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多情浪子癡情俠(天觀雙俠) 作者:鄭豐(全書完)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3-30 11:02:2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113074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2:44

第一百七十章 深入敵營



便在此時,青麵人忽然開口道:“黑寡婦,給我閉上嘴。”他說話和緩而輕柔,卻自有一股威嚴,黑寡婦聽了便不再說話。


青麵人轉頭望向趙觀,說道:“聶老大,你坐過來。”說著拍拍身旁的椅子。趙觀別無選擇,隻能起身走去,默然坐下。他連這人的名號都叫不出,自也無法與他攀談,便裝作心中不快,閉嘴不語。青麵人向他望了幾眼,嘴角帶笑,看來甚是親切,說道:“聶老大,聽說你前日被百花門那些娘兒們捉了去,可有這事?”


趙觀輕哼一聲,說道:“我二人是想探出那群臭娘們兒的底細,才假裝失手被擒。”


青麵人哦了一聲,說道:“是麼?可探出了些甚麼?”


趙觀道:“也沒甚麼。臭娘們兒處心積慮要報當年之仇,為首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娃子,嫩得很,哪裏困得住我兄弟?”


青麵人哈哈大笑。趙觀心中一緊,料想定是自己語言中露出了破綻,悄悄伸手握住了腰間的蜈蚣索。卻聽青麵人笑道:“這算甚麼消息?大家誰不知道百花門主是個自命風流的好色小子,年輕氣盛,沒半點用處。哈哈,救你二位出來的,想必是我的老相好吧?你不用瞞我,這些女娘們下手陰狠,你二人便是一時失察,中了他們的毒,也不是甚麼太丟臉的事。”


趙觀聽他並未起疑,心中一鬆,假裝以咳嗽來掩飾羞慚,支支吾吾地道:“救我兄弟出來的,正是……正是那位……這還該謝你……”


青麵人擺手道:“罷了,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趙觀又咳了幾聲,心中暗驚:“他的相好,定然便是我門中的奸細。那會是誰?”


青麵人不再說話,專心端詳自己修長的手指,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剪子修剪指甲,對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語道:“辛苦你們啦。幫主人做了這許多事。”


瘟神沙盡開口問道:“大哥,多少個了?”


青麵人道:“兩千九百九十七。”瘟神哼了一聲不說話。青麵人笑道:“死神殺人的本領,還是勝你瘟神一籌吧!”


便在此時,門口一人叫道:“洪督主到!”廳門開處,一個高瘦男子慢慢走了進來,房中六人都站起身來。趙觀見他臉色微白,下頦全無胡須,頭上戴著軟帽,心想:“這想必便是提督東廠太監洪泰平了。”


洪泰平向眾人擺擺手,走到主位坐下了,說道:“主上很快就到。今日召集大家,是想讓大家出手解決一個人。”他說話尖銳而緩慢,帶著極重的京城腔。


青麵人嘿了一聲,說道:“解決一個人,也須動用這麼多人麼?這件事交給沙老二便行了。”


洪泰平望向他,說道:“司空先生,此事須得請你親自主持。主上要殺的人武功很高,為保萬全,才讓大家都來此處待命。”


青麵人司空先生道:“主上要殺甚麼人?”


洪泰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說道:“嵩山上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司空先生道:“是淩昊天這小子?”


洪泰平緩緩搖頭,說道:“主上要自己出手對付他和他兩個哥哥。嵩山一役之後,少林寺派了人出來追殺本督,我想請大家幫我殺了這人。”


司空先生哼了一聲,說道:“少林賊禿麼?這個容易。”


便在此時,一個聲音嬌笑道:“哎喲,在司空先生眼中,甚麼事情都容易得很!依我說,來人很不好對付,大家還是警醒些吧。”


人隨聲到,一個全身黑衣的女子從廳後走出,但見她臉上蒙著輕紗,一雙眼睛豔媚已極,如能勾人魂魄,看不準年紀,總在三十到四十上下。她一徑走到司空先生麵前,伸手攬住他的頭頸,媚笑道:“好久不見啦,我的司空先生還是一般的英挺俊朗,讓人心動呢。”


司空先生青色的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說道:“主子,你卻是越發的年輕美貌了。”蒙麵女子笑道:“怎比得過你那千嬌百媚的令嬡?唉,女人畢竟是年輕的好啊。貴小姐呢?她怎地沒來?”


司空先生道:“我派她去辦事了。主子想見她,我改日送她來府上服侍。”蒙麵女子笑道:“你舍得麼?我當家的是怎樣的人,你是清楚的。我可不想見他獸性大發,糟蹋了你小姐。嘻嘻,你這小姐冰清玉潔,大約也不在乎吧?”


司空先生嘿嘿而笑,說道:“自然不在乎。她一回京,我就送她來府上服侍,供主子使喚。”


蒙麵女子微笑道:“好極了。”轉頭望向屋中其他人,媚笑道:“聶大爺、蘇二爺,你兩位也到啦。怎麼,見到聞名江湖的護花使者、玉麵英雄趙觀沒有?”


趙觀道:“見到了。主上可有興趣見他?主上一句話,我兄弟立即帶人將他抓來,獻給主上享用。”他大著膽子說出這麼一番話,卻正正對了蒙麵女子的胃口,但聽她格格笑道:“聶大爺,你真了解我。是,哪日有機緣,我定要親自會會這位聞名天下的風流浪子。眼下我事情太多啦,見這趙觀還是其次。我現今最想要見的,是那姓淩的小子。”


黑寡婦道:“主上想要他的命?”蒙麵女子一笑,笑聲嬌媚中帶著一絲冷酷,說道:“不,我要的是他的魂!”她在屋中踱步,一下攬著司空先生的頸子,一下坐在沙盡的懷中,一下又去摸金吾的臉頰,口中嘻笑著道:“這一切都安排好啦。待我逼得淩昊天走投無路,他怎會不落入我的掌握?第一步,我已讓大喜他們去偷襲少林,殺死方丈,再嫁禍給淩昊天。他此時正在少林寺住著,多容易安排!這小子那時大出風頭,正教大家對他嫉妒得要命,定會群起而攻,讓他無處可逃。”


她說到此處,人已來到趙觀身前,伸手去摸他的胸口,正摸到他頸中的一串佛珠。趙觀心中一跳,他當時被陳如真背著逃出寺院,曾順手取走一串前世法王的念珠,此後便掛在頸中,沒想到會被這古怪婦人摸個正著。但聽她笑道:“聶大爺也開始信佛了麼?”


趙觀勉強一笑,說道:“近日殺人多了,有點心不安。”


黑衣女子向他凝視一陣,才扭腰走開,續道:“我若能掌握住這小子,以後有趣的事就多啦。要他幫咱們去對付百花門,殺死姓趙的小子;要他去對付自己的爹娘哥哥,讓他兩個哥哥身敗名裂;要他去……”說到此處,她已來到青竹假扮的蘇無遮身前,忽然停口不語,向她凝視,過了一陣,忽道:“蘇二爺,你跟我出來一下。”


青竹站起身,跟在她身後走了出去。趙觀心中又驚又急,不知是否該就此發難,瞥眼見司空先生臉色微變,沙盡和金吾臉上也現出嫉妒不悅之色,心想:“最好她隻是一時對姓蘇的賊子生了興趣。但青竹會否就此被揭穿?”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2:44

第一百七十一章 降龍堂主




過不多時,蒙麵女子單獨走回,向趙觀道:“聶大爺,蘇二爺受傷那麼重,你怎還讓他出來?”趙觀心中一跳,強自鎮定,問道:“他沒事麼?”


蒙麵女子微微一笑,說道:“死神司空大爺已經照顧到她啦。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此言一出,司空先生、沙盡、黑寡婦、金吾四人一齊從椅上躍起,圍在趙觀身旁。趙觀知道機關敗露,青竹多半已凶多吉少,自己怕也難逃毒手,他反應極快,右手立時揮出十枚毒針,分別向身邊五人攻去,左手甩出蜈蚣索卷住了屋梁,準備穿破屋頂逃走。


周圍眾人一齊出手,沙盡揮手撒出一片毒粉,黑寡婦從袖中翻出三隻毛茸茸的花班蜘蛛向趙觀擲去,金吾金鈸飛出,向趙觀斜斬而去。死神司空先生雙手攏在袖中,抬頭觀望,卻未出手。


趙觀身在半空,心中大急:“這兩個使毒的家夥很厲害,加上金吾,單打獨鬥不怕他們,現在對手未免太多了。”閉氣躲過瘟神沙盡的毒粉,揮蜈蚣索卷住金吾的金鈸,橫甩出去,金鈸飛處,將兩隻花蜘蛛斬成四塊。眾人看他出手巧捷高明,都微微吃驚,但聽趙觀哈哈大笑道:“你們都已中了我的計啦,一個都逃不了!”揮蜈蚣索將洪泰平身旁茶幾上的一個香爐卷起摔在地上,叫道:“香中有毒,要命的快出屋去!”


瘟神沙盡冷冷地道:“死到臨頭還想騙人?這香中哪有半點古怪?”


趙觀趁著眾人低頭去看那香爐的一滯之際,已翻身站上屋梁,低頭道:“這是天下奇毒,自然連瘟神都分辨不出了。”手中更不停頓,打碎頭上屋瓦,湧身鑽了出去。


黑寡婦尖聲罵道:“奸滑小賊!”與沙盡、金吾三個同時躍起,攻向趙觀下半身,洪泰平和司空先生已跨出門外,等著上屋頂抓他。


趙觀自知要從這許多高手眼下逃走直是難如登天,心中早轉了十七八個念頭,他假做要鑽出屋頂,等眾人躍上半空,便一縮身子,向東首的窗戶撲去。屋中眾人怒吼叫罵,各般兵器一齊向窗戶招呼去。


趙觀撞破窗戶而出,就地打了個滾,正想往樹上跳去,忽聽背後一人冷冷地道:“小子別動。你死定了。你是甚麼人?”


趙觀聽出那是司空先生的聲音,知道自己既受製於他,再掙紮也沒用,便緩緩轉過身來。司空先生凝望著他,臉上微笑不減,手中拿著一柄模樣古怪的利刃抵在他的胸口,似是一柄鐮刀,刀頭卻分出三個尖叉,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趙觀強自鎮定,笑道:“我就要死了,卻還不知道閣下的大名,豈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司空先生哈哈一笑,說道:“我是死神司空屠。小子膽子很大,隻可惜少了點腦子,來此自投羅網。快快報上名來!不然立時就是死神手下第兩千九百九十八個冤魂。”


趙觀道:“不錯,我正是來為你手下第三百五十六、四百二十七和一千五百八十八個冤魂來找你報仇的!”死神司空屠微微一呆,側頭回想這三人是誰,趙觀已從袖中揮出蠍尾鞭,向他手腕打去。司空屠手腕一伸,鐮刀尖刺入趙觀胸口,趙觀的蠍尾鞭也勾上了司空屠的手指。


蠍尾鞭上的毒鉤毒性極強,司空屠手指劇痛,大叫一聲,忙收回鐮刀,趙觀又向他射出三枚毒針,一躍上樹,伸手按住胸口傷口,隻覺隱隱作痛,卻非劇痛,心下正感奇怪,眼見沙盡、黑寡婦和金吾已奔到樹旁,無暇多想,湧身跳上屋頂,忽聽一個雄厚的聲音念道:“阿彌陀佛!”


眾人俱都一怔回頭,但見大廳門口陡然出現了一個中年僧人,一身灰色僧袍,身形高大,麵目慈和,雙手攏在袖中。眾人盡皆愕然,這僧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大廳門口,眾高手竟然全無知覺,雖說眾人正集中心力對付趙觀,這僧人的輕功顯然也已超凡入聖,各人不禁驚詫,手按武器,凝神戒備。


那僧人向眾人環望了一圈,眼光停在洪泰平身上,輕歎一聲,說道:“清顯師兄,請跟我回少林寺去,聽候掌門人發落。”



洪泰平哈哈大笑,說道:“清召啊清召,你當真白活了這些年紀,說話如此天真可笑!老夫當年混入少林寺,本就不懷好意,此番如我之願,將少林鬧了個灰頭土臉,如何會再回山去?隻可惜當日嵩山巔上,老夫沒有多殺你們幾個禿驢!”


那中年僧人果然便是清召。他臉色微變,說道:“你既自外於少林家門,我便可放手處置你了。接招!”但見灰影一閃,清召已躍在半空之中,雙掌淩空向洪泰平打去。洪泰平穩立不動,其餘眾人齊聲吆喝,紛紛揮動兵刃向清召攻去。


清召的身形卻比這些人快上許多,不等兵刃攻到自己身上,他已變招,一掌打上沙盡的肩頭,一個翻身,躲開司空屠的攻招,手中戒刀揮出,砍向洪泰平的腰際。這幾招一氣嗬成,精妙高明已極,簡直不似人所能為,眾人臉色大變,更加提高戒備,謹慎圍攻。但見清召有如一隻在屋簷之下穿梭自如的燕子,在眾高手之間周旋自若,一手成掌,一手持戒刀,絲毫不落下風。


趙觀見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那僧人身上,更未去聽眾人對話,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立即跳下樹,沿著圍牆奔去,暗想:“不知竹姊是否真的遭了毒手?”


跑出數丈,但見徑旁一人俯伏在地,身上穿的正是蘇無遮的服色。趙觀大驚,衝上前去探視,卻見那人滿麵血汙,已然斃命。趙觀抹去他臉上的裝扮,果然是青竹。他心痛如割,忍不住淚如泉湧,咬牙道:“竹姊,竹姊,是我害了你。請你……請你原諒阿觀,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伸手去搜她身上,隻有蘇無遮原本衣袋中的事物,她一向隨身帶著的竹管、毒藥、百花門信物等都已不見。


趙觀正想背起她的身子,忽聽得背後腳步聲響,一群侍衛大呼小叫,手執火把奔上前來。他知道自己已然受傷,若被大群侍衛圍住,恐難逃脫,隻能當機立斷,狠心舍棄青竹的遺體,往侍衛少些的方向奔去,不多時又奔回了那大廳之外。他跳上一株大樹,但見那僧人與眾人猶自打鬥激烈,此時戰局中隻剩僧人與死神司空屠、瘟神沙盡、洪泰平三人,黑寡婦斜躺在門邊,撫胸喘息,臉色白如金紙,金吾倒在門口,口中不斷吐血,那蒙麵女子卻已不知去向。


趙觀見那僧人以一敵三,漸顯不敵,硬撐了十多招後,被洪泰平一掌打在後心,吐出一口鮮血。


趙觀心中一動:“這和尚是好人,我得救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石破天驚”,揮手往戰局圈中擲去,那丸子一落地便砰的一聲炸開,冒出重重濃煙。趙觀趁眾人一驚之際,揮出蜈蚣索卷住了對麵的樹枝,湧身蕩下,伸手抱住了僧人蕩了出去,落在對麵樹上,一躍出了圍牆。


眾人大聲呼喝,跳出圍牆追去,卻見一人躺在地上,瘟神沙盡衝上前扼住他的咽喉,卻聽洪泰平喝道:“住手!自己人。”沙盡一呆,火光下看清了那人麵目,竟是金吾仁波切,雙眼翻白,摔得半死不活。眾人又驚又怒,抬頭四顧,趙觀和清召早已不知去向。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2:45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三個爹



原來趙觀抱起清召之時便順手抓起了金吾,將他扔出牆外,眾人果然中計,以為跳出牆外的便是他,他自己卻早抱著人往反方向奔去。他輕功本佳,那府中雖處處打起火把抓人,他小心閃避,不多時便來到一排高牆之外。他一躍出牆,但見下麵是條陰黑的小巷,便跳下向著巷尾快奔。


趙觀黑夜之中難以辨別方向,抬頭望見一輪彎月,心中一動,轉往西方奔去。他抱著僧人在黑暗的大街小巷中穿梭急奔,來到一條胡同盡頭的木門之外。他隱約記得這是百花門的藏身地之一,推門闖了進去,反手關上房門。屋中一片漆黑,趙觀喘了幾口氣,摸索著點燃了桌上油燈,但見屋中空無一人,一張矮炕上鋪著薄薄的被鋪,積了一層灰塵,看來已很久沒有人睡了。趙觀將床鋪上的灰塵撣去,將僧人放在炕上,伸手去搭他脈搏,但覺他脈象雖弱,卻甚是平穩,大約不會有生命危險,放下心來。


此時天候已寒,趙觀在炕下燒起柴火,又在小屋裏前後看了一圈。但見那小屋便是一般窮戶人家的居所,一切傢俱陳設都樸素簡單已極。他走去廚下,彎腰去灶下摸索,果然藏有一個木盒子。盒上的鎖極為精巧,須得知道百花門的五種暗號才能打開。趙觀打開看了,但見盒中放有幾十兩銀子,許多百花門的奇門毒藥,和種種易容用品,心想:“百花門姊妹準備得極其周到,這落腳處甚麼都齊全。”


他在門口佈置了幾種毒藥,讓敵人無法輕易闖入,這才坐下休息。他伸手去摸胸口,忽然想起:“死神的那一刀著實凶險,我怎地並未受重傷?”打開衣襟查看,卻見掛在自己頸中的鐵鑄火鶴花牌已被刺得彎了,原來那一刀正好刺在鐵火鶴花之上。趙觀心中激動:“原來是娘在天之靈保佑,救了我一條命!娘,娘,竹姊也死啦。阿觀定要找出罪魁禍首,為您和所有死去的姊妹報仇!”想起青竹之死,心中悲痛難當,不禁流下眼淚。


哭了一陣,心中忽然一動:“竹姊怎能這麼容易就被殺?當時她和那蒙麵女子走出廳去,前後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不聞打鬥之聲,她便遭難斃命。蒙麵女子的武功難道真有這麼高明?她若能舉手殺死青竹,定能輕易將我殺傷。當時幾個賊子向我圍攻,她又為何不出手?這僧人武功極高,傷了她手下兩人,她為何也避開不願出手?”


想到此處,他轉頭向炕上那僧人望去。小室中一燈如豆,僧人仍舊昏迷不醒,趙觀耳中聽得他細微的呼吸聲,心想:“我這陣子是交了和尚運。前後跟紅教喇嘛作對打架,自己又被認證是甚麼轉世法王,被迫落發出家,現在又遇上這少林和尚。這人武功好得很,不知是甚麼人?”他自從與清德、熊靈智等少林弟子打過交道以後,便對少林和尚沒甚麼好感,但看這僧人對敵洪泰平和死神等人,武功高強,以一敵眾,氣勢懾人,自己也是靠了他才逃得性命,不由得對他甚是感激欽佩。


正思索間,趙觀遠遠聽得官兵呼喊捉人的叫聲此起彼落,趙觀心中擔憂,生怕他們會攻入百花門人聚居的許苑。他再也坐不住,摸黑出門,來到一間妓院,找到了一個百花門人,急急讓她去許苑傳令,告知眾長老自己平安、青竹不幸喪命等情,要大家立時搬出許苑,離開京城,去天津落腳,又說自己此間事情一了,便將趕去與眾人會合。


趙觀奔波一程,甚感疲累,趕回小屋時已近天明。他趴在桌上小睡一陣,不斷夢到青竹滿臉血跡的模樣,怎麼都睡不安穩。過不多時,那僧人醒轉過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趙觀聽他醒來,來到他床邊,問道:“你還好麼?”


那僧人點了點頭,掙紮著想說話。趙觀湊過去聽,那僧人口中竟說出趙觀再也想不到的一個字:“酒!”


趙觀一呆,說道:“你要喝酒?和尚也喝得酒的?”


那僧人似乎有些赧然,睜眼望向他,咧嘴一笑,低聲道:“貧僧是少林武僧,向來不戒葷腥。這酒嘛,原是該戒的,但貧僧偶爾喝一些。”


趙觀笑道:“原來你是個酒肉和尚!好,我便去幫你弄些酒來。”眼見窗外天色已明,便喬妝改扮了,去街上沽了酒,又買了一些梅菜扣肉和饅頭回來。那僧人已能坐起身,看他拿酒肉回來,臉上露出喜色,接過便大啖起來。


趙觀在旁看他喝酒吃肉,心中對這僧人忽然起了一股莫名的親近好感,問道:“請問師父法號?”


那僧人忙吞下了滿口的饅頭扣肉,答道:“貧僧清召。”


趙觀啊了一聲,脫口道:“你就是少林降龍堂主?”清召點了點頭。



趙觀重新將清召上下打量了一番,但見他貌不驚人,心想:“少林真是臥虎藏龍,這和尚樣貌平凡,竟便是威名赫赫的降龍堂主,我趙觀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清召繼續吃著饅頭,說道:“多謝施主相救貧僧。請問施主高姓大名?”


趙觀一時不知該自稱江賀還是趙觀,心想自己曾用江賀之名與少林熊靈智等結仇,趙觀這名字卻甚少在江湖上使用,微一遲疑,說道:“我姓趙,單名一個觀字。”


但見清召手一顫,半隻饅頭掉落在床上。趙觀望向他,心中大感奇怪:“趙觀這名頭半點也不響亮,怎至於將個降龍堂主嚇成這樣?”


清召呆了一陣,才將饅頭撿起,咳嗽了一聲,定了定神,說道:“你叫趙觀,嗯,你是趙觀。你二十歲,肖豬,秋至生日,是麼?”


這下換成趙觀大吃一驚,心想:“這和尚有神通麼?怎麼連我生辰八字都說了出來?”側頭望著他,說道:“你怎知道?”


清召咬著饅頭,喝了一口酒,臉上漲得通紅,過了好一陣,才囁嚅道:“我收到過你母親的信。”說完低下頭來,合什念了幾聲佛號。


趙觀恍然大悟,原來那神秘的第三個父親便是清召大師!他一時不敢相信,怔然半晌,才道:“哦,原來……原來是你。”


清召低著頭道:“是我。這麼多年來我都沒有去找你,你過得還好麼?你可不怪我吧?”趙觀搖頭道:“不怪,不怪。我……我過得很好。”


清召噓了一口氣,抬頭偷偷向趙觀打量去,咧嘴一笑,說道:“哈,你長得真好看,我……那個……有點像我年輕的時候。”


趙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終於明白母親為何一直沒有向別人說出那第三人是誰,原來他竟是個德高望重的少林和尚,自然不能為人知道了。自己名字中的趙字,竟然便是從清召的“召”而來,真是打破他腦袋也想不到的事。


趙觀笑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他心想清召定然不知道另外兩個父親的事,便也沒有說出,隻道:“你好好休息,我們……我們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也不用讓別人知道。”清召點了點頭。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2:54

第一百七十三章 身世之秘



趙觀既然知道清召可能是自己的父親,照顧他時自然更加用心,好酒好肉服侍,終日守在他身邊陪伴護衛。清召受傷雖重,但靠著內功深厚,自行調息一日,便有好轉。次日晚間清召和趙觀在屋中談話,趙觀問起他為何去找洪泰平。


清召歎道:“這洪泰平混上我少林寺偷學武藝,法號清顯。他居心叵測,上個月在嵩山大會上蓄意挑起各派爭鬥,又引西藏薩迦派的喇嘛來煞我中原武林的威風,幸而被淩三少俠拆穿了他的奸謀。此番掌門人派我出來,就是為了處置這個叛徒。可惜我寡不敵眾,被他逃去了。”


趙觀聽他說起淩三少俠,脫口道:“你是說小三兒麼?”清召奇道:“你認識他?”趙觀笑道:“我們少年時一起喝過酒,是好朋友。”


清召便說了小三在正派大會上揭穿陰謀、打敗大喜、在少林寺擊鼓的事跡。趙觀聽了不禁悠然神往,說道:“小三英雄豪邁,真乃人中之龍!”


清召又問起他和淩昊天結識的經過。趙觀說出他出身百花門、曾上虎山暫住等情,清召凝神靜聽,待他說完,又問起他為何來到京城。趙觀不願隱瞞,便將自己身任百花門主、出任青幫壇主、前來追查凶手、為母報仇之事一一說了。


清召聽後,點頭道:“原來你就是百花門主上官千卉,也是青幫江賀。百花門除惡扶善,多行義舉。人稱青幫江賀機智過人,忠勇重義。不錯,不錯。”


趙觀臉上微紅,說道:“大師過譽了。”心想:“大師給我麵子,隻撿好話說,我那些風流胡鬧的事兒便略過不提了。”


清召沉思一陣,又道:“當年去情風館下手的,我猜想多半就是我們昨日見到的這些人。但他們跟情風館究竟有何深仇大恨,這麼做是為了甚麼,我卻難以猜知。”


趙觀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大師,你來到那廳外時,有個蒙麵女子在廳中,看來是眾賊人的頭子,她究竟是誰?”


清召沉吟道:“我隻同她打過一個照麵,但我猜想她多半便是修羅王。”


趙觀奇道:“修羅王?”清召道:“正是。你知道江湖上的修羅會麼?聽說修羅王就是修羅會的頭子。但她是甚麼來曆,為何能指使這許多殺手,為何能在嚴首輔府中出入,我卻毫無線索。”


趙觀奇道:“首輔府?你是說首輔嚴嵩?莫非我們昨夜的去處便是嚴嵩的府第?”


清召點頭道:“正是。嚴嵩這奸相搜刮民財,魚肉百姓,無所不為,這修羅王不知怎的,會跟他湊在一塊,手下又有這許多高手,委實讓人思之心悸。”


趙觀沉吟一陣,說道:“你來到之前,這修羅王說她已派大喜法王去暗殺少林掌門,並要嫁禍給小三兒。可有這事?”清召聞言大驚失色,伸手抓住了趙觀的手,顫聲道:“她……她已動手了麼?”趙觀道:“我也不知?”


清召掙紮著想下床來,趙觀阻止道:“你受傷未複,無法長途跋涉,便趕回少林去也無濟於事。不如你寫封信,我立即派人送去少林,讓掌門人提防。”


清召歎了口氣,心知他說得不錯,便伏在炕上寫了一封短信,交給趙觀。趙觀趕忙出去街上找了個百花門人,說起傳信之事,那門人臉色微變,說道:“這事情我們也是昨日才得知。少林方丈清聖被人刺死,大家都說是淩昊天所殺!”



趙觀驚詫已極,趕回小屋,向清召說了,清召臉色霎白,流下眼淚,閉目合什,念了四十九遍往生咒,才抹淚睜眼,說道:“趙觀,他……他們還談了甚麼奸計?”


趙觀見他神色黯然悲憤,回思那蒙麵女子的言語,說道:“我聽她說要殺死前來追捕洪泰平的刺客,那就是你了,還說要對付小三和他兩個哥哥。”


清召低下頭沉思,雙眉深鎖,過了許久,才抬頭道:“趙觀,我有件重要事須托付於你,這件事跟小三很有關係。但是……但是你須保守秘密,絕不可外傳。”


趙觀道:“大師要我做甚麼,我自當從命。若是跟小三有關,我更加義不容辭。”


清召點了點頭,又遲疑一陣,才道:“這件事關係重大,若不是到此緊要關頭,我真不願提起。這事關乎淩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的身世。”


趙觀奇道:“淩大哥和淩二哥的身世?”


清召歎了口氣,緩緩地道:“正是。他們兩位,其實並非醫俠親生,卻是火教教主段獨聖的骨肉。”


趙觀一呆,隻覺難以置信,脫口道:“這……這怎麼會?”


清召緩緩地道:“當時火教幾乎將正派武林一網打盡,正派武林剩餘的幾十人合力攻上了獨聖峰,一片混戰下,幾乎不敵,最後一場激戰,段聖峰終於死在醫俠手中。而當時龍頭燕龍女俠已在峰上,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後來大家才知道,燕女俠為了救大家的性命,預先冒險扮成宮女混上獨聖峰,刺殺段獨聖。據說她在峰上便懷了身孕。果然醫俠與燕女俠成婚後,不多久便生了一對雙生子,這件事武林中知道的人極少,隻有當初和他們夫婦一同攻上獨聖峰的龍幫高手和幾個正派首領暗中猜知,但大家感激敬佩醫俠和淩夫人舍己為人的高義,自都三緘其口,半句也未曾泄漏。我少林空觀方丈圓寂之前,將此事告知了清聖方丈,嚴令不可外傳,但此事不幸被清顯偷聽了去。”


趙觀震驚已極,但見清召神色嚴肅,又不由得他不信,說道:“兩位淩公子都是人中俊傑,人品方正,就算他們身世確是如此,那又如何?”


清召歎道:“你說得不錯,英雄何怕出身低?但清顯得知此事後,定會告知他的同黨。我聽你說他們要對付淩家兄弟,料想他們一定會以此誘騙威脅,令淩家兩位公子身敗名裂。但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小三兒,他此時受賊人陷害,百口莫辯。淩家三兄弟之中,以小三最有機智見地,性情正直不阿,小三若被他們害死,就大勢去矣,再難降服這批奸人了!”


趙觀站起身道:“我這就去找他!”


清召點了點頭,握住他的手,說道:“請你代我告訴小三,說清召永遠相信他支持他。他哥哥的事你莫要說出,隻要暗中代他提防就是。”


趙觀點了點頭,說道:“我理會得。你安心休養吧。”


清召微微一笑,凝目望著趙觀,說道:“能見到你長得這麼大,這麼好,我心裏好生歡喜。趙觀,我真以你為傲。”


趙觀心中激動,緊緊握住清召的手,說道:“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2:56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白之冤


卻說那日淩昊天在少林寺向清聖方丈請求剃度,清聖並未答應,淩昊天心中悵然,便叩別方丈,下山而去。他眼望茫茫天地,實在不知自己應當何去何從,回頭望向巍峨聳立林間的少林寺十八層寶塔,心想:“方丈說我是性情中人,江湖上之事還待我去成就,嘿,我小三兒隻知胡鬧搗亂,哪裏能成就甚麼?”


他信步下山,也沒心情去看山景,沿著山階走下,將近山腰時,忽聽山上隱隱傳來鍾鼓之聲,微覺奇怪:“沒聽說今兒要做法事,怎地這時候敲鍾鼓?”正想時,便聽背後腳步聲響,淩昊天回頭看去,但見一群三十多名灰衣僧人高聲呼喝,快步奔來,人人手持棍棒戒刀,神情激動,為首的僧人高聲叫道:“淩昊天,給我站住!”


淩昊天認出他是淨字輩的淨悟,說道:“原來是淨悟師兄,請問有甚麼事?”


淨悟大聲道:“你自己做了甚麼好事,還有臉問我?”淩昊天道:“我做的好事很多,你說的是哪一件?”


淨悟雙眼發紅,大叫道:“無恥小賊!你……你害死了本門方丈,竟還敢這麼大搖大擺地下我少室山!”


淩昊天大驚,脫口道:“方丈死了?”淨悟怒吼道:“你還要裝傻!卑鄙無恥,狼心狗肺!”邊叫邊衝上前來,揮戒刀向淩昊天砍去。


淩昊天側身避開,伸手奪過了戒刀,扣住他的手腕,喝道:“你是怎地,話沒說清楚就揮刀亂砍?誰見到我害死方丈了?”淨悟被他製住,掙紮兩次不脫,激怒過度,喉嚨哼哼兩聲,竟自昏了過去。跟他同來的眾僧一齊大叫:“淨悟被他殺了!凶手又殺人了!”一擁而上,持刀棍向他打來。


淩昊天皺起眉頭,伸腿踢飛了七八個奔近的僧人,忽聽遠處一人喊道:“阿彌陀佛,淩施主勿下殺手!”


淩昊天抬起頭,但見四個黃衣老僧沿著山道上奔下,身法好快,轉眼便來到身前,喝令眾灰衣僧人後退,分四個方位圍住了自己,正是清心、清德、清海、清法四神僧。


淩昊天放開淨悟的手腕,將他的身子托起,放在清德身前,說道:“他自己急昏了過去,我沒傷他。”


清心俯身去搭淨悟的脈搏,示意身後弟子過來將他抬開,又轉頭望著淩昊天。淩昊天見四僧直直瞪著自己,毫無離開的意思,個個眼神中充滿了激憤仇視,如要噴火。他搖頭道:“我聽聞方丈遭人毒手,心中好生難過。你們前來追捕我,難道真以為我是凶手?”


清心道:“阿彌陀佛,淩三施主,到此地步,你還要作假?方丈室中人人看得清楚,是你出手殺死了方丈,你竟還想抵賴不認?”


淩昊天聽清心一口咬定,不由得甚感驚詫,說道:“怎會如此?我為甚麼要殺他?”



清海脾氣暴躁,搶著叫道:“你說……你說你打敗了薩迦派,少林又是薩迦派的手下敗將,因此你要掌門人向你下跪認輸,稱你是天下武功第一。掌門人不肯,你這狠心小賊,無恥狂徒,就出手偷襲,殺了掌門人!”


淩昊天叫道:“胡說八道!我今晨辭別方丈後便下山來了,甚麼要他下跪認服,甚麼偷襲殺了方丈,這是誰捏造出來的?虧你們也相信!”


但見清心、清德、清海、清法四人神色有的嚴肅,有的鄙夷仇視,顯然乃親眼所見,全心相信,他心中一涼,暗想:“莫非這些人是清顯老賊的手下,暗中跟他串通了來謀害我?清海、清法或許會,但清德和清心老成持重,應不會跟他沆瀣一氣。可惜清召大師下山去了,不然他定能幫我剖析真相,洗清冤枉。”


但此時他被這許多僧人包圍,又有這四大神僧圍在身前,要打是絕對打不過的,暗想:“若被這些和尚抓回去,多半要將我就地正法,更無爭辯的餘地。我得想法脫身,再回來慢慢查明真相。”吸了一口氣,說道:“清聖方丈不是我殺的,就這一句話。信也由你,不信也由你。我要走了,誰敢擋我的路,我可要不客氣了!”


清法大聲道:“你既然說未曾殺死方丈,為何心虛不肯跟我們去對質?你一心想逃走,可見心裏有鬼!”


淩昊天冷笑道:“你們既已一口咬定,還有甚麼對質可言?羅織冤枉,陷人於罪的本領,少林足可跟東廠相媲美。”


清德道:“淩施主,這事若真不是你所為,你如何不敢隨老衲回少林寺一趟?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保證沒人敢傷害你一根汗毛。”淩昊天道:“清德大師有此寬容之心,其餘人卻不見得這麼大方吧?我小三兒說話算話。我說了今日要下山,你們沒人能阻擋得了我!”說著大喝一聲,左掌揮處,掌風將清海推得退出兩步,一躍而起,跳出了四人圍成的圈子,在空中輕巧轉身,落在數丈之外。


眾人見他露了這手輕功,都是一驚,清心離淩昊天最近,低喝一聲,揮掌向他打去。淩昊天感到一股沉重渾厚的內力直向自己襲來,不意清心這老僧一副老態龍鍾、病骨支離的模樣,掌力竟能雄厚至此,他無意與清心硬拚,雙掌護在身前,借力向後一彈,縱出五六丈,回身便奔。


清法、清海大聲呼喝,追趕上來,分別從左後方、右後方出掌向他攻去。淩昊天更不閃避,加快腳步直向山下奔去。他展開在天風堡學得的輕功,足不點地地向山下飄去,身形奇快,少林四神僧都沒見過這般快捷的身法,忙提氣直追,緊緊跟在他身後,相隔七八丈。其餘眾僧也在後追趕,但功力不及,不多時便被遠遠甩在後麵。


少室山下峰之路極為險峻,淩昊天和四僧前後快奔下山,直過了兩炷香的時間,便分出了高下;五人間的距離漸漸拉遠,淩昊天和清心、清德之間相隔約莫十來丈,清法在其後五丈,清海不久前才受過內傷,尚未完全複原,又落後了七八丈。淩昊天呼吸平穩,體力充沛,似乎越奔越快;清心和清德輕功雖高,畢竟年歲已大,內力也不似淩昊天正達巔峰,又奔了一炷香的時間,便被甩出二十來丈。


將近山腳,淩昊天忽然停步,轉過身來,抱著手臂站在當地等候。清心、清德不多時便追了上來,二人快奔良久,已是全身疲累,呼吸急促,但見淩昊天候在當地,不由得又驚又疑:“我二人體力不佳,他卻好整以暇,一如平常。此地別無他人,他若要取我等性命,再容易不過。”想到此處,二僧都心存警戒,凝望著淩昊天,一時不知該不該上前動手。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05

第一百七十五章 虎狼圍繞



淩昊天望著清心、清德二僧,緩緩說道:“我若有心殺你們,現在正是出手的時候。但我淩昊天是個敢作敢當、光明磊落的漢子,我敬重少林高僧的德行武功,感激你們收留我在寺中短住,替我治愈內傷,讓我接受佛法熏陶,如何會無端出手加害?我沒有殺清聖方丈。我若是為了揚名,此刻就不會矢口不認,反而會大肆宣揚,更會一口氣連你兩位也殺了,藉以去江湖上誇耀。再說,我若真要殺少林方丈,絕不會做得這麼笨,弄得全寺皆知,還讓你們追趕上來圍攻我。你們自己想想罷!”


清德頭腦簡單,一時無法聽進他的話,大聲道:“你巧言狡辯,又有何用?我們明明看到你……你對方丈出手,你還想當麵不認?”


淩昊天搖頭道:“江湖中會易容術的人很多,你怎知那確然是我?”


清心低頭沉思一陣,說道:“你說這是有人蓄意栽贓誣陷,也不是不可能。但這世上還有多少人能一掌打死方丈?若不是你,還能是誰?淩昊天,你確是當世奇才,但你狂傲不羈、目中無人的性子,大家都知道得很清楚。你或許不是為了揚名,隻為了一時逞氣才幹下惡行,也難說得很。無論如何,你若不肯回山上對質,我們隻能認定你是凶手。”


淩昊天哈哈大笑,笑聲中滿是悲怒,說道:“隨你們怎麼想。要繼續追殺我為方丈報仇,這就請便!”轉過身,頭也不回地下山而去。


清德、清心待要追上,但知他若施展輕功奔去,自己二人就算盡了全力也無法追上,且就算追上了,也無法製住他。二僧一時不知所措,呆立在山道上,望著淩昊天的背影如秋風一般消失在山道轉角之後。


※※※


淩昊天離開少室山,便察覺有人在後跟隨,他知道少林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他,卻也不敢輕易向自己出手,便不去理會。他離開山區,來到河南一個小鎮,才一踏入,便見街邊、茶館裏、客店裏全是紅衣喇嘛,見到他時,都轉頭向他瞪視。淩昊天有若不見,徑自走入一間酒館,叫道:“小二,一壺白幹!”


不多時小二便端上酒來,說道:“酒來了。客官,要些甚麼下酒菜?”


淩昊天抬頭望向他,說道:“就用你的耳朵,怎樣?”


那小二臉色一變,強笑道:“客官……客官您說笑了。”


淩昊天喝道:“要向我下毒,你還欠十年功夫。給我滾!”抓起酒壺扔出窗外,正砸在一個在窗外探頭探腦的喇嘛頭上。那喇嘛慘叫一聲,快奔而去。


小二隻嚇得臉色雪白,身子發抖,一步步往後退去。淩昊天看也不看他,說道:“我說要酒,就拿酒來!你想留著頸上腦袋,便給我快點!”小二轉身拔步便逃,奔入了後堂。


又過一陣,酒沒有來,門口卻走進十多個紅衣喇嘛,在他身周的桌子坐下。一個瘦小喇嘛尖聲道:“淩昊天,薩迦派已派出上百名弟子前來追捕你,你逃得過今日,逃不過明日!認命罷!”


淩昊天笑道:“前有狼,後有虎,嘿,還有一群野狗窺伺在側。”瞥眼望向後堂門口,不知何時已多出了八個黑衣人,各各將雙手攏在袖中,冷冷地望著自己,那黃眼老者鷹爪鄒七老也在其中,顯然都是修羅會中的人物。



這許多人各自虎視眈眈地望著他,一言不發。淩昊天搖頭道:“看來今日是喝不到酒了,也罷也罷。一下子看到這麼多難看的臉孔,誰還有興致喝酒?”站起身,環望一周,冷冷地道:“你們要一個個上呢,還是大家一起上?”


眾喇嘛和修羅會眾互相望望,都不答話,酒館中霎時一片肅靜。


淩昊天拍拍袖上灰塵,說道:“我已問過了,給了你們機會。既然沒人要出手,我走了。”站起身,大步往門外走去。


鄒七老忽然躍上前來,伸右爪往他肩頭抓去。淩昊天轉身望向他,說道:“點蒼張潔是我朋友,你傷了他!”右手陡出,抓住了鄒七老的右爪。鄒七老隻覺整隻手劇痛難忍,放聲大叫,連忙收回手來,但見一隻右手軟軟地垂下,手指、手掌、手腕的骨頭不知被捏斷了幾根,他左手捧著右臂,慘叫不絕,跪倒在地,再也站不起身。


淩昊天更不去看他,大步向外走去,見門口係了幾匹馬,便解開了一匹黑馬的韁繩,翻身上馬,揚長馳去。


眾喇嘛和修羅會眾都已搶出酒館門外,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不敢立即去追,又在鎮中忙了一陣子,才紛紛上馬追上。當時在那在酒館之中,這許多人若一擁而上,總有六七成把握能製住或殺傷淩昊天。但眾人震於他的威勢,竟無一人敢率先動手,隻能眼睜睜地望著他騎馬揚長而去。


淩昊天知道自己被這許多人盯上,要逃出他們的追蹤絕非易事,現在隻看一場大戰會在何時何地發生。他不辨方向,離開那小鎮後就在官道上快馳,來到一處山地,卻是到了河南和山西交界的王屋山。他心想:“在山地躲藏較為容易。”便策馬往林中騎去。


當天夜裏,他找了些果實果腹,便爬上一棵大樹睡了。這覺睡得甚是安穩,到得天明,他又騎馬上路,穿林涉溪,直往山林深處行去。他從小在虎山中長大,自是熟知如何在林中行走而不留痕跡,跟蹤他的人雖滿山遍野地追尋,卻始終找不到他的人影。


如此十來日,他知道追兵正慢慢從後掩上,自己若不盡快出山,不免被他們包圍在這山中。他們若花上幾個月時間在山中慢慢搜尋,終歸能將自己找出來。他站在一座小崗上眺望,卻見再往北去已是王屋山盡頭,心想:“既然要出山,就往北去吧。”


他縱馬出山,在平地官道上疾馳一陣。將近黃河邊上,但聽身後馬蹄響起,一群五十多人隨後跟上。淩昊天回頭一瞥,見當先一夥是少林僧人,其後跟著的卻是修羅會眾。他拍馬快馳一陣,來到一處空曠野地,野地當中孤零零地站了一座破敗的送客亭,亭子依著一池深綠色小湖而建。淩昊天縱馬經過送客亭前,但見迎麵一隊紅衣喇嘛騎馬圍上,總有百來人,早先那喇嘛果然沒有虛報大數。


淩昊天吸了一口氣,勒馬而止,翻身下馬,拍拍馬臀,說道:“多謝你陪了我這許多時日,這就乖乖去吧。”黑馬長嘶一聲,在亭前跑了一圈,便衝入了人群。


淩昊天走入送客亭,但見一對破舊的對聯寫著字跡不全的幾個字:“海內知知己,天涯若比鄰”,“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心中不由得微感淒涼:“古來不知有多少親朋好友在此飲酒餞別,灑淚相送。今日世風衰微,人心不古,送友的習俗也少見了,這送客亭竟破敗若此。今日我小三兒死在這裏,沒有知心朋友相送,豈不遺憾?”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06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送客亭外



想到此處,淩昊天不由得長歎一聲,走入送客亭中,在亭中石桌旁坐下,眺望碧綠的湖水。亭旁眾人紛紛圍上,少林派以清法、清海為首,站在南方;修羅會以鄒七老為首,站在東方;薩迦喇嘛則以大梵天為首,站在北方,三麵圍住了涼亭。


清法走上數步,大聲道:“淩昊天,你害死本門方丈,莫想這麼容易便逃脫!因果不爽,報應不遲,你忘恩負義,天人共憤,若不快快束手就擒,莫怪我少林不看在令尊令堂麵上,要對你動武了!”


淩昊天眼望湖水,對眾人的言語充耳不聞,心中陡然想起許多年前一個炎熱的夏日午後的情景。那天他和寶安練完劍後,一起去山後的虎飲湖玩水。酷暑的陽光透過林蔭投射在虎飲湖邊的大石頭上,映成一環環活潑跳動的銀色圈兒。寶安的雙頰熱得紅撲撲的,她脫下鞋子,卷起褲腳,踏入水中,直向著湖心走去,彎腰舀水,痛快地洗了一回臉,又回過頭來,滿麵水珠,微笑喚道:“小三兒,湖水冰涼得緊,你也來洗把臉吧!”


他站在岸邊大石上望著她,沒有回答。她的笑容是那麼的燦爛,她的聲音是那麼的輕快;晴空碧藍,湖水幽綠,日光耀眼,笑靨動人,直令他望得癡了,隻盼這一幕永遠停在眼前,不要溜逝。


就在那時,寶安忽然驚叫一聲,往旁一跌,摔入了湖中。


淩昊天大驚,連忙跳下大石,奔入湖中,搶到寶安身旁,潛入水中探視,卻見一條手臂粗的黑色水蛇纏住了她的腳踝,直將她向湖水深處拖去。淩昊天忙拔出匕首斬斷水蛇,抱起寶安急急回到岸邊。兩人身上都濺滿了湖水蛇血,形狀狼狽。寶安驚慌中側頭向他一笑,說道:“我真胡塗啦,竟忘了這湖裏有水蛇!”


淩昊天卻沒有笑。在那一霎間他驚覺了一件事,那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心底最深最深的恐懼:這麼多年來,寶安的聲音笑貌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他不能夠失去的一部分。他吃驚於自己竟如此害怕失去她。他生來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即使情勢危急如此時此刻,都不能讓他皺一皺眉頭。但那時他卻發現了一件讓他害怕至極的事情,那就是失去寶安。他牢牢記得心中那陣強烈的惶恐之感,當時他並不明白,但就是在那個夏日午後的湖水邊,他第一次瞥見了自己心底對她深刻的情感。


亭外二百來人看他對清法的言語毫無反應,好似癡呆了一般,膽子都大了起來。大梵天衝上前去,高聲喝道:“淩昊天,我薩迦派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今日別想活著離開這涼亭!”


淩昊天兀自沉浸於往事,充耳不聞,忽然想起:“今天是十月幾日?是了,今天正是十八。是大哥和寶安的大喜日子。”他嘴角露出悲戚的微笑,心想:“但願他們白頭偕老,一世快活。我不敢回家,此後是再也見不到她啦。我活下去還有甚麼意味?不如死了幹淨。”


但聽耳邊的叫囂越來越響,心想:“哼,喇嘛和修羅會也就罷了,少林這些人真不知在搞甚麼鬼,跟著起哄追殺我。你們想殺我,我卻不會讓你們那麼容易得手。我奮力一戰,死在這送客亭外,也就是了。就怕她知道了心裏會難受,以後每年她都不免想起,她成親的喜慶之日,也是小三兒的忌日。”


大梵天見他一言不發,連頭都不回,忍不住舉起手,叫道:“聽我號令,大家一起攻上!”眾喇嘛拔出刀劍,衝上圍住涼亭。


便在此時,忽聽一人高聲叫道:“丐幫要保此人,誰都不許動他!”隨著聲音,五十多名乞丐從東首樹林中奔出,結成打狗陣,圍成一圈擋在淩昊天身前。


淩昊天聽得丐幫竟出頭保護自己,甚覺驚訝,轉過身來,卻見一個尖臉漢子快步走上前來,手中拿著一枝黃色竹棒,正是賴孤九。



淩昊天望著他,冷冷地道:“賴長老,我不敢勞你駕保護,你請走吧。”


這話一出,不但旁觀眾人大為驚訝,賴孤九也不禁愕然色變。他隻道自己在淩昊天最緊急危難之時出手保護,淩昊天就算不感激涕零自己的救命之恩,也當心存謝意,豈知他劈頭便是這麼一句毫不留情麵的逐客令?


賴孤九心中既羞且惱,沉聲道:“小三兒,你究竟跟我有甚麼過不去?”


淩昊天冷然道:“不是我跟你過不去,是你跟我過不去。衢州的事情你或許轉眼便忘,我卻沒有這麼容易便忘記!”在他心中,路小佳所受之辱,自比他自己此刻的生死要重要得多。


賴孤九默然一陣,臉色變幻,過了良久,才道:“小三兒,幫主得知你此刻處境危險,派了眾長老四出尋找保護你。我不過是奉幫主之命行事,你再怎麼也該體諒他老人家的苦心,勿要計較前嫌,快快跟我們走吧。”


淩昊天哼了一聲,說道:“老幫主的麵子我怎能不給?但我就是不給你麵子。我就算立刻死在少林、修羅會和東廠狗賊的手上,也不要受你保護而苟且偷生,欠你任何人情!你再不走,可別怪我當眾說出更加難聽的話。”


賴孤九臉色鐵青,重重地哼了一聲,說道:“小三兒,你好,你好!一意孤行,任意妄為,忘恩負義!我原本不信你會殺死少林方丈,現在倒有八分懷疑了!臨行前幫主特別要我提醒你,他托付你的事情你究竟還記得多少?難道全數忘光了麼?”


淩昊天冷笑一聲,雙目凝視著他,說道:“我以人頭跟你打賭,幫主絕對沒有要你問我這句話!”


賴孤九臉色更青,閉嘴不答。


淩昊天轉過頭去,歎口氣道:“吳幫主是個好漢子,隻可惜他看錯了人。賴長老,你再不走,我可要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賴孤九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道:“不錯,他是看錯了人,竟會信任你這樣一個無恥無賴!”轉過身,揮手率領丐幫弟子退去。


少林眾僧、薩迦喇嘛和修羅會眾原本見丐幫插手幹預,揚言要保護淩昊天,都各擔心,以為免不了一場大戰,但見淩昊天竟自己將他們逐走了,都是又驚又喜,待丐幫眾人盡數離去,便紛紛取出刀劍,準備上前圍剿。


淩昊天站起身,束緊腰帶,走出涼亭,大聲道:“一個一個上,一派一派上,或是大家一起上,都成!動手罷!”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07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三大長老



薩迦喇嘛當先衝上,淩昊天正揮掌迎敵,忽見一道細長的影子從眼前閃過,接著一團紅影從空而降,落在自己身前。便在那一霎間,奔近前的十多個喇嘛一齊停步,軟倒在地,有的仰天躺下,有的俯伏在地,動也不動,不知死活。


淩昊天一呆,但見那紅影更不停留,衝入喇嘛陣營,手中長索飛舞,索到之處,眾喇嘛盡皆倒地昏死,更無能抵擋一招半式。其餘喇嘛隻嚇得心驚膽裂,紛紛回頭逃散。


淩昊天此時已看清,那是個三十來歲的女子,身形高挑,眉目秀麗中透出一股狠戾之氣,出手狠辣之極,舉手便解決了二十多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她驅退了喇嘛,收起長索,走到淩昊天身邊,躬身道:“百花門護法長老蕭玫瑰,參見淩三少俠!”


淩昊天回禮道:“蕭長老!”蕭玫瑰回過身,冷然向周圍眾人瞪視,朗聲道:“百花門主要保淩三少俠,誰也不準動他一根寒毛!你們誰不要命的,就再上前一步!”


眾人登時一陣喧嘩,都不由自主退開幾步。少林、東廠喇嘛和修羅會自都聽聞過百花門的名頭,知道是黑道上的最為神秘可怖的門會之一,門人毒術高超,行蹤隱秘,下手陰狠,令人防不勝防。百花門主更是神秘中的神秘;傳說她以神妙毒術和高明刀法懾服無數黑道幫會,江湖上隻聽聞她是個美貌的妙齡少女,武功詭異,毒術高超,精擅易容,從未以真麵目現身。此時聽說百花門主竟放話要保淩昊天,自都驚疑不定。


少林清法走上一步,朗聲說道:“淩家和百花門淵源甚深,江湖上誰人不知?昔年百花門相助醫俠和秦女俠去除火孽,也算有功於武林。我少林無意與百花門作對,但淩三俠乃是害死本門方丈的疑犯,我等無論如何都要將他抓回本寺對質正法。少林忝居武林第一大派,如何會屈服於百花門主一道敕令?快快讓開了,免得我等被逼出手,大開殺戒!”


忽聽一人陰惻惻地笑道:“清字輩的小禿賊,口氣不小啊。”


清法忙回頭望去,卻見少林僧眾中忽然多出了一個彎腰駝背的藍衣老婆婆,瞎了一目,手拄拐杖,顫巍巍地向自己走來。清海、清法一起搶上前去攔住,喝道:“甚麼人?”


那老婆婆正是紫薑。她翻起一隻獨眼,咧嘴一笑,對二人更不理睬,徑自穿出少林眾僧的隊伍,來到淩昊天身前,躬身道:“淩三少俠,百花門執法長老紫薑有禮了。”話聲剛落,她身後少林僧群中便是一陣騷動,原來她剛才所經之處兩旁的僧人都已中毒,二十多人盡皆倒在地上呻吟,口吐白沫。清海清法看不出她竟用了甚麼手法毒倒這許多人,都是臉色大變。


淩昊天見蕭玫瑰和紫薑出頭相助,胸口一熱,問道:“令門主好麼?”



紫薑道:“回淩三少俠:門主都好。他聽說你受人冤枉,特地派我等前來保護。他自己正連夜趕來,等不及要見你一麵呢。”


便在此時,清海、清法奔上前來,向紫薑喝道:“賊婆娘,拿出解藥來!”紫薑回過頭,冷冷地道:“解藥是有,你若想要,退開十步。”


清海清法對望一眼,在這詭異陰毒的老婦人麵前不敢硬來,隻能依言退開。紫薑從懷中摸出一隻小瓶,說道:“少林一派竟胡塗到此地步,掌門人被殺了,竟連凶手都認錯,窮追爛打,哼,甚麼武林第一大派,有個屁風度!老婆子告訴你們,清聖大師是修羅會和東廠喇嘛布置暗殺的,這批奸賊扮成淩三少俠的模樣出手,藉以誣陷於他。你們被人蒙騙,竟然還跟仇人連手來冤枉無辜,嘿嘿,真叫人笑掉了大牙!”


此言一出,少林和修羅會、東廠喇嘛都大聲鼓噪起來。清法心中懷疑,叫道:“你空口白話,如何能叫人信服?你有甚麼證據?”紫薑冷冷地道:“百花門主這麼吩咐的,還會有錯麼?你們還不快滾,在此囉囉唆唆,老婆子看了就討厭。拿了解藥就快走路,難道定要多死幾個人才開心?”一揮手,將小瓶子扔了過去。清法伸手接住了,連忙去救治被毒倒的少林弟子。


鄒七老聽紫薑挑起少林和修羅會之間的仇隙,搶上前來,戟指喝道:“臭婆娘胡說八道!百花門以易容術出名,害死清聖的不是你們還會是誰?卻來血口噴人,誣陷我修羅會!”話聲未落,忽然俯身倒地,一個中年女子站在他身後,一身淡紅衣衫,臉色陰沉,正是百花門小菊。她粗聲喝道:“武林敗類修羅會,今日要教你知道百花門的厲害!”左手揮處,扔出三枚小彈子,在空中炸開,煙霧籠罩下的修羅會眾紛紛滾倒在地,咳嗽不止,再也爬不起身。小菊走到涼亭前,向淩昊天行禮道:“百花門考績長老小菊,參見淩三少俠!”


少林、薩迦喇嘛和修羅會眾人眼見百花門竟出動三位長老來保護淩昊天,這三個女子雖從未在江湖上公開露麵,但顯然是百花門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方才見她們先聲奪人,舉手便毒倒了六十多人,三個門派還沒動手便死傷慘重,看來今日實是討不了好去。眾人各自商議一陣,少林最先退去,薩迦喇嘛也跟著消失了。修羅會跟百花門本有仇隙,又放下了好些狠話,才慢慢退去了。


淩昊天心中感動,說道:“多謝三位出手相助。我欠令門主莫大恩情,粉身難報。”


蕭玫瑰道:“令尊令堂昔年曾於門主有恩,閣下又是門主的好朋友,還說甚麼報答不報答?事不宜遲,我怕對頭中更有厲害人物追上,淩三少俠請隨我們盡快離開此地。到了洛陽城本門藏身處,就不怕他們了。”撮口作哨,樹林中奔出五十多個百花門人,牽出許多馬匹,眾女簇擁著淩昊天上馬向南奔馳。


奔出一個時辰,將近洛陽城外,紫薑忽然揮手讓大家停下,說道:“前麵有人攔路!”眾女立即縱馬散開,分成三隊。但見前麵路中果然站了兩個人,當先是個青麵漢子,一身華貴衣飾,臉帶微笑,雙手負在背後,意態閑適。他身後跟了一個仆從模樣的人,手裏捧著一件模樣古怪的兵器,垂首而立。乍看之下,這兩人便像尋常富貴學武人家的主仆,隻那青麵漢子氣度不凡,顯然不是尋常人物。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08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死神瘟神


多情浪子癡情俠(天觀雙俠)  鄭豐  2017-10-30 11:40:09


  




蕭玫瑰喝道:“甚麼人?快讓路!”揮索向青麵漢子點去。青麵漢子手不抬、腿不動,好似全未看到長索飛來。那索將要點到他麵門時,忽然啪一聲從中斷絕,不知被他用甚麼手法斬斷了。蕭玫瑰臉上變色,跳下馬來,拔出腰間蛾眉刺護身,喝道:“好家夥!閣下何人?”


那青麵人側眼望著蕭玫瑰,微笑道:“隻有三十來歲,就見到了我,也是你運數已到,命中有此一劫罷!”


蕭玫瑰喝道:“胡說八道甚麼?你究竟是甚麼人?”


紫薑卻變了臉色,叫道:“玫瑰,這人是死神司空屠!”


蕭玫瑰退開兩步,她清楚記得臨行前趙觀對眾女的吩咐:“若遇上瘟神,可以放手一鬥,你們有七八分勝算;若遇上死神或洪泰平,隻能暗中下手,若麵對麵決鬥,你們絕無生還機會,須立時回避。”


那人果然便是死神司空屠。他嘴角帶笑,說道:“不錯,不錯,老婆娘歲數大些,認得死神的麵孔。你們今日見到了死神,真是天大的運氣,全都可以就地解脫,不用辛辛苦苦地活下去啦。”反手抓起身後仆人捧著的三叉兵器,臉上笑容益盛,好像遇上了甚麼大喜事一般,緩步踏上前來。


紫薑、蕭玫瑰和小菊都是何等經驗老到之人,互望一眼,取得默契,便當機立斷,分頭行事,蕭玫瑰武功最高,揮動蛾眉刺上前攻向死神,打算將他暫時纏住;小菊率領二十個門人在旁圍繞掠陣,紫薑則率領其餘門人縱馬來到淩昊天身旁,低聲道:“淩三少俠,我們快走!”


淩昊天已看出死神武功極高,似乎不在自己之下,當此情境,他如何能讓眾女留下與死神搏鬥,獨自逃脫?搖頭道:“我不走,我們一起跟他拚了!”反而縱馬奔近戰團。


但見蕭玫瑰幾招後便顯不敵,在死神手下苦戰硬挺,情勢艱危,忽地死神的三尖刀刺上了蕭玫瑰的肩頭,鮮血噴出,蕭玫瑰怒吼一聲,手中蛾眉刺落地。死神手一挺,三尖刀直刺向蕭玫瑰的胸口。


淩昊天大喝一聲:“住手!”從馬上躍起往死神撲去,雙掌擊向他後心。死神一凜,收回三尖刀,回身迎掌。卻聽小菊和紫薑大叫道:“小心!”


淩昊天的雙掌已與死神相對,砰的一聲,各自退出七八步。淩昊天感到二人內力相當,但不知為何腦中一陣暈眩,雙腿發軟,幾乎坐倒在地。小菊已衝上前扶住了他,在他口中塞了一顆藥丸,說道:“是瘟神,你快走!”



淩昊天這才注意到死神身後那仆從模樣的人眼光閃爍,果然便是曾在酒館中向自己下毒的瘟神沙盡。但見他雙手揮出,不知又向自己下了甚麼毒藥,他此時隻覺身子麻痹愈甚,漸失神智,想退後躲避都已無法指使雙腿。但見小菊擋在自己身前,雙手揮舞,似乎也在施放毒藥。


便在此時,淩昊天感到後心一痛,卻是死神趁他中毒不防,從後偷襲,持三尖叉刺入他的背心。蕭玫瑰看得親切,尖呼一聲,撲上前抱住了死神的腰際。死神罵道:“臭婆娘!”揮三尖叉向蕭玫瑰頭頂刺下。淩昊天忍住疼痛,奮力回身揮掌擊向死神胸口,死神正與蕭玫瑰掙紮,不及擋架,被他掌力震得向後飛去,三尖叉脫手飛出。蕭玫瑰也受到淩昊天的內力震蕩,遠遠地跌了出去。


淩昊天想追上去製住死神,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指使雙腿,但見死神搖搖擺擺地站起,三個百花門人衝上前向他圍攻,卻被他一一踢飛了出去。淩昊天雙腿一軟,坐倒在地,側頭見身旁小菊仍在比手劃腳地與瘟神互施毒術,臉上扭曲,神色痛苦,似乎就將支撐不住了。


便在此時,他忽覺衣領一緊,被人提了起來,卻是紫薑縱馬過來將他拉上馬去,將韁繩遞在他手中,說道:“你先走!”自己跳下馬,在馬臀上用力一鞭,那馬便向著曠野狂奔而去。淩昊天感到全身麻軟,聽力視線都漸漸模糊,隻隱約知道百花門三位長老仍留在當地與死神和瘟神周旋,心中又急又憂,腦中一陣昏沉,終於不省人事。


※※※


不知過了多久,淩昊天才慢慢清醒過來,身上的麻痹也漸漸消失,開始感到背後傷口一陣劇痛。他隻覺口唇幹裂,口渴已極,勉力抓住馬韁,抬頭四望,但見四野一片荒涼,不知身在何處,更不知百花門人和死神瘟神打鬥之處在何方位。他側耳傾聽,隱隱聽得西麵傳來淙淙水聲,便策馬向著聲音來處走去。走出許久,終於來到一道泉水旁。他翻身下馬,捧起泉水喝了一大口,便趴在石上喘息。他感到背後的傷口還在流血,奮力撐著坐起,反手去摸傷口,感到左後肩下有個刀口,死神顯然想要一刀刺入自己心髒,卻刺偏了。當時若不是蕭玫瑰衝上前抱住死神,自己早已當場斃命了。


他定了定神,取出虎山神膏敷在傷口之上,撕下衣襟替自己包紮起來。這麼一折騰,他不禁氣喘連連,忙盤膝坐好,靜心運氣。他內息渾厚,在體內運轉數周後,精神便覺好些。他擔憂百花門人的安危,想回去找她們,但荒野茫茫,實在不知她們身在何處,而且就算找到了,自己中毒未解,背後受傷甚重,連走路都困難萬分,又能幫得上甚麼忙?


他轉頭見載自己來的馬已走到遠處去吃草了,他想過去牽馬,拿起一根樹枝撐著走去,一步一躓,連續跌倒了三次,這麼短短幾十步路,竟就是沒法走完。他長歎一聲,頹然坐倒,眼望著茫茫暮色,隻覺悲涼孤獨到了極點,天地之間似乎隻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連一匹馬都棄他不顧了。


他想起百花門人的高義,趙觀的友情,又想起爹媽哥哥的關懷,還有寶安……他心中感到一陣強烈的慚愧自責:“我對不起大家,害大家為我擔心,為我犯險……”胸口鬱悶難受,全身顫抖,抬頭望見一輪火紅的夕陽正緩緩西沉,將天空、山巒、群樹、大地都染成了耀眼的火紅色,心中傷感:“幾度夕陽紅,這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夕陽了麼?”


淩昊天倒在一株大樹下睡了一夜。次日清晨,他被一陣馬蹄聲響吵醒,但聽一人道:“應該在這附近了,大家仔細搜!”語音十分熟悉,一時卻想不起是誰,他想:“這些人多半在搜尋我,我現在毫無抵抗之能,若被仇人找到,隻能任人宰割了。”勉力站起身來,想找個地方躲藏,但此時已是初冬,放眼望去,四周樹林稀稀落落,更找不出甚麼濃蔭可以藏身。他倚樹而立,但聽一騎快奔經過,似乎看到了他,放慢馬蹄,馬上乘客高聲叫道:“淩兄,是你麼?”


淩昊天轉頭望去,卻見那人一身白衣,麵貌文秀,卻是天龍少主石珽。石珽看清楚是他,大喜過望,叫道:“淩兄,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跳下馬來,衝上前握住他的手,說道:“你沒事麼?怎地身上都是血?受了傷麼?”


淩昊天道:“受了點輕傷,不礙事。”石珽驚道:“快,我帶你去城裏治傷。”說著將他扶上馬,向城中馳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2 14:09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龍城主


淩昊天問道:“我們這是在甚麼地方?石兄怎會尋來此處?”石珽道:“這是洛陽城外。我聽說你下了少林,一路被人追殺,便和爹爹和師叔師兄弟們四處找你。後來聽人說你往西入了陝西境內,受人圍攻,被逼入了虛空穀,我們就向西追去。到了洛陽城時卻聽說你還在左近,便在城外搜索,果然找到了你。”


淩昊天微覺奇怪,問道:“虛空穀?那是在陝北麼?我從來沒去過。誰說我在虛空穀?”石珽道:“我也不知,江湖上就是這麼傳言。這消息已傳了好些時候了,聽說你兩位哥哥都聞訊趕去了陝北,你見到他們了麼?我聽說你哥哥原本在十月中要成婚的,也是為了趕來救你而延遲了婚事。”


淩昊天聽了一呆,心底感到一陣強烈的不祥,暗想:“有人故意造謠騙大哥二哥追來,這其中定有奸計!”


石珽又道:“少林派和修羅會的人大舉來追你,你還是先躲起來一陣為妙。你若不嫌棄,便請來我天龍城小住一陣,避避鋒頭,等你傷勢好些了,再慢慢洗清冤枉不遲。”淩昊天道:“石兄,多謝你的好意,蒙你相救治傷,隻能日後再圖報答。請你借我一匹馬,我要去了。”石珽一呆,問道:“你要去哪裏?”淩昊天道:“我要去虛空穀找我哥哥。”石珽想也不想便道:“我與你同去!”


淩昊天心中感動,說道:“石兄,我現在是江湖上人人追殺之人,你仗義相護之心,我萬分感激,但我不願見你白白為我賠上性命。”石珽搖頭道:“在銀瓶山莊的山崖之上,你曾舍命救我,我這條命早就是你的了。你此刻身受重傷,我怎能舍你而去?無論如何,我都要盡力保護你。”


淩昊天知道自己受傷不輕,若單獨上路,就算能硬撐著不倒下,一旦遇上仇家,就隻能束手待斃了。正要說話,忽見一群人縱馬近前,石珽轉頭望去,喜道:“爹爹來啦。”


卻見那群人個個身穿白衣,正是新登上武林第七大派的天龍劍派弟子。為首之人約莫四十來歲,英挺俊朗,正是天龍城主石昭然。他縱馬上前,叫道:“珽兒,是淩三公子麼?”石珽道:“是,爹。他身上受了傷。”


石昭然喜道:“找到人就好了。珽兒,事不宜遲,咱們須得立即找個安靜地方為他治傷。”石珽遲疑道:“但是爹,淩兄想趕去虛空穀。”石昭然皺眉道:“你真胡塗了!淩公子受傷這麼重,如何還能奔波?這不是要了他的命麼?快跟爹一起回天龍城去。”


石珽望了淩昊天一眼,臉色甚是為難,說道:“你還是先將傷治好了再說吧。”淩昊天身上確實難受得緊,見石家父子這麼說,也隻能答應。天龍派眾人便擁著他往北而去。


天龍城在山西呂梁山南部,臨汾以北。眾人讓淩昊天躺在大車中養傷,連夜渡河北去,三日後便到了臨汾,離天龍城隻有一日的路程。一路上石家父子對他諸般照顧嗬護,極為周到。淩昊天內功深厚,身體恢複得甚快,幾日後便驅除了體內毒傷,隻是背後的外傷尚未完全痊愈。他每夜靜坐練功,先練父親傳授的天罡內功,再練無無神功和七星內功,隻要能讓身體舒服些的就去練,練後便沉沉睡去。


這天晚上眾人在臨汾一個富裕的天龍弟子家裏下榻,淩昊天晚飯後回房練功,練完功後並未睡著,卻覺精神充沛,便起身去屋外走走。此時天氣已涼,他體內氣脈活絡,半點不覺得寒冷,忽然很想看看天上的北鬥七星,便信步走入院中。忽聽腳步聲響,一人快步穿過院子,走入一間偏室,關上了房門。但聽門內一人問道:“他還在練功麼?”卻是石昭然的聲音。另一人道:“是,爹。”正是石珽。


淩昊天聽他父子說話,不願偷聽,正要走開,卻聽石昭然壓低了聲音,說道:“珽兒,這是關於本門興衰的大事,你半點也輕忽不得。咱們明日就要回到城裏了,一旦入城,別人絕對無法找到他,他也不能輕易出去。這人受傷甚重,但恢複之快,實是不可思議,這定和他所練的內功有關。他是唯一通過諸般測試的青年,並見到了蕭大小姐,爹猜得定然不會有錯,他的內功定是從天風堡學得。”


石珽應了一聲。石昭然又道:“他在虎山外打敗東廠喇嘛,之後又在嵩山絕頂大顯身手,武功早已遠勝他兩個哥哥,甚至要勝過他父母壯年之時了。嘿,他在天風堡中可得到了不少好處啊。”



淩昊天聽到此處,心中一凜,站定了腳步,卻聽石昭然厲聲道:“珽兒,你聽好,我要你從他口中問出天風堡的武功密譜藏在何處,他又是如何學到的。你跟他是朋友,小心用語言套問,他感念我們的相救之恩,想必會如實以告。他若不肯說,那也不要緊,一旦進了天龍城,諒他有三頭六臂,也跑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淩昊天心中一涼:“石昭然出手救我,原來是為了貪圖我的武功。他知道我上天風堡的事情,自能猜知我在天風堡學得了天風老人的武功。我受恩於天風堡,如何能容人闖上去滋擾?”


石昭然又細細囑咐兒子一陣,石珽唯唯而應。淩昊天不想再聽,便悄聲回到房間,躺在床上,但聽門外傳來細細的呼吸聲,想來是石家父子派來監視自己的天龍弟子,前幾日隻顧著練功治傷,竟然全未注意。他心中好生惱怒,知道自己傷勢未複,硬闖是闖不出去的,便靜靜坐在床上運氣,準備到夜深了再想法逃走。


過不多時,一人快步來到門外,低聲問道:“淩三少俠睡了麼?”正是石珽的聲音。門外一人低聲答道:“已經睡熟了,好久沒有聲響。”石珽道:“好,你們去後麵守著。”兩個人應聲去了。石珽悄悄開了門,探頭進來,見淩昊天坐在床上,微微一呆,問道:“淩兄,你身子怎樣?”


淩昊天睜眼道:“還是不大行,傷口痛得緊。”


石珽走進屋內,關上房門,焦急地搓著手,說道:“是麼?那今晚是不能上路了。這可怎麼辦好?”淩昊天奇道:“上路?去哪兒?”


石珽道:“我打算瞞著爹爹,陪你走一趟虛空穀。”


淩昊天一呆,說道:“卻是為何?”石珽唉聲歎氣,說道:“唉,這中間的原委,你還是別知道得好。我隻覺得你待在此地不妥,大大的不妥。你不是想去虛空穀麼?我知道你擔心你哥哥,一直想去一趟,我們留你在這兒,你心裏怎會安穩?走走走,你忍一忍痛,我陪你上路。”


淩昊天見了他的神情,心中雪亮,知道他不願被父親逼迫來套問自己,才決意陪自己逃走。他心中好生感動,說道:“石兄,你義氣深重,小三衷心感激!我們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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