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多情浪子癡情俠(天觀雙俠) 作者:鄭豐(全書完)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3-30 11:02:2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113056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35

第二百章 離世遠遁



淩昊天默想一陣,才抬頭道:“趙兄,你說得不錯。我任性妄為,在武林中胡闖亂來,得罪了不少人。我本想去找修羅王質問,去跟薩迦派大打一場,若不是兄弟提醒指點,我隻怕又要闖出大禍了。”


趙觀微微點頭,舉碗道:“你既然想通了,那是最好。我敬你一碗!”他用盡心思說出這番話,目的自是要將淩昊天帶離中原。他見淩昊天已然聽進去,心中一鬆,暗想:“說要離開,也未必那麼容易便能離開。不論如何,我拚死保護小三便是。我可不能讓淩莊主、淩夫人和寶安再傷心一次了。”


二人喝完了兩壇酒,便又騎馬上路。趙觀知道後麵的追兵雖一時三刻找他們不到,但要追上也是遲早的事,便向北快馳,沿著黃河北去,當天傍晚來到河邊上的一個蒙古營地。當地已是沙漠氣候,聚集了不少由北方南下避寒的蒙古牧人,搭起大大小小的蒙古包,在河邊宿營。淩昊天和趙觀借了一個帳篷住下,夜間在帳篷中擁火而坐,喝著暖暖的馬奶酒,但聽帳外狂風呼嘯,寒意凜冽,都不由感到一陣悵惘蒼涼。淩昊天想起寶安的一顰一笑,酒氣上衝,忍不住又要流下淚來。


趙觀喝多了幾杯,出帳去解手,在帳外罵道:“賊老天,刮這麼大的風做甚麼?好玩麼?我可不覺得好玩。你再不停下,我可要開罵了。”


淩昊天聽得好笑,也走出帳外,放眼望向暮色中蒼茫空曠的天地,胸中不禁感觸良多,迎著狂風唱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趙觀搖頭道:“我罵風,你卻讚風,是你醉了,還是我醉了?”


淩昊天笑道:“怕是咱兩人都醉了。”放聲唱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卻是曹操的名作《短歌行》,講述人生的憂患歡樂交替不絕,辭意平實卻深藏哀怨,氣度恢弘而不失赤子之心。


趙觀笑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說得好!讓我也來吟一首。嗯,有了:‘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淩昊天胸中感動,也跟著吟道:“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他內力深厚,聲音在狂風中遠遠地傳了出去,彷佛這辭句正應和了天地間的豪氣。


兩人迎風高吟,心中都覺極為暢快。淩昊天笑道:“陰山便在河套北邊,我們該去瞧瞧陰山之下的壯闊景象,此生才算不枉了。”趙觀笑道:“可不是?我倒想看看那些牛羊如何禁受得起這等大風。牠們不被風刮得滿天亂飛,卻仍好端端站在那兒吃草,這是甚麼道理?莫不是吃多了草,蹄下也生起根來了?”


淩昊天聽了大笑不止,攬著趙觀的肩頭,兩人坐在帳外,迎著風大口喝酒,你唱一句,我說一段,好不快活。



那天晚上,淩昊天喝得醉醺醺地,倒在帳中呼呼大睡。趙觀不似他酒入愁腸愁更愁,隻喝了七八分醉便止了。帳中火光漸暗,趙觀坐在淩昊天身旁,側頭望著淩昊天的臉,忽然想起了大哥淩比翼,和他護送自己南下的那段時日。自己當時受淩大哥盡心照顧提攜,從他身上學得了俠客之風,處世之道,可說受益無窮。他想起此時與淩大哥卻已人鬼永隔,心中不禁一陣傷痛,暗想:“小三跟大哥是至親兄弟,他的哀慟怎會在我之下?唉,加上二哥和寶安的事,他若不借酒澆愁,隻怕就要發瘋了。”


他望著小三兒熟睡的臉,想起黑白兩道和官府中人都在追殺他,心中激動,下定決心:“這小子難得可以好好睡一覺,我定要保護他周全!”


火光之下,趙觀注意到小三兒的麵容和兩位哥哥頗為不同;淩比翼和淩雙飛麵貌英挺,俊朗瀟灑,淩小三沒有哥哥的俊逸,容貌相形之下甚是平凡,眉目間卻多了一股近乎狂傲的豪氣。


趙觀呆呆地望著他的臉,想起清召跟自己說過關於淩家兄弟的身世,心中一震:“淩二哥為何會受那修羅王誘惑控製,難道便是因為那賤人告訴了他真正的身世?唉,人的出身難道便如此重要?我趙觀至今不知生父是誰,還不是照樣過著?難道我爹是和尚,我就得出家,我爹是幫派人物,我就得加入幫派?淩大哥和二哥自幼被淩莊主撫養長大,又怎能因為他們的生父是個惡人,便背叛養父去做惡事?”


又想:“唉,別人家裏的事,我又怎能管得這許多?二哥的事寶安自會處理,淩莊主和淩夫人也不會袖手旁觀。我得要照顧好小三兒,保護他平安,才對得起淩家和寶安妹妹。”他抱膝坐在火旁,心中思潮起伏,難以入眠。


次日趙觀和淩昊天起程續向北行,中午在一個市集中打尖。淩昊天心情鬱結,愁眉不展,吃到一半便放下麵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們這般急急趕路,究竟要到何時何地方止?”


趙觀知他向來豪爽高傲,受不了這等躲躲藏藏追追逃逃的日子,當下哈哈一笑,說道:“龍擱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不過是一時不得誌罷了,天涯海角,自有我們落腳之處。一切隨緣便是,何必擔心?”


淩昊天點了點頭,卻又不禁歎了口氣,說道:“趙兄,回想當年跟你在蘇州喝酒的光景,那時無憂無慮,簡直不知世間有愁苦二字。誰曉得以往那般的心境,於今竟已無法再得?”


趙觀也歎了口氣,說道:“我又何嚐不是如此?年紀越大,責任負擔越重,苦痛煩惱越多,逼得我真想躲得遠遠地,圖個清靜。我以前看人出家,隻道他們偷懶,不想好好盡責任過生活,現在才知道出家有出家的超脫,避世有避世的可貴。”


淩昊天眼睛一亮,說道:“出家我是不成的,避世倒可以試試。”


二人同時靜了下來,但聽隔壁桌的兩個馬販子高談闊論:“今年塞外的馬體壯毛鮮,到得明春,可以多買幾匹種馬回來,就怕價錢貴了。”“價錢肯定會貴的。養馬生意從沒有好過去年,來年看來也將不錯。”“可不是?我打算去玉門關外進一批馬來,聽說有人從阿剌伯進了大宛名種,就是不好馴服。我那兒的馬師年老的年老,受傷的受傷,正缺了好的馴馬人。你可知道甚麼馬師可以介紹麼?”“我那兒的馬師也馴不了大宛馬,摔傷了好幾個,沒人敢去碰。老兄若要進大宛馬,還是該早早尋訪高明馬師為妙。”


淩昊天和趙觀對望一眼,相視而笑,一起站起身,向那兩個馬販子走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36

第二百零一章 神馬非馬



塞北的春季來得遲,直到四五月間,結冰的河流池塘才開始溶化。白雪覆蓋下的枯黃草地終於露出了麵孔,嫩綠的春草掙紮著鑽出大地,在溫煦的陽光下舒展莖芽,處處透出生機。


這幾個月間,淩昊天和趙觀已成為塞外數一數二的馴馬師。不管多麼烈性暴躁的馬匹,到他兩人胯下就都乖乖地,半點不敢發飆。當年二人在呂梁山重遇之後,一拍即合,並轡出塞,將江湖中的煩惱塵事都拋在身後,成了塞北大漠上一對矯健過人的馴馬漢子。二人有時依著大馬場而居,有時其他馬場慕名來請二人,二人便橫跨草原前去馴馬,四處借居,換取酬金,日子倒也過得悠遊自在。


淩昊天始終難以忘卻心底的悲痛憂愁,鬱鬱寡歡。趙觀知道他心情暗悶,總拉著他到處遊玩,喝酒談心,逗他發笑,幾個月下來,淩昊天才漸漸將傷心煩惱事置諸腦後,拾起昔日的爽朗開懷。


至於趙觀,他好似對甚麼事情都不大著緊,總是一副漠不在乎的模樣,隻有在追求姑娘時會下十二分的心力。但也沒有幾個姑娘能讓他認真;他原本瀟灑俊美,油嘴滑舌,二人在大漠上遇到的姑娘十個中有八個第一眼看到他就對他傾心,也不用他去勾搭攀談,自己就蜂擁著來找他了,直讓他應接不暇,不知蕩漾了多少顆芳心,打翻了多少罐醋壇子,招惹了多少蒙古小夥子的咒罵嫉恨。他在中原時身為百花門主、青幫壇主,雖風流好色而不得不自我節製;此刻來到一片新的天地,他得以肆無忌憚,為所欲為,盡興風流,可說是遂了生平宿願。


平靜的生活就這麼一日日地過去,中原武林人士雖也曾來到塞外搜索,但如何也沒想到淩趙二人竟會在大漠上另辟天地,馴起馬來。半年多來雖有不少武林人士經過他們借住的馬場,但淩昊天甚少露麵,趙觀又留起胡子,略一喬妝改扮,說起一口半生不熟的蒙古話,人人都隻道他是個久居塞外的漢人,更未留心。


春去夏來,一個仲夏日的午後,淩昊天正在河套以北的一個馬場中跑馬,忽見趙觀興衝衝地奔來,口中大叫:“小三兒,小三兒,快來看,外邊來了匹神馬!”


淩昊天心中好奇,便跟著趙觀上馬馳去,來到馬場之外十多裏處的草原上,卻見百來名蒙古男女圍觀之中,一匹全身雪白的馬放蹄奔馳,鋒棱骨瘦,馬鬃飆揚,四蹄翻飛,好似更沾不著地一般,實乃神物。


淩昊天問道:“這馬是哪裏來的?”趙觀道:“是隔壁馬場的人發現的。這馬性子極野,已經傷了五個馬師了。”


淩昊天見那馬神駿非凡,不由得手癢,說道:“待我去馴伏牠。”趙觀道:“小心!我替你打外圍。”


淩昊天點了點頭,便翻身下馬,大步向圈中走去。趙觀縱馬跟在後麵,手中持著長鞭,遠遠繞著白馬奔馳,若見淩昊天陷入危險,便能出手相助。


旁觀眾蒙古人見淩昊天和趙觀要出手馴馬,一齊高聲喝采,拍手大呼,幾個蒙古姑娘看到趙觀,都紅著臉格格地笑了起來。


淩昊天盯上白馬奔馳的腳步,施展輕功直追上去,幾個起落,已來到白馬身旁,縱身一躍,坐上了馬背。不料那馬極為聰明,不等他坐穩,已然一扭脖子,向旁奔開。淩昊天跌下馬來,重又追上,直到第三次才穩穩坐上馬背,伸手抱住了馬脖子,旁觀眾人見他成功上馬,都大聲歡呼。


淩昊天卻知這馬不但性烈,更是極為聰明的神物,坐上去還隻是第一步,離馴伏牠還差著老遠。果然那馬奔騰縱躍,時而人立,時而劇烈蹦跳,使勁氣力想將背上的人甩將下來。淩昊天夾緊馬肚子,雙手緊緊抓著馬頸上的鬃毛,硬攀著不被牠甩下。眾人看得驚險萬分,大呼小叫,趙觀也看得提心吊膽,叫道:“小三,這是匹瘋馬,你小心了!”



淩昊天叫道:“我理會得。”雙臂使勁勒住白馬的脖子,白馬吃痛,更加瘋了似的狂奔亂跳,每一跳都離地一丈有餘,旁觀眾蒙古人很多都是養了一輩子馬的漢子,卻也從未見過這般暴烈激狂的馬,隻看得兩眼發直,嘖嘖稱奇。


淩昊天被那馬顛簸甩動一陣,也不禁感到頭暈眼花,心想:“這麼暴躁烈性的馬,可真讓人吃不消。嘿,這馬不是跟我一樣麼?狂妄任性,任誰都吃不消。”又想:“再狂暴的馬也有被馴服的時候,我又何必心急?”當下耐心騎在馬上,以不變應萬變,像是爬藤一般牢牢攀附在馬背之上。白馬又狂奔跳躍了許久,才終於緩了下來,但好似不甘心就此屈服,仍不時顛上一兩下,但牠體力已然衰歇,再也無法將淩昊天甩下背去了。


淩昊天伸手輕拍馬頸,說道:“乖馬兒,任性夠啦,該休息一下了!”那馬嘶鳴一聲,低下頭去,這才真正馴服了。趙觀縱馬靠近,扔過韁繩馬套,淩昊天接住了,套在馬嘴上,一夾馬肚,緩緩向人群騎去。


眾人見淩昊天降服了白馬,采聲雷動。淩昊天跳下馬,一個蒙古老人走上前來,伸手去摸白馬的背脊,那馬鼻中噴氣,轉過頭去,竟是不許別人隨意摸牠。那老人滿臉豔羨之色,說道:“好小子,真是匹神馬!這馬定是來自萬馬之穀了!”


趙觀聽了,奇道:“萬馬之穀?那是甚麼地方?”老人道:“傳說在大戈壁之中有個巨大的山穀,裏麵全是世間最神駿的馬匹,誰能找到萬馬之穀,那可是發大財了!”


另一個蒙古人道:“不用找到萬馬之穀,隻要找到一匹萬馬之穀出來的馬,也算是發大財啦。小三兄弟,你這馬準備開多少價錢?”旁邊其他馬場主人聽了,也都湊上前來,探問淩昊天願不願意賣馬。


淩昊天搖頭道:“不用問了,我不賣。”眾蒙古人聽了,都甚是失望,那老人道:“這神馬是神物,須有福德之人才能擁有。你兩個小夥子好好想想罷!”


趙觀笑道:“有福德才能擁有?依我說,須有過人的勇氣功夫才能擁有。除了小三兒,還有誰能降伏得了這匹烈馬?不管賣了給誰,都沒法製得住牠的。”


果如趙觀所言,白馬雖被降伏,仍舊十分暴躁任性,隻讓淩昊天騎牠,對趙觀還算友善,對其他人就噴鼻頓腳,伸腿亂踢,旁人都不敢隨意接近牠。淩昊天對牠極為疼愛,喚牠為“非馬”,取自公孫龍“白馬非馬”的名言。


神馬出現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大草原,從各地馬場前來一睹為快的馴馬師、牧人、漢地商人絡繹不絕,個個都爭著出高價要收買非馬。淩昊天和趙觀不勝其煩,當地馬場主人是個名叫高滿的漢人,卻興高采烈,趁機大作生意,吹噓說哪一匹小馬正是這神馬的種,藉以哄抬價錢。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37

第二百零二章 戈壁之上



如此一月過去,淩昊天和趙觀都起了離去的心,便商量該去何處落腳。


趙觀道:“我有個主意,不知你覺得如何。”淩昊天道:“你說吧,咱們身上錢夠,哪裏都去得。”趙觀道:“我想去找萬馬之穀。”


淩昊天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妙極,我正有此意!”二人當下留了書信給馬場主人,隻帶了非馬、趙觀慣騎的流星和幾個包袱,趁夜離去。


二人卻不知,這一走可給高滿帶來了莫大麻煩。就在二人離開後的第二日,韃靼族的首領達延可汗袞弼裏克便派人來取神馬,待聽神馬已不知去向,袞弼裏克勃然大怒,抓了高滿去痛打一頓,並將他的馬場沒收充公。這袞弼裏克乃是現任的達延可汗小王子,素居河套,是內蒙古鄂爾多斯之祖。他的父親巴爾巴甚有雄略,在世時平定諸部,統一了大漠南北,成為塞外勢力最大的蒙古部落之一。袞弼裏克在塞外呼風喚雨,這回想取一匹神馬竟不可得,難免大發雷霆,遷怒於人。


淩昊天和趙觀自然不知道高滿的遭遇,仍舊興致勃勃地向北行去,探聽該如何進入戈壁。二人在戈壁邊上的一個小市鎮停留數日,準備糧食清水等必需之物。趙觀和當地一個走過幾次戈壁的蒙古人談妥了,請他做向導,講定去戈壁中行走三個月,直到初冬下雪方歸。


那蒙古人名叫多坦多,見二人出手豪闊,自是滿口答應,拍胸脯說一定能帶他們找到萬馬之穀:“萬馬之穀,那不就是在阿爾泰山裏麵麼?阿爾泰山就在眼前,誰會找不到?”


淩昊天和趙觀雖不怎麼相信他的話,但有個向導總是聊勝於無,便也不多說。多坦多便帶了兩個小夥子幫忙搬運清水食物,又要自己的女兒紅綢跟著上路,照顧眾人的飲食衣物。


一行人出發進入戈壁時,已是夏末,天氣幹旱炎熱無比,饒是淩昊天和趙觀體力過人,也無法在日頭高照下行路超過一個時辰。眾人便隻在清晨和傍晚時行路,日正當中時便躲在車中休息。


多坦多的女兒紅綢姑娘不過十六七歲,雙頰黑裏透紅,兩根油光光的大辮子垂在胸前,不大會說漢語,見了人就笑,健美爽朗,毫不害羞。才上路沒有幾日,這位姑娘便為趙觀意亂情迷,一雙眼睛從早到晚都離不開趙觀身上,平時總背著她爹爹跟趙觀眉目傳情,偶爾偷偷跑來找趙觀,跟他打情罵俏一番。淩昊天看在眼中,忍不住提醒趙觀勿要胡來,免得惹惱了她爹爹,哪日提著刀子來找他拚命,大家全出不了這大戈壁。


趙觀笑道:“我理會得。我趙觀號稱護花使者、風流浪子,還需要你教麼?”


這夜一行人來到阿爾泰山腳下,就地搭了帳篷歇息,準備之後數日便在這附近的山區尋找萬馬之穀。當天晚上淩昊天和趙觀坐在帳外沙地上聊天,紅綢姑娘端過來兩碗奶茶,在趙觀身邊坐下,手裏玩著自己的辮子,大眼睛不斷向趙觀望去,臉上滿是傾慕的神色。


趙觀望著她微笑,拿起她的另一條辮子在手中玩弄,用生疏的蒙古話道:“好美麗的小姑娘。”


淩昊天在旁瞧著,也不由得為趙觀臉紅,低聲道:“別調戲人家小姑娘啦。”


趙觀一笑,對紅綢道:“好乖的小妹妹,快回去睡覺啦,明天要早起呢。”紅綢道:“是了,你們早上喜歡喝甚麼茶,我一早便替你們煮來。”趙觀道:“甚麼都好,隻要是你煮的,我都愛喝,喝的時候心裏想著你,全身上下都覺得暖和,心頭甜酥酥的,一整天精神都好。”紅綢臉上一紅,格格嬌笑,站起身跑開去了。



淩昊天見了這般光景,忍不住微笑道:“趙老兄,我真是不懂,這世上到底有沒有能夠讓你真正心動的姑娘?”


趙觀一笑,仰身躺在冰涼的細沙之上,將手臂枕在腦後,望著滿天繁星,說道:“老實說,讓我動過心的姑娘很多,但我從來不會記掛著一個女子沒法放下。好像紅綢吧,她天真可愛,我也很喜歡逗她開心,但你若問我離開戈壁後還會不會記掛著她,那就難說得很了。”


淩昊天搖頭道:“那是因為你還未遇上真正中意的姑娘。一旦遇上了,你心裏就會知道的。”


趙觀笑道:“我在中原遇上的幾位姑娘,個個聰明美貌,對我一往情深,有情有義,我若不中意她們,世上隻怕沒有人能讓我中意啦。你倒說說看,怎樣叫作心裏會知道?”


淩昊天閉上眼睛,說道:“我原本也不明白。還是我離開虎山以後,才慢慢開始懂得。你會對她日思夜想,片刻都難以忘懷,一日不見到她,就覺得渾身不對勁。每想起她的一言一笑,就覺得心頭一片溫暖,嘴角泛起微笑。你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將竭盡心力讓她過得開心安樂。為她死也好,為她辛苦受難也好,你都心甘情願,隻恨自己不能為她做更多的事。”


趙觀聽得出神,不由得想起寶安在龍宮時和自己說的話:“我隻盼他一世快快活活的,遠離一切的傷心痛苦。除此以外,我別無他求。”心想:“寶安寧可自己冒險犯難,也要求得他的平安。這不是真情是甚麼?”


他老早知道淩昊天心裏無時無刻不記掛著寶安,但橫隔在二人之間的鴻溝實在太深太廣,連他這等生性隨便的人看得出,寶安既已和大哥訂婚,小三就絕不會容許自己再去接近她;此時大哥不幸身死,小三更加不能對不起死去的大哥,更要遠遠地避開她。但他心裏又無法放下她,這等苦苦思念和折磨實在不是人能承受的。


趙觀不知該從何勸起,歎了口氣,說道:“小三,我讀書不多,但記得這麼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


淩昊天喃喃地道:“我這一生一世,永遠都忘不了她。”


趙觀歎道:“我勸不動你,還是少說幾句得好。但盼我自己永遠也別遇上個會讓我日思夜想的姑娘。那不是跟生了病一樣麼?這病更且是一輩子都不會好的,多麼嚇人。哪天我趙觀也生起這樣的病,你可要來救我一救,讓我懸崖勒馬,迷途知返,破孽障,斬情絲,大徹大悟,回頭是岸,阿彌陀佛!”


淩昊天不禁笑了,說道:“哪天你真生了這病,我定要放串鞭炮替你慶祝,並且火上加油,錦上添花,讓你病入膏肓,痛入骨髓,一生一世不得解脫。隻怕你沒福氣生這病哩!”


二人說笑一陣,夜色漸深,才回帳篷睡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38

第二百零三章 大鷹啄眼



次日清晨,淩昊天和趙觀跟著多坦多向阿爾泰山行去,爬了大半日山路,才來到山腰之上。此後數日,多坦多帶著二人滿山尋訪,晚間便在山裏紮營。山穀是找到了幾個,卻沒有一個山穀裏有馬。多坦多口中叨念:“應該就在這附近了,就在這附近了。我明明記得的,那山穀怎會自己躲起來了?”


這日三人來到一個懸崖之下,但聽空中幾聲尖鳴,卻是三隻大鳥在空中飛舞盤旋,淩昊天抬頭望去,用手遮住熾烈的日光,看出那三隻鳥竟在互相廝殺搏鬥。趙觀見那鳥大得出奇,忍不住問道:“多坦多老兄,那是甚麼鳥?”


多坦多卻似已司空見慣,隨口道:“兩隻白的是大雕,黑的是老鷹。大鳥打架,沒甚麼好看的,咱們走吧。”趙觀卻看得興起,說道:“兩隻打一隻,雕又比鷹大,想必會贏。”話聲未落,一隻大雕已啄上了老鷹的翅膀,那老鷹尖鳴一聲,從天空墜落,好似紙鳶斷了線一般,摔入山穀。


多坦多這時也看出了興頭,抬頭仰望,說道:“你瞧,那老鷹的巢便在懸崖之上,難怪這老鷹要拚死保護了。洞裏似乎還有小鷹,媽媽死去,多半也活不成了。”正說時,那兩隻大雕已展翅衝向鷹巢,伸嘴去啄,一個飛出時口中叼著一隻小鷹,將牠摔入山穀。


淩昊天心中不忍,撿起兩枚石子向天扔出,正打在兩隻大雕的尖喙之上,大雕高聲鳴叫,振翅遠遠飛去了。他接著手腳並用,沿著山壁攀援而上,轉瞬間已來到百來丈高的老鷹巢旁。


多坦多直看得咋舌不下,指著淩昊天道:“他……他是人麼?趙爺,你這朋友是人麼?他怎能這麼快就爬上山去?”趙觀笑道:“有時我也懷疑他是不是人。多坦多,我這朋友脾氣不大好,要是知道有人欺騙他,那可會火冒三丈,大發雷霆,連我都勸他不動。你我最好都小心一點。”


多坦多聽了,身子一哆嗦,說道:“我怎敢騙他?你說是不是,趙爺,我怎敢騙他?”趙觀笑笑不答,抬頭仰望,過了好一陣,淩昊天才從崖上攀爬下來,趙觀見他懷中多了一團淺灰色的事物,上前仔細一看,竟是一隻雛鷹,問道:“是那老鷹的幼兒麼?”


淩昊天道:“窩裏隻剩得這一隻了,我就將牠帶在身邊吧。多坦多,你懂得怎樣照顧小鷹麼?”


多坦多此時對淩昊天已是敬畏非常,即使不懂也隻有說懂,結結巴巴地說出一串養育小鷹的秘訣。淩昊天不知他為何無端嚇成這樣,見趙觀對自己微笑眨眼,猜想定是他在搞鬼,便一笑置之。


此後數日,三人繼續在山間行走,多坦多戰戰兢兢地尋找萬馬之穀,生怕淩昊天發現他當初乃是說大話,現在尋之不得,算是欺騙了他,豈有不大大發怒之理?


淩昊天的心思卻全在那幼鷹身上,每日找些小蛇蜥蜴之類喂牠吃下,那小鷹竟也活了下來。三人帶的幹糧吃完了以後,便回到山腳下的營地,一行人沿著阿爾泰山脈再向西北行去,走出十多日後便又依著山腳紮營,攜帶幹糧入山探訪。


如此一個月過去,幼鷹漸漸長大,翅膀硬了,已能飛翔,卻總繞著淩昊天不肯離去。淩昊天對牠極為愛惜,取名為“啄眼”。這日下午,淩昊天和趙觀、紅綢一起坐在沙漠上看天上變幻萬端的流雲,地上無邊無際的黃沙。淩昊天望著啄眼在空中展翅翱翔,突發奇想,跳起身跑進帳幕,取過一塊幹肉,綁在繩子的一端,來到帳外,高聲叫道:“啄眼,來!”拿著長繩盤旋甩動,啄眼遠遠便瞧見了,俯衝下來,有如流星墜地,轉瞬已來到淩昊天身前。淩昊天忽然收回繩索,啄眼便沒有咬到肉。牠拍動翅膀,又衝天飛起,直入雲端,不多時又重新撲下,如此三五次,最後一次牠忽然在空中轉折,淩昊天一個不留心,終於被牠咬到了肉。啄眼立時將肉銜到一旁地上去吃,為怕別的鳥類看到,伸出兩隻翅膀將肉遮住。


趙觀看得有趣,笑道:“你馴馬不夠,還要馴鷹麼?”



淩昊天笑道:“鷹可比馬聰明多了。”待啄眼吃完,又綁上一塊肉,揮舞繩索讓牠來奪。須知飛鷹乃是鳥禽中最精準凶猛的獵食者,目力奇佳,幾十裏外的細小事物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一旦盯上了獵物,從雲端落到地麵隻要幾霎眼的時間,彈指間利爪便已抓上在田野間奔跑的野兔田鼠之類。有些較大的鷹類甚至能捕食豬羊,牠們往往將整隻羊抓起,摔到地上,如此幾次將獵物摔死了,才落下吃食。


在淩昊天的訓練下,啄眼行動愈發敏捷,總能在三次內咬到肉。啄眼此時已完全長成,展開翅膀時比淩昊天雙臂伸開還寬,羽毛黑棕夾雜,豐潔齊整。牠對淩昊天的指令極為聽從,甚至能依從指令去攻擊遠處的獵物,並將獵物叼回來。


淩昊天和趙觀眼見遍尋不得萬馬之穀,倒也不甚在意,有時爬到山頂看看大漠壯闊的景觀,有時騎馬在戈壁上盡興快奔一陣,便也自得其樂。


紅綢姑娘仍舊對趙觀一往情深,每日一有空閑便跟在他身邊不去,款款深情,倒也令趙觀甚為感動。多坦多此時已看出淩趙二人武功高強,絕非常人,雖擔心女兒跟趙觀交往,卻不敢公然阻止,隻能背地裏教訓女兒幾句,內心暗暗盼望初雪趕快落下,自己好領大家回頭離開戈壁,送走淩昊天和趙觀這兩個莫測高深的漢人。


這日多坦多帶著淩昊天和趙觀入山行走,仍舊沒有找到甚麼有馬的山穀。趙觀見天候漸涼,說道:“咱們離大營不遠,今夜幹脆多走點路,回去大營休息吧。”


淩昊天也表讚成,三人便回頭找下山的路。將近山腳時,卻聽啄眼在頭上高鳴,聲音淒厲,淩昊天暗覺不祥,快步奔去,遠遠便見營地冒出火光,多坦多皺眉道:“紅綢不懂事,生起這般大火做甚麼?”


趙觀卻看出不對,凝目望去,說道:“不好,是咱們的帳篷燒起來了!”三人連忙趕下山去,卻見幾個帳篷都籠罩在火光之下,車上的糧食清水也被一劫而空。多坦多大驚失色,叫道:“是強盜!紅綢,紅綢,你在哪裏?”


趙觀搶入火燒的帳篷探視,但見一個小夥子滿麵血汙,死在地上,紅綢和另一個叫阿泰的小夥子卻不見影蹤。趙觀臉色一變,說道:“強盜劫走了人!”


多坦多坐倒在地,捶地嘶聲哭道:“紅綢,紅綢,是爹不好,怎能放你一個在這裏?天殺的強盜,狗娘養的強盜,幹麼跑到戈壁上來撒野?”


淩昊天和趙觀都是又驚又怒。淩昊天道:“火還在燒,人未能走遠。”趙觀道:“馬被搶走了,如何才能追上?”忽聽遠處蹄聲響起,淩昊天放眼望去,卻見非馬放蹄奔回,身上韁繩散落,想是被強盜捕捉去又逃了出來。


淩昊天大喜,吹哨讓非馬來到身前,說道:“非馬知道他們的去處,我們快追!”翻身上馬,趙觀一躍坐在淩昊天身後,二人縱馬疾馳而去,隻留下多坦多跪在當地,猶自痛哭不止。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39

第二百零四章 盜賊之窟



淩昊天輕拍非馬的頸子,說道:“乖馬,快帶我們去找壞人。”非馬極有靈性,沿著自己奔回的路線奔去,載著淩趙二人在星光下放蹄快馳,如一道銀箭般在幽冷的月光下劃過藍色的沙漠。


二人奔出一陣,遠遠的天邊似乎見到許多乘馬,淩昊天放慢速度,低聲道:“前麵約有百來人。現在去救人恐怕不易,最好能等到他們回到巢穴之後,再暗中闖入。”趙觀心中擔憂,說道:“但盼紅綢沒事才好。”此時群盜的蹄跡已十分清楚,二人騎馬在後緩緩跟上,將近夜半,遠遠見到群盜忽然消失在沙漠之上,似乎鑽進了一旁的山崖。


趙觀和淩昊天跳下馬來,淩昊天拍拍非馬,讓牠自己奔開,便和趙觀施展輕功向那山崖奔去。二人來到近處,卻見那山崖高高聳立,卻全無出入口,連個狹小的山洞都沒有。


趙觀皺眉道:“馬蹄痕跡確實止在此處,他們莫非鑽入了地底?”淩昊天道:“他們定已進入了山崖,我們隻是不知道秘密入口而已。”


趙觀走到崖壁旁,伸手輕敲,聽來甚是厚實。淩昊天退開數十步,抬頭仰望,說道:“他們的巢穴若在這山壁裏麵,定須有通風口。我們爬上山崖看看。”二人便向山崖上爬去。那崖壁極為滑溜,毫無著力之處,二人在黑暗中摸索著爬上,淩昊天使出在天風堡學得的輕功,縱身躍上一段,將趙觀拉上,趙觀便揮出蜈蚣索纏上高處突出的岩塊,借力再爬上一段。如此艱辛地爬了半個時辰,才來到一塊可以落足的平台上。


趙觀坐倒休息,淩昊天靠著崖壁傾聽,忽道:“你聽,有聲音!”


趙觀跳起身來,湊耳去聽,果聽得不知從何傳來隱隱的笑聲和胡樂之聲。趙觀打起火折,在平台上搜索一陣,喜道:“有啦,通風口在這兒!”二人湊過去看,果見左手邊有個深陷的洞口,聲音果然便是從洞口傳出來的。


淩昊天道:“不知能不能鑽進去?”


趙觀道:“咱們已千辛萬苦爬到這兒來了,不鑽也不行了。”說著摸索著鑽入那洞口。淩昊天跟在他身後,那洞口雖窄,要勉強爬過去卻也使得,趙觀身形高瘦,毫不費力便來到了另一端,悄悄鑽出,在洞外找到了落腳處,讓淩昊天也鑽出來。


二人低頭望去,卻見下麵是好大一個山洞,總有七八十來丈深,地麵上點起三圈火把,一百多個漢子正圍坐宴飲,笑鬧喧嘩之聲不絕於耳,圈外坐了一群樂師模樣的人,彈奏著形狀古怪的樂器。最吸引人目光的,卻是火把中心空地上的兩個漢子,二人赤著上身,手中持著大刀,互相凝視,忽然同聲大吼,衝上前攻擊對方,雙刀相交,發出當的一聲巨響,一刀過後,兩人交叉奔開,又相向持刀對峙。


淩昊天低聲道:“這兩人刀法很特別。”趙觀微微點頭,凝目望去,卻見上首放了張高大的椅子,椅上坐了一個高鼻深目的大漢,頭發鬈曲,膚色黝黑,顯非中土人氏。他箕踞斜倚,狀甚悠閑,眼光卻直直望著場中對決的二人,目光寒冷如刀。高椅旁有塊鮮豔的織錦地毯,上麵躺了一人,身上隻剩得一件小衣,赤裸的肌膚在火光下發出光亮,正是紅綢。但見她雙目緊閉,不知死活,趙觀心中一緊,暗想:“我定要救她出來。”轉過頭,卻見阿泰被綁在一根大柱子上,全身是血,似乎遭到了嚴厲的拷打。


淩昊天的眼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對敵的兩人,微微皺眉,說道:“這兩人不知是不是此處武功特別高的人。武功與他們相當的人若超過十個,我們便難以硬闖救人。”趙觀道:“坐在高椅上的大個子看來也不簡單。”


正說時,場中兩個漢子已分出勝負,一人腿上被砍了一道口子,摔倒在地。另一人是個留著胡子的漢子,洋洋得意,舉起雙手,旁觀眾人齊聲歡呼,叫囂聲響成一片。勝者大步來到高椅之前,向椅上大漢行禮。那大漢說了一句甚麼,指了指身邊的紅綢。勝者哈哈大笑,走上前將紅綢連人帶毯抱了起來,扛在肩上。



趙觀恍然道:“原來如此,他們以比武決定誰能得到俘虜。”淩昊天道:“該動手了。我們分頭辦事,一個明的挑戰,一個暗地救人。”趙觀道:“好,我去挑戰,你去救人。”淩昊天點點頭,當下看準落下的途徑,輕手輕腳地爬下,伺機救出紅綢和阿泰。


趙觀吸了一口氣,揮出蜈蚣索,卷上對麵山壁的石塊,一躍蕩下,在空中又揮索卷上低一點的石塊,如此飛躍數次,已落下地麵,站在那圈火把的中心,正麵對著椅上的大漢。


眾盜匪見他從空而降,都驚詫失色,樂聲頓止,洞中一片寂靜。坐在椅上的大漢卻麵色自若,抬眼望向趙觀,懶洋洋地拍了三下手,掌聲在洞中傳來陣陣回音,大漢低沉著聲音道:“好,好身手!”聲音中帶著三分揶揄,三分自負,三分漠不關心。


趙觀望向他,微微欠身,說道:“有蒙盛讚,愧不敢當。”


大漢向他打量一陣,問道:“你想要甚麼?”


趙觀微笑道:“我看這位姑娘長得美,也想要她。”說著向大漢肩上的紅綢指去。


椅上大漢淡淡地道:“這裏的規矩,想要就去搶。動手吧。”


趙觀拔出單刀,指向那胡子大漢,說道:“喂,大胡子!想帶走美人,還得過我這一關!”


胡子大漢重重地哼了一聲,將紅綢往旁邊地上一放,束緊腰帶,大步走上前來。火光下但見他身上筋肉虯結,高大精壯,兩隻手臂足有海碗粗細。趙觀心想:“從上麵看,看不出這家夥竟壯成這等模樣。”心中打定主意:“最不濟,總能毒倒了他。”當下揮刀指向他,說道:“來吧!”


胡子漢子麵目猙獰,眼中滿是凶光,惡狠狠地瞪著趙觀,微露牙齒,便似一頭餓極了的凶狼,正準備撲上來咬死撕裂獵物一般。趙觀心想:“齜牙咧嘴的做甚麼?你當我是小孩子,這樣便怕了你麼?”隨即明白:“這些做盜匪的,最先便是要能讓人感到害怕。若不能讓人心生恐懼,便無法輕易屈服被劫對象。看來他們的武功中也不乏這等唬人的花招。”


想到此處,他收回單刀,緩緩踏上前去,直直向胡子漢子走去,好似麵前根本沒有對手一般,眼光卻落在椅上大漢身上。胡子大漢臉上露出困惑之色,不明白趙觀在做甚麼,但見他筆直向自己走來,卻更不望向自己,好似全不將他放在眼中,不由得又驚又怒,大吼一聲,衝上兩步,揮刀向趙觀當頭砍去,風聲勁急。


趙觀早已料準他會在急怒中向自己出招,左手伸出,倏然點上他手臂穴道,右手單刀跟上,架在對手頸中。這兩招出其不意,後發製人,眨眼間便製住了對手,旁觀眾盜一齊霍然站起身,跨上一步。


趙觀眼光望向大漢,說道:“他不是我的對手。你才是我的對手。”說著將胡子漢子向旁一推。胡子漢子踉蹌退開,隻嚇得臉色蒼白,忙伸雙手握著自己的頸子,確定咽喉沒被那快捷無倫的一刀砍斷。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43

第二百零五章 大盜之王



眾盜匪齊聲吼叫,一擁而上,圍繞在趙觀身旁。趙觀向眾人環視,但見眾匪個個身高體壯,如狼似虎,心想:“小三說得不錯,這些人中若有超過十個高手,我們便難以救人逃走。”


他望向椅上大漢,微笑道:“我向你挑戰,你便派一群手下上來圍攻,這算甚麼?”


一個會說漢語的盜匪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麼?他是沙漠大盜之王,你放尊重些!”趙觀回頭望了開口的漢子一眼,微笑道:“大盜之王麼?沒聽見過。”


大盜王臉色自若,坐直了身子,笑了笑,說道:“沙漠大盜之王胡裏阿,橫行大漠三十年,劫案上百,殺人逾千,千裏內無有敵手。你是誰?”


趙觀搖頭道:“沙漠上荒涼偏僻,原本就沒有幾個人,來往的都是些綿羊般的商旅,你當然未曾遇上敵手了。是英雄好漢的,怎不放膽到中原去闖闖?隻怕你還未走入中原半裏,就被鄉下練刀使劍的村漢殺個措手不及,逃之夭夭了。至於我麼,說出我如雷貫耳的大名來,隻怕你孤陋寡聞,更沒聽見過。”


胡裏阿聽趙觀言語如此不客氣,霍然站起身來。但見他身形巨大,上身穿著一件血紅色的對襟背心,下身是一條寬鬆長褲,腳踝處用金繩紮起,頭上戴著直筒圓帽,卻是倭圖曼突厥人打扮,腰間掛著一柄彎刀,在火光下閃著寒光。趙觀對彎刀這兵器甚是敏感,見他佩帶彎刀,先就皺起了眉頭,說道:“盜亦有道,我一般不輕易殺死盜匪。今日你惹到我頭上來,搶我貨物,劫我女人,我可不能跟你幹休。”


胡裏阿緩步上前,拔出彎刀,冷然向趙觀凝視,眼神中閃著殘酷寒冷的光芒。趙觀望著他的臉,腦中忽然閃過年幼時曾經作過的一個噩夢:那是他第一次殺人的晚上,他夢到了一個全身流血的魔鬼,惡狠狠地向他瞪視,一步步向他走來,伸手想要將他掐死,他嚇得驚叫醒來。後來殺人多了,夢中那魔鬼的身影就越來越模糊了。他忍不住暗想:“他媽的,這家夥怎麼長得這麼像那個魔鬼?”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強烈恐懼,握刀的手竟有些不穩。


胡裏阿仍舊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來,離開趙觀三丈,並不止步,卻向旁跨出,繞著趙觀行走,寒冷如刀的眼光在他身上盤桓不去。趙觀感到背後發涼,忽想:“世上最愛殺人的,莫過於死神。這大盜王顯然是跟死神一流的人物,嗜血好殺,冷酷無情,全身上下滿布殺氣,讓人不寒而慄,打從心底感到害怕。他媽的,我為甚麼要怕他?我遇過的高手沒有五十,也有一百,怕這家夥個鳥?”但一時就是無法提起勇氣,一瞥眼間,看到淩昊天隱身在岩壁之上,凝目望著自己。趙觀忽然想起淩昊天在呂梁山上麵對上百敵人圍攻的情景,即使生死難料,他始終神色自若,毫無懼容,豪氣萬丈,心想:“小三兒有這等勇氣,我難道便沒有?”


想到此處,忽然仰天大笑,笑聲在石洞中震蕩回響,將眾人的耳鼓都震得嗡嗡作響。大盜王臉色不改,便似沒有聽到一般,仍舊繞著趙觀行走,手中彎刀時而左右揮劃,充滿了威脅。


趙觀卻已定下心神,轉頭向大盜王看去,笑道:“你嚇不倒我的。接招!”一躍上前,揮刀斬向大盜王的腰間。大盜王揮刀擋架,隨即上步進攻,刀勢極為迅捷。趙觀側身避開,臉上被刀鋒略略帶過,便覺肌膚生痛,那彎刀竟是世間少見的寶刀。他心中一凜:“二刀相交,我的刀隻怕要斷。”當下施展輕功跟對手遊鬥,伺機進攻,盡量避免雙刀相觸。大盜王身形高大,行動竟敏捷已極,絲毫不在趙觀之下,趙觀仗著披風刀法,一招招搶著往對手攻去,似乎隻見刀光,不見刀身。數十招過去後,兩人同時向後躍開,暫時停手,相對凝望,趙觀知道自己無法在一百招之內製住他,心中急思對策。



大盜王眼見趙觀刀法精奇,心中也暗自驚訝,眼中凶光益盛,大吼一聲,衝上前來,揮刀橫斬,勢不可當。趙觀也跨步上前,舉刀相迎,但聽當的一聲,趙觀手中單刀從中斷絕,大盜王見機不可失,彎刀直向趙觀頭頂劃下。卻不知趙觀是故行險招,蓄意讓他砍斷自己的單刀,看他彎刀砍來,早已有備,就地一滾,將剩下的半截單刀刺入大盜王腿上,登時鮮血迸流。大盜王大叫一聲,跪倒在地。他危急中猛揮彎刀,將趙觀逼退,旁觀眾盜見首領失利,一齊衝上前來,揮刀往趙觀斬去。


趙觀手上單刀已斷,隻能扯下腰間蜈蚣索橫掃出去,毒死近前兩個盜匪,但眾盜悍狠已極,全不懼怕,仍舊蜂擁上前,非要殺死他才甘心。趙觀心想:“不能糾纏,脫身要緊。”揮動蜈蚣索護身,直往門口闖去。


大盜王見他要逃走,叫道:“守好那女子!”回頭一望,卻見紅綢已不在當地,原本被綁在柱子上的阿泰也消失無蹤,卻是淩昊天趁他二人決鬥時出手救走了。大盜王抬頭四望,正見到淩昊天一手拉著一個,站在十多丈高的一個平臺上,正想法接趙觀上來。


大盜王大怒喝道:“殺了這兩個小子!”群盜從未見過首領如此暴怒,忙一擁而上攻向趙觀,另一夥盜匪則爭著爬上山壁去抓淩昊天。


淩昊天見趙觀受人圍攻,難以脫身,心中焦急,當即抱著阿泰和紅綢一躍而下,揮掌震退幾個盜匪,來到趙觀身邊。二人聚在一起,士氣一振,但此時眾盜匪漸漸逼近,二人須得保護紅綢和阿泰,難以放手大戰,情勢甚是不利。


淩昊天道:“闖不出去,隻能往裏麵暫避。”


趙觀點頭道:“隻能如此了!”揮鞭攻向近前的一排盜匪,將眾人趨退,淩昊天也揮掌逼退從旁攻上的數人,叫道:“走!”拉著阿泰,順手抓過一枝火把,轉身便向身後一個黑暗的甬道奔去。趙觀抱起紅綢跟上,也消失在甬道之中。眾盜見他們不往外逃,竟往內闖,都是一呆,隨即大聲吶喊,緊跟追上。


淩昊天手持火把在前快奔,但見那甬道彎彎曲曲,每過一段就有一個三分叉口,他不暇多想,隻選中間的通道奔入,奔過後不忘回頭記憶來路。趙觀斷後,在路上撒下各種毒粉毒藥,毒倒阻擋追上來的敵人。


四人此時已然看出,這地洞並非天生,卻是人工開鑿而成。如此奔出六七十丈,身後的叫囂聲仍隱隱可聞,四人不敢放慢腳步,但覺地勢愈來愈高,到後來便是一道直往上去的階梯。阿泰雖年輕力壯,但身上才受了拷打,哪裏禁得起如此長久快奔,直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淩昊天伸手托住他的後腰,帶著他往階梯上奔去,趙觀背著紅綢跟在後麵。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44

第二百零六章 秘穴機關


四人來到階梯的盡頭,迎麵出現了一扇雕刻精致的銅門,門上以紅漆寫著彎彎曲曲的突厥文字。趙觀皺眉道:“他媽的,看不懂。”淩昊天更不去看,伸腿便將銅門踢開,麵前陡然閃過一道耀目的銀光,淩昊天連忙向後一縱,伸手將趙觀也扯倒在地。趙觀倒地前已瞥見門後情景;但見三柄利刃從門後急速飛出,交叉砍下,若不是淩昊天後退得快,這利刃早將來人的頭斬將下來了。


淩昊天心中怦怦亂跳,定了定神,說道:“這地方看來藏有不少機關,讓我先進去。”從門坎上拔下一柄利刃,拿在手上,另一手執持火把,緩緩跨入。卻見裏麵是好大一間石室,上麵黑黝黝地看不見頂,四周也寬廣不見邊際,隻看得見腳下地板以各色彩石鑲成交叉盤迭的花紋,極為精致華美,遠處牆上隱約能見到金色銀色的飾品,卻看不真切。近處的牆腳放了一排黑木箱子,箱中散散地放置了無數晶亮耀眼的珍珠寶石,也不知是真是假。淩昊天無暇多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跨出一步。


趙觀聽得階梯之下隱隱傳來群盜的腳步聲,向阿泰和紅綢道:“不要作聲。來人不多,我能解決。”悄聲跨下幾層階梯,手中握著一把喂毒銀針,凝神傾聽,一邊注意下麵來人的腳步聲,一邊留神淩昊天在上麵室中的情況。


淩昊天走入室之中兩步,便聽四處響起細微的格格之聲,似乎有許多機括在運作。他心生警惕,揮手將火把扔出,落在身前兩丈之處,左手反手從門邊拔下另一柄利刃,雙手持刀分禦左右。才剛站定,便聽前後左右呼呼風響,攻擊竟從四麵八方同時發出,淩昊天借著火光看清楚了,卻是無數用鐵鏈懸掛的斧頭從空中飛下,直往自己身上斬來。他眼捷手快,左右手分別揮刀將斧頭蕩開,轉瞬間擋去了二十四枝斧頭的攻擊。他知道斧頭飛去後又會蕩將回來,凝神注意斧頭的去勢,蕩回來時便有準備,不用轉頭去看,隻聽風聲就知道斧頭從何處飛回、力道多強,反手揮刀去擋。


趙觀聽得室中兵器相交聲大作,心中一驚,連忙奔到室口探視,微弱的火光之下但見淩昊天站在石室中央,獨自抵對二十四枝飛斧的飛舞攻勢,竟自揮灑自如,斧頭始終未能攻入他身周一尺。趙觀隻看得手心捏著一把冷汗,想進去相助,卻怕自己忙未幫到,反而擾亂了他的心神,心想:“我早知小三兒的武功出神入化,卻不知竟已高明到此地步!若換做是我,隻怕一兩下也擋不了。”


但聽腳步聲響,階梯之下眾盜匪也已聽到頭上傳來兵刃聲響,紛紛循聲追上。趙觀退下守在梯口,待敵人奔近,便射出一把毒針,當先七八人盡皆中針,全身痲痹,沿著階梯滾下,直撞在後麵的人身上。眾盜見毒針厲害,不敢硬闖,隻牢牢守在梯口,不讓趙觀等逃出。趙觀知道大盜王很快便會來到,他一到自會指揮眾盜攻上,自己在暗中雖可使毒,但要驅退這上百名大盜卻不容易。


正心急時,但聽頭上金鐵相交之聲漸緩,淩昊天叫道:“我已破關,快跟我來!”趙觀當即奔上階梯,拉著阿泰紅綢快步進入那石室。群盜見他跑去,登時隨後追上,奔到門口時卻霍然止步,竟似不敢進入。


淩昊天已奔到石室對麵,拿著火把尋找出路,趙觀回頭望向站在門口叫囂卻不敢進來的群盜,心中生起一股不祥之感,說道:“小三,咱們好像來到不該來的地方了。”


卻聽一個漢人盜匪叫道:“你們已進入死亡之靈的寢室了!等著吧,死亡之靈定要教你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趙觀聽他說得凶狠,不禁頭皮發麻,背上一涼,口中罵道:“甚麼死亡之靈的寢室?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子、公主娘娘,誰的寢室都敢去!”


淩昊天此時已拉下對麵牆上一幅巨大的織錦畫毯,毯後露出一扇金色大門。他伸手去推,那門順勢而開,裏麵又是一間房室。淩昊天道:“這邊有出口。咱們去是不去?”趙觀道:“看這情勢,我們自是不能回頭了,還是上前吧。”



四人便來到金色大門之下,但見門後是另一間房室。淩昊天生怕這室中也有刀斧之類的機關,說道:“我先進去探探。”


這房室比先前那間小上許多,牆上掛滿了人像圖畫,畫得似乎都是倭圖曼突厥帝王的肖像。趙觀舉起火把觀看,注意到地板上畫著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身上蓋滿了紫色的鱗片,長著蝙蝠般的翅膀,口中吐火。他不知那是西方傳說中的火龍,甚覺古怪。忽然那龍似乎動了一下,趙觀一呆,還道自己眼花,蹲下去看,卻聽淩昊天驚叫道:“快出去!”


此時卻已不及,四人但覺腳下不穩,整塊地板竟倏然傾斜過來,垂直向下,四人全無借力之處,身不由主地滑了下去,跌下十餘丈,才碰到一片硬地。


淩趙二人安然落地,落地後忙接住了阿泰和紅綢,幸而都未受傷,但眼前漆黑一片,不知身在何處。


趙觀罵道:“他媽的,好個陷阱!”


淩昊天四處摸索,覺出身在一條長長的甬道之中,地麵傾斜,隱隱傳來流水的聲音。趙觀取出火折,好不容易才打著了,抬頭四望,說道:“咱們往上走,還是往下走?”


淩昊天忽然跳起身,叫道:“往下,有東西來了,快逃!”果聽身後隆隆聲響,趙觀回頭看去,遠遠但見一塊巨大的圓石沿著甬道急滾而來,這甬道甚窄,大石滾來更無處可避,淩昊天急叫:“走!”


二人一個背起阿泰,一個抱著紅綢,頭也不回地向前急奔,但覺甬道越來越向下傾斜,身後大石越滾越快,聲音越來越近,若是被它碾過,那可是鐵定要成為一灘肉泥了。紅綢嚇得尖叫不斷,阿泰滿麵蒼白,淩昊天和趙觀隻能施展輕功,加快腳步拚命狂奔。但見前麵透出光線,似乎是個出口,兩人急奔來到洞口,趙觀急忙停步,低頭一望,罵道:“他媽的,是個深穀!”


淩昊天抬頭望去,叫道:“抓住我的腰!”趙觀無暇多想,伸手便抱住了淩昊天的腰,淩昊天挺身向上一躍,高起數丈,正攀著了洞口之上一塊突出的岩石,他手臂用力,將自己和另三人硬拉扯了上去,紅綢尖叫聲中,那巨大圓石已從洞口滾出,轟然落下,跌入深穀。眾人都忍不住低頭望向那大石,耳中似乎仍嗡嗡地響著大石在身後急追的隆隆之聲。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44

第二百零七章 亡靈寢室


趙觀罵道:“他媽的大石頭,摔死你才好!”正要往下跳回洞口,淩昊天叫道:“慢著!還有!”


趙觀一呆,卻聽洞中果然傳出隆隆聲響,又是一塊大石從洞口滾出,跌入穀裏。


趙觀吐出舌頭,說道:“這鬼地方是甚麼人布置的,老子一萬個佩服,甘願向他磕頭!”淩昊天道:“他要定了你的命,你還向他磕頭做甚?”趙觀道:“我平生最佩服聰明智巧之人,就算真丟了命,這頭還是要磕的。”淩昊天笑道:“剛才在那銅門門口,咱們的頭都差點被切下來了,你做了鬼怕也找不到頭來磕。再說,弄兩塊大石頭滾出山洞,哪裏算得聰明智巧?你在龍宮住過,難道沒見識過龍宮裏的種種機關?那才叫厲害呢。”


趙觀搖頭道:“不然,不然。龍宮中的布置是個大迷陣,需要有人在後操縱,才能困住或擊傷敵人。這地方的機關就算沒人操縱,也能揮刀斷頭,大石壓身,非把敵人弄得粉身碎骨、屍骨無存不可。設計者即使死了幾百年了,還是可以殺人於百年之後,泄恨於千裏之外。”


淩昊天道:“不然,不然。這大石頭滾完就沒了,以後就殺不了人了。”趙觀道:“難道那些盜匪不會再弄些大石頭來裝進去麼?”淩昊天道:“你看這些盜匪的模樣,能有這等耐性腦筋麼?”趙觀道:“說得也是。小三,你手臂累壞了沒有?虧你興致忒好,喜歡吊在這懸崖峭壁上練功夫。”淩昊天道:“我平日就愛這麼練功,今兒正好溫習一下。你抱人腰圍的功夫也當真不錯,緊抓不放,我腰上怕已被你抓出幾塊瘀青啦。想是平時多有練習。”


紅綢和阿泰眼見四人懸掛在半空之中,全靠淩昊天雙手抓著一塊岩石,大風吹來,四個人左右搖蕩,情勢當真不能更加驚險了,而淩趙二人兀自鬥嘴說笑,恍若無事,隻能死命抓著二人的肩膀,全身冷汗濕透,胃中緊縮翻騰,嚇得連發抖都不會了。


趙觀笑道:“我趙觀抱人腰圍的本領自然是一流的,但若是平時,打死我也不抱男人。現今咱們活命要緊,才出此下策。喂,你耳力好,快聽聽這山洞裏還有沒有大石頭娃娃要迸出來。”


淩昊天將耳朵貼在石壁上,說道:“石頭沒有了,但有十多個人從甬道奔出,大概想看看我們死了沒有。”趙觀道:“他們想在地上找到四個被壓扁的人,可惜要讓他們失望了。”說著雙手一鬆,落在石洞洞口,抓住了紅綢的手,說道:“你好好抓著我,不要離開。”紅綢顫抖著答應了。


淩昊天也已跳下,落在洞口,抬頭望去,但見那甬道坡度傾斜向上,不易站立,敵人若從甬道內攻來,眾人極易被逼得後退,一不小心便會跌入深穀。


趙觀道:“你說該如何?”淩昊天道:“區區十多個人,就讓百花門主解決吧。”趙觀笑道:“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


淩昊天拉著阿泰退到趙觀身後,站穩腳步,做為他的後盾。趙觀靠著山壁而立,但聽腳步聲漸漸接近,來到身前時,陡然揮出蠍尾鞭,打在當先三人身上,那三人哼也沒哼便軟倒在地,有一個支持得久些,向前走了兩步,無法控製,直向洞口滾出去。淩昊天伸手抓住了他,將他向甬道內扔去,撞倒了兩個人。後麵七八人不知發生了甚麼事,大呼小叫,不知該進還是退,趙觀已縱身上前,蠍尾鞭揮處,將眾人全數毒倒。


趙觀收起蠍尾鞭,說道:“走吧。”


四人便向甬道內爬去,紅綢和阿泰手腳發軟,竟無法走動,趙觀和淩昊天隻好一人一個,背起二人向內行去。行出一陣,來到最初跌落之處,趙觀道:“那些追兵自然不是摔下來的了。這裏定有其他入口。”淩昊天在四周石壁敲打一陣,喜道:“在這裏了。”揮掌擊去,那石壁後果然是空的,他這一掌力道強勁,那石壁被他打穿了一個洞。他背著阿泰,當先鑽了進去。



卻見石壁後又是一條甬道,跟先前那條平行,卻黑暗得多。趙觀悄聲道:“我若是設計機關的人,就在這兒再多放置兩塊大石球,不同的是前麵沒有出路,來者必死無疑。”話聲才落,便聽隆隆聲響,竟真有一塊大石從甬道的一端滾來。淩昊天叫道:“退回去!”四人忙從洞口鑽回去,但聽轟隆一聲,那大石直撞下來,煙霧彌漫,良久方散,但見大石正好擋在淩昊天剛剛打出的洞口,四人要是遲出一步,不免血肉橫飛了。


淩昊天笑道:“論陰毒機謀,你跟設計這機關的人可說不相上下。”趙觀罵道:“他媽的,我雖使毒,可及不上這家夥毒辣的萬分之一。非要讓人死得慘不堪言,他才高興。”


淩昊天上前推了一下大石,那石頭紋風不動。他皺眉道:“這石頭是專為擋住出路的。我們得看看這甬道有沒有別的出路。”他又在甬道四周摸索,忽然覺得頭上吹來一陣微風,他抬頭望去,卻見甬道頂上似乎有個洞口,便沿著石壁攀爬上去,鑽入那個洞口。卻見上麵是個不小的石洞,淩昊天打起火折子,不由得一驚,卻見洞中端端正正地坐了一幅枯骨,身上的袍子似乎是以金銀絲線織成,極為華麗,在火下閃閃發光,死人灰白色的頭發仍披散在肩頭,頭顱正對著入洞來的人,盤膝而坐,雙手放在膝上,手中捧著一塊巨大的金剛鑽,在火光下發出耀目的七彩光芒。


趙觀也爬了上來,見到那死人,奇道:“這人怎麼死了還坐得這麼直?”淩昊天搖頭道:“他身後或許靠著甚麼。”趙觀往前一步,便聽頭上微響,三枝鐵叉當頭落下,直戳入地上。趙觀連忙後退避開,罵道:“好個死人,連接近你的屍骨都不準麼?”隨即醒悟,說道:“這人想必便是設計這石洞機關的人了!”


淩昊天道:“他為自己選了這個墓穴,倒是別出心裁得很。”抬頭四望,卻見牆上刻了不少字,都是橫寫的突厥文字,色做鮮紅,看來怵目驚心。最靠邊的幾行字卻是漢文,橫寫著“盜墓者死”四個大字,其下寫著數行小字:“天潢帝裔落他鄉,武功蓋世闖天涯。橫行沙漠六十載,殺人無算骨如山。珍寶奇貨滿山窟,無人可奪盡隨我。誰敢入我亡靈墓,粉身碎骨冤魂出。一錙一銖若敢取,亡靈親手誅殺爾!”最後署名是“死亡之靈”。


趙觀咂舌道:“這人當真小氣得緊,死了還要牢牢守住自己的財寶,誰敢偷盜,他便坐在這兒親眼看著他死。”淩昊天歎道:“這人聰明絕頂,當年定是一世梟雄。他單獨死在這兒,晚年似乎悲涼得很。”


二人對這死亡之靈設計機關的才智甚是佩服,一同在死亡之靈的遺骸前恭敬行禮,才退出墓穴。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45

第二百零八章 沙漠日出




二人出得墓穴,心中都不禁擔憂,這人若決意要殺死入墓的人,看來這裏是不會有別的出口了。


淩昊天道:“這甬道若是沒有別的出路,我們隻能爬下山崖了。”


趙觀在甬道山壁四周摸索了一圈,終於不得不放棄,歎道:“別無他法,隻能鋌而走險了。”二人來到洞口,向下望去,洞口離地至少有七八百丈,山壁垂直而下,顯然極難攀爬。


趙觀搖頭道:“咱們早先爬上通風口那一段好生累人,我道今年爬的山都已爬足數了,沒想到還有得爬。”淩昊天笑道:“爬上難,爬下容易。別抱怨了,走吧。”


二人當下解下衣帶,將阿泰和紅綢分別綁在身上,互相又以繩索牽連住,危急時可以互相救助。一切準備停當,淩昊天蹲下身低頭望去,吸了一口氣,說道:“從右邊下去似乎較為容易,若能落入那山穀裏,至少可以避開盜匪的追殺。”


趙觀道:“不錯,我跟著你便是。”二人便先後落下。


二人打殺奔逃半夜,體力並不甚足,若是慢慢爬下,大約到半路就要累得爬不動了,反而危險,隻能冒險快落,各自看準五六丈下的落腳處,一起跳下,抓緊山石,穩住腳步後,便再次跳落。如此在陡峭的山壁上縱躍而下,非輕功極高者不可辦;淩昊天模仿在銀瓶山莊遇見的空飛和飛天的身法,總能設法在微微凸出的山壁石塊或樹根上借力,隻要能有一分可借力之處,就能減緩速度,不致失去控製。


趙觀輕功不及,隻能借助於淩昊天的穩穩下落來減緩自己下落的速度,有時落下太快或腳下滑了,就拉住和淩昊天相連的繩索穩住身子。


這一路下山驚險已極,淩昊天心中一片空明,不去想自己已爬了多久,或還須爬多久,隻一心一意地向下落去,身法沉凝穩重。趙觀也早收起笑謔散漫,神色嚴肅,全神貫注地向下攀落。


過了半個多時辰,天色漸漸亮起。遠處天空泛起一片淺紫色的朝霞,接著慢慢轉為粉紅色、淡黃色、金黃色,忽然之間,隻見一輪耀眼的朝日從東方冉冉升起,廣大的天空倏然變幻成清新的亮藍色,陰冷淒寒的沙漠之夜轉眼便成烈日當空、燦爛光明的白晝,放目望去,隻見一片碧藍晴空覆蓋著無邊無際的金黃大地,煞是壯麗。


這大約是淩昊天和趙觀這一輩子中所能看到最美麗的日出了,二人身懸山崖之上,性命便在呼吸之間,卻同時停下手腳,怔然望著這奇瑰無邊的日出美景,忍不住為其震懾,衷心讚歎。


良久,淩昊天才噓了一口長氣,說道:“走吧!”


又攀爬了不知多久,淩昊天的雙腳才終於踏上實地,好似剛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一般,他猛然搖了搖頭,想看看自己是否真醒來了。


趙觀隨後爬下,一落下地便一跤坐倒,叫道:“死山崖,長那麼高,存心要我的命麼?”又急著解開紅綢的綁縛,看她怎樣了,紅綢卻早因驚嚇過度,昏了過去。倒是阿泰還一直清醒著,解開綁縛後,呆了好一陣,才忽然向著淩昊天跪下,磕頭叫道:“你是神人,是菩薩,救了我的小命,阿泰一生粉身難報!”


淩昊天也已累得沒了力氣,伸手拉他起來,笑道:“傻小子,咱們還沒逃出生天呢,你別高興得太早了。”


阿泰臉色一變,顫聲說道:“還……還沒逃……逃出?”


趙觀歎了口氣,說道:“可恨天亮得快,我們剛才從山下爬下,盜匪多半早已看到了。他們找到這裏隻是遲早的事。小三,你說我們該怎辦?”


淩昊天道:“要打,我現在是打不動了。要逃麼,也不一定逃得動。”



趙觀道:“不如叫你的非馬來。”淩昊天拍手道:“是,我怎麼忘了牠?我們快出穀去找非馬。若能讓阿泰和紅綢先騎非馬離去,我們自能設法逃走。”


三人當下往穀口行去,翻過一座小崗,來到先前找不到入口的山崖之旁。卻見崖前站了三十多個勁裝盜匪,手持武器守護洞口,另有二十人一夥的漢子到處巡邏搜索。


淩昊天放眼望去,卻見遠處一隊漢子繞著什麼在追逐,圈中一匹白馬瘋了般地跳躍奔馳,不斷躲開眾漢子扔去的套馬索,在陽光下顯得異常耀眼,正是非馬。


淩昊天和趙觀對望一眼,趙觀道:“你出聲喚馬吧,引來盜匪也不妨,非馬應能帶著紅綢和阿泰甩脫追兵。”


淩昊天點頭道:“不錯。”當下提氣叫道:“非馬!”


非馬聽到主人的呼喚,長嘶一聲,如風般奔近前來。淩昊天將阿泰扔上馬背,趙觀也抱起紅綢讓她坐在阿泰身前。淩昊天輕拍馬臀,說道:“乖乖非馬,快帶他們逃走!”


非馬轉頭望向淩昊天,低鳴數聲,似乎十分不舍。淩昊天笑道:“笨馬,我不會那麼容易就死的。快去!”非馬長嘶一聲,放蹄快奔,霎時卷起大片黃沙,遠遠地去了。


其餘盜匪早已望見二人,紛紛跳上馬背追來。淩昊天和趙觀連忙轉身奔入山穀,眾盜匪顧不得去追非馬,高聲大喊,策馬隨後追入山穀。


二人花了大半夜的時間攀落山崖,體力早已不支,這時奮力逃跑,不禁腳步蹣跚,氣喘籲籲,甚感狼狽。趙觀邊跑邊笑道:“小三兒,我每次救美人都得冒險賣命,這回可連累到你啦。”淩昊天笑道:“怕甚麼?我難得可以爬山,跑跑路,練練功,有甚麼不好?”


二人淨往崎嶇多樹的山林奔去,讓身後群盜的馬匹難以追上。他們知道阿泰和紅綢多半已無危險,心中都覺無比輕鬆,渾不將身後的窮凶極惡的盜匪群放在心上。


如此奔出半日,日頭漸烈,二人口幹舌燥,便在一條小溪旁停下喝水,休息一陣,重又向山裏行去,到了夜晚,便在小溪旁睡了一夜。次日起來,二人都是精神一振。此時盜匪已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但二人入穀已深,逃跑之時不辨方向,卻已迷失了路徑。二人隻能沿著河流走去,至少有水可喝,但要找到多坦多和營地,隻怕是難如登天了。二人想回頭去找盜匪,想法奪來幾匹馬,眾盜匪卻不知怎地消失無蹤,一個也找不到了。


趙觀歎道:“我們昨日死命逃避那些盜匪,現在想找他們卻又影蹤不見,老天真是會開我們的玩笑。”淩昊天道:“我們跑來這鳥不生蛋的大沙漠裏,本是自己跟自己開玩笑,怎能怪到老天頭上?”趙觀辯道:“若不是老天窮極無聊,又怎會造出這片幹燥熱極的大沙漠?”淩昊天笑道:“你歪理特別多,好吧,算你對便是。”


二人雖知眼前景況很不樂觀,一路談談說說,倒也不覺絕望頹喪。兩人離開溪水前用牛皮袋子裝了滿滿一大袋水,打算走一日是一日。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45

第二百零九章 萬馬之穀


如此在山中走了數日,又回到了戈壁之上,眼前半點人煙也不見,就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黃沙。傍晚時淩昊天用彈弓打了一隻大雕,生火烤來吃了,晚上二人便在沙裏挖了兩個坑睡下。


次日清晨,趙觀抬頭遠望,指著遠處一座山峰道:“那座山看來很眼熟,多坦多他們應當便在山的那一側。”淩昊天搖頭道:“我們那晚騎著非馬跑了半夜才來到盜窟,離營地總有幾百裏之遠,阿爾泰山區連綿廣大,要憑著山勢找回去,隻怕沒那麼容易。”趙觀道:“不管如何,都得翻過這座山。”


二人商量之下,別無他法,便向山上行去。那山異常陡峭,比兩人前幾個月爬過的山路都陡峭得多,山上怪石嶙峋,色做深黑,像是火山爆發後形成的岩石。


這日兩人爬到一個嶺上,一麵是猙獰的矮樹,另三麵視野空闊,放眼望去,但見黃澄澄的盡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哪裏分辨得出東西南北?


趙觀望了一陣,也不由倒抽一口涼氣,苦笑道:“真沒想到我們會被困在這見鬼的大戈壁裏,再也出不去啦。”


卻聽淩昊天一聲不響,趙觀微覺奇怪,轉頭問道:“怎麼了?”


但見淩昊天雙目直視,竟自看得呆了。趙觀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也不由得吸了一口氣,卻見矮樹叢後竟是一個極大極深的山穀,穀中一片澄清的湖水,如明鏡般反映著碧藍色的天空,湖的周圍滿是嫩綠青草,草原上遍布黑點白點,竟是無數匹野馬正悠閑地吃著水草。


趙觀低聲道:“萬馬之穀!”淩昊天喃喃地道:“就是這裏了!”二人對望一眼,雙手互握,相對大笑。二人又呆望了一陣,才翻過山嶺,向穀中攀下。這一帶山勢險峻,兩人直花了一個多時辰才進入穀中。但見那穀極大,地勢險峻,四壁高峰入雲,二人若不是一路來到這高峰峻嶺之上,也絕不會發現這個山穀。


原來這山穀在不知多少年前曾是個火山山口,火山爆發多年以後,山頂崩潰,因而在這山頂之上形成了一個凹陷的平坦穀地。隻因地勢低落,氣候溫和,加上穀底積存的湖水,才形成這個水草豐饒的福地。不知何年何月,穀中來了幾匹野馬,從此便在穀中繁殖,因環境得天獨厚,竟長成為世間少見、健壯神駿的名駒。


淩昊天放眼望向草原上的野馬,有的在湖邊喝水,有的低頭吃草,有的彼此奔馳追逐,一匹匹都駿美已極,自己的非馬果然是從這個山穀出來的,心中歡喜,說道:“這兒的馬駿美如此,留在這穀中豈不太過可惜?”


趙觀道:“你打算如何?”淩昊天道:“咱們既然來到這裏,自該多帶幾匹馬出穀去。”趙觀道:“好!就帶一百匹走,我們各挑五十匹,怎樣?”


淩昊天笑道:“馴服一匹非馬就費了我不少功夫,你要馴服五十匹,想在這兒住上一年半載麼?”趙觀笑道:“咱們能馴服多少便帶走多少。就算馴服不了,也可以先趕回去了,再慢慢馴服。”淩昊天道:“好,就是如此!”



二人當下各自馴馬趕馬,所幸這穀中眾馬性情都比非馬溫和許多,兩人在穀中待了十多日,已馴服了五十多匹野馬,用樹皮搓成繩子栓上了。穀中多奇鳥野鹿,湖中多肥魚蚌類,兩人打獵捕魚果腹,竟都是少見的美味。晚間二人生起營火,躺在大湖邊上,眼望滿天繁星,傾聽湖水輕擊岸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都感到從所未有的平和安逸,恬靜自在。淩昊天隻恨沒有美酒相陪,趙觀隻憾沒有美女作伴。


淩昊天衷心愛上了這奇異的萬馬之穀,簡直不想離去了。還是趙觀忍受不了這野地生活,更加受不了沒有女人的日子,催促淩昊天離去。


二人於是將百來匹馬趕到一處,找到出穀的路,將馬匹成群帶出山穀。淩昊天臨走前回頭望向這寬廣瑰麗的山穀,留戀不已,說道:“此生不知還有無機緣重回此地?”


趙觀拍拍他的肩頭,笑道:“不如這樣,我跟你約定,咱倆四十歲那年,再一同回到此地,再帶個一百匹馬出穀。你說如何?”


淩昊天哈哈大笑,心知未來的事情難以逆料,然而有好友趙觀這一句話,就算此生再也無緣回來此地,也足以感到寬慰了。


二人沿著阿爾泰山脈而去。不數日,但見迎麵一匹白馬如旋風般快奔而來,正是非馬。原來非馬記掛著主人,將阿泰和紅綢帶到多坦多的營地之後,就回頭來尋,獨自在戈壁上奔馳了幾日,早已疲勞困頓至極。幸而啄眼跟著牠飛來,能幫牠找到水源,一馬一鷹為了找主人,竟在這大沙漠上互助合作起來。


非馬見到淩昊天,高聲長嘶,極為興奮。淩昊天看牠身上肮髒,瘦骨嶙峋,心中疼惜,忙拿出水來喂牠。啄眼落在淩昊天肩頭,伸喙在淩昊天臉上磨擦,狀極親熱。


趙觀笑道:“以前聽人家說:犬馬來生報。這馬和鷹搞不好真是前世受了你的恩惠,這世來報恩啦。”淩昊天見到這鷹馬對自己的忠心,也不由得感動。


非馬吃飽了以後,精神奕奕,見到其餘熟悉的馬,歡喜如狂,與幾匹認識的馬摩鼻擦頸,甚是親熱。牠想在主人麵前一顯身手,放蹄與群馬較勁,總能在馬群中一馬當先,遠遠勝出,牠為此昂首闊步,得意非凡。


淩昊天和趙觀在非馬的帶領下,很快便與多坦多和紅綢、阿泰遇上了。多坦多見二人竟趕了上百匹的駿馬回來,隻看得雙眼發直,驚喜交集,連忙幫著趕馬。一行人離開戈壁,迤邐回到漠南。


阿泰感謝淩趙二人的相救之恩,決定留下來替二人看管馬場,多坦多卻隻想對這兩個神通廣大的漢人敬而遠之,回到漠南不久後,便向二人告辭。趙觀給了他豐厚的酬金作為謝禮,多坦多歡天喜地,帶著女兒前來道謝告別。紅綢見到趙觀,原本紅通通的臉頰顯得十分蒼白,竟不敢抬頭望他,道了聲再見就匆匆去了。


趙觀見她臉上露出恐懼之色,心中明白:“她是怕了我。這也難怪她,一個小姑娘受了這般的驚嚇,跟著我和小三兒出生入死,冒險犯難,怎能不害怕?嘿,敢於愛我趙觀的姑娘,還需要膽子大些的才行。”想著紅綢天真可喜的神情,此後多半再也見不到了,心中也不禁有些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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