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最後一個北洋軍閥 作者：西門吹燈零零七 (已完結)

第20章 E1式步槍

　　然而讓王茂如意外的是，日本兵工廠不僅僅拒絕，還嘲笑中國人不可能生產出三八式這樣優秀的武器。

　　拒絕合作的電報讓王茂如對日本人的傲慢氣憤異常，於是他讓美國EAST輕武器研製公司分拆三八式步槍並進行改進，在不通知日本方面自己做起了山寨打算。

　　他向EAST武器研發部提議生產一種步槍，這種步槍要綜合日本三八式步槍優點與李恩菲爾德步槍的優點，並且武器口徑為7.7mm，使用李恩菲爾德步槍彈或者為毛瑟彈7.9mm口徑，整槍仍舊採用日式簡單實用風格，壓低造價。

　　日本方面自然是不知道此時竟然還有人在美國山寨他們的武器，而且由於日式武器的殺傷性微弱，歐美等主流武器，甚至亞洲許多國家並不看好他們，日式武器銷售方向也僅僅限於亞洲一些國家或地區而已。

　　中國人的山寨能力無比強大，事實上歐美國家的山寨能力遠超於中國，只是他們對於專利法的概念根深蒂固，謹遵法律底線。在王茂如的金元刺激下，EAST公司研發部的美國員工們，只用時半個月，便將這款步槍定型。由於擁有李恩菲爾德步槍的生產技術，山寨三八式步槍自然是非常簡單。

　　這款脫胎於三八式步槍和李恩菲爾德步槍的改進型取名為EAST1式步槍，簡稱E1式步槍。E1步槍全長1180mm，重3.8kg，7.7mm口徑，旋轉後拉式槍機，並採用雙排十發彈匣式供彈，三菱刺刀。

　　經過數百次實驗驗證，公司的槍械科研人員一致認為，毛瑟彈7.9mm彈穩定性差，殺傷性大，6.5mm彈殺傷性差，穩定性極高，而發射7.7mm子彈穩定性以及殺傷性適中，並符合歐美子彈的主流設計。尤其是他們手中有現成的李恩菲爾德7.7mm子彈和7.7mm槍管的生產技術，而且改槍可以將來銷售到任意一個英屬聯邦國家，研發部一致決定將EAST1式子彈定為7.7mm*57mm尖頭彈。

　　而不被歐洲人重視的刺刀，設計師們採用了王茂如設計的三棱式刺刀，摒棄了當今歐美國家主流的匕首式刺刀長。三菱刺刀的確定還歸功於王茂這個老闆，由於科研人員相對于步槍來說並不重視刺刀，他們認為在未來刺刀只能用來威懾或者是閱兵使用，這才同意定型。

　　由於槍長1180mm，為了讓該槍以後面對日本的三八式不至於在拼刺刀時太過吃虧，便將刺刀加長，讓EAST1（簡稱E1式）加刺刀之後全長達到1550mm，當然，太過修長的刺刀，也多虧了美國鋼鐵工業的發達。若是在中國生產600mm的刺刀，用力磕碰一下便斷了。

　　由於採用了李恩菲爾德步槍槍管技術與子彈，並槍管更長，因此該槍射擊距離最大射程1900m，有效射程達1000m。

　　它的彈夾為雙排10發彈夾，缺點是與卡賓槍相同10發子彈必須打光或者子彈由槍栓拉動彈出之後才能更換彈夾。

　　槍機與槍栓技術完全採用李恩菲爾德步槍技術，但是效仿三八式步槍增加了防塵蓋，以適用於沙漠灰塵天氣。

　　另外，與三八式步槍的槍托相同，E1步槍加工方式與一般步槍的槍托用一整塊木料切削而成不同，是用兩塊木料拼接而成的，此種方式雖然日久容易開裂但可節省木材。

　　EAST由於是倉促仿製並改造，本槍的一些設計也受到了研發人員的質疑，然而王茂如不等設計完畢，向美國專利局申請專利，要求兵工廠立即投入。在美國當今排華法案發生的這段時間，EAST公司作為一家由華人老闆開辦的公司，廣泛招收並收攏西海岸華人來到洛杉磯，為他在當地華人界得到了極大的名聲。

　　EAST工廠由於原有的機器，生產週期較短，首先生產出1000支EAST1式步槍用於實驗。公司靶場中，每天每個武器檢驗員要打掉六百發子彈，看的王茂如肉疼。但肉疼也沒辦法，誰讓這武器是在他的要求下倉促上陣，自己也當起了武器檢驗員，算是用來練槍法了。

　　經過檢驗，E1式步槍射速標準為每分鐘12發，成熟射手每分鐘可射擊15發，當然，這樣快速射擊對槍管損傷性較大。而對於生手，在經過一段時間訓練之後可以達到每分鐘10發，恰好是一個彈匣的子彈容量。E1式殺傷性射擊速度略遜李恩菲爾德短步槍，但是由於有效距離較長，可以充當狙擊槍。它的優點還有就是防沙塵功能較強，比起更適用于英倫天氣的李恩菲爾德步槍，E1式可適用於中東伊朗和非洲等地。

　　當然，改槍也有一些不足，改槍由於槍長過長攜帶不易，且造價比起日本三八式來說要高出五分之一，該槍雙排十發槍匣只有在射擊完畢後才能取下，否則只能拉槍栓才能取下，更換槍匣不方便。

　　對於缺點，王茂如也沒辦法，就算是百年之後，世界上也沒有一款完美的步槍，現在這個年代，這樣的步槍足夠了。在註冊完E1式專利之後，王茂如帶卡爾，趙佳誠等人，攜該款步槍來到美國槍械總會推銷。

　　一個亞洲人生產的步槍，自然是得到了廣泛……鄙視，尤其是得知該槍仿製三八式步槍，同時採取了李恩菲爾德步槍的部分工藝，製造的四不像步槍，更是大家唾棄。大家取笑道：“這槍不是日本槍，不是英國槍，是英日雜種槍。它不應該取名E1式，應該取名小騾子步槍。”（騾子是驢馬的雜種）

　　五大武器公司本以為這EAST公司沉默了一個半月，在秘密研製什麼東西，原來生產出這種雜種槍，真是讓人大跌眼鏡，紛紛取笑他們，對他們的這款槍更是不屑一顧，且在外也極力的詆毀改槍。

　　王茂如不死心，帶著升職為助理的趙佳誠，來到英國推銷，雖然由於改槍子彈與英七七（即李恩菲爾德短步槍）一致，但是改槍糟糕的彈匣式設計還是讓英國人很不感冒的。同時也被英國機械局批評為最糟糕的彈匣，得到這個評論之後，改槍更是無人問津。而美國EAST輕武器公司工廠，此時已經開工生產了一萬支E1式步槍了。工人是只要老闆吩咐，他們便工作幹活拿薪水的，尤其是EAST招聘了三千名遭到美國《排華法案》迫害的華人工人，華工的努力生產，反倒是讓EAST公司進退維谷。

第21章 回國

　　在得知EAST公司生產出來卻賣不掉，五大軍工更是將EAST的窘態當做了美國的笑話來談，說中國人就是中國人，就算是有錢了，還是沒頭腦的中國人。

　　王茂如知道，他貿然的進入歐美軍火市場，遭到了歐美軍火商的聯合排擠。他們沒有在任何環節為難王茂如，甚至在他採購生產原料還給與便宜，但是成產出來的槍支卻一支賣不出去，造成積壓，以圖以此來拖垮這個亞洲人。

　　但是E1式步槍適用於沙漠地區的特點，還是讓他們得到了訂單，一個神秘的土耳其的貿易公司向EAST一次性訂購一萬支E1式步槍以及配套的彈匣和子彈，總價達到八十萬美元，而一個神秘的中國軍閥，也同樣花了八十萬美元訂購了相同的步槍及子彈。這兩單生意，一下子讓美國五大軍工吃了一驚，這兩單大生意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突然一下子就讓EAST這個快被拖垮的企業起死回生的。

　　一番探查，土耳其的買家居然是土耳其地下革命黨，屬於反政府武裝。這下五大軍工也有說法了，他們讓土耳其大使抗議，美國政府立即宣佈EAST公司與土耳其買家的生意無效。而對於中國神秘軍閥，美國人仍舊是一頭霧水談查不到是誰。其實這個軍閥是王茂如找人假冒，目的就是讓EAST工廠開工生存下去，無非是想給工廠工人一個定心丸，卻不想真有土耳其人來買。除了土耳其人之外，一個阿拉伯酋長的代表也訂購了三千支E1式步槍，美國政府審核通過，才算讓EAST有了真正的第一單生意。

　　除了交付給阿拉伯的那位酋長的三千支E1式，到現在為止已經生產的一萬五千支E1式步槍積壓在倉庫內，無奈王茂如帶著所有軍火，返回中國銷售。五大軍工想要破壞EAST的中國市場，但是他們本身對於英國來的訂單也得加班加點趕工，便只能無奈地放棄對EAST中國市場的絞殺。

　　臨行時方宏信問E1式是否還要生產，王茂如想了想說繼續生產，但不擴大規模，每個月能穩定達到三千支即可。

　　而對於EAST公司旗下機械製造公司，王茂如吩咐其經理克倫•C•施耐德，研究將民用拖拉機安裝鐵板，成為裝甲拖拉機，或者可以稱為裝甲戰車。這EAST機械製造公司原本就是生產汽車配件的，恰好許多技師有這方面的才華，而且機械公司的工人也不多，於是全部投入到裝甲拖拉機的研製之中。

　　而此時回到國內的王茂如，已經在美國一年了。

　　在他出國的1913年這一年中，都是不太平的，3月，宋教仁遇刺，孫中山決心倒袁發動不得人心的二次革命。4月，袁世凱在與五國銀行簽訂借款協議之後，大軍準備完畢。5月，雙方不斷發生武裝衝突。6月因為袁世凱五國借款善後條約有喪權辱國，北京學生發動學•潮，趙秉鈞下令逮捕，袁世凱勒令整飭教育部學風，一些教師和學生被開除。7月，孫中山的武裝北伐部隊剛剛進行，便慘遭失敗，全國各界此時一致反對革命黨的破壞中國和平行為。8月，孫中山等人因為討袁失敗，逃到日本尋求庇護。9月，全國各地討袁相繼被鎮壓下去。10月，袁世凱逼迫國會，當選為中華民國大總統，得到世界列強承認。11月，袁世凱下令取締國民黨，取消國民黨議員資格。

　　恰在此時，王茂如準備回國了，回到了他離開一年的中國。此時的唐寶琪，業已在女校畢業，兩人書信一年多，早已甜蜜似餞，話語之間用親昵稱呼來代替了。只是一年沒見，王茂如覺得回去貿然見到她，都不知如何以對，還得她苦等自己一年時間這麼久。

　　6月份的時候，王茂如在唐家見到的顧維鈞博士，已經與唐紹儀的四女兒唐寶玥完婚，兩人在上海舉辦了一場西式婚禮，妹妹唐寶琪還做了一次伴娘，在抓繡球的時候還抓到了繡球，大家取笑說不如你今年結婚。

　　唐寶琪回到北京，師範學校的同學也和其他學生一起遊行罷課，反對袁世凱簽訂五國借款條約，因為她性格活潑開朗，在學校頗有人緣，因此還是女師的發起人之一。之後後來袁世凱勒令整頓學風，幾個組織參與遊行罷課的學生都被趕出來學校。唐寶琪因為是袁世凱老友唐紹儀的小女兒，加上她姐夫顧維鈞如今代表中國政府正在和英國政府關於西藏問題的談判。因此唐寶琪只是被給與處分，連關都沒關直接被送到顧維鈞府上。氣的唐寶琪說要去美國，不在國內上大學了，在天津唐府琢磨著去美國找王茂如。恰巧的是這時候王茂如的書信便來了，說自己不日便歸國，唐寶琪這才高興起來。唐寶琪態度的變化，讓唐紹儀看到了，旁敲側擊知道女兒受到王茂如的書信，唐紹儀對王茂如心裡倒是有些好感，也便默許了她。

　　不過自從唐寶琪經歷了被員警抓捕，唐紹儀嚴令她在家裡老老實實地在家讀《女馴》等三從四德女書，氣的她夠嗆，只能天天看著書信寫信聊以解愁。加上她父親準備再婚，唐寶琪不惜後母，更是以和王茂如通往書信解憂，書信的溝通，讓她與王茂如兩人敞開心扉，感情也迅速升溫起來。

　　從三藩市回到中國有兩條路線，一條是從美國東海岸到歐洲，經過非洲好望角北上印度，穿過麻六甲海峽到達香港，再北上青島。這條路線要歷經兩個月才能回國，卻是最平穩的一條。另一條是從三藩市乘船抵達夏威夷，而後行至日本長崎，再到中國天津大沽。王茂如選的正是時間最短的這條日本航線，但是回到國內的時候，已經是1913年的冬天了，天津大沽港結冰，所有遊輪都需要停靠大連或者青島兩處港灣下船。王茂如便帶著助理趙佳誠在青島下船回來，鎖住和二根等護衛們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後。

　　如今的青島歸德國租借，被德國規劃得整潔乾淨，街道上雖然時不時得看到乞丐，可是卻沒有人隨地大小便扔東西吐痰，穿著德國員警服裝的中國員警時不時地在街上巡邏，也讓青島的治安是當下中國最好的。

　　“青島啊，青島！”王茂如對著大海喊了一聲，道：“我們的青島！”周遭的人很驚訝地看著他，這才讓王茂如想起，此時的青島，還是德國人的青島。想到將來這座青島再被日本人佔據，王茂如心中憤恨不已。青島，我們中國的青島，從一個殖民國家轉移到另一個殖民國家，自己卻不能對國家有所幫助，實在是屈辱至極。若是自己當軍閥，當官，一定要收復青島啊，一定要把青島這個東方不凍港納入懷中。

第22章 唐府夜話

　　在青島逗留了幾日之後，他們乘坐火車到了濟南，而後轉乘抵達了天津。王茂如第一時間拜訪前總理唐紹儀，同樣也是給唐寶琪一個大大的驚喜。唐紹儀笑問他在美國這一年如何，王茂如道：“小侄（自封）在美國做生意，小賺了一筆，回國來暫且不知做什麼，還望總理指點。”

　　“繼續做學問不是更好嗎？”唐紹儀道，他是幾經沉浮的北洋高官了，自然看的透徹，這個世道，當真是三起三伏終到老，越是能折騰的人，死得越快。“賺錢等，且是身外之物。不過說到在美國，我在美國有許多同學朋友，可以給你照顧。秀盛在美國做什麼生意？”

　　“我在美國開了商店，旅館，運輸，機械設計公司，還有開了一家兵工廠，生產民用獵槍。”王茂如老實回答道。

　　“咳咳咳……”穩穩地喝茶的唐紹儀被茶水嗆了一口，大吃一驚，道：“軍火？”

　　“是，小有名氣，生產民用來福槍，工廠幾百人而已。”王茂如道，“但是總覺得在國外就算有萬般的好，還是故土難離，便回國發展，意圖為國家做出更多貢獻。”

　　唐紹儀站了起來，來回走動，心裡不知想什麼，一會兒才說：“你在美國開兵工廠一事，還有誰知道？”

　　“沒有誰，只有我的助手。”

　　“萬不可被別人知道。”唐紹儀道，“否則有殺身之禍。”

　　“小侄明白。”王茂如道。

　　唐紹儀見他現在比去年更加沉穩有度，也更加歷練了，暗自點頭，他早就知道自己小女唐寶琪與王茂如的事情，並未加以干涉，心裡也存了一番心思。只是先前認為王茂如只是一介書生文人，怕女兒未來辛苦，稍後得知他受到日本文化界賞識，對他印象改觀不少。現在得知這人開辦實業，又在美國開辦了各種企業，產業越做越大，心下更加欣賞了。便問道：“秀盛是想回國開辦實業救國？”

　　王茂如說道：“不瞞總理，小侄此番回國，是想傳出一片事業和天地，但不只是實業救國，我想進入政府工作。”

　　唐紹儀搖頭，說：“在政府裡，各黨派攻擊，實在不是好去處啊。”又說，“這樣吧，你不如去外交部，寶琪的姐夫顧少川現在在外交部，剛剛與英人談完西藏問題。我得知消息，他即將得到重任，我寫書一封你去找他。”

　　“謝謝總理抬愛。”王茂如說。

　　一邊唐寶琪探頭探腦，唐紹儀見到，好笑地說：“來就來，偷偷摸摸作甚。”

　　“父親。”唐寶琪規規矩矩地走出來，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我有些累了，你陪秀盛聊聊吧，秀盛，見諒啊，人老了，就是精力不濟。”唐紹儀很是知趣，再者今年一個女兒剛出嫁，也想撮合一下他和小女兒了。

　　等唐紹儀走後，兩人反倒是不知道說什麼了，唐寶琪剛開口，王茂如便也說：“你……”

　　“你……”

　　兩人同時說同樣的話，一下子愣住了，相識而笑了起來，還是男人大膽一些，王茂如道：“你最近如何了？我半個月沒有收到你的信了。”

　　“一切如故，就是悶得要死，自從從女師退學之後，我連大門都不許出去了。”唐寶琪一陣委屈，撒嬌地說。

　　“寶琪你這麼機靈古怪，房子能困得住你嗎？你不會學孫猴子，七十二路變化逃出去？”王茂如打趣起來。

　　“咯咯咯……”唐寶琪笑彎了腰，“你才是猴子呢。”

　　次日王茂如又從旅店來到唐府，唐紹儀正在與天津商界人士聊天，見他到來，便介紹他與這些人認識，這些人中有許多是民黨的人，不過民黨並非國民黨，而是當初反清所有黨派的總稱，這些人倒是不惜孫中山重組的國民黨的人，北洋政府也對他們並未有任何為難。聊到此人就是寫《大國崛起》的秀盛先生時，眾人紛紛表示驚訝與恭敬，原來鼎鼎大名的秀盛先生居然如此年輕，真乃青年豪俊。有心思明白的人，早想到王茂如來唐家的目的，還不是唐家的女兒們太有吸引力，前有顧維鈞，這後定是王茂如了，有人便恭喜唐紹儀將來得一佳婿。唐紹儀也很是滿意，連說哪裡哪裡，兒女的事兒女做主吧。之後得知王茂如居然在美國有生意產業，大家連忙紛紛遞上名片，希望能夠跟他有生意上的往來。王茂如說生意的事情我不管，我不會做生意，做不了生意，都交給專門的人來管理，倒是可以給你們搭橋牽線，大家忙說有秀盛先生的話就夠了。

　　當晚的時候，唐家女眷都下了去，王茂如便陪唐紹儀吃飯，唐紹儀留學美國，自然一派西式作風，做的飯菜也是西式，喝的酒也是紅酒。吃過飯之後，唐紹儀又說讓王茂如來書房一趟，唐寶琪在一旁沖他眨眼睛，王茂如裝作看不到，氣得唐寶琪直跺腳。

　　來到書房，唐紹儀卻扯出了一張地圖，是中華民國的地圖，說道：“秀盛可認識？”

　　“民國地圖，自然認識。”

　　唐紹儀歎了口氣，拿出鉛筆，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南北分開，又在邊角花去了很多線，道：“你懂什麼意思嗎？”

　　王茂如心情沉重，點點頭，唐紹儀道：“前清還是一個完整的國家，可如今呢？進入了民國，國不成國，唉！我幫老袁力圖建立一個共和國，就想美國一樣的共和國，可惜不遂人願，老袁最終還是放不下武力。”

　　“總理是認為過錯全在大總統？”王茂如問。

　　唐紹儀道：“倒也不是，國家政治，哪有誰對誰錯，我的理想無非是希望國家能夠如西方一般，成為總統負責的民主國家而已。可惜南方還是北方，都沒有這個想法，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竟然是一事無成。”

　　王茂如正色道：“總理千萬不要妄自菲薄，您的貢獻，後人自會有評說，您為國家一統而做的努力，後人會給您一個公正的評價。我相信，歷史的豐碑上，會有您的光輝業績。”

　　唐紹儀被他說動，哈哈笑了起來，又道：“我知道秀盛您心中所念不小，也看不出你最終會走向哪裡，你看到地圖上的線了沒有？”

　　“小侄看到了。”

　　“我希望你能夠有一天幫著國家，把這些線去掉。”

　　王茂如立即正色，盯著這些條線，南北分界線，被列強搶佔領土線，割讓線，一條條線，如同傷疤一般，將整個中華版圖分的四分五裂，讓人看了心如刀割，仿佛這些條線不是割在地圖上，而是割在中國人的心頭一般。

　　“總理，我答應你，有生之年，我會儘量讓這些線消去。”王茂如朗聲道，眼神中充滿剛毅不屈，唐紹儀滿意地點點頭。

第23章 飛機

　　在唐家做客了兩天的時候，王茂如給趙佳誠放了假，讓他回家看望自己的老婆和家人。稍後他回到了北京，負責火柴廠的馬曉水和負責油燈廠的崔舟兩位經理將火柴廠和油燈場都做的有聲有色，再加上浦繼這個京油子照拂，華興廠如今也算是華北小有名氣的企業。

　　當然，華興廠火柴和油燈廠雖然賺錢，卻不及華興飛機廠名氣大，王茂如當初給歐陽鵬留下兩萬兩銀子做開工費，之後又陸陸續續應他的要求前後打過去二十萬美元，賺的錢一點也沒看到，反倒是投入的錢如流水般進去了。

　　歐陽鵬也沒有辜負王茂如的厚望，他和同學羅海泉等十三名朋友同學，在靠近華興廠油燈廠邊的一片荒地上辦起了飛機場。他的同學羅海泉又跑到廣州，高薪將馮如的兩個助手和十幾個製造飛機的技師請到了北京。自馮如死後，廣東革命政府的飛行隊一下子就解散了。原飛機場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大家偶爾聚會的時候都唏噓不已，第一架由中國人製造的飛機，多麼轟動世界。可惜結局竟然是如此的慘痛，甚至有的製造飛機的技師不得不到紡織工廠裡給人修織布機討生活。

　　羅海泉去的正是時間，陳炯明宣佈廣州獨立後，袁世凱任命龍濟光為廣東慰撫使，稍後龍濟光率領陸軍第二十五師擊敗陳炯明部，而所謂的二次革命本就不得人心，陳炯明很快就被擊敗趕出廣州，流亡到了香港。再後，袁世凱任命龍濟光為廣東都督兼民政長。龍濟光對國民黨深惡痛絕，當初就是這些國民黨，囊裹著自己起義反清，且在勝利之後卻一腳把自己踢開。因此龍濟光對國民黨實行了白色恐怖政策，屠殺了大量國民黨人，一時間國民黨紛紛潛伏起來或者逃亡到香港。而原廣州革命政府的飛行隊，雖然沒有幫著國民黨什麼忙，也被龍濟光立即解散了。

　　這羅海泉一到廣州，便將這些人給挖走了，聽說是民營籌辦飛機廠，而不是為袁世凱服務，這些原廣東飛行隊的技師和工人這才跟羅海泉來到北京。

　　被帶來的不單單是人才，還有技術，甚至還有馮如尚未完成的馮如二號飛機的圖紙，這給歐陽鵬等人極大的鼓舞。他們在馮如二號的基礎上繼續研究，因為經費的充足，很快，一架雙層螺旋槳飛機被研製出來，該飛機被取名為馮如3號，簡稱FR1型飛機。並且首次試飛便創下佳績，飛行高度達到五十米，飛行距離達到一萬米，發動機採用的是美國福特公司生產的星牌72馬力四缸活塞汽油發動機。

　　當時試飛的時候，整個北京城都轟動了，北京居然出現了中國人自己研製的飛機，這讓坐在大總統位置上的袁世凱坐不住了。北京不是沒有飛機，在南苑機場停留著幾家法國飛機，但是也是為了裝飾門面，沒想到還有中國人自己生產的飛機。他立即派內務總長王治馨邀請華興飛機廠主工程師歐陽鵬為中華民國飛行隊隊長，組建北洋第二飛行隊。不過致力於研究飛機的歐陽鵬也沒管是不是大總統的面子，一口拒絕了袁世凱的邀請，併發電報給王茂如問如何辦。王茂如回電說不要拒絕也不要接受，一個字，拖。

　　回到北京的王茂如在召開會議的時候，發現自己的企業旗下人才濟濟了，三大廠一眾人才聚集，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氣氛。各廠也通報了過去一年王茂如不在國內的運營情況，由於銷售方式的先進，華興廠成功地將火柴事業擴展到整個華北。現在華北火柴市場，百分之七十被華興佔領。華興的油燈也已經被銷售人員推銷到了整個華北的農村，甚至南方湖南廣州，都有華興的銷售人員在奔波銷售。

　　王茂如回來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吩咐給大夥兒紅包，只要是華興的員工，每人二十塊鷹洋的年底獎金。並且宣佈員工休息條例，每週工作五天半，休息一天半，休息時間工資照發。此項措施一提倡，頓時讓公司內部員工們掌聲雷動。

　　浦繼倒是大吃一驚，這結拜大哥怎麼在美國待了一年，回來變傻了，哪家工廠不是拼命讓工人工作，你倒好，還休息，休息還發工資……

　　一開完會，浦繼便抱怨說道：“大哥，你這麼做可不行啊，這對工人太好，以後他們不幹活了，懶了怎麼辦？再說就算是咱們公司現在賺錢，但是這個稅，那個稅，還要打點上下，還要發工資，一年能賺多少錢？這可不行啊秀盛。”

　　王茂如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道：“老弟，你就別盯著這小地方了，這錢呢，不是省出來的，是賺來的。只要能賺錢，不管怎麼敗家都行。你當我為什麼要對工人好？”

　　“不知。”

　　王茂如道：“咱們工廠培養一個熟練工人要多久？”

　　“幾個月時間吧。”

　　“對咯。”王茂如道，“總不能咱們培養好熟練工人，在咱們這幹半年，回頭別人就給他條件好一點就拉走了吧？”

　　見勸服不了他，浦繼又說：“對了，我阿瑪要見你。”

　　“正好我也要拜訪一下伯父，走。”

　　兩人來到浦貝勒府宅，王茂如倒是先回了自己家一趟，王鵬見老爺回來了，高興夠嗆問晚上是不是在家吃。王茂如笑道說晚上應該在老貝勒那裡吃，王鵬拉過來一個女人和三個孩子，兩個八九歲男孩和一個流著鼻涕三四歲的女孩，王鵬說：“老爺，這是我老婆翠花，這是我家老大老二，還有我家丫頭。”王茂如知道他什麼意思，在臨走之前他讓王鵬接家人過來，王鵬擔心現在老爺回來了，老婆孩子得回鄉下。王鵬的老婆和孩子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等著老爺吩咐，王茂如談了一下心說這舊社會的確是有好的地方，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高低貴賤分的特別明顯，便笑問：“三個孩子都叫什麼？”

　　“老大叫王狗剩，老二叫王狗蛋，是一對雙棒（雙胞胎），丫頭叫小春兒，因為春天出生的。”王鵬回答說。

　　王茂如笑道：“怎麼起這個名字啊？狗蛋，狗剩。”

　　“名字賤好養活，當年孩兒他媽生他們的時候，可真沒少遭罪，怕養活不活，就名字取賤一些。”

　　“這都養這麼大了，以後可不能在這麼叫了，說出去不好，將來找媳婦都不行。”王茂如想了想，道：“這樣，我幫你倆取名字。”

　　“還不謝老爺賜名字。”王鵬忙讓兩個孩子下跪，王茂如攔住倆人，道：“別這樣，我想想，老大叫王亞東，老二叫王亞北。”

　　“謝老爺賜名字，謝老爺。”王鵬倒是知道，這不單單是賜了名字，更是暗示他們一家人能住在這裡，給他們一席之地住處。

第24章 土匪蓋天久

　　收拾好家裡的東西之後，王茂如便和浦繼一起到前街隆貝勒府拜訪老貝勒爺，老貝勒自然很是高興見到他。現在老人已經剪了辮子，王茂如倒是好奇他怎麼剪了辮子，老貝勒說：“現在我已經加入諮議局，是保皇黨的議員。”

　　“保皇黨？”王茂如心裡突然跳出來一個詞，復辟！搖了搖頭，這遺老遺少還真是賊心不死，不過他們倒也不是什麼壞人，亡了國還不允許人家懷念懷念？

　　老貝勒招待不錯，吃喝了一會兒，王茂如便和老貝勒聊起這一年北京城裡的事兒，老貝勒自然是知無不言，歲數大了就愛跟人聊天。幾個人聊了一會兒，王茂如問起自己的前程。老貝勒聽過哈哈一笑道：“預先取之，必先予之，賢侄為何不投資一下？”

　　王茂如問：“世伯此話當如何？”

　　老貝勒道：“去年我給你出的主意，投靠袁克定，如今他返回國內，四處鼓吹袁世凱稱帝。”

　　浦繼在一旁氣道：“亂臣賊子，亂臣賊子！我大清才沒幾天？袁老賊欺人太甚！”

　　老貝勒道：“老三，別亂講話，據我所知，老袁本身是不同意的。”

　　王茂如道：“世伯，您是讓我現在投靠？他老子招攬我，我沒同意，我過去投靠他兒子？這是不是……”

　　老貝勒笑道：“這二者嘛，自然不一樣。老袁手下人才濟濟，雖然秀盛你才華橫溢，倒也在他面前毫無用武之地，他能給你一個閒職自然說明他如今已經不在乎人才了。反倒是袁克定，此人嘛……”他笑了起來，小眼睛眯成一條縫，道：“這袁克定哪有他老子的智慧，如今洋洋得意，你用些招數，這人定然會給你極大幫助。”

　　拋出去老貝勒前清貝勒的身份，其實和他聊起來，也就是一個北京老大爺。這年頭沒公園，否則也就是拎著鳥籠子到公園打太極拳的一老頭。王茂如倒是心裡感激他，畢竟自己來北京之後，就是隆貝勒府收留了自己。後院的宅子雖說是用一塊手錶換來的，但這事兒少不得是老貝勒吩咐幫助。王茂如是個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人，因此對老貝勒也是很尊敬。離開貝勒府，王茂如問：“世伯什麼意思？他支持袁世凱還是反對袁世凱？”

　　浦繼道：“自然是反對袁世凱，只是力有不逮。”

　　王茂如點頭笑道：“我猜想過些時日，大總統的人就來找我了，咱們倒不用去求他們，他們過來求咱們才好。你這心裡是對袁大公子氣不順啊。”

　　浦繼道：“我看他不順眼，這瘸子現在囂張得得不了，一門心思想讓袁世凱當皇帝，自己當太子，皇帝還在龍庭，怎麼這幫人就想著改朝換代？”

　　王茂如心說早不就改朝換代了嗎，你還抱有留戀幹什麼，不過沒說出來，嘴上笑道：“此人心智不成熟，倒是能為你我所利用。”

　　次日一早，王茂如便前往國務院的外交部，先前去拜訪顧維鈞，卻不湊巧顧維鈞去了上海，與英國人的補充談判西藏問題。王茂如買了一些禮物送到顧維鈞府上，夫人唐寶玥見是他的禮物，便笑說：“妹妹昨日剛剛打電話來問起你，說你來北京之後都沒有給她電話，是不是忘了她了？”

　　“哈哈，太忙，太忙。”王茂如送給顧維鈞的居然是兩隻純種的德國高級黑背軍犬的小狗崽，他聽說唐寶玥喜歡小動物便花高價買來，唐寶玥果然很是歡喜。她慈祥地摸著小狗的腦袋，很是寵溺一番，說：“秀盛先生這次回京，有何打算？”

　　“準備從政，只是眼下不知從何開始。”王茂如實話實說道。

　　“不如……”唐寶玥想說不如讓顧維鈞幫忙，卻不好開口干涉自己丈夫的事業。

　　王茂如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哈哈一笑道：“顧夫人勿須操心了，秀盛已經有了一番打算，只是現在還不甚明瞭，要再等待一番。”說了一會兒話，王茂如便告辭了，也托她給唐紹儀總理和唐寶琪帶一聲問候。

　　回到公司之後，浦繼忽然跑來說他們在河北新開的一家麵粉工廠遭到土匪襲擊，王茂如勃然大怒，帶著手下護廠隊去麵粉廠。到了平谷縣的麵粉廠，廠長是崔舟的表弟馬慧仁，見他頭上綁著繃帶，而幾個工人也帶著傷。馬慧仁說還有工人被打傷擄走了八個，廠子裡存下的三百袋麵粉也被搶之一空。

　　王茂如問是誰做的，馬慧仁說自己真不知道，浦繼便找到當地地保問詢。地保說這貨土匪是小東莊的蓋天久做的。那蓋天久手下八大金剛三百人馬，佔據元寶山一帶，本來不輕易南下劫掠，這次不知怎地跑到北京了。當天，蓋天久便托人帶來口信，說交一千大洋，贖回八個工人，否則只能給他們收屍。

　　王茂如問浦繼是否報警，浦繼苦笑道：“報警？官軍若是去剿匪，開拔費，彈藥費，豈是一千大洋能夠花得了的，咱們再說也為此事得罪蓋天久了。”王茂如恨恨地道：“也怪我，若是有一隊民團，蓋天久也不會來。”浦繼道：“大哥何不跟官府申請組一隊民團？”王茂如一拍腦袋，道：“對啊，這事兒我怎麼忘記了。”浦繼道：“正好還能跟袁克定拉上關係。”

　　王茂如安排鎖住帶著一千五百大洋前去元寶山，將八個工人贖了回來，並用五百大洋買下三年平安。蓋天久見這商人服軟，便說出南下劫掠原因，原來是蒙古搞分裂的喇嘛和蒙匪南下將蓋天久他們打炮，蓋天久手下八大金剛死了三個，這蓋天久才不得不避讓南下劫掠補充物資。

　　得知這個消息，王茂如又打聽到蓋天久其人雖然被稱為悍匪，卻並不嗜殺，此人是民國三種匪中的積匪。這土匪大概分三種，一種積匪，時代為匪，占山為王，父子相傳，雖然為匪，卻對旗下百姓迫害不重，有的還頗有俠名；一種野匪，多為村子裡流氓地痞，半夜三更欺負外鄉人或者外地商人，搶些錢財，平日老實重地，禍害也不重；第三種是流匪，這種土匪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從不在一地做過多停留，殺人滅口，禍害最重。這蓋天久就是一個積匪，卻被人搶了底盤，損失了弟兄和錢財，才迫不得已南下。

　　八個工人被放回來之後，看到他們雖然受傷，卻沒有遭罪受苦，而工廠也沒有工人死亡，知道這蓋天久的作風便心下有拉攏之意。

第25章 拜山

　　王茂如決定結交，便想去拜訪他一番，由鎖住帶路去找蓋天久。他身邊跟了五個人，分別是，李北倉，李北倉的兩個徒弟霍雲生和金山釗，鎖住和二根。霍雲生、金山釗、鎖住、二根四人推著車，車上載著三百條步槍和子彈，一路直接走到元寶山這裡前來拜山。

　　拜山自有拜山的規矩，李北倉就在河北綠林，也算是綠林前輩，用河北燕子門掌門李北倉的大名前來拜山，恰好名正言順。如是王茂如，要是以一個《大國崛起》作者秀盛先生前來拜山，非得被人留在山上做狗頭軍師不可，反倒是燕子門掌門大名更好使一些。鎖住上次前來贖人便是到了元寶山，由一位嘍羅蒙上眼睛帶上了山，這次他輕車熟路來到元寶山前。幾個土匪跳了出來，道：“站住，此山是訥開，此樹是訥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河北蓋天久買個過路費，給是不給？”

　　鎖住道：“是我，兄弟，上次我來贖人，記得不？”

　　那嘍囉看仔細了，果真是他，笑道：“你咋又來了？”

　　鎖住一閃身，道：“這是河北燕子門李北倉李老前輩，前來拜山，還請通報一聲。”

　　“燕子門？”那嘍囉一愣，久聞河北燕子門在綠林的名聲，聽說如今在北京開設武館，旗下幾百號好手，可是給綠林大大長臉了，那嘍囉忙鞠躬道：“李老前輩好，訥這就去通報去。”那嘍囉通報之後過了一會兒之後，蓋天久立即親自帶人前來迎接，遠遠地就笑道：“李老前輩，李老前輩前來拜山，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啊，李老前輩是我河北綠林高手前輩，晚輩給你磕頭了。”這蓋天久留著大鬍子，四十幾歲，身高卻不高，只有一米七，但膘肥體壯，嗓門奇大。

　　李北倉忙攔著，笑道：“蓋天王你的大名可比我李北倉響亮多了，在河北能嚇得小孩不哭。”

　　蓋天久哈哈大笑，撓著自己的光頭。

　　李北倉介紹道：“這兩位抬箱子的是我不成器的徒弟，霍雲生和金山釗，這位，是我朋友，名聞天下的大才子，北京大學教授，書寫《大國崛起》讓東洋人和西洋人都拜服的秀盛先生。”

　　“啊？”蓋天久又撓著腦袋，道：“這個，這個，這秀才……不是，教授……也不是，擱前朝就是翰林了，翰林……這個，俺有禮了，有禮了，俺一個大字都不認得，你比我強。”眾人一陣大笑，心說人家讀那麼多書肯定比你強得多，不過這一番自嘲，倒是讓大家覺得這人是一個豪爽之輩，蓋天久道：“隨我上山，隨我上山喝酒。”

　　李北倉點頭，道：“請蒙布。”

　　“不蒙了，李老前輩是綠林前輩，我還信不過您老人家？這位鎖住兄弟我也見過，也是實誠人，還有這位翰林，哈哈，沒聽說過官府用個翰林來剿匪的，哈哈。”蓋天久暢笑道，幾個人跟他上了山。

　　七拐八拐終於來到了上山，在一個山谷中簡單地搭建了幾間茅草房，七八十個土匪正在那裡圍著一個大圈，在大圈裡面，蓋天久手下們正在摔跤。一個一米九的巨漢正在對峙三個嘍囉，三個嘍囉想盡辦法也撼不動他，被巨漢一個用力摔倒一邊去，三人賴在地上不肯起來，餘人哈哈大笑。蓋天久笑道：“李師傅，王翰林，我們這山上沒什麼玩的，他們就摔跤玩玩。”

　　王茂如問道：“這大個子摔跤不錯，是不是你們山寨第一？”

　　一旁有嘍囉道：“托塔天王可摔不過訥們大王。”

　　王茂如看看蓋天久的身高，又看看那巨漢的身高，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蓋天久看他小覷自己，心說你白面書生還看我不起，不願意讓文化人小覷了，便脫下衣裳，跳下場子，道：“老四，來，跟哥哥玩玩。”

　　“大哥，來就來。”這巨漢也不含糊，直接上來就是要一個抱摔，蓋天久一個縱身閃了過去，笑道：“行啊，有長進，這一撲比以前強多了，知道留後手了。”

　　“天天讓大哥你摔，能沒長進嘛。”巨漢說著，長著身高臂長摟到了蓋天久的胳膊，蓋天久膀子一甩，閃過巨漢的手掌，貼上了巨漢身體，一個熊抱將巨漢舉了起來。眾人一陣叫好聲，這蓋天王名號果然不是白叫的，天生神力啊，他倒是仗著一身熊力，將一米九的對手掀翻在地。

　　王茂如拍手稱讚道：“蓋天王好神力，好神力。”

　　蓋天久哈哈一笑道，走來抱拳道：“過獎，過獎，”對於讀書人對自己的稱讚，蓋天久這個土匪頭子顯得格外高興，畢竟人家是文曲星下凡，能讚揚自己，讓他得到極大的虛榮。

　　“蓋天王的神力，必然是天生，這種神力是練不出來的，別說是老夫，就是鷹爪門掌門高金生，也是沒你的神力。”李北倉點評道。

　　“老前輩過獎，過獎了。”蓋天久一高興就喜歡撓著光頭，拉著他們進了內堂，這才給他們介紹自己的手下，道：“這是我的軍師，秀才徐老蔫，這是我的八大金剛，百寶天，鐵蛤蟆，托塔天王，黑狼，馬三刀，唉，可惜其他三人被蒙匪打死了。”

　　李北倉道：“諸位都是英雄。”

　　“啥英雄不英雄的，俺們就是土匪。”蓋天久拉著李北倉坐在一邊，又對王茂如說道：“王翰林你也坐，俺這大字不識的，也不知道你們的規矩，你坐就是。”

　　“我的規矩就是沒規矩，哈哈。”王茂如笑道。

　　蓋天久拍手道：“爽快，爽快，來啊，小的們，上酒上肉，來者是客，咱們今天盛情招待客人。”

　　很快就肉就擺了上來，酒是北方的燒刀子紅高齡，肉是野豬肉，土匪們自然是習慣了，拿過啦就啃，端起碗就喝。倒是看得王茂如一眾人目瞪口呆，蓋天久笑道：“不好意思，兄弟們都野慣了，吃沒吃相喝沒喝樣。”

　　“很是爽快，這就是江湖嘛，要是文鄒鄒的，哪還是江湖好漢。”王茂如舉起大碗，站起來說，“各位英雄好漢，來，幹一杯。”

　　“幹！”大家見這個讀書人都這麼爽快，自然對他音響變好了起來。

　　蓋天久也一口幹掉碗裡的酒，奇道：“說句不好聽的話，王翰林你別生氣。”

　　“蓋天王儘管說。”

　　“人家都說讀書人最是怕死，就像我們的徐老蔫一樣。”蓋天久道。

　　那邊戴著瓜皮小帽，留著前朝辮子，還戴著一副厚底眼鏡的乾巴老頭揮著扇子，指在蓋天久臉上氣道：“你這黑貨又編排起我來了。”大家一陣哈哈大笑，一旁的百寶天介紹說，這就是山寨軍師徐老蔫，前清的秀才，實打實考上的功名，山西人，是山西豐鎮那年唯一一個靠真憑實才考上的，據說考官見了文章都誇，最後去掉一個買秀才功名花錢最少的少爺，才讓他考上了秀才，後來考舉人的時候他仍舊憑著真才實學，這次沒人欣賞他了，只欣賞銀子，這徐老蔫考了十八年舉人都沒考上，最後家破邋遢，被蓋天久手下打劫，擄上了山，落草為寇了。王茂如聽百寶天說完，暗中嘆服，忙站起來沖徐老蔫敬了一杯酒道：“老前輩，晚輩後學敬您一杯。”徐老蔫也不端著，拿起酒杯就說道：“都是老黃曆了，上了山都是客，這杯我也敬你。”兩人都是一口幹掉，引得眾人叫好。

　　蓋天久心中對王茂如印象好起來，這人也不拿著捏著，看來是個豪傑，便繼續說道：“王翰林怎麼還敢來這兒？”

第26章 翰林開槍

　　王茂如將酒碗倒上，敬了蓋天久一碗，兩人對飲之後道：“我來交朋友，何如不敢？如是蓋天王綁了我，我也無話可說，算我看錯人，死了活該。不過我看蓋天王在河北被稱為義匪，聽說從不濫殺枉殺，喪在你手中的大多是惡霸奸商，可見你做匪極有原則。前次你擄走華興麵粉廠的工人，卻不曾傷害人姓命，也不曾虐殤我手下，便可看出天王仁義。”

　　蓋天久撓著頭哈哈大笑道：“都是窮哈哈，我殺了他們，也留下一大家子人沒吃沒喝，作孽，作孽。咱就是只想劫財而已，也是為了生存，為了兄弟們填飽肚子。”

　　王茂如抱拳道：“蓋天王雖然是匪，卻是仁匪。”又道：“只是我今次上山來，看到蓋天王如今生活不是很好啊。”

　　“還他媽不是陶克陶胡那王八蛋。”托塔天王憤憤地說。

　　蓋天久放下酒碗，道：“不瞞諸位客人，我們確實被蒙匪害慘了，唉。”

　　王茂如見他窘迫，道：“蓋天王手下兵強馬壯，那陶克陶胡是什麼玩意？”

　　徐老蔫在一邊說：“陶克陶胡是現在蒙匪中勢力最大的一夥兒，有一千多人馬，當然單單是如此我們也不會被打敗，陶克陶胡跟日本人關係很近。日本人在蒙古做生意，就跟陶克陶胡拉上關係，給了他三百條金鉤步槍。陶克陶胡原來一千號人只有一百條槍，現在手下四百多條槍了，人手也擴充到了小兩千。”

　　王茂如呵呵一笑，道：“蓋天王原來是被這個所困，好說，好說，李師傅。”

　　李北倉點點頭，道：“秀盛先生這番來結交天王，還給天王帶來了禮物，老大老二，帶過來。”

　　霍雲生把獨輪小推車推了過來，金山釗力大，將小推車上六個箱子搬了下來，霍雲生道：“諸位兄弟誰有撬棍借俺一借。”一個嘍囉立即跑回去拿了一根鐵撬棍，霍雲生用力一別，一個箱子被撬開，蒙油紙包著，發出油燦燦的味道。

　　一邊李北倉拿出禮單，道：“這是秀盛先生的見面禮。”那邊叫徐老蔫的軍師接了過來，讀了起來：“花旗國最新步槍三百條，子彈六萬發……”

　　“啊？”大家嚇了一跳，蓋天久跳了起來，道：“什麼？三百條槍？”

　　王茂如點頭，道：“開封。”

　　油布被揭開，一支支黑色油亮步槍露在眾人面前，霍雲生又將其他七個箱子撬開，四箱子步槍，四箱子黃橙橙的子彈。山寨裡主管軍火的是百寶天，他瞪著眼睛走過去，愛惜著撫摸步槍，又摸著子彈，一張笑臉差點把臉給裂開，操著山西口音道：“這些都是真地，都是槍，都是好槍，子彈也是好子彈，比咱們的水連珠不知好多少倍。”

　　王茂如放下酒碗走過去，蓋天久等人也跟了過去，黑狼和托塔天王拿過來步槍，抽拉了一下槍栓，很是簡單省力。王茂如從箱子裡拿出一支步槍，去掉外面的油紙，一面擦著槍上的槍油一面說道：“花旗國最新EAST1式步槍，採取彈匣式供彈，可容10發子彈，採取旋轉後拉式槍機。鎖住，給我發彈匣！”

　　“好咧。”鎖住從子彈箱子拿出幾個彈夾裝子彈，裝好一個之後遞給王茂如。

　　“天王，要不要試試槍？”王茂如裝彈夾，拉槍栓，笑道。

　　蓋天久見他手法熟練奇道：“王翰林也會打槍？”

　　王茂如哈哈一笑道：“孔子雲，君子習六藝，禮樂射禦書數，一千年前的書生要上得了馬、砍得了人、做的了詩、喝的了酒、泡得了美女，這才是一個真正讀書人，真正君子。那種只知道死讀書的小白臉，孔子都罵他們是豬頭。”

　　“哈哈，孔子這小子不錯，和我胃口，下次有時間王翰林介紹我倆認識認識。”蓋天久道。

　　王茂如聽罷抹了一把冷汗，指著遠處的大樹道：“蓋天王，瞧好。”抬起槍，拉槍栓，“乒”地一聲，槍聲清脆，子彈射在大樹樹杈上，一根樹枝被削掉在地上。這樹枝比小指還細，在山林裡山風吹著搖移不定，很是難打。大家見他打下樹枝，紛紛鼓掌叫好起來。

　　蓋天久也喊道：“好樣的，再來。”

　　大家只見王茂如將槍抵在右肩，手指輕拉槍栓，“乒”“乒”“乒”連開八槍，槍槍擊在大樹上，樹上樹枝掉了一地，一隻鳥被驚動亂飛，王茂如蓋天久剛要說好，卻見王茂如快速拉動槍栓，眼睛盯著遠走的飛鳥，槍口一抬，“乒”地一槍，只見那幾百米遠的鳥掉了下來。

　　大家再一次叫起好來，蓋天久撓著光頭道：“厲害，厲害，王翰林能文能武啊，這一手在山寨裡能做頭炮手了。”

　　王茂如微微一笑，道：“看槍如何。”左手按了一下步槍下的按鈕，卸下彈夾，左手一伸從鎖住那裡接過另一個彈夾，繼續開槍，“乒”“乒”“乒”又是十槍，一連打光四個彈夾，站起來，脫掉衣裳，指著肩膀上略紅的地方，笑道：“這槍在火力持續性上堪比英七七，而在後坐力上，僅僅次於日本板友金鉤和日本板友三八式。這槍機槍栓極為好拉動，不費力，只需拇指就行，蓋天王試一下。”

　　蓋天久接過了槍，拉了一下槍機，讚歎道：“好槍，好槍。”點了點分量，道：“好像拎著比水連珠和東洋金鉤漢陽的毛瑟槍還輕啊？”

　　王茂如點頭，道：“比它們都輕三兩到四兩重。”

　　蓋天久拿著槍，摩挲了一會兒，看著工藝和機械衝壓水準，點頭，眼神中滿是歡喜，道：“王翰林，以後但凡你有什麼麻煩，跟我說，以後你就是我兄弟，我蓋天久說話的，一個吐沫一個釘，絕不食言。”而後面對諸位兄弟說道：“以後，王翰林就是我的兄弟。”

　　王茂如笑道：“別的倒沒什麼，只是天王以後不要打擾我的手下就行。”

　　蓋天久很是疑惑，李北倉道：“這位你口中的王翰林，就是華興麵粉廠的董事長，是大東家，你是截了人家。”

　　蓋天久造了一個大花臉，立即道：“這槍我不能要，我不能要，我慚愧啊。”

　　王茂如攔著他道：“天王，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了？”又對四下的土匪們說道：“我這人最愛英雄，也愛結交英雄，那麼在長城外跟打著替天行道的義旗，著實讓我佩服。所以，這個朋友我交定了，這槍，我也給定了，要是蓋天王不要，鎖住二根！”

　　“在。”

　　“蓋天王不要，你們把這三百天槍仍在火力燒了，把子彈沉到河裡。”王茂如道。

　　“王翰林你……”蓋天久忙阻攔，“嗨！我還能說甚，以後，王翰林，你就是我兄弟，要是有一天你想進入綠林，我二當家的位置就給你留著。”

　　“好！好！”諸位土匪叫道。

第27章 神槍書生

　　王茂如呵呵一笑道：“蓋天王，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當二當家我不在行，不過不知這些槍能不能祝你奪回你的地盤？”

　　“他媽的，肯定幹死那些蒙匪啊。”蓋天久摸著槍，又問道：“王兄弟，這槍得多少錢一條啊？”

　　王茂如笑道：“你看這槍跟德國毛瑟比怎麼樣？”

　　蓋天久稱讚道：“我覺得比毛瑟比好多了。”

　　王茂如招手接過來一支蓋天久所說的毛瑟步槍，仔細觀察了一下。

　　王茂如在美國的時候因為參與設計E1式步槍研發，也接觸拆解了大量的世界各國槍支，但這步槍明顯不是德國的毛瑟98，而是1988式委員會步槍，根本不是毛瑟公司生產的步槍。由於德軍換裝成98式步槍作為制式步槍，大量88式委員會步槍被甩賣到中國，而中國的軍火生意又被各大洋行壟斷。王茂如搖搖頭，道：“這不是毛瑟槍，這是88式委員會步槍，德國人只用了十幾年就不用了，都賣給了咱們中國人。”又道：“這種88式步槍七十塊大洋一支，合四十五兩銀子。真正的毛瑟槍是98式毛瑟步槍，一百二十塊大洋一支。天王手裡的槍在市場上比毛瑟槍還貴十塊大洋，這種E1式步槍一百五十塊大洋一支，它之所以比德國原裝步槍貴，主要是因為它造價貴，性能更好，火力持續，再加上這槍在沙漠乾旱的地方極為實用，因此土耳其人和中東人都訂購了大量的E1式步槍。”

　　蓋天久放下槍，算了一算，這三百條槍就是四萬五千塊大洋，再加上子彈，怎麼也得七萬大洋了，自己劫掠半輩子了，也沒才劫掠這麼寫，如今王翰林一給就是這麼多大洋，這麼大一個人情可得好好還，便道：“兄弟，我欠你一個大人請，有了這批槍，我就能打回北方去。”拉著王茂如的手，朗聲道：“走，喝酒去。”當晚眾人喝的伶仃大醉。

　　在蓋天久處住了幾天，混熟了蓋叫天手下幾大金剛和軍師，王茂如便返回北京，浦繼幾人放下了心，卻氣道：“哥哥誒，您這一走，我們大夥兒擔心死了。”

　　“沒事兒，蓋天久也沒多可怕。”王茂如輕鬆地說道，私下底燕子門的人與其他下人說王茂如面對眾多悍匪，應對自如，面不改色，面對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依然侃侃而談，拿槍連開十槍驚得河北蓋天久不得不低頭結交，眾土匪之後嚇得返回北地，不敢南下。然後口口相傳，人云亦云，甚至傳到了北京城綠林道上，竟然傳來一個神槍書生雅號。有些茶館還有講評書的編排起神槍書生的故事來增加消費，也算是北京城一大樂趣了。

　　聽浦繼回來笑說綠林中人稱自己為神槍書生，王茂如感到可笑，怎麼自己就成了道上的了，可北京爺們似乎更注重神槍書生這個身份，什麼秀盛先生和興華公司老闆的身份反而不好使。

　　王茂如又找到北洋政府下管理槍證的劉來順劉科長，買了三十個槍證，回去之後讓二根招了六十個個難民做工廠護衛隊護衛隊，這樣華興的保安隊人數達到了一百人了，其中半數帶著槍，半數帶著刀。

　　二根來報告說去年北京鬧起了遊行，反對袁大總統向五國借款，保定軍校的學生也跟著鬧事兒，老袁當時急著平叛。如今孫中山被打垮了跑到了國外，那些鬧事的軍校生都被開除了，又勒令各地軍閥不允許接受這些被開除的軍校生。其中一個無奈來到保安隊求職做保安，問他怎麼辦。王茂如大喜，讓那軍校生來見他。

　　這名軍校生名叫趙增福，今年二十歲，剛剛在保定軍校讀了一年步兵科，因為這次事件被開出學校，內心很是鬱悶。本來可以做一個軍官的，沒想到現在只能應聘當保安。王茂如見他的時候，趙增福站的筆直，穿上保安隊的黑色毛呢軍大衣，一股精兵強將氣息迎面撲來。點點頭，王茂如問：“你們被開除的同學都在哪？”

　　“啊？”趙增福沒想到他問這個問題，一下子有點傻了眼。

　　王茂如又道：“你去幫我把他們請來，能請來多少就請來多少，我這需要你們這樣的人才。不過說好了，你們來了之後，頂多就是小隊長，我這不比軍隊，沒那麼大官職，倒是薪水照發。”

　　“是！”聽到能安排他的同學，趙增福立即敬了一個軍禮，高興地找人去了。他的同學如今也去了全國各地，留在北京的只有他們，幾人立即借錢發電報給同學，兩個月時間來了二十幾個軍校生。

　　趙佳誠從天津老家返回來了，一臉的晦澀，王茂如見他情緒低落，問發生何故，趙佳誠只是不言不語不肯透露，終日以酒帶飯，喝出了病，送去北京的洋人醫院。

　　王茂如氣得給他一頓臭駡，趙佳誠才悔恨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王茂如問他何故，趙佳誠將他在家發生的事才說了出來。

　　趙佳誠祖上是漢八旗的，做過滿清的官兒，後來民國了，做了民國政府的官兒。這趙佳誠從小喜愛考古，然而家中世代都是做官吏，又三代單傳，不得不順承著也在直隸總督府做個小官。他與他的美麗妻子從小定的娃娃親，然而作為官場小吏，擁有美麗妻子卻給他引來了禍端。直隸督軍曹錕的七弟曹瑛就看中了趙佳誠的媳婦，這曹瑛是曹錕的七弟，深得曹錕的信任，終日廝混在勾欄瓦礫中，平時也沒有禍害良家的習慣。他手下有一個營的人馬駐紮在天津，天津的官員在排他馬屁的時候，有人故意將趙佳誠有一美貌妻子的事情說給他聽。

　　這曹瑛也不是沒見過美女，便是不信，過些日子找機會瞧了一瞧，驚為天人，便派人將趙佳誠打發到了國外。等有機會接近趙妻之後，便百般糾纏，趙妻甯死不從，趙佳誠原來的同僚們便編排他不守婦道，街坊四鄰流言蜚語，讓趙妻終日不敢出門，這一走半年中，趙妻終於被流言蜚語擊倒，病得皮包骨。曹瑛還要糾纏，卻見趙妻駭得嚇人，這才不再癡纏。趙佳誠從美國回來，辭去了官職，守護了一陣妻子，但妻子神智卻有時糊塗有時清醒，讓那些官僚和四鄰的流言蜚語害的得了精神異常了。

　　王茂如讓他去問問西醫，能否治好，醫生診斷這是失心症，也就是後世所說的抑鬱症和妄想症，要一直服用藥物。見趙佳誠難過，王茂如安慰道：“以後，哥哥我當了督軍，讓你當天津鎮守使，把那些王八蛋都幹掉。”趙佳誠見他盡心盡力幫著自己，心下感動，說道：“秀盛兄待我如此，良言將來必百倍報答。”

第28章 八大胡同

　　因為飛行隊的事兒，北洋政府的人終於來了，這次來的是王茂如的老熟人，原北大校長，現任袁世凱幕僚之一的嚴複嚴幾道。老熟人的到來，也讓王茂如很是高興，不過嚴複這一年來看上去胖了一些，問起來才知道嚴複因為黨人攻擊，奮而戒掉大煙，身體恢復的很好。王茂如拉著他去八大胡同喝酒去，嚴複說不如叫上工臧平良，王茂如說日本人肯定不來這裡玩，還不如就咱倆。嚴複說我給你介紹幾個人，一個是捷成洋行的雍劍秋，是德國艾哈德兵工廠在中國的總代理，一個是葉恭聲，交通部路政局局長葉恭綽的弟弟，四個人乘坐兩輛美國產的福特小轎車來到八大胡同喝酒去。

　　北京城最有名的，不是北洋政府，而是八大胡同，每到晚上，八大胡同燈火通明，這八大胡同是百順胡同，胭脂胡同，韓家潭，陝西巷，石頭胡同，王廣福斜街，朱家胡同，李紗帽胡同，北京城風月場不少，但是無論從檔次，從規模上，都比不上這八大胡同。不管是北洋官員還是民党，更或者是進步党官員，只要天一黑一下班，就往八大胡同裡跑，天不亮不回家。

　　因此可以說八大胡同才是北京當時政治權利的中心，許多內幕交易也是在這裡發生，國家大事要在窯子館裡商量，也算是民國一大奇觀了。

　　在樹春樓，幾人點了酒菜，就著小酒聽著小曲，藝女們彈著琵琶或者彈著花鼓，或唱或跳，坐在他們幾人身旁的女子也敬酒賠笑，王茂如倒是放得開，只是身邊的秘書趙佳誠有些局促。那邊嚴複也老不正經地讓一個女孩喂酒，似乎到了這裡，男人的一切偽裝都卸了下來。

　　聽完小曲兒，嚴複才說：“秀盛如今不再做教授，做了商人，倒是很成功啊。”

　　“呵呵，嚴先生，你如是跟我一起做生意，也能發點小財。”王茂如笑道。

　　雍劍秋說：“秀盛先生哪是發點小財，如今你的洋燈廠和火柴廠，幾乎壟斷華北生意了，你不知有多少人羡慕與你。我們洋行的洋燈如今是一盞都賣不出去了，全是因為你們華興油燈啊，哈哈，打得我們洋行都敗下陣來，秀盛先生今天少不得要跟我喝一杯酒賠罪。”

　　“好說，好說。”王茂如端起酒盅敬了一杯，兩人喝完，笑說：“這些事兒都不是我管，都是手下人在忙，兩個經理很有本事。”

　　一邊的葉恭聲笑道：“秀盛先生謙虛了，這華北的商人，都不知道你的大名，兩個經理再有本事也得聽你調令啊。這狼狗再厲害，也在養狗的人。”

　　王茂如搖頭苦笑，心說你這是什麼比喻，這要是讓馬曉水和崔舟聽到，不得氣的辭職，看來這位葉恭聲是個草包貨。

　　葉恭聲又說道：“我聽大哥和燕孫先生聊起，說秀盛先生不但學問好，做生意發財更是厲害。將來若是有機會，可要提攜提攜小弟啊。”

　　王茂如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葉恭聲道：“這週末周天晚上，大哥家舉辦舞會，還請秀盛先生前來。”說著拿出兩張請帖，紅色的紙板上寫著燙金大字“邀請函、葉”，這就是葉恭綽家的酒會邀請函了。能得到這張邀請函，也算是北京城中說得上話，露得了臉的一角兒。

　　王茂如點點頭，一邊秘書趙佳誠收好邀請函，他說：“肯定會去，叨擾了，叨擾了。”

　　“對了，秀盛先生開了一家飛機廠？”葉恭聲問。

　　肉戲來了，王茂如心說，還不是想著我的飛機廠，自己可是往飛機廠裡投入二十萬美元呢，豈能你說一句話就拿走？但是臉上笑著，顯得很是虛榮的表情，道：“小產業，不足為奇，不足為奇，跟你們交通系的大佬比起來，我這飛機廠就是玩具而已。”

　　雍劍秋插話道：“飛機怎能是玩具，這是揚我國威的事情，大總統都親自過問了，我看秀盛先生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了，在這裡先恭喜秀盛先生了。”

　　王茂如忙說：“哪裡哪裡，這飛黃騰達我是沒那個福分，但是看著國外有飛機，我國沒有，可妄自我們堂堂中華大地人才濟濟了。”

　　“秀盛先生對於大總統的邀請，怎麼看？”嚴複是袁世凱的幕僚，自然關心這個問題，因他與王茂如關係交好，才被派來拉攏。

　　王茂如略略想了一想，笑道：“自然是好主意，我倒是希望能為國家效力，只是這名不正言不順，實在是……”

　　“秀盛只要心向政府就好，至於名正言順嘛，自然有我幫你。”嚴複笑道。

　　“那有勞了，又煩勞嚴老先生你了。”王茂如道。

　　幾個人聊到這裡，算是聊到了內容，卻也沒有深入下去。次日的時候，嚴複又來到王茂如家中，說道：“交通部和陸軍部為你的飛行隊，如今爭得不可開交啊。”

　　王茂如呵呵一笑，道：“是交通部厲害，還是陸軍部厲害？”

　　“是大總統厲害。”嚴複笑道。

　　王茂如問：“大總統心裡定好了？”

　　嚴複回道：“大總統的意思是，給你安排一個，飛行隊長一職。但是陸軍部和交通部並不認同，大總統總歸要顧及手下人的意思。”

　　“我猜結果多半是交通部獲勝。”王茂如笑說。

　　嚴複笑道：“秀盛與我想法相同，不過這事兒總歸要幾天之後才能知道，讓他們掙去吧。”兩人哈哈大笑後，又跑去八大胡同聽小曲兒，等著願者上鉤。沒幾日之後，交通部和陸軍部總算有了結論，嚴複跑來報消息道：“大總統設立隸屬于中央的民國飛行隊，上屬於交通系，稱為交通部飛行科，科長人選是梁茂坤。你是飛行大隊大隊長，在陸軍部同樣在冊，是中尉軍銜。好傢伙，一入伍就成了中尉軍銜。”

　　“誰是梁茂坤？”王茂如問。

　　“這小子是梁財神的侄子。”嚴複解釋說，“年紀比你還小，在北京公子哥圈兒裡，坐鎮第二把交椅。”

　　王茂如倒是感興趣了，“怎麼說？”

第29章 拉攏

　　“如今大總統最得意的助手就是梁財神，為何，因為梁財神能給他整來錢，別人都不行。梁財神的幾個兒子有的不愛出風頭，有的在國外讀書，而他偏愛這個侄子，這就讓梁茂坤成了北京交際圈中的名人，風頭直追大公子。”嚴複說道。

　　“我倒不是問他身份問題，只是他會不會來搞亂，嚴先生，你能和交通系的人說上話，幫我跟交通系的人說一下，我不坐這個飛行科的科長可以，但是我飛行大隊的一切資產，都還是我各人的，別人無權動用。”

　　嚴複哈哈一笑道：“原來是怕別人貪了你的財產。”

　　王茂如搖頭苦笑道：“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

　　“放心好了，”嚴複說，“這梁茂坤在你們飛行部也就掛一個名，不會耽誤你的飛機廠的。但是這上面的撥款，估計……”他故意不說，王茂如心裡知道怎麼回事兒，點點頭表示明瞭，梁茂坤肯定截流了大部分的撥款，他到這就是來貪財的。

　　些幾天之後，嚴複帶著一堆人又來了，恭喜道：“大總統已經正式下達委任狀，委任秀盛先生你為交通科副科長，飛行大隊大隊長，軍銜還是上尉，今天我帶你一家一家去拜會那些交通系的大員。”王茂如苦著臉，道：“這應酬的活，以後還是少做吧。”

　　嚴複忽然記起來，道：“今天不是有個酒會嗎？就在葉恭綽家？你忘記了？”

　　王茂如拍手道：“我真給忘了，對啊，葉恭綽是交通系的骨幹，到時候就可以多認識一些人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有人讓我找你。”嚴複說。

　　“先生請講。”

　　嚴複道：“你知道楊度楊皙子嗎？”

　　“自然是知道，據說有宰相之才，不過這人官運不是很好。”王茂如笑道。

　　“對就是他，如今是大總統第一幕僚，”嚴複說，“楊皙子托我問你，如何看待政體？是認同美國的總統制，還是認同歐洲的君主立憲制，如今世界各強國，無不為君主立憲制啊。”

　　“嚴先生也認同君主立憲制？”王茂如忙問。

　　“然也。”

　　王茂如心中有數了，暗說中國早就喪失了君主立憲制的最佳時期，如今再實行，可是難上加難。但又不願意與嚴複辯論，因為嚴複也善辯，自己自付辯不過這個民國大學問家，而且自己既然已經隸屬交通系，整個交通系都是君主立憲制的支持者，何必再惹麻煩。於是他說道：“君主立憲制也罷，共和制也罷，都是為了中國更加富強，其實我是不管的，因為只有人民得到幸福才是最終目的。至於想法嘛，我暫時沒有，所以你看我在《大國崛起》中，並沒有主管的判定哪種制度更好。也有人跟我討論過，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而已。不過在我看來，現今中國最重要的就是要和平，統一，穩定。”

　　嚴複深以為然，看他雖然沒有定下，但不反對君主立憲制，心說楊皙子你托我辦的事倒是辦成了一半了，笑問：“秀盛可有舞伴？”

　　“舞伴？”王茂如很是奇怪。

　　嚴複說道：“自然是舞伴，不是有兩張請帖嗎？一張就是舞伴的，秀盛早年不是在歐洲嗎，怎麼不是如此？”

　　王茂如笑說：“歐洲邀請只發一張請帖，舞伴是不必帶請帖的，到了咱們國家就成了一人一張了，幸好嚴先生提醒，否則今晚我去肯定出個大醜。”兩人大笑起來，他問：“嚴先生今晚也去？”

　　嚴複說：“本來今晚我是不去的，但是秀盛你去，我定要幫你介紹一番政府的人，那些也是我的舊日同事，與你認識一下也好，日後你好打理關係。”

　　王茂如點頭感謝一番，但是這舞伴的人選可真難找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唐寶琪在天津也不過來，自己總不能去天津去請吧。晚上赴宴的時候，王茂如無奈只好帶著秘書趙佳誠前去。趙佳誠最近情緒好了一些，不過得知去參加舞會，很是奇怪說：“老闆你不帶女伴，帶著我去，不是很沒面子？”王茂如道：“我沒舞伴，不過去獵豔倒好，你小子要是不要這個機會，我可給別人了。”便伸手去搶請帖，趙佳誠忙揣在懷裡，說：“這等好事兒我怎能不參加，再者自從不在外交部任職之後，這樣的舞會我還是第一次參加，定然會遇到許多舊日的同僚。”

　　葉恭綽家的舞會邀請的人不是很多，因為葉公本身就屬於交通系幹將，所以此次邀請的人，大多數都是交通系一方，有子女，有親屬，有學生，有老友。葉家的裝飾也頗為西化，家裡是一棟小洋樓，大廳內空放著作為舞池，兩旁擺放著食物和桌椅酒櫃。這次舞會的來者男士都是穿著一身西裝，歲數大的住著文明杖，歲數小的端著紅酒杯，裡面裝著少量紅酒坐在椅子上相互交談。參加的女士五一不是歐美的長裙，頭戴小禮帽，有的帶著絲狀手套，有幾個女士的裙子沒那麼長，露出小腿上穿著的白色絲襪。

　　趙佳誠笑道：“老闆，你的絲襪生意，又從美國做回到中國了。”王茂如哈哈一笑，那邊嚴複也趕來，只是嚴複一副乾瘦的樣子，穿著西裝渾身彆扭，王茂如怎麼看也不舒服說嚴公你還是身穿長褂更適合，嚴複也說如不是要參加這個宴會，自己打死也不會穿西裝了，兩人笑起來。

　　這次舞會顯然主角是交通系大佬，大總統秘書，梁財神，梁士詒，這位大總統一等秘書如今在北京城號稱小總統。如今國務總理雖為熊希齡，但交通系要員們把持要職，熊希齡擔任國務總理和財政總長，但是他這個財政總長卻一點錢也沒有，國家賺錢的地方又都是交通系的人把持，據說議會已經正在彈劾這個賺不到錢的財政總長了，而下一任財政總長的人選，政府已經內定為交通系遙遠周自齊。

　　舞會除了梁士詒，周自齊外，還有參議院的參政汪有齡，另外政府名流張鎮芳、那彥圖、梁鴻志、阮忠樞、夏壽田等人也來參加，除了這些老人之外，年輕人也有很多，新任飛行科科長梁茂坤就在，另外還有一些京城的名角兒交際花，交通系要人內務總長朱啟鈐今天雖然沒到，但是他的女兒們卻來了不少，他的長女早亡，如今的大姐是老二朱淇筠，朱家三女松筠、四女津筠都來了，其中四女朱津筠才十三四歲，有些膽怯地跟在二姐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