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多情浪子癡情俠(天觀雙俠) 作者:鄭豐(全書完)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3-30 11:02:2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113075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52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重排名序



他雖說得結結巴巴,眾人也都聽出了所以然。華山和長青兩派一直是排名在少林、峨嵋、武當三大派之後最強大的門派,向來為了誰第四誰第五而爭奪不休,今次起了衝突,顯然仍是因著這個老過節。


鞏千帆說道:“不論誰是誰非,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高閔雖傷了你師弟,畢竟是公平對決,敗者受傷,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他究竟沒要了你師弟的命!你自己說吧,你無端殺死我的徒弟,這條人命該怎樣算法?”他說話咄咄逼人,朱邦更加恚怒,大聲道:“我殺了他又如何?就憑他那張胡說八道的嘴,就是該死!”


鞏千帆冷笑道:“胡說八道?他說的句句是實,怎能說是胡說八道?我也說同樣的話:幾十年前華山便蓋過長青,現在更加將長青遠遠拋在後麵!怎樣?朱少掌門,我也該死麼?”


朱邦狠狠地瞪著他,不再開口,伸手再次拔出了長刀,將刀鞘一扔,顯示此番是再也不肯收刀了。


忽聽清顯開口道:“阿彌陀佛!我們六大派之間之所以會生起這許多爭端,全因沒有秩序。依老衲淺見,六大派確實該重新排一下順序才是。華山和長青兩派之間的爭端,也可在比試中解決。敗的一方自動認錯;勝的一方也勿要欺人太甚。如此解決,豈不甚好?”他說話溫和,文質彬彬,極為客氣有禮,鞏千帆、朱邦、正印、清海、清法聽他這麼說,正中下懷,都出聲表示讚同。


許飛忽然站起身,說道:“你們要比武排序,點蒼這就告辭。”一拱手,便向台下走去。鞏千帆冷笑道:“點蒼許觀主不敢出手麼?那也不用勉強了。”忽覺眼前寒光一閃,但見許飛回頭看了自己一眼,冷笑一聲,回身走下台去。


鞏千帆不由自主伸手去摸衣襟,驚覺領口多出了兩道劍痕,這才知道剛才那一剎那間許飛已回身、拔劍、出劍、收劍,出手之快,自己竟全然未曾看清。他額頭出汗,知道若不是許飛手下留情,自己早已屍橫就地了,一時愣然說不出話來。


台上眾人眼望許飛的背影,都不做聲,心中自忖沒有勝過他的把握,但見點蒼自行退出六大派重新排列順序之爭,都暗自噓了一口氣。


清召卻跳下台,追上前去,叫道:“許觀主,請留步!”許飛回過頭來,說道:“清召大師,我勸你也不要淌這渾水了。”清召歎了口氣,黯然搖頭,說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許飛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大師是出家人,難道也身不由己麼?”清召笑了,拍頭說道:“是,是貧僧胡塗了。許觀主,你走得好。清召佩服你。”


許飛向他一拱手,二人都明白對方的心思,相視一笑,許飛便率領點蒼弟子下山而去。


台上五大派各自望望,對許飛的拂袖離去都感到有些尷尬。清顯看了清聖的臉色,開口道:“許觀主性子高傲不群,如此離去,顯然是不屑與我等為伍了。慚愧啊慚愧。古來人心不同,各有取舍,各有輕重,本是定理。這也不打緊,掌門師兄,在座各位若是都讚成重排順序,共襄盛舉,又何必在乎點蒼派的一意孤行?”眾人聽他出言圓滑,顧及眾人的麵子,都點頭稱是。


朱邦卻道:“慢著!點蒼和我長青本出一門,許師叔的武功爐火純青,隻因他老人家無心爭奪虛名,才先行離去。但他點蒼一派的排名,依我說,至少也要在長青之上。”少林、武當、峨嵋的首領都點頭讚同。鞏千帆雖不願,但想起許飛對自己出的那一劍,心有餘悸,也隻好同意。


清聖歎了口氣,說道:“阿彌陀佛!既然大家都是此意,我們這五派便各派三人出來,以三場比試定勝負,重排順序吧。”



清召此時已走回台上,聽到掌門人這麼說,皺眉說道:“掌門師兄,大家難得聚會,難道定要刀劍相見,大動幹戈麼?”


清顯道:“阿彌陀佛!師弟慈悲為懷,所言甚是。大家比武隻是為了分出高低,切不可真傷了人命。隻要大家事先訂下比武的規則,眼下又有這許多前輩高手在此,誰敢輕率大意,誤傷對手?”


李乘風道:“清顯大師說得是。刀劍雖然無眼,這裏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一旦分出了高下勝負便算數,能避免傷亡就盡量避免,如此各派之間並不會生起仇恨嫌隙,反而能互相激勵,讓彼此的武藝更上一層樓。”


清召聽李乘風也讚成重排順序的主張,心知武當和峨嵋兩派向來為第二、第三大派的名頭爭論多年,隻因一方是釋流,一方是道流,都能各自克製退讓,才沒有真的動過手。此番有了機會,李乘風自要向峨嵋挑戰,意圖取得天下第二大派的寶座了。清召忍不住道:“眼下幾件大事情尚未解決,如何就急著比武?今日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門派衰弱不振,勢力日漸遜於幫派;朝廷腐敗,東廠東廠的爪牙時時羅織罪名、冤枉正直之士;江湖上又出了修羅會這般作惡多端的門會,這都是要請大家共同商討,共同出力解決的。若是彼此先打一架,還有甚麼可談的?”


清海大聲道:“清召師兄,這幾件事和排列武林門派順序相比,都是小事了。大家排完順序再一起商談一下,也就是了,何必急於一時?”清聖道:“阿彌陀佛,清召師弟,你先過來坐下。有我在此,比武之後,定要請大家坐下好好談談。你不用擔心。”


清召便不再說話,皺起眉頭,心中又如何能不擔憂?


其餘各門派的領袖已各自下台召集門人,準備推選出戰的人選。五大派要比武重新排序的消息,台下自然早已聽聞,眾江湖豪客議論紛紛,興致高昂,心想總算能看到一場好戲。


台上台下正一片緊張期待時,忽聽一人怪聲笑道:“這武林九大派,今日隻剩六大派了。我看再過幾年,隻會剩下三大派、一大派,還排個鳥名?不如排排天下武功第一的人物,才有點意思。”


李乘風雙眉軒起,站起身向台下望去,冷冷地道:“閣下大言不慚,不知有何居心?我看閣下是唯恐天下不亂!今日各路英雄聚集在嵩山之巔,乃為討論武林大事,閣下想挑撥離間,引起公憤,可該為閣下項上人頭著想。”


那人笑道:“武當李乘風,一縷幽魂,乘風而去!”李乘風臉色一變,台下一名小道士忽然越眾而出,直闖人群,從背後拔出長劍,向一個黃眼老頭斬去。那老頭不閃不避,隻抬頭望了那小道士一眼,冷笑道:“你來送死麼?”


李乘風急叫道:“元兒快退!”小道士元兒微一遲疑,那黃眼老頭已然出手,快如閃電地奪下了小道士的長劍,手指抓上他的喉頭。李乘風躍下台欲待相救,人還在半空,忽見灰影一閃,一個灰衣青年已衝上前,長劍出鞘,刺向老頭的手腕。老頭隻得收手避過,那青年順手抱住了元兒,向旁一滾。老頭變招極快,手爪向旁抓出,向青年的頭頂落下。


李乘風大叫:“不可!”卻見那青年危急中低頭避開,這爪便抓上了他的肩頭,登時鮮血淋漓。李乘風長劍出鞘,指向老頭胸口,怒道:“對小孩兒下這般重手,好不要臉!”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55

第一百四十章 九張座椅


出手救人的灰衣青年此時已站起身來,他還劍入鞘,右手按住了左肩的傷口,鮮血已染滿了半邊衣衫,但傲然挺立,絲毫不顯半點痛楚慌張之色,抬頭向李乘風道:“我師父有句話,要我轉告各位掌門人。”


眾人這才看清,這灰衣少年正是點蒼小劍客張潔,剛剛才隨許飛等點蒼眾人下山,不知怎地又回到此地?


清聖、正印等都已走下台來,清聖問道:“請問令師許觀主有何指教?”


張潔道:“我隨師父下山不久,便見到一群身穿紅衣的喇嘛向山上走來,不知有何意圖,請各位留心。”清召聽了,忙派遣弟子前去查看。


張潔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指著那黃眼老頭道:“這人是修羅會中的人,叫做鷹爪鄒七老,想是專門來此搗亂的,可能還有不少同黨也已到了山上。李掌門,你看著處置吧。”說完便回身向山下走去。


眾人眼見這血濺當場的一幕,都急於知道李乘風將如何處置鄒七老,交頭接耳,簇擁爭看,台下又是亂成一片,竟然沒人留心張潔的去處。他走出幾步,便覺傷口疼痛難忍,頭暈眼花,險些跪倒在地。便在此時,兩個青年從人叢中搶出,一個扶住了他,一個伸手替他包紮傷口。


張潔抬頭看去,卻見這二人都是在銀瓶山莊闖關求親時會過的老相識,扶著自己的是天龍小劍客石珽,替自己包紮傷口的卻是淩昊天。


張潔一笑,向石珽道:“今日原想與你一爭高低的,可惜無此機緣。”石珽笑道:“改日我定要上點蒼拜山,到時咱們再放手一戰。”張潔點頭道:“張潔恭候大駕!”


這二人都是後一輩中的劍術高手,互相慕名已久,雖在銀瓶山莊各自經過測試,卻未曾有機會交手,便在此時訂下了約會。張潔轉向淩昊天道:“銀瓶山莊一晤,蒙閣下相救,張潔好生感激敬服,虎山傳人果然不同凡響!蕭姑娘可好?兩位好事可近了麼?”


淩昊天搖頭道:“這事說來話長。蕭姑娘都好,但我沒福氣娶她。”


此時三人身周亂哄哄地,台前許多人大聲叫囂,似是為了如何處置鄒七老起了爭執。張潔見時候不對,便不再問。淩石二人扶著他脫出人群,兩個點蒼弟子在山道上等候接應,見張潔受傷甚重,都大驚失色。


淩昊天道:“張師兄,今日場麵混亂,龍蛇混雜,未能親自拜見令師,還請張師兄代我向令師致意。”張潔道:“多謝淩三公子的傷藥。我定當稟告家師。”便在師兄弟的攙扶下去了。


淩昊天自幼頑皮胡鬧,除了母親之外,就是害怕這位許三叔叔。許飛嚴謹冷肅,又是極為聰明之人,淩昊天在他麵前甚麼花樣都玩不出,隻得乖乖聽話。好在許飛遠在四川,很少來虎山,淩昊天年幼時隻見過他幾次,但印象深刻之極;此時年紀大了,對這位許三叔叔的敬畏卻絲毫不減。


淩昊天和石珽望著張潔去遠後,相偕走回。淩昊天道:“銀瓶山莊一別,我常掛念石兄當時傷勢如何,看來你已恢複完全,好讓人欣喜。”石珽道:“多虧你舍命相救。我見你安好無恙,心中才真是安慰呢。我那時隻是頭上撞了一下,回家休養一陣就沒事了。”又道:“這次嵩山大會,爹爹聽說大家要爭奪天下第一劍客的名號,就帶了我和其他師兄弟來看看。淩三兄,你怎也來到這山上?”



淩昊天正要說話,卻見文綽約從人群中鑽了出來,快步迎上來道:“小三,那人的傷沒事麼?”


石珽看到她,整個人立時傻了,結結巴巴地道:“文……文姑娘。你……你好。”文綽約大眼睛向他一瞪,臉色一沉,說道:“是你!你也在這兒。”


石珽道:“是,是。我……我也在這兒。”


淩昊天始終不知道文綽約便是石珽的夢中情人,看他二人神色奇怪,隻道他們以往有過節,便向文綽約道:“這是我的好朋友,天龍少主石珽石公子。綽約,怎不叫一聲石大哥?”


文綽約臉色一變,頓足道:“小三,你又來了,上次是那大劍客,這次又是這小子!你總要……總要我怎樣才甘心?”說完便轉身奔去。


淩昊天完全不明白她為何生氣,吐了吐舌頭,向石珽道:“她脾氣急了些,你別放在心上。”石珽臉色蒼白,搖頭道:“我不要緊。你……你怎不快追上去安慰她?”


便在此時,一個天龍劍派的師叔跑過來道:“少主,掌門人叫你快去!”石珽一驚,向淩昊天告罪,趕忙跟著師叔去了。


淩昊天掛心台上的局勢,跳到一株大樹上,向台前望去,但見李乘風已將鄒七老押了起來,讓弟子守住。人叢中原有不少修羅會會眾,震於武當掌門的威勢,都不敢輕舉妄動。眾正派掌門又都回到了台上,各自選出比試的三人,開始討論比武的順序。眾人正準備開始比試,忽聽台下一人朗聲道:“排列天下門派,我天龍劍派也要參與!”


卻見那是個長須中年人,一身白衣,旁邊站了一個少年,正是石珽和他父親天龍城主石昭然。東首又有一人朗聲道:“天龍城主說得好!我閃刀門也要加入!”接著呼叫聲此起彼落,都是想要躋身天下九大派行列的各門各派。


李乘風皺眉道:“要參與比試的人這麼多,每派派出三個人就太多了。”清聖轉頭向清顯道:“清顯師弟,你有甚麼主意麼?”


清顯道:“師弟有個主意,隻不知使不使得。”清聖道:“師弟請說。”清顯道:“我們可在台上擺九個座位,分別為武林第一到第九大派;任何門派有意挑戰的,便去向坐在那張椅上的門派中人挑戰。敗者退下,勝者坐上該位。如此比武便有個規矩秩序,不致成為一場混戰了。”


眾人聽說這主意甚好,都點頭讚成。清海當下興衝衝地讓弟子搬來九張椅子,分別擺在台上的八方,一張居中,是給武林第一大派的座位;少林在武林中威望素著,眾人一致恭請清聖坐上居中之位。


清法道:“清顯師兄,這是你出的主意,便請你說說比試的規矩。”清顯道:“不敢,不敢。既然大家讓老僧拿主意,便請各位掌門先依照原先的排序坐定。”四派掌門便照著原先的順序坐定了,留下一張椅子空著給點蒼派,還剩三張椅子沒有人坐。天龍城主石昭然一躍上台,坐上了第七張椅子。旁人見了,立時搶著跳上台來坐了第八第九張椅子。


清顯續道:“各位請先坐定了,待老衲說來。已經名列六大派的各位,可向前一座次的門派挑戰;尚未列名的門派,須向第七、八、九位挑戰,都勝出後,方能向第六位的門派挑戰。任何時候,隻能有一個門派挑戰某門派;迎戰的門派可以派出不同人出戰,一戰定勝負,挑戰過的不可重複。連續出戰兩場的門派可要求休息一場。規矩便是如此,各位請出手罷!”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57

第一百四十一章 比武擂台


清召揮手道:“慢來,慢來!我們剛才說過的,隻分勝負,避免殺傷,如何不在你的規矩之中?”


清法大聲道:“清顯師兄說的規矩就已足夠了,何須更多規矩?大家各自有所警惕,也就是了。”


清召聽他說得容易,卻是毫不負責,皺起眉頭,回頭見掌門人清聖並不說話,心知掌門人向來信任清顯,此番看來仍要聽從清顯的意思;清德憨厚胡塗,自也沒有話說;清心閉目靜修,全然置身事外;清海清法兩個年輕好事,更是不想多添甚麼規矩。清召心下甚是不快,大步走到台前,朗聲道:“各位聽好了!貧僧清召,率領少林降龍堂弟子負責監督各場比試,訂下三條規矩:一、不可為報仇而出手;二、不可使出不正當的手段;三、不可蓄意殺傷。誰觸犯了這三條規矩,我等定將出手阻止,並立時取消資格!大家武林一脈,原該合作互助,彼此親近。請各位切記,這是比武切磋,不是你死我活,也不是為了讓大家彼此結下深仇大恨!”


眾人聽他說得有理,都肅然聽受。


接下來便是一場古今少見的大擂台;長青朱邦向華山鞏千帆叫陣,武當李乘風向峨嵋正印大師請教,其餘各派紛紛向坐上第七八九位的門派挑戰。


淩昊天坐在樹梢上望著台前的比武,但見台上打得精采,台下一片叫好,熱鬧已極,有如唱戲雜耍一般,不由得皺起眉頭,暗自思索:“這山上發生的事情,擺明了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先是在武林中廣布流言,傳說這是爭天下武功第一的盛會,好事的武林中人自然都搶著跑上山來一睹好戲,躍躍欲試。這些人情緒高昂,容易受煽動,幾句話間,便將正派大會轉成了個大擂台。主使人是誰?清聖大師年衰老邁,或許容易受人蒙蔽,卻不會主動搞這等玩意兒,而且少林本就是天下第一,並不能從中得益。李乘風雖然爭強好勝,卻不是會使詭計的小人。許三叔叔看出有問題,老早走了。難道會是峨嵋正印?但他在台上並沒有說甚麼話,不像是他鼓動的。朱邦年輕直率,大約想不出這麼複雜的計策。正派中似乎以鞏千帆最可疑。”


他望向鞏千帆和朱邦的對敵,但見一刀一劍打得極為激烈,一時分不出上下,心想:“這對華山又有甚麼好處?鞏千帆的華山派早就是武林第四大派,他怎會想給長青挑戰他的機會?常老爺爺還在世,諒這鞏千帆不敢太過亂來。江家兄弟也在山上,華山若是玩甚麼伎倆,他兄弟定會阻止。那會是誰?”


他向台上眾人一個個望去,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他知道清召為籌辦這次正派大會花了許多心血,而結果卻是一場大混戰,心中不禁甚是為他難過,暗想:“豺狼虎豹、熊羆鷹隼,又怎能拍手拉肩、稱兄道弟?湊在一起定要打得頭破血流,你死我活。爹爹媽媽老早知道正派這些人門戶之見極深,爭強好勝之心又重,要讓他們合作是不可能的,因此長年來都盡量回避,不與正派中人有何深交。清召大師想讓大家團結,這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我該佩服他的勇氣。等這大會結束了,我定要好好陪他喝個痛快,勸他莫再為這等俗事煩心勞神了。”



他正想著要去何處買酒,忽然注意到清顯站在台上,臉上顯得憂心忡忡,手中數著念珠,猛然想起他在調解武當和丐幫衝突時的言行,心想:“這老僧看來恭敬謙卑,說話溫文有禮,但說出來的話往往不是那麼一回事。促成今日大擂台的他絕對有一份,現在卻裝得很慈悲的模樣。他又為何要這樣做?隻是為了讓大家打上一架,還是為了一己的私利?”


他一時想不明白,便凝神觀看台前的打鬥。他此時武功已非昔日能比,觀看這幾位當世高手出招,體會領略得更加深刻。他細看朱邦和鞏千帆的拚鬥,但見朱邦一柄長刀使得極快極順,一片刀光將對手全身罩住,攻勢淩厲中夾雜著陰柔內勁,讓人難以防範;鞏千帆卻以逸待勞,不為所動,手中薄而軟的一柄長劍在刀光間穿梭,劍光倏忽吞吐,好似一條靈蛇般伺機攻向敵人,正是華山嫡傳的“以退為進、以守代攻、以靜禦動”的對敵要訣。淩昊天心想:“朱邦性子一板一眼,將長青派的長刀招式學得一絲不苟,但略嫌生硬,不知變通,是以無法取勝。鞏千帆劍法精湛,不過三十多歲,已稱得上是華山派的第一人,江聲雷將掌門之位傳給他,確是很有先見之明。江晉、江明夷哥兒倆連手起來可以和他一比,單打獨鬥就不行了。這場比鬥,怕是鞏千帆要贏。”


他又轉頭去看武當李乘風和正印的比試,這對用的都是長劍,李乘風使的是武當四象劍法,淩昊天凝神看他出了十多招,不由得暗暗點頭:“這劍法陰陽共享,剛柔並濟,虛實莫定,真不愧是數十年來號稱武林第一的高妙劍術!天風堡的七星劍法練到精深之處,應可與之一鬥。”但見正印和尚手持峨嵋重劍,招招穩重,將李乘風的攻勢一一擋了去,心想:“峨嵋派久居天下第二大派,果然極有本事。正印憑著深厚內力,竟能將四象劍的招術盡數擋住,著實不易。”


他看了一陣,腦中自然而然地冒出了無數新招以破解正印和李乘風的招術,越想越興奮,知道自己要在二十招內奪下這二人的長劍,並非不可能之事,心中忽想:“我們淩家若創個虎山派,定要將這些掌門人都比下去了。大哥、二哥的武功足以和李掌門和正印對敵,爹媽就更不用說啦。”又想:“爹媽都是出世的人物,如何會創甚麼門派?咦,嵩山發生這等大事,大哥二哥怎都沒有來瞧瞧熱鬧?是了,二哥身屬幫派中人,自不會來參與門派間的爭鬥。大哥流浪逍遙慣了,又怎會來插手這等俗事?嘿,隻有我小三兒閑極無聊,無所事事,才會來山上湊這熱鬧。”想著不由得有些百無聊賴,對自己沒來由地感到一陣輕視自嘲。


正胡思亂想時,忽聽朱邦低吼一聲,果然輸了一招,肩頭被鞏千帆砍了一劍,長青派排名究竟仍在華山之後。正印和李乘風的比試也已結束,卻是李乘風小勝一籌,刺傷了正印和尚的左腿,從此武當便排名在峨嵋之上了。李乘風得意已極,昂然環望,顧盼自得,正印卻垂頭喪氣,臉色灰敗。


眾正派首領當下換了座位,仍是少林居中,其後的順序便是武當、峨嵋、點蒼、華山、長青五派。至於第七第八第九的名次卻始終沒能排出,天龍劍派暫時穩居第七,無人能勝過,其餘第八、第九派則勝勝負負,上上落落,轉眼已換了七八個門派,眼下坐在椅上的是昆侖劍派和長白劍派,上來挑戰的門派仍舊絡繹不絕。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58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喜法王



正教五大派的掌門見己身的順次已定,都各自安坐,悠然觀望台下的各場比武,指點議論。便在此時,山道上忽然鑼鼓喇叭聲大作,響徹雲霄,眾人抬頭望去,卻見一列紅衣喇嘛大步走上山來,當先八人高聲叫道:“薩迦派大喜法王率領手下五十弟子,前來爭奪天下第一派、天下第一武功高手之位!”


此言一出,場上眾人都麵麵相覷,眾人從未聽過薩迦一派,更沒聽過甚麼大喜法王,但聽這群人口氣好大,難道真有偌大本領?


正教五派的首領都微微皺眉,互相望望。但見為首的是個全身血紅僧服的中年喇嘛,身形巨大,直比場中所有人都高出一個頭,一張福泰圓臉極為慈和,手中數著一串極長的牛骨念珠,望上去便是位得道高僧、尊貴法王。


清聖走下台去,合什道:“阿彌陀佛,恕老衲眼拙,這位想來就是薩迦派大喜法王。未曾遠迎,還請見諒。”


那巨大喇嘛微微一笑,說道:“你果然眼拙得很。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門人,天下第一武功高手,便是本人大喜法王。你竟當麵不識,少林派真是無人啊,無人!”


眾人聽他竟對少林掌門說出這等話來,狂妄得無以複加,都不由得驚得呆了,全場一片肅靜,觀看少林如何應付。


清聖還未開口,清海首先沉不住氣,走上一步,大聲道:“這位是武林第一大派少林派掌門人清聖大師,武林中無人不敬仰,你是甚麼東西了,給我放尊重些!”


大喜法王側眼向他望去,忽然揮出左掌,印在清海的胸口。清海哼也沒哼,便仰天倒下,再也不動了。


這一出手,旁觀眾人都大驚失色,大喜這一掌看來隨隨便便、輕輕鬆鬆,清海身為少林七大神僧之一,竟然毫無招架之能,一招間便中掌受傷,這大喜法王的武功實是深不可測。


清召奔上前,俯身查看清海的傷勢,但見他麵無血色,鼻中出氣多入氣少,怕是難以保住一條性命,又驚又怒,喝道:“降龍堂弟子,擺降龍陣!”六十四名武僧手持戒刀奔出,將大喜法王一行人團團圍住。


大喜法王身後一個金衣喇嘛仰天大笑,聲音鏗鏘刺耳,朗聲說道:“少林枉稱天下第一派,竟然隻知以多勝少!這算甚麼第一大派的風度?哼,你號稱第一大派,如何在剛才的比試中連一次都未曾出手?你們中原武人盲目尊崇少林,不敢向之挑戰,便讓我西藏薩迦派來幫你們破除迷信!我金吾仁波切在此代表薩迦派向少林派挑戰,請問哪位要出手賜教?”說著走上前來,從身後翻出兩麵金鈸,在空中一擊,發出嗡嗡聲響。


淩昊天見金吾竟然大膽來此耀武揚威,當眾向少林叫陣,不由得又是驚詫,又是疑惑,他知道金吾武功雖高強怪異,畢竟未到一流境界,自己才能在虎山外一掌將他打傷。難道他是靠了大喜法王的撐腰才敢如此大膽?


清召走上前,向清聖道:“清召向掌門人請旨,讓師弟去為清海報仇!”


清聖擺了擺手,舉目向大喜凝視,說道:“我們在此嵩山絕頂比武排序,以一場定勝負。我少林若有人打敗了這位金吾師父,便就此算數麼?”


大喜法王神態自若,說道:“你們少林高手眾多,隻打一場便分勝負,隻怕你們自己人都要不服。這樣吧,我們薩迦派要連敗你們三人,才算打敗了少林派。這樣可行了吧?”



清聖聽他口氣狂妄至此,與其他師弟相望,都不由得生起戒心。清召朗聲道:“掌門師兄,薩迦派既然有膽量向本門挑戰,師弟請旨出迎第一戰!”


清聖和清顯商量了幾句,搖頭說道:“不,降龍堂主押陣。清顯師弟,請你當先出手。清德師弟,請你居第二。”清顯、清德、清召一齊躬身領旨。


淩昊天在樹上觀看,心想:“清聖大師處決得當。少林寺中武功最強的便是這三人,他自己年老體衰,清心更加老邁,清海受傷,清法武功略弱。他讓清顯先去試試對方的武功,再讓伏虎、降龍堂主出手,少林已立於不敗之地。”


想到此處,他移目望向薩迦派的陣營,想看看這些人打算如何打敗少林。但見薩迦派中都是紅衣喇嘛,一個黑臉大個子站在前頭,正是大黑天,其餘十三刀僧等都在其中,心想:“看來除了這大喜之外,並沒有一等一的高手。”


正想時,清顯已緩步走到場中,躬身向金吾行禮。金吾舉起兩片金鈸在空中一揮,金鈸在日頭下閃出片片金光,他喝道:“出手罷!”


清顯合什道:“阿彌陀佛,師兄戾氣好重。”忽然跨步上前,雙手成龍爪,向金吾攻去。金吾揮出金鈸抵擋,兩人翻翻滾滾,瞬間過了十多招。清顯招招中規合矩,使的是少林正宗龍爪神功,淩厲威猛;金吾的金鈸卻更加鋒銳,在清顯的雙掌間橫攻直削,銳不可當。這兩人使的都是極為險狠的攻招,以快打快,情勢驚險已極,旁觀上千人都目不轉睛地注目於這場比試,屏息而觀。


三十餘招過後,金吾忽然雙鈸脫手,向清顯旋轉著飛去。清顯仰天使個鐵板橋恰恰避開,金吾看準時機,雙掌齊出,向清顯的胸口打去。


清顯站定之後,揮雙掌相迎,但聽砰的一聲悶響,清顯的身子向後飛去,重重地跌在台下。眾人都沒想到金吾的掌力竟能深厚至此,將清顯震飛出去,喧嘩議論、驚呼惋歎之聲不絕於耳。


淩昊天看到此處,心中頓時醒悟:“是他!他就是內奸!金吾的掌力絕對沒有到此地步,他是假裝落敗的!”心中激動,就想跑去跟清召說明,又想:“就算如此,他輸都輸了,現下已來不及了。不知清德是否也是奸細?且看第二場再說。”


清德和清召搶上去扶起了清顯,清召伸手去搭他的脈搏,感覺他內息微弱不振,連忙伸掌抵在他背心,替他運氣。清顯抓著清德的手,臉色蒼白,說道:“慚愧!愚弟輸了這場,師兄請務必為我報仇,為少林爭回顏麵!”又低聲道:“對頭內力深厚,遠遠勝過愚弟,師兄千萬小心,切勿跟對手硬拚。”


清德點了點頭,走上台去,卻見薩迦派出來迎戰的是個跟自己一般矮小的喇嘛,長發盤在頭上,做成一個大髻,皮膚深黝,尖鼻細眼,麵貌甚是古怪。清德合什行禮,說道:“貧僧清德,代表少林出戰。”矮喇嘛朗聲道:“貧僧大梵天,代表薩迦派挑戰少林!”話聲未落,身子已欺上前,雙手如鉤,向清德臉麵抓去。


清德見他手指微微閃光,指甲上似乎戴了甚麼尖銳的武器,忙側身避開,伸手砍向大梵天的手腕。大梵天陡地一個倒翻筋鬥,雙腿踢出,接著又就地一滾,伸手去抓清德的腳踝。他姿勢醜怪,但動作快捷,出招匪夷所思,清德從未見過這般詭異的功夫,連連後退躲避。二人交了十多招後,清德見到了一個破綻,出掌打向大梵天的後腰。大梵天轉過身來,哈哈一笑,出掌相迎。清德心中一動:“我的內力和清顯師兄不相上下,此人內力一定遠勝於我,才故意逼我跟他對掌!”言念及此,急忙收掌後退,卻沒料到一步後已是台邊,他腳下一空,連忙打樁站穩,但已無法挽回劣勢,大梵天急攻三招,又滾地過去踢向清德的左胯,清德再也站立不穩,跌下台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59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少林受挫


清德懊惱已極,正想跳回台上,大喜法王已朗聲道:“大梵天,既然已打敗了對手,便不可欺人太甚。我不是教過你麼,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少林眾人見清德竟然不明不白地輸了這一場,都是驚怒交集,清聖望向清召,但見他仍在替清顯運氣,便說道:“清召師弟,請上場吧。”清召撤掌道:“清召遵命。”忽覺胸口一痛,似乎被清顯體內傳回來的內力所震,他一時未能想清,隻道是自己替他療傷時岔了氣,連忙運氣在心脈間走了一圈,緩緩站起,一躍上台,卻見大喜法王已站在台心,便合什道:“少林清召,向法王請教!”
大喜法王微笑道:“降龍堂主好大的名聲,貴派掌門人自己不出手,卻派你押陣,你的武功想來是比掌門人還要高了?哈哈,哈哈!”


清召道:“掌門師兄才德武功皆在我之上,天下誰人不知?你不必在此挑撥離間。出手罷!”
大喜法王雙手合什,閉眼念了一段咒語,張開眼睛,一張臉忽然變成了紫紅色。清召心中一凜:“這人內力修為甚高,竟能讓自己的臉色霎時變幻。莫非便是藏傳的拙火無上定神功?”


但聽大喜法王低喝一聲,揮掌攻向清召的肩頭,這掌看來輕易平淡,好似伸手去拍落對手肩頭的灰塵般,清召卻看出其中厲害,側身避開,使出少林絕技金剛降魔掌,凝神應敵。大喜法王一掌收回,一掌又攻出,每掌都輕飄飄地,好似全無力道。清召的出掌卻虎虎生風,每掌都蘊含強大內力,兩人瞬間交換了七八掌。台下眾人看得親切,都知二人勢均力敵,這場比武實是場硬戰。但見兩個僧人一個身披藏紅僧袍,一個穿著黃色袈裟,一個出掌輕柔軟綿,一個出掌剛硬威猛,袍袖揮灑,在台上進退翻飛,煞是好看。


淩昊天看在眼中,不由得皺起眉頭,心想:“清召這樣打法大大吃虧。大喜每出掌不必用全力,他卻掌掌剛猛,如何能撐得持久?”


他卻不知清召之所以一出手就使盡全力,乃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已受了內傷,無法持久,才想速戰速決。又過了七八招,淩昊天看出清召氣力開始減弱,心中焦急,一躍下樹,從人群中鑽過,往台前奔去。大喜法王和清召雙掌揮舞,拚鬥不絕,清召逐漸感到內力不濟,一口氣提不上來,竟被大喜法王的若虛若實的掌風帶動,向旁讓了一步。大喜法王看出機會,陡然從輕飄飄的掌法轉為沉重厚實的掌力,一掌掌向清召打去。清召眉頭皺緊,不斷後退,將近退到台邊時,大喜法王暴吼一聲:“嗡啊吽!”一掌按上清召的肩頭,將他推得跌下台去。清召雙足落地,伸手撫胸,咳嗽幾聲,吐出一口鮮血。


大喜滿麵笑容,合什道:“我贏了!”
台下轟然響起一片驚呼叫囂之聲,誰都料想不到清召竟會就此落敗。少林弟子更是群情聳動,紛紛衝向台前,向清聖跪下叫道:“掌門人,讓我們去為降龍堂主報仇!”“掌門人!請下令拿下這幾個妖僧!”清聖舉起手,大聲道:“靜下!”


其餘薩迦派僧人已搶到台前,拔出刀劍,金吾和大黑天、大梵天三個則跳上台去,站在大喜法王身前守衛。金吾朗聲道:“薩迦派連贏三場,勝過中原第一大派少林,此後便是武林中的第一門派了。清聖大師,你還不肯服輸麼?”


清聖眉頭緊皺,臉色蒼白,良久不語。少林開山立派數百年,經曆過無數挑戰波折,卻從未遭此慘敗。眼前這三個喇嘛武功不見得真的勝過少林,但怪異難辨,出其不意,少林竟然就此栽了,在武林中丟盡臉麵,他身為少林掌門,這個責任如何能不落在他頭上?


他還未出聲,便聽大梵天朗聲道:“薩迦派大喜法王奪得武功天下第一名號,薩迦派奪得武林第一門派!哪位想上來挑戰的,這就請上!”


台下武林豪傑俱都憤憤不平,互相望望,卻無人敢出頭上台挑戰。李乘風和正印對望一眼,都緩緩搖頭,二人在剛才的比拚中大耗內力,非要休息兩三日才能恢複,此時無論如何都無法上場和薩迦派中人比拚,眼前雖放著一個壓過少林派的大好機會,這兩大派的掌門人卻都無能出手。



忽聽一人哈哈大笑,叫道:“放屁,放屁!我說你是天下第一大混蛋,天下第一大騙子,這個封號你要不要?”


眾人都是一驚,不知甚麼人敢對大喜法王這般直言斥罵,一齊轉頭看去,卻見一個布衣青年從人群中搶出,一躍上台。大黑天和金吾臉色乍變,認出正是在去往虎山道上會過的青年高手淩昊天。台下眾中原武人認得淩昊天的不多,紛紛互相詢問,探聽這大膽青年究竟是何來頭。
淩昊天向站在高台左右的大黑天和金吾瞪了一眼,冷冷地道:“給我滾下去!”大黑天和金吾都曾傷在他手下,對他恐懼敬畏已極,二話不說,一起跳下台去。
淩昊天走到台中心,向大喜法王道:“你打贏了別人,卻還沒打贏我小三兒!”


大喜法王凝望著淩昊天,但見這青年貌不驚人,又不似發了瘋,怎有膽子來向自己挑戰?大梵天已沉不住氣,喝道:“甚麼人,竟敢對天下第一門派的掌門人如此說話?”
淩昊天笑道:“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們向少林挑戰時,不也是這般趾高氣揚,目中無人?我小三兒為甚麼不能學上一學?”


大梵天跨上兩步,揮掌抓去,喝道:“大膽小子,給我滾下台去!”淩昊天更不閃避,飛腿踢出,大梵天原本身矮,這腿正中他的臉頰,直將他踢得他飛下台去。
淩昊天這一出腿,台下眾人都極為驚詫,剛才明明眼見這大梵天一舉擊敗了少林伏虎堂主清德大師,這青年怎能如此輕易就將他踢飛?正交頭接耳間,淩昊天轉頭望向大喜,冷冷地道:“混蛋派掌門人,在這兒過夠癮了吧?難道非要等我把你也踢下去才甘心?”
大喜臉色一變,一張圓臉登時變得陰沉可怖,森然道:“小孩子,你惹惱了佛爺,佛爺可是不會對你客氣的!”
淩昊天哈哈一笑,說道:“我原本就沒指望你對我客氣。為甚麼呢?因為我是專門來拆穿你們的把戲的。剛才這三場,你們混蛋派全是靠了作弊才贏的!”


此言一出,台下眾人都大聲喧嘩,有的叫好,有的質疑,有的讚同,有的斥責,亂成一片。


大喜怒道:“胡說八道,一派誣陷!中原武林竟無恥到此地步,派個小孩兒出來胡言亂語,輸了不認,豈不丟光了中原武林臉麵?”
淩昊天指著金吾,說道:“我胡說八道?大家聽好了!這使金鈸的喇嘛,幾個月前曾在虎山下被我小三兒一掌打傷。此人內力平平,如何能一掌擊飛威名赫赫的般若堂主清顯大師?金吾,我說得沒錯吧?我若說錯了,你上台來再讓我打一掌試試!”
金吾想開口爭辯,卻不敢出頭跟他較量,隻能閉口不答。眾人見他並不反駁,都鼓噪起來,叫道:“小子說話有些道理,快繼續說下去!”“他們究竟如何作弊?快快說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59

第一百四十四章 揭穿奸謀



淩昊天轉頭望向清顯,微笑道:“這其中的奧妙,就在於清顯大師很夠朋友,很夠義氣,早先便和金吾串通好了,假裝受傷,似模似樣,將這裏的人都騙倒了,讓金吾在天下英雄前出盡風頭,這種朋友哪裏去找?清顯大師,你說是不是?”


清聖聽淩昊天說穿清顯的計謀,心中疑惑,欺上前去,伸手去扣清顯的手腕。清顯向後躍出避開,身形敏捷,與方才身受重傷的模樣判若兩人。旁觀眾人見了,都大叫起來:“果然是假裝受傷的!”“少林內奸,自叛師門!”“果然有奸謀,果然是作弊!”


清聖伸手攔住清顯,叫道:“好叛賊!你……你為甚麼要勾結外人,自毀我少林家門?”


清顯搖頭道:“就算我一時失手,敗在他人手下,少林也不能因此治我的罪!難道清德和清召就沒有輸招麼?難道他們輸招也是事先串通好了的麼?”清聖語塞,不禁轉頭向淩昊天望去。


淩昊天接口道:“不然,不然。清德和清召兩位沒有蓄意輸招,但也是上了當才輸的。這位剛才被我踢下去的大梵天,毫無內力,隻會得一些古怪的拳腳功夫,隻因清德大師聽信了清顯的話,留心不和大梵天比拚內力,才致一時疏忽輸了給他。至於這位相貌莊嚴、慈眉善目的大喜,連我小三兒都打不過,怎配稱甚麼天下第一?”


大喜冷然道:“小孩子,我若不在十招內將你打死,我就自廢武功,退出江湖!”


淩昊天笑道:“出家人首戒殺生,你若在眾目睽睽下將我打死,不怕死後下阿鼻地獄麼?再說,你自稱法王,不乖乖的待在寺院裏講經收徒、灌頂傳法,卻要跑到江湖上來鬼混,爭奪甚麼武功天下第一,甚麼武林第一門派,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麼?老早就該自廢武功,退出江湖啦!”


大喜怒吼一聲,閃身上前,揮掌向淩昊天打去。他身形高大,足足比淩昊天高出兩個頭,出掌虎虎生風,連三丈外都能感覺到他的掌風,旁觀正教領袖心中都想:“這人掌力驚人,內功深厚,他說要在十招內殺死這少年,絕非虛言!”


清召擔心已極,抱傷守在台邊,凝神觀望,準備隨時出手相救。


卻見淩昊天站在台心,穩穩站定,雙足更不移動,沉穩接招。大喜原本想以掌力逼得淩昊天退到台邊,不料連打三掌之後,自己的掌風竟然絲毫無法帶動對手,他立即變招,施展輕功,繞著淩昊天轉動,一掌接一掌地從四麵八方向他攻去。這一著極為高明,他看準了淩昊天已立定腳跟,不會移動,才能如此繞著他快奔,掌掌相連,每出八掌便繞一圈,掌風在他身邊組成一道氣網,有如八個高手同時圍攻一般。淩昊天也已看出自己處於危境,此時想要脫出圈子已然太遲,圈外之人便想出手相救,也不容易,他吸了口氣,凝神應對,雙掌翻飛,勉力接下大喜一掌重過一掌的攻招。


站在台旁的眾正派首領都看得目眩神馳,冷汗直流,設想若是自己處於圈心,不知能撐上多久,才會吐血而敗?如何才能活著脫出這個圈子?清聖、清德、清法、李乘風四人不約而同躍上平台的四角,準備隨時出手相救,但覺大喜的掌風強勁已極,即使在台邊都難以站穩,心中都不禁驚疑:淩昊天這小孩兒如何能在這狂風巨浪中屹立不搖?


但見淩昊天全身汗水淋漓,濕透的衣衫緊貼在身上,額角汗水劃過麵頰,又從頦下滴落,腳邊已滴出一圈汗痕。大喜頭頂冒出白煙,腳步卻仍極快,掌風毫無減弱之勢,圓臉上早已爬滿汗水,眉目猙獰,滿麵殺氣,剛上山時的慈悲莊嚴之相早已消失無蹤。清召心跳加快,知道兩人間的決鬥就將分出勝負,就算分出勝負,也多半是兩敗俱傷之勢,或是一死一傷之勢,雙手握成拳又鬆開,眼睛直直地盯著場中的拚鬥,不敢稍瞬。


台下眾人眼看大喜神乎其技的輕功和排山倒海的掌力,都不由得咋舌,原本對薩迦派的輕視責備之心全數收起,都想:“這樣的武功內力,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足以傲視江湖了!”眾人又都不由自主盼望淩昊天能夠撐下去,甚至將大喜打敗,為中原武人爭回一口氣。但淩昊天不過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孩子,就算他出身武林世家,盡得醫俠龍頭的真傳,又怎麼可能贏得過這個番僧?



但見淩昊天忽然閉上了眼睛。眾人心中都是一跳:他要認輸了麼?他要放棄了麼?再看之下,卻見淩昊天嘴角露出微笑,雙掌在身前緩緩移動,好似在獨自練功一般,對身周強大的掌風似乎全無知覺。旁觀眾人中隻有清聖、清召、清德等內家高手才隱約看出,淩昊天似乎已掌握住了大喜出掌的力道和方位,能在他出掌前便將他的掌力化解或帶偏,不致直接打到自己身上。他雙掌撥弄推移身周的氣流,揮灑自若,彷佛毫不費力。


淩昊天閉目微笑的神情,大喜早已看在眼中,不由得越來越心急,暗想:“這小孩內力渾厚如此,實是始料未及。我若打不死他,此後還有麵目見人麼?”又繞了兩圈後,忽然停步,雙掌一齊向淩昊天的背心打去。


眾人驚呼聲中,淩昊天倏然轉身,雙掌迎上,和大喜對掌。這場比拚已經曆了一炷香的時間,兩人都已大耗內力,再如此對掌,直要到兩敗俱傷才能有個了結。淩昊天睜開眼睛凝望著大喜,忽然微微一笑。大喜臉色一變,陡然低吼一聲,撤掌後退,伸手撫胸,喃喃道:“你……你……好!”


淩昊天笑道:“大喇嘛還是保留了些許慈悲心,沒想要了我的小命。我也大發慈悲,留下你一條老命。”臉色一沉,說道:“快給我回寺廟裏去,將你的四加行好好做完了再出山來!”


原來淩昊天在這場持久的內力拚鬥之中,漸漸摸清了大喜法王拙火內功的底細。須知大喜所習拙火內功源自體內各輪,必得配合觀想才能升起,而大喜在激鬥之下,不免急躁生嗔,更不可能專注於七輪觀想。觀想一散,拙火便弱,他自己卻並無知覺。淩昊天自他從四麵八方擊來的掌力得知他內力無法持久,掌風無法長強。淩昊天自己的內力為父親親傳的天罡內功,以吐納為本,無關觀想,隻教呼吸順暢,內息便源源不絕,因此較大喜的功力更能持久不衰。淩昊天看清了這一層,知道隻要撐過一陣,時間一久,敵消我長,自己已立於不敗之地,因此露出微笑。待得與大喜對掌,淩昊天確知自己已穩占上風,引動狠猛集中的無無神功,大喜的功力果然一擊便潰,頓受沉重內傷。


此時大喜麵色蒼白,強自忍著不吐出血來,低聲道:“我們走!”率領手下弟子倉皇離去。


台下眾人都看得呆了,還未弄清淩昊天究竟是怎麼贏的,忽見一個人影飛上台去,揮掌攻向淩昊天的背心。


淩昊天回身接掌,卻見出掌的是個高瘦老僧,赫然便是少林清顯。雙掌一交之下,淩昊天和清顯各退數步,二人臉上神色都驚訝萬分。淩昊天感到胸口暗痛,一膝跪倒,知道自己與大喜一場拚鬥內力消耗過重,此時又硬接清顯的一掌,雖然擋住了,卻已受了不輕的內傷。但令他驚奇的卻是在二人雙掌相交的那一剎那,他察覺清顯的內力狠霸集中,竟非少林正宗氣功,而是和自己相同的無無神功,心下又驚又疑:“他怎麼可能也會無無神功?”


清聖斥道:“奸賊!”與清德、清召同時出手,向清顯攻去。清顯卻早已有備,一擊之後立時跳下台去,竄入人群。眾少林僧人呼喝著追上,但當時山上人多混雜,人叢中又早伏有清顯的幫手,護衛著他逃下山去了。


一場重排天下大派順序的比試竟然如此收場,眾武林豪傑都感大出乎意料之外。


清召擔心淩昊天的傷勢,奔上前來,拉著他的手急問:“昊天,你身上如何?”


淩昊天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受了點內傷罷了。你怎地這麼容易便受傷落敗?定是清顯這賊子事先暗算了你,是也不是?”清召歎了口氣,說道:“你猜得不錯。”


台下李乘風、正印、鞏千帆等正派領袖聽見了,心中都好生驚悔:“原來清召事先中了暗算,才會落敗,如此說來,這大喜法王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厲害。早知如此,我便該上台放手一博,不論輸贏,都為中原武林立了功,勝過讓這小娃子搶足了風頭!”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8:00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人高招忌


其餘武林中人眼見淩昊天出手打敗薩迦派大喜法王,隱然取得了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號,許多人衷心讚歎,連稱英雄出少年;大多數人卻暗暗不忿:“這小孩不過十多歲,就算武功不錯,仗著他父母的名聲,在天下英雄前如此放肆張揚,這算甚麼?”


峨嵋正印最先忍耐不住,走上台去,說道:“淩昊天,你好啊!一舉揚名天下,此後便不可一世了,好了不起啊!”


淩昊天丹田中氣血猶自翻湧,勉強站起身來,向正印望去,冷笑道:“是啊,至少好過你們峨嵋派,當著天下英雄的麵輸給了武當,好風光麼?從今後你便排名在武當之後,嘿,也算排在我小三兒之後了!”這話一說,眾人原本可以假裝不知的事情便似忽然被點破了一般,淩昊天今日一出手便將所有門派都比了下去,各大門派的掌門人無不極重名頭麵子,聽在耳中,不禁臉上變色。


正印聽他直指自己的痛處,加上口氣狂妄,竟然自居於峨嵋之上,忍不住喝道:“淩昊天,我們正派大會可邀請了你麼?你無端上山來搗亂,逞血氣之勇,還將前輩們放在眼中了麼?”


淩昊天大聲道:“我小三兒就是喜歡搗亂,你待怎地?”正印臉色一變,正要發話,李乘風與淩霄頗有交情,見淩昊天出言狂妄,不禁微微皺眉,走上前來,止住了正印,向淩昊天好言勸道:“淩三侄,我好歹是你長輩,說句逆耳的話,但盼你能聽入。少年人不該太狂妄了。你今日出手打退奸人,自是為武林立下了大功,我等都衷心感激。但你莫要以為自己武功過人,便可憑此傲慢待人。要在武林中立足,還須得尊重前輩才是。”


淩昊天知道李乘風身為武當掌門,這麼說已是給足了自己麵子,也是出於好心,便向他點了點頭,不料華山掌門鞏千帆接口道:“你既知錯認錯,那就好了,我們也不會加以追究。我看你這身武功非正非邪,雜亂無章,遇上真正的高手,便不能應付了。我勸你還是專精一門,將功夫練純熟了,再出山炫耀不遲。”


淩昊天仰天大笑,說道:“好,好!李道長要我懂得尊重前輩,我恭敬不如從命。各位正派前輩當真了不起,不但武功蓋世,而且眼光獨到。小三兒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再多跟你們說幾句話,隻怕就要立刻佩服得暈倒在地了!”


各人聽他公然出言譏刺,都不由得暗生怒意。清召朗聲道:“各位請聽我一言。淩三俠代大家出手打退奸人,維護中原武林的臉麵,實是大功一件,大家怎地不思感激,卻要為難於他?”


鞏千帆冷笑道:“降龍堂主,你和淩三公子交情好,一力幫他說話,原也無可厚非。但現在是甚麼場合,你該要放下私交,說句公道話,才符合你降龍堂主的身分!清聖方丈,淩三公子指稱七大神僧之一的清顯是個奸細,大損少林臉麵,你們少林竟還要護著他麼?”


清聖站起身,說道:“阿彌陀佛!淩三公子勇氣過人,武功深不可測,今日仗義出手擊退外教邪徒,為我中原武林爭光,又代老衲找出我少林派中的奸細,我少林上下無不敬佩感激。”說著走上前,向淩昊天合什行禮。清聖在武林中位望何等尊崇,眾人聽他這麼說,才都不再說話,心中卻不免更加憤憤不平。


鞏千帆道:“你少林是此地主人,竟然如此偏袒,有失公道,我們華山派雖不才,卻也不須在此淌這渾水了!”


淩昊天冷笑道:“難道我便須在此待下去,欣賞諸位的大義凜然,高風亮節麼?”說完便大步往山下走去。清召叫道:“小三!”


淩昊天卻頭也不回地去了。


淩昊天離開嵩山後,知道自己現身出手,破壞了清顯的計謀,眾喇嘛現在知道自己是誰,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內傷不輕,若被喇嘛們找上了,自是難以抵擋。正派中人對自己大出風頭極為不滿,嫉恨交加,更不會相助保護。他也不在乎,心想:“我原本不想來嵩山參加這甚麼大會,現今正好省得跟這些人打交道!不如便去杭州找趙觀喝酒,共謀一醉,倒也痛快。”


他大步往山下走去,走出十多裏路,便感到體力不支,在山腰的一間小廟住下了。到得半夜,忽聽有人輕輕敲門。淩昊天胸口內傷疼痛,難以入眠,正望著桌上的油燈發呆,聽得門響,便翻身坐起,問道:“誰?”門外那人卻不回答。淩昊天去開了門,卻見一個白衣少女悄然站在門口,正是文綽約。


淩昊天沒想到她在自己成為武林眾矢之的之際,還會冒險追將上來,說道:“綽約,是你。”文綽約走進屋來,關上了房門,神情憂急,問道:“你傷得如何?我……我真擔心死了。”


淩昊天笑道:“我活得好好的,擔心甚麼?怎地每當我中毒、受傷、遇上各種災難禍事,你總要來找我?是不是嫌自己的生活太過平安無趣,想跟著我這搗蛋鬼多經曆些驚險?好啦,今年分的精采熱鬧都表演完啦,我勸你還是早早回家為妙。”


文綽約一咬牙,抬起頭,直接了當地道:“小三兒,你不能丟下我。我要跟你去。”淩昊天一呆,說道:“跟我去哪裏?”文綽約道:“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淩昊天搖頭道:“誰要去天涯海角?我要回家了。你要跟我回去,在我家裏坐著麼?”文綽約臉上一紅,咬著嘴唇道:“那也可以。”



淩昊天一愕,倏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臉上笑容頓時收斂。


文綽約低下頭,臉頰緋紅,神色堅決,輕聲道:“小三兒,我這輩子是跟定了你。”


淩昊天聽她呼喚“小三兒”三個字時,語氣是那麼的嬌柔動人,又是那麼的熟悉,心中一陣莫名的激動,對寶安深藏壓抑的情感像是突然崩潰了一般,忽然伸手緊緊抱住了她,吻向她的眉心。文綽約心跳加快,滿麵通紅,低聲喘息。淩昊天摟著她退後兩步,撞上桌子,桌上油燈陡然熄滅。


房中一片漆黑,淩昊天頓時清醒過來,伸手將她推開,低聲道:“綽約姑娘,對不住,對不住!”正要推門出屋,文綽約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叫道:“慢著!”


淩昊天冷靜下來,靠牆而立,低聲喘息,感到胸口疼痛難忍,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內傷,還是因為心傷?


文綽約點燃了桌上的油燈,淩昊天轉過頭去,不敢與她目光相接。文綽約凝望著他,問道:“你在想甚麼?”淩昊天不答。


文綽約走到他身前,說道:“你剛才吻我,其實心裏將我當成了另一個姑娘,是麼?”淩昊天搖頭道:“我一時衝動,對你無禮,請你原諒。”


文綽約輕歎一聲,說道:“我知道。你在想鄭寶安!”


淩昊天全身一震,抬頭道:“你胡說甚麼?”


文綽約望著他,說道:“你大哥要和寶安成婚,你就是為了這事才跑下山的。你為何還不承認?”


淩昊天再也無法克製,坐倒在地,抱頭大哭起來。文綽約蹲在他身旁,伸臂摟著他,低聲安慰道:“這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小三兒,你為甚麼不回家去,向她說出你的心意?”


淩昊天搖頭哭道:“我說了又有甚麼用?我哪一點比得上大哥?我怎能阻擾他們的好事?我怎能對不起大哥?”


文綽約默然,過了良久,才歎道:“我去了虎山一趟,大家都很擔心你,很盼你早日回去。寶安問起你好幾次,我聽他們說婚期已定在十月十八,你哥哥……你哥哥很希望你能回去。”淩昊天哭得更傷心,搖頭道:“我不敢回去。”


文綽約長歎一聲,不知該說甚麼,隻低聲道:“你盡情哭吧。”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8:01

第一百四十六章 悲愴之鼓



次日清晨,文綽約醒來時,淩昊天已不在房中了。她怔然一陣,起身望著空曠的房間,心中感到一陣難言的空虛。她耳中似乎還能聽到淩昊天哀淒欲絕的哭聲,心下又是傷感,又是酸楚:“他這一輩子是再也忘不了她了。他傷心的時候,有我在他身邊;我傷心的時候,卻有誰在我身邊?”


淩昊天離開文綽約,心中又是疼痛,又是慚愧,不知道自己做了甚麼,也不知道以後要做甚麼。他信步亂行,向山上走去,忽有兩個僧人走了過來,喝道:“甚麼人,竟敢大膽濫闖本寺?”


淩昊天全不理睬,直往山上走去。那兩個僧人原是少林中人,但職位甚低,並未參與嵩山大會,因此不識得淩昊天。但見他雙目紅腫,神態有異,對望一眼,執起木棍攔住了他。淩昊天雙手一伸,奪下了棍子,扔在地下,頭也不回地走上山。那兩個僧人見他出手奇快,甚是驚詫,忙傳訊上山。路上又有七八批僧人出來阻攔,淩昊天一言不發,將擋路的人全打退了,徑自來到山門口。


卻見門口站了十八名武僧,各持齊眉棍,向他怒目而視。淩昊天大喝一聲,衝上前就打,十八人齊聲呼喝,結成陣勢,將他圍住。淩昊天此時就是需要跟人打上一架,盡情發泄一番,便瘋了似的胡打猛踢,那十八人竟然奈何他不得。如此打了不知多久,淩昊天內傷發作,胸口疼痛,一個不留神,腿上中了一棍,痛徹骨髓,摔倒在地。三名僧人趁隙跳上前用棍壓著他,一名武僧喝道:“小子是誰,存心上山來搗亂麼?”


淩昊天閉目不答。另一名武僧道:“你到底有何企圖,快快說出,免得受皮肉之苦。”淩昊天睜眼道:“你幹麼不殺了我?”那武僧一怔,淩昊天忽然一挺腰,翻身站起,左腿掃出,將身邊兩個僧人掃倒了,低頭避開迎麵打來的棍影,伸手奪過兩枝齊眉棍,左右揮舞,將眾僧逼得無法近前。


淩昊天見眾僧不是自己對手,將兩棍往地上一扔,大步向山門走去。那十八名武僧齊聲怒喝,又圍了上來。忽聽山門口一人叫道:“快快住手!”


十八名武僧立時退開,淩昊天抬起頭,卻見一個中年僧人快步奔上前來,叫道:“小三,是你!你沒事麼?”正是清召大師。清召回頭向那十八棍僧道:“這位便是淩昊天淩三施主,是我少林恩人,你們還不快快賠罪?”


淩昊天一怔,這才知道自己又回到了少林寺。清召見他神色有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極為關懷,問道:“小三兄弟,你內傷如何?不礙事麼?”淩昊天搖了搖頭。


清召歎了口氣,說道:“正派中有些人心胸狹窄,出言偏激,你別放在心上。我們少林一寺都很承你的情。正派中人此時都已下山去啦,大會也已結束了。你放心吧,少林寺永遠歡迎你。”


淩昊天道:“那些人說過些甚麼話,我半句也沒記著。清召大師,我可否在貴寺借間空房,住上幾天?”清召點了點頭,見他似乎別有不願說出的心事,便不多問,親自領他去寺後的單房休息。


淩昊天在少林寺住了數日,便已到了九月中旬,離十月十八越來越近。他知道自己絕沒有勇氣站在喜堂上觀禮,便始終沒有回家。清召和清聖方丈擔心他的內傷,輪流前來探望,替他運氣療傷。淩昊天意興闌珊,對自己的內傷毫不關心,卻也不推辭幾位僧人助他療傷。


他的內傷好些之後,便整日獨坐在寺後的古鬆下,望著少室山發呆,直至日暮。通寶過來問道:“淩三公子,要用藥石麼?”淩昊天搖了搖頭。通寶十分擔心,問道:“你早齋、午齋都沒吃,不餓麼?”淩昊天又搖了搖頭。


通寶勸不動他,隻好歎口氣,說道:“你隨時餓了,就出聲叫我。”


通寶離開不久,淩昊天聽得前殿傳來鍾磬木魚之聲,知道僧眾正在做晚課,便起身走向大殿。他站在殿外傾聽五百僧眾同聲誦念晚課經文,各般咒語、祝禱文、圓覺經文、楞嚴經文,忽然聽到一句圓覺經中的偈語:“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心中一震,感到一股難言的酸楚和覺悟,閉上眼睛,雙掌合什靜聽,但聽眾僧已開始誦念楞嚴經的偈語,聲震廳堂:


“妙湛總持不動尊,首楞嚴王世稀有。銷我億劫顛倒想,不曆僧隻獲法身。願今得果成寶王,還度如是恒沙眾。將此深心奉塵利,是則名為報佛恩。伏請世尊為證明,五濁惡世誓先入。如一眾生未成佛,終不於此取泥洹。令我早登無上覺,於十方界坐道場!”


淩昊天全副身心都沉浸於偈語之中,一時竟愣了。


晚課結束,已近子時,僧人魚貫走出大殿,各自散去,有的往禪房靜坐,有的至後院練功,有的忙於操作雜務。


淩昊天腦中似乎仍回響著眾僧的誦念之聲,恍惚來到大廊西側的鼓樓,抬頭見僧人圓定正準備擊鼓。他心中一動,忽然躍上鼓樓,向圓定道:“讓我來。”


圓定一呆,便將手中木槌交了給他。淩昊天端立於鼓前,息心凝神,深深吸一口氣,雙槌在鼓周一劃,便開始擊鼓。始緩而沉,漸重而急,重時如驚濤駭浪,春雷破空;急時如狂風卷地,驟雨突侵;沉時如訴盡人間悲辛,道盡世間酸楚;緩時如寂心觀照,反心自省。前後反複多次,聲聲扣人心弦。


一寺五百僧眾皆停下手中工作,怔然靜聽,有的心神受其震懾,隨鼓聲入定;有的內力為其激蕩,充斥體內;有的悲從中來,痛哭流涕。淩昊天的鼓聲中貫入了渾厚沛然的內力,傾注了悲傷無奈的心境,隱含著苦盡甘來、出世升華、看破紅塵的覺悟。



少林僧眾以武功禪修聞名天下,竟皆為淩昊天的鼓聲癡狂,整個少林寺好似全融入了鼓聲之中,全寺僧人隻剩下了一個脈動,一個聲響。遠近數十裏的寺廟人家聽聞鼓聲,也皆為之震動,聞者莫不肅然呆立,凝神靜聽,如癡如醉。


淩昊天擊了半個時辰,才在一陣急鼓之後,戛然而止。他全身已為汗水濕透,閉目調息,眼前似乎看見了鳳冠霞披,花燭高照。


他從台階步下鼓樓,隻覺雙腿酸軟,心痛如錐。他長歎一聲,走回禪房。寺中眾僧紛紛相詢擊鼓者誰,圓定告知乃是淩昊天,各人無不驚歎拜服。


那夜淩昊天無法入眠,癡望窗外明月,腦中一片渾然。寅時天尚未亮,少林僧眾已開始鳴鍾。淩昊天一日未食,一夜未眠,恍惚來到東廊,見一高瘦老僧一手持鍾繩,一手成掌豎於胸前,敲一聲鍾,口中念唱一句“叩鍾偈”:


願此鍾聲超法界,鐵圍幽暗悉皆聞。聞塵清淨證圓通,一切眾生成正覺!


洪鍾初扣,寶偈高吟。上徹天堂,下通地府。


上祝當今皇帝,大統乾坤;下資文武百官,高增福慧。


三界四生之內,各免輪回;九幽十類之中,悉離苦海。


五風十雨,免遭饑饉之年;南畝東郊,俱瞻堯舜之日。


幹戈永息,甲馬休征,陣敗傷亡,俱生淨土。


飛禽走獸,羅網不逢,浪子孤商,早還鄉井。


無邊世界,地久天長。遠近檀那,增延福壽。


三門鎮靖,佛法常興。土地龍神,安僧護法。


父母師長,六親眷屬,曆代先亡,同登彼岸!


他聽到“浪子孤商,早還鄉井”兩句時,心神動搖,忍不住伏地大哭。


當日他來到清聖方丈的丈室,請求方丈為他剃度。


清聖閉目思慮一陣,說道:“淩三公子,老衲昨夜聽聞你的鼓聲,覺你慧根深重,佛緣深厚。然你心底情義二字根深蒂固,乃是性情中人,老衲以為你不適宜出家。江湖上大有可為之事,還待你去成就。”


淩昊天默然自思,覺清聖所言不錯,便向方丈拜別,獨自離開了少林寺。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1 11:27

第一百四十七章 船難疑雲



淩昊天大鬧正派大會、在少林擊鼓震懾一寺僧人的種種事跡,很快就傳遍了武林。趙觀聽聞之時,人已在北京城中。他聞言怔然,心想:“小三心中悲愴,發而為鼓,竟能震撼如此。但盼他不要看破紅塵、出家為僧才好!”


他想起在虎山時聽說淩家兄弟的婚期定在十月十八,此時已是九月下旬,想來淩昊天始終沒有敢回去麵對寶安。又想:“文綽約追上去找小三兒,不知後來如何了?她對小三一片癡心,這回追上去是打定主意要跟了小三兒了。就怕小三忘不了寶安妹妹,不得不拒絕文姑娘的情意。”


卻說那時趙觀和陳家姊妹、文綽約等赴虎山助拳,在虎嘯山莊留了一夜,陳家姊妹因掛念關中老家的情況,次日便向淩雙飛等告別,趕回關中。趙觀與陳氏姊妹一同離去,直送她們到濟寧才分手。陳如真依依不舍,騎著黑馬離去時還不斷回頭,直到看不到趙觀的身影才止。


趙觀雖也有些舍不得陳如真,但他心中卻記掛著另一件要事。他當時聽段正平訴說淩昊天與彎刀三雄對敵之事,立時猜想這三人便是曾上幽微穀查找百花門人的敵人之一。他一離開虎山,便即廣令百花門人搜索餘下二人的蹤跡,並寫了封密信回青幫總舵,請趙幫主傳令各地青幫兄弟代為留意。百花門與青幫的眼線何等廣密,數日後便有人傳訊回來,說見到兩個身穿錦衣、佩帶彎刀的人匆匆趕往北京城。又過兩日,百花門人已查出了他們的來曆:這二人名叫聶無顯和蘇無遮,都是皇族子弟,在禦前擔任錦衣侍衛已有數十年。


趙觀得訊之後,心中驚疑不定:“北京城和蘇州相隔千裏,難道來情風館下手的真是從京城派出來的侍衛?誰能遣得動這些人?娘又怎會和京城的人結仇?”又想:“這些侍衛平日隻在皇宮內院中出入,難怪十多年來半點蹤跡也尋不到!”心想機不可失,立即帶了蕭玫瑰、小菊、白蘭兒、舒菫、丁香等百花門人北上京城。


一行人匆匆北行,來到天津城外,卻見一隊青幫兄弟已在城外等候,言道丙武壇主年大偉聽說江壇主北來,特令手下在城外守候迎接,一定要替趙觀接風洗塵雲雲。趙觀推辭不得,又見姊妹路上奔波辛苦,心想此地離京城已近,原該停下好好盤算入京後的策略,便帶了眾女同去年家作客。


年大偉自從上回被趙觀整了之後,便對這江壇主敬畏交加,之後聽聞他在武丈原立下大功,更對他敬服得五體投地。這番有機會招待,自是竭盡心力,周到之至,先請眾人在自己家中梳洗更衣,又設下盛宴招待。筵席上年大偉不斷敬酒,口中恭維稱讚不絕,著實客氣巴結。趙觀無心去聽他諛詞恭維,隻微笑敷衍。


筵席進行到一半時,年府家丁忽然趨前低聲報道:“老爺,知府大人來拜,轎子已到了院中了。”


年大偉一驚,忙向趙觀告罪,匆匆入房換上官服,趕出去迎接。年家乃是天津的富戶,年大偉早幾年已捐了個七品小官做官,此百有官來訪,官官相見,自得盛服相迎。


過了好一陣子,年大偉才換回便服,回到廳上,臉色甚是古怪,飯也不吃了,向趙觀低聲道:“江壇主,這事兒頗有些蹊蹺,請借一步說話。”



趙觀見他似有要事,便跟著他來到一旁的小廳。年大偉關上房門,遣走了下人,自己在房中一邊踱步,一邊搓手。趙觀開口問道:“怎麼了,知府半夜來找年兄,可是惹上了甚麼麻煩?”


年大偉搖頭道:“不是我這兒有麻煩。昨夜塘沽口外發生了一宗船難,一艘大船在港口外燃燒沉沒,許多漁民都看見了。詭異的是,據說那船是從朝鮮國來的。”


趙觀奇道:“我國和朝鮮並不通航,朝鮮船怎會航到這渤海灣來?是給官兵攔劫下的麼?”年大偉道:“也不是。當時塘沽守衛看到這船,便派船出去將之攔下,喝問幾次都沒有人回答,官兵便上船去搜索,卻看到一船二十多人竟然全是……全是死屍。”


趙觀一驚,問道:“怎麼死的?”年大偉道:“是被刀砍死的。出手的人幹淨利落,當時上過船的一個官兵說道,凶手用的似是極鋒利的快刀。”


趙觀皺眉道:“莫非是海盜幹的?這附近海域不大平靖,那船可能是被海盜劫殺之後,自己漂流來了這兒。”


年大偉道:“當時上船的官兵也這麼想,不願惹上幹係,就放火將船燒了。但今兒早上,京城傳來緊急敕令,命桂知府詳查此事,說這船乃是朝鮮皇室的座船,在我中國海域燒毀,須得給屬國一個交代。這也就罷了,奇就奇在今天傍晚又來了一道秘密敕令,由七名錦衣衛親來傳達,要桂知府確認船上是否還有生還者,若有,速速押解去京城,不得有誤。桂知府得令後,立即派人去附近海域探訪,又在沿岸的漁村搜索,果然聽說某漁村來了一群朝鮮人,其中幾個衣飾華貴,還有十多個衛士模樣的壯漢。”


趙觀聽出了興頭,喝了一口茶,說道:“這群朝鮮人突然出現在中土,確實頗為奇怪。可查出他們究竟是甚麼來頭?”


年大偉壓低了聲音,說道:“知府見情勢嚴重,托京城的朋友打聽了,才知道這群人乃是朝鮮國的叛亂賊子。朝鮮的中宗過世不久,國內發生一場爭奪皇位的大鬥爭,兩班官僚分成兩派,各自支持中宗的長子和次子。王長子在幾個重要大臣的擁護下當上了朝鮮王,即位沒多久,新政權便指稱小王子拉攏權臣,密謀叛變造反,下令將他處死。擁護小王子的大臣偷偷救了他出來,護衛逃離漢京。昨夜沉沒的那艘船,便是朝鮮小王子的座船。我們猜想,那群躲在漁村的朝鮮人形跡可疑,小王子多半便在其中。”


趙觀點頭道:“這事果然有些蹊蹺。想來朝鮮新王要趕緊追回這個叛賊弟弟,免得他在外糾結勢力,另生事端,才急急請咱們中華上國幫他抓人。那些甚麼錦衣衛專程趕來天津,自是要將這個小王子解送回京了。他們朝鮮國的家務事,咱們原也管不著。現在既然知道了他們的下落,知府卻來找你做甚麼?”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1 11:28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海盜之窟


年大偉一拍大腿,說道:“麻煩就在這兒。這群朝鮮叛賊所在的村子叫做夏浦鎮,是個出名的海盜窟,尋常百姓更不敢走近那村子一裏之內,連官兵都望而生畏,不敢擅闖。知府派了人去交涉,當地的海盜卻全不理睬,隻說沒有這回事。唉,我們這兒的吏治你也是知道的,兵不像兵,捕快不像捕快,沒半點屁用,海盜愛怎猖狂就怎猖狂。大家猜想下手殺死船上眾人的定然就是這批海盜,他們將其餘朝鮮叛賊擄去,不知是安了甚麼心?知府急著要找回那位朝鮮王子,好給錦衣衛一個交代,卻隻束手無策。他知道我和那群海盜以前有些生意上的來往,因此才來求我,讓我幫他去跟海盜交涉,請他們交出人來。”


趙觀笑道:“年壇主好廣的交遊,連海盜都是你的生意夥伴。好大的麵子,連知府都得來求你幫忙。這位桂知府若欠了你這份情,以後定當感恩圖報,財源滾滾了。”


年大偉平時手上總不自覺地打著一隻金算盤,發出“答答”聲響,聽他這麼說,不由得臉上一紅,連忙停手,將算盤推到一旁,說道:“江兄弟取笑了。老哥哥聽了你的話,從此再不敢貪汙公款,搜刮民財。俗話說:‘為富不仁,晚景必哀’。老哥哥謹記在心,甚麼虧心事都不敢做了,專做好事。”


趙觀一笑,說道:“俗話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年壇主多行善事,正是為子孫積德增福。”話鋒一轉,又道:“這事聽來很有點意思。兄弟哪裏裏幫得忙上的,年壇主便請直說。”


年大偉笑道:“江壇主明白人說明白話。我已答應了桂知府,今兒晚上便去會見夏浦鎮的海盜頭子,問他怎樣才肯交出人來。他若要銀子,咱們花錢消災也容易,怕就怕他連銀子都打不動。”


趙觀道:“你擔心自己硬打打不過,因此想請兄弟跟著一道去,是麼?”


年大偉連連點頭,說道:“正是。江兄弟武功智計過人,有兄弟坐鎮,那就決計出不了錯子。這事情若辦成了,知府答應將天津港口的生意全交給青幫包辦,這好處著實不小。江兄弟相助本壇成就這功勞,自也少不了你辛武壇、庚武壇的好處。”


趙觀沉吟一陣,說道:“年兄,能替幫中兄弟開拓財源,自是好事一件。但兄弟做人有個原則,助人為惡的事,打落水狗的事,或是鼓勵骨肉相殘的事,兄弟是不大肯做的。”


年大偉微微一怔,自己要請他去做的,不正是他所說的三項,一項不差?顯然是不肯幫這個忙了,他心念急轉,賠笑道:“話不能這麼說。江兄弟剛才也說了,這是朝鮮國的家務事,別人都管不著。但為顧念兩國的交情,咱們出手幫他們的新王遣返這位叛國王弟,全了我上國的義務,也算是為國家盡了責任啊。再說,我中華上國多半會阻止這對兄弟骨肉相殘,令他們重修舊好,小王子平安返國,和王兄和睦相處,豈不是美事一件?”


趙觀走近他身前,笑道:“年壇主,咱們青幫總壇正堂上懸掛的大字,不知是個‘義’字,還是個‘利’字?”


年大偉隻好裝傻,笑道:“自然是個義字。”


趙觀笑道:“那就好,兄弟我讀書雖不多,但這兩個字長得不大一樣,我總能分辨得出。咱們這就走罷!”



年大偉聽趙觀這麼說,不由得遲疑,不知自己找了江賀同去,究竟是吉是凶?他始終沒有摸清這江壇主的底細,除了知道他神通廣大、智勇過人之外,並不清楚他的為人,這時聽他的口氣,似乎有意去保護這群朝鮮叛賊,不由得又是焦急,又是自責:“年大偉啊年大偉,你一看到有財源,腦子全胡塗了。這江賀年輕氣盛,瞧不起官府裏的人,怎能指望他幫官府做事?”


但他此時騎虎難下,隻好滿臉堆歡,說道:“江兄弟願意出手相助,那真是太好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出發吧。”又道:“我和這些海盜打過幾次交道,他們那兒規矩很嚴,絕不讓我多帶人去。我想咱們這回去,人不能多,仍是依照往例一共七人。我想帶上海闊和兩個得力手下,江兄弟,你也選兩位手下一塊去吧。”


趙觀答應了,便回去向百花門人簡略述說了此事。眾女都是經驗老到之人,白蘭兒立時道:“我即刻派人去探那幾個禦前侍衛。咱們這回上京去找彎刀二賊,多少能從這些家夥口中探聽出一些消息。關於那些朝鮮人的事,多半也能套問出個八九分。”


蕭玫瑰道:“那群狗娘養的海盜算甚麼東西,諒他們也不敢跟咱們百花門做對!我帶幾個姊妹去村外埋伏,門主若真和他們打了起來,便衝進去殺他們個七零八落。”


趙觀點頭道:“好,你們分頭去辦。咱們這回上京,原是為了找出仇家對頭,不該多惹是非。看在我和年壇主及幫中兄弟的分上,今兒便去相助他辦了這事。今晚忙完後,大家在年壇主這兒多待幾日,好好歇歇。青竹姊已到了北京城裏探查,我們等她傳回消息,再決定行止。至於我今夜去海盜窟,不知有幾分凶險,我就帶丁香和舒菫去吧。”


百花門人齊聲答應,趙觀便讓丁香和舒菫扮成男裝,跟著年大偉出發。此時已是仲秋,天候甚寒,年大偉讓人駕了暖車,與趙觀同坐。他向趙觀道:“咱們要去拜訪的夏浦鎮頭子姓樸,人人都稱他樸老大。這人做海盜已有三十多年了,在海上橫行無忌,左近的海盜對這樸老大頗為忌憚,稱他為海盜王。他夏浦鎮在海上的威名,跟咱們青幫在江上的勢力可說是旗鼓相當。”


趙觀點了點頭,問道:“這人武功如何?”年大偉道:“並無上乘武功,但勇武過人。他對手下管束極為嚴峻,一百多個手下個個是效死的硬漢。若動起手來,恐怕不好對付。”


趙觀道:“這麼說來,咱們此行危險得緊。”年大偉笑道:“有江兄弟在此坐鎮,自然處處逢凶化吉,我自是半點也不擔心。”


趙觀知道年大偉愛財愛命,絕不是個肯輕易犯險的人,心想:“他多半早布置了青幫兄弟在後接應。他帶上的這兩個親隨都不是易與的人物,要保護他父子周全應是綽綽有餘。玫瑰師姊也帶了人來,若真動起手來,我們自不會吃虧。”問道:“樸老大為何要扣留這些朝鮮人,年壇主可有頭緒?”


年大偉皺眉道:“我就是想去問清楚此事。他扣留他們若隻是為了多求贖金,或是那些朝鮮人付錢買他的保護,那還有商量的餘地。若是別有原因,咱們就得想想其他的對策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