的隊伍,這也是來自縣城窩棚區的,他們被劉鈞招募為工人,眼下則做為團練一員站在這裡。不過他們現在還不算九頭鳥的正式隊員,只能算是預備隊員,平時也會操練,但等工坊建起後,他們會是工人,偶爾逢五逢十操練一場,只能算是預備隊員。

    站在台上,劉鈞掃過這五百餘張面孔,多數面孔是陌生的。

    他往旁邊望去,卻望了個空,這時才想起來,李春江已經離開湖廣前往南京了。

    從此,九頭鳥由他一人統領!

    這,是他的新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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