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多情浪子癡情俠(天觀雙俠) 作者:鄭豐(全書完)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3-30 11:02:2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113055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03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招隨性成



正想時,頭上忽有一陣聲響,抬頭見室頂一塊圓形石板向旁移開,露出一個孔穴。淩昊天一躍而起,鑽入那孔穴,卻見那是另一間石室,也是圓形,牆上卻沒有寫字。他四處環望,發現剛才躍進的洞旁地上有塊鐵板,寫道:“劍招掌招,全由心造。劍隨意轉,招隨性成。天資高者,立地可成;天資不足者,十年不成。”


淩昊天低頭望去,這室的文字卻是寫在地板上,寥寥百餘字,寫得竟是開創新招的秘訣。他從未想過要自創新招,這時讀到此處的文字,好似突然跨入了一個新的境界,一切過去熟悉的武學道理頓時全然改觀。他回想從小到大學過的各種招術,一招招細細想去,又依照文字將這些招術混在一起,再創造出新的招術。一時之間,他腦中湧上千百個招術,個個都新奇無比,巧妙無方。他坐下地來,雙手捧頭,閉目將每一招在腦中想過一遍,修補其中缺失,增進其中威力,越想越興奮,想了十多招後,再也忍耐不住,跳起身來將每招都使了一遍,果真別有創見,十分精妙。


淩昊天正欣喜若狂,手舞足蹈時,忽聽一陣咕嚕聲響,卻是自己的肚子在叫餓。他搖頭歎道:“夫子可以三月不知肉味,顏回可以樂而忘貧,我卻不能學武而忘餓。”低頭將地上的文字又讀了一遍,牢牢記在心裏,抬頭見旁邊有扇鐵門,便推門出室。


下一室極為空曠,可立足之地卻隻有三尺見方,麵前是一大坑,深不見底。門旁的鐵板寫道:“暗器及遠,禦敵於百尺之外。練成擊中七星,可通往下一室。中等資質者若下苦功,半月可有小成。”淩昊天忍著肚餓,心想:“我已通過了五室,這應是第六室了。看來這兒的武功越練越簡單,最好能快快出去,找點東西吃。”當下去讀牆上的小字,都是些發射暗器運勁、取準頭的秘訣。他並沒認真練過暗器,隻跟父親學過投射金針的手法。這時他讀到種種發射暗器的秘訣,甚覺新奇,從地上拿起數枚小石頭照著練習。練了一陣,實在忍不住肚餓,心想:“那七星在何處,我還是趕快出去為妙。”


抬頭四顧,卻見遠處閃著七點磷光,排成北鬥七星之形。淩昊天拿起七枚石粒,揮手打出,打中了四枚,其餘三枚卻因距離較遠,偏了準頭。他又試了幾次,仍是無法全部打中。他不耐煩起來,想起母親教過的滿天花雨的手法,當下拿起一把石粒,揮手打出,連擲五次,都無法同時擊中。擲到第六次,才聽啪啪連響,七星竟都被擊中了。淩昊天吐了吐舌頭,笑道:“幸好這裏沒人看著,若見到我如此作弊,定然不放我出去了。”


但聽頭上一陣聲響,一條繩索垂了下來。他攀住繩索,向上爬去。那繩索甚長,他爬了好一陣,才來到一塊平台上。他跳上平台,沿著一條甬道走去,來到一個石洞之中。


才跨入洞口,他忽然想起一事,忙伸手到懷中摸索,發現手中的蠟燭果然已是最後一枝了,並已燒了一半,心下暗叫不好:“這石室裏的武功若不容易學,蠟燭燒盡之後,卻該如何?”忙舉燭去看入口旁的鐵板,見上麵寫道:“外功有成,須以內功為輔,方能步入高手境界。練成舉起屋頂石板,大功告成。中等資質者若下苦功,五年可有小成。”淩昊天搖頭苦笑,說道:“五年,我若還有五隻蠟燭,也就高興了。”當下持著蠟燭在石壁上尋找內功秘訣,走了一圈,卻沒看到半個字。他心中大奇:“難道這兒的內功秘訣也是無字天書麼?”又細細找了一圈,卻怎也找不到半點書寫的痕跡。


他無奈之下,隻好在室中央坐下,望著那蠟燭緩緩燃燒,心中的希望也如燭光一般漸漸黯淡下來。他抬頭望去,見一處角落的頂部較低,伸手可及處有塊七尺寬的圓形石板。淩昊天心想:“無無功力道甚猛,我便試試也無妨。”當下走去角落,雙手托著石板,向上運勁。那石板微微一震,便不動搖了。淩昊天又使了兩次勁,更無法抬動半毫。他感到全身疲憊,加上肚餓,索性枕著雙臂躺下休息。忽覺眼前一黑,卻是蠟燭燃盡了。


淩昊天閉上眼睛,安慰自己道:“我先睡一覺,待精神足了再試一次便是。”但他被困在地底,隻隔一關便可出去,又如何睡得著?他睜開眼來,忽見眼前點點晶光閃爍,竟似滿天星辰。他不由得一呆,心想:“我甚麼時候出得洞了?”凝神望去,才發現那些星辰都是磷光一類,再仔細一看,才見頂上竟以磷光寫滿了鬥大的字,在黑暗中閃閃發光,乍看之下真似天上星辰。他精神一振,逐字讀去,念出聲來:“中宮之氣,存於玉堂;任升督降,逆行不妨;下陰上陽,頭熱足涼。”他一邊念,體內內息便在氣脈間遊走,甚是舒暢。如此練了一遍,他盤膝坐起,又練了一遍。這功夫似乎越練越厚實沉穩,他感到身體越來越沉重,卻是異常的舒服,真想躺在地上再也不要起身了。他練到第七遍上,才勉強停下,站起身來,試著去抬那石板。


他在第一室中擊打石門,也曾運用強大的內勁;這番運勁抬起重物,用力乃是向上,其難易卻是不可同日而語。淩昊天試了兩次,石板都毫無動靜。他便又盤膝坐下,將無無神功練了一遍,又抬頭去看石室頂上的大字,忽然若有所悟:“無無功讓人的內息散入全身經脈,要用時才忽然集中,因而力道勁猛;這裏的秘訣卻能讓人出力強大而持久,和無無功的一發即收截然不同。”


當下靜心運氣,將屋頂上的字訣重新念了一遍,依樣運氣,感到全身氣脈充沛,精力洋溢,身體不再感到沉重,反而輕飄飄地好似能夠飛起來一般。此後他的內息每運一次,身體就輪番感到沉重或輕盈,每次的感受都少一些,到最後身體已全無沉重或輕盈之感,心念所至,似乎便能控製身體的一切感受。


淩昊天噓出一口氣,起身來到屋角,舉掌過頂,抵住石板,緩緩運勁,那石板發出軋軋聲響,終於向上抬起。他慢慢站直身子,將那石板向旁移開,縫口射入明亮的光線。淩昊天閉上眼,將石板移到旁邊放下了,才緩緩睜眼,向洞外望去。卻見外麵似乎便是熟悉的天地,心中一陣喜慰,輕輕一縱,出了地洞。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06

第一百二十章 知音之曲


淩昊天出得地洞,但見頭上便是藍天白日,雲淡風輕,身旁都是樹木花草,鳥聲縈耳,隻覺身心大暢,吸了滿腔的新鮮空氣,舒展四肢。他屈指估計,自己在洞中約莫過了一日半,外麵天色大明,日正當中,應已是第三日將近午時了。他心中一陣恍惚,不知洞中經曆是真是幻,暗運內息,隻覺氣脈充沛,與前一日已大不相同。他遊目四望,見自己身處一座花園之中,身旁有座石砌的八角涼亭,這才知道自己剛才運勁抬起的便是那座涼亭,回想起來連自己也不大敢相信。


他來到池水邊洗臉飲水,望著水中遊魚,想起在第五室中自創的招式,腦中不由自主地又開始研擬新招,源源不絕都是妙著。他跳起身比畫了一陣,感到筋骨舒爽,經脈順暢,噓出一口長氣。轉頭見池邊生著許多棗樹,便去摘了滿襟的棗子,坐在池邊吃了個飽。


他填飽了肚子,在草地上躺下,將雙臂枕在頭後,閉上眼睛,感到日頭灑在臉上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正昏昏欲睡時,忽然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極輕極柔的琴音,悠遠而縹緲,清靈而哀涼。淩昊天心神一震,似乎全副身心都隨著琴音飛去了,心想:“這琴音動人心魄,超凡絕俗,不知彈者何人?”那琴音隨風飄來,又隨風逝去,不多時便淡淡的消失了。他睜開眼,感到悵然若失,癡然一陣,才起身向花園深處信步走去。


走出不多久,便見一片楓樹林,林中又傳來琴聲。這琴音博大浩瀚,光明磊落,和先前那幽雅哀戚之音全然不同,想是不同人所彈。淩昊天心想:“這裏大約便是銀瓶山莊了。不知剛才彈琴者誰?現在彈琴的又是何人?”便順著琴音走入林中。


卻見森鬱的林中起了一座暖閣,閣外站了二十多人,止客莊門口的管家、小樓上的中年人、葉老師、崖壁上的輕功高手空飛、飛天等都在其中。閣中席地坐著三人,背對而坐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另二人衣冠整齊,正襟危坐,竟是張潔和柳少卿。三人麵前各有一幾,幾上各放著一張琴和一本琴譜。白發老者左捺右撥,正彈奏一首“關雎”。張柳二人凝神傾聽,眼望琴譜,似乎甚是緊張。老者一曲彈畢,拱手道:“有請兩位公子在琴譜中任挑一首演奏,好讓老夫觀摩學習。”


張潔微微皺眉,拱手道:“琴藝一道,晚輩不曾涉獵,還是勿要獻醜得好。”柳少卿則道:“張兄既如此謙虛,小可隻有勉強一試了。”說著伸手撫琴,也是一首關雎,但他指法生疏,音調不準,實是令人不忍卒聽。


老者皺起眉頭,勉強等他彈完,說道:“小姐雅善音律,最喜以此自娛。兩位人才品格、武功見識,都是人間第一等的,隻可惜於音韻一道不曾深研。小姐有請兩位回山莊裏用些茶點,恭送二位出山。”


張潔冷笑道:“令小姐也未免太挑剔了些。琴藝不過是微末小技,何須這等重視?”


老者嘿了一聲,說道:“銀瓶山莊以音律為本,反以為其餘都是枝微末節。閣下出言請當謹慎。”張潔哼了一聲,便不再說。


柳少卿仍不願就此服輸,賠笑道:“小可音律雖不精湛,卻頗有欣賞之能。再說,小可年紀尚輕,若得小姐調教,幾年之內,自能成為個中高手。還請前輩三思。”


老者搖頭道:“琴之一藝,純屬天資,勉強不來。兩位請便。”張潔冷笑一聲,站起身準備離去。柳少卿仍坐在當地,似乎還想再彈一曲。老者歎息道:“當世畢竟無人!小姐定要失望了。”


忽聽樹叢聲響,一個青年走了出來,衣著樸素,神態落拓,拱手道:“晚輩放肆,想以一曲‘知音’,有擾前輩清聽。”


那人正是淩昊天。暖閣旁眾人見到他,都忍不住驚呼出聲。老者回頭望向他,臉現驚訝之色,隨即起身行禮道:“閣下想必便是淩三公子。在下姓洪名曲,略識琴藝,奉小姐之命來此向各位公子請教。久聞淩三公子家學淵源,文武全才,老朽今日得見尊容,好生歡喜。足下為救朋友奮不顧身,幸喜平安無恙,脫險而出。”淩昊天道:“不敢。請問天龍石珽還好麼?”洪曲又道:“令友石公子身受輕傷,並不礙事,已由其師伯護送歸家,足下不必掛念。”淩昊天聽了才放下心,拱手道:“多謝前輩告知。”忽又想起采丹,問道:“請問跟著晚輩同來的書僮,現在何處?”


洪曲微微一呆,隨即道:“當時我們隻道閣下遭遇凶險,遣人告知令書僮,他聞訊極為傷慟,痛哭昏厥。我等已送他去止客莊裏歇息。”淩昊天點了點頭。



洪曲讓席道:“淩三公子請坐。老夫此琴雖舊,音色尚全,委曲淩三公子將就賞玩一二。”淩昊天向他躬身行禮,便在席上坐下,伸手在琴弦上撥弄三兩下,聽得音已調準,便閉上了眼睛。


閣中三人和閣外水廊上一眾葛衣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淩昊天身上,眾人親眼見他跌入岩穴,忽然又好端端地出現,似乎全無損傷,心下都是驚疑不定,但當此情境,眾人心中雖有無數疑問,卻都不敢出聲打擾。


淩昊天吸了一口氣,終於睜開眼睛,直視幾上瑤琴,彷佛身邊所有人都不複存在,他手指輕撥,彈起一曲“知音”。那是一首古曲,講述古時彈琴名家俞伯牙和鍾子期相遇相交的故事。俞伯牙和鍾子期在山中邂逅相遇,論起琴藝,甚是投機,俞伯牙便撫彈一曲請鍾子期評賞。俞伯牙彈琴時心中想著高山,鍾子期便聽出曲中有高山之意;俞伯牙彈時想著流水,鍾子期便聽出曲中有流水之情。俞伯牙驚為知音,二人遂成至交,相約再見。約期至時,鍾子期卻已不幸逝世,俞伯牙大哭,說道:“世間已無知音,此琴何用?”遂斷琴而去。


銀瓶山莊眾人都聽得心神俱醉,絕沒想到這個貌不驚人的青年竟真的會彈琴,並彈得如此動聽。淩昊天一曲既畢,推幾站起,向洪曲行禮,說道:“請前輩指教。”


洪曲竟自聽得癡了,過了一陣,才咳嗽一聲,問道:“請問師承何處?”淩昊天道:“我自己胡亂學的,實在不能說有師父。”他的琴藝自是從九老之一的康箏處學得。康箏當年教他彈琴時,因他不肯認真練習,甚是惱怒,曾令他不可自稱是琴仙康老的徒弟。


洪曲聽他這麼說,歎了口氣,說道:“老夫佩服。淩三公子請跟我來。”


淩昊天向張潔一拱手,對柳少卿更不理睬。張潔向他回禮,回身走去。柳少卿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知道淩昊天不曾忘記自己在橋上暗施偷襲,眼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嫉妒憤恨,過了良久,才轉身離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09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拔得頭籌


洪曲領著淩昊天離開楓葉林,來到一間極為精致的小閣,閣中已備有筵席。淩昊天肚子正餓,也顧不得禮貌,坐下便大啖起來。洪曲在旁望著他,臉上露出笑容,說道:“淩三公子才氣過人,食量也過人。”


淩昊天一笑,問道:“洪老師,我還要過多少關,才能見到貴莊大小姐?”


洪曲道:“原本還有兩關,閣下既能出得地洞,那最後一關也不用過了。本莊有位段老師,曾教小姐下棋。不知淩三公子可雅善弈道麼?”


淩昊天笑道:“便請段老師來,我一邊吃一邊下棋助興好了。”洪曲一愕,隨即讓旁邊的小童去傳話。過了一陣,一個灰發老頭走了過來,手中拎著一張木製棋盤,兩盒棋子。淩昊天也不起身,隻拱手道:“段老師請坐。”


段老師瞪了他一眼,並不答話,徑自走到一旁,在茶幾上搭起了棋盤,安置了兩盒棋子,盤膝坐好,靜了一陣,才沉聲道:“有請淩三公子。”


淩昊天笑道:“何必這麼嚴肅拘謹?琴棋書畫,原是為了怡情悅性,博君一粲。我今日見到閣下尊容舉止,真為令小姐抱憾。”


段老師神色微變,淡淡地道:“倒要請教。”


淩昊天道:“令小姐小小年紀,便得跟著你們這些正經八百、嚴肅不堪的老學究學習琴棋書畫,豈不悶煞了她?我跟你說,這些玩意兒的本質,是一個‘雅’字,一個‘趣’字。你們拿這些玩意兒來試探上山的人,大落俗套,還有甚麼雅味可言?你們對這些玩意兒認真執著,一絲不苟,還有甚麼樂趣可言?令小姐有如此的師父,就算是塊上好的璞玉,也要被雕琢壞了。”


段老師和洪曲聽他直斥其非,大言不慚,都不由得臉色微變。淩昊天也不理會,自顧又吃了兩碗飯,才拍拍肚皮,搖搖擺擺地走到棋盤旁坐下,說道:“咱們平下吧。”


段老師道:“棋之一道,以定力高者勝。閣下心浮氣躁,不戰已敗。老夫還是讓你五子吧。”


淩昊天道:“不用。高手過招,豈能相讓?依我說,棋之一道,以功力高者勝。我功力在你之上,便嬉皮笑臉,也能勝你。”


段老師嘿了一聲,伸手撚起一粒白子,下在棋盤上。淩昊天更不多想,順手拿起一枚黑子,也下了一子。起初三十多子下得甚快,段老師早已看出淩昊天不是庸手,下手漸慢;淩昊天看他的布局形勢,卻越看越放心,心想:“他所知道的變化,不出遙遙老道的七十二招。”他既將對方的落子掌握住了,更是下得得心應手,每子都似想也不用想便落下,反是段老師每落一子都要沉吟半晌,遲疑再三,才緩緩落下。


如此下到日將偏西,才終於收局。淩昊天贏了三子,勝負分明。段老師凝望著棋盤,緩緩搖頭,又緩緩點頭,說道:“很好,很好!”


淩昊天轉頭向洪曲道:“洪老師,天色不早了,這就請你領我去見小姐吧。”


洪曲和段老師對望一眼,忽然兩老一起滿臉堆歡,四手互握,相對大笑道:“大喜,大喜!”



淩昊天見這兩個老頭忽然發狂了般的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不禁一怔,心想:“這兩個老頭是失心瘋了麼?”


洪曲笑了一陣,才轉過頭來,行禮道:“公子要見小姐,請跟我來。”當下領著他來到一間臨水而築的小樓,請他在客廳中稍坐。那廳十分素雅,果然有大家小姐的氣度。淩昊天負手在廳中走了一圈,玩賞種種書畫擺設,古董珍奇,心想:“這廳的布置甚有品味,可見其主人氣度高潔,清靈絕俗。我剛才說他們落了俗套,失了趣味,卻是說錯了。此間的小姐定非尋常人物。”


但見左首有張石桌,桌麵上刻著一幅棋盤。他走上前去,伸手輕撫,想起剛才和段老師對局的經過,眼前忽然浮起一張熟悉的臉龐:她漆黑的雙眼凝視著棋盤,秀眉微蹙,輕咬嘴唇,手中拿著一枚棋子在棋盤角上輕輕敲擊,那幅全神貫注的模樣,竟是如此的可喜可愛,讓人縈念不已。他在虎山家裏時,每日早晚隨父母練武學醫,原本沒有很多空閑;但他自從幼年向九老學得一些琴棋詩畫的玩意兒後,便常在夜深人靜時自己溫習揣摩,有時興致來了,三更半夜拉著寶安去後山陪他對弈。寶安雖沒有他的才氣縱橫,卻也十分聰慧,棋藝不差,兩人往往平分秋色。淩昊天醉心於這些雜學,家中卻隻有寶安一人能與他分享。她常靜靜地坐在他身邊,聽他撫琴吹簫,陪他吟詩論文,下棋品茗,談天說地,有時還會幫他偷一壺酒出來,兩人在山崖上的老鬆旁暢懷對飲。


淩昊天心中正想著寶安的一言一笑,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小三公子,大小姐有請。”


淩昊天轉過頭去,卻見廳口站了一個青衣少女,臉上滿是頑皮的神色,正是李韻。淩昊天一呆,脫口道:“阿韻?你怎麼在這裏?”李韻一笑,說道:“你跟我來就知道啦。”


淩昊天忍不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容情沒事了麼?”李韻道:“她自然好端端的。你快來吧,小姐等著見你呢。”淩昊天一時想不明白,隻知道自己定是上了一個大當,隨口道:“小姐?”李韻道:“就是蕭大小姐啊。你這麼多關都過了,終於可以見到大小姐的麵,應當很高興才是!”


淩昊天跨上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低喝道:“你快告訴我,你們騙我來此,究竟是為了甚麼?”李韻抿嘴一笑,說道:“蕭大小姐廣開銀瓶山莊莊門,向天下少年英雄招親,你到現在還不知道麼?”


淩昊天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甚麼容情被抓、向蕭大小姐求情等,都是風中四奇編造出來,專為騙自己上銀瓶山莊闖關求親的圈套,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便在此時,珠簾擺動,發出璣然悅耳的聲響,門內走出兩個婢女,向他盈盈行禮,說道:“有請淩三公子。”


李韻苦著臉,說道:“小姐有請,你還是快快去吧,別淨抓著我的手臂不放啊!”


那兩個婢女抬起頭來,見淩昊天抓著李韻的手臂,不禁相顧愕然。淩昊天隻得放開李韻,向她狠狠瞪了一眼,跟著兩個小婢走進內室。


門內是一間布置雅淨的小室,東首竹幾上安著一張古琴,琴旁放了一管洞簫。西首小幾上放著一盞香爐,冒出嫋嫋輕煙,燃的是清雅的天山沉香。室中事物雖簡單樸素,卻極為精致,一塵不染,顯是經過極為用心的布置打掃。淩昊天見那古琴似曾相識,不由自主向它走去,伸手輕撫琴弦,驀然間許多回憶湧上心頭。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12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下絕色


  



但聽背後一個婢女說道:“小姐,淩公子來了。”


淩昊天轉過身去,卻見一扇玉雕屏風之後走出了一個少女。她約莫十六七歲年紀,雙目如秋水般清澈柔美,臉頰如水晶般雪白滑嫩,一頭漆黑的秀發披散在肩後,直垂到腰間,神情冷漠中帶著不可侵犯的尊貴,卻又有種楚楚可憐的韻致。淩昊天不是沒有看過好看的女子,他自己的母親就是天下絕色,準嫂子雲非凡也是當代數一數二的美女,但眼前這少女卻有種懾人的美,似乎她隻消安然站在那兒,就足以讓天下人為她癡狂,為她拚命,為她心碎。


淩昊天一時忘了身在何處,隻立在當地,靜靜地望著這個少女,有如凝望一幅世間難得一見的奇景,好似欣賞一件一觸即碎的天下至寶,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那少女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說不盡的優雅,道不出的風韻,如果世間真有完美無瑕的姿容,如果世間真有天下無雙的絕色,那定是非他眼前的這位少女莫屬了。


淩昊天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覺出自己的失態,輕咳一聲,說道:“你……你便是蕭大小姐?”


那少女並未坐下,隻站在屏風之前,抬眼望了他一眼,眼神淡然,不帶任何一點的喜怒哀樂。如果淩昊天望她時如在讚賞天下奇景,她看淩昊天時便似望向一堆枯葉爛泥,雖是在那兒的,卻不一定必得看入眼裏。她並不回答,卻轉頭向侍女道:“送客。”聲音柔美如水,卻也如水一般平淡冷淡。那少女說完便轉身回入屏風之後,如一陣輕霧般消失了。


淩昊天不等那侍女來趕他,便拱手道:“冒昧打擾,還請恕罪。”徑自走了出去。


淩昊天出得門去,便見劉雲、采丹、李韻、容情四個坐在外廳上,四對眼睛直望著自己。他心中惱怒,叉腰喝道:“好啊,原來這全是一場戲!沒想到我竟上了你們這四隻小狗的當!采丹,你一路騙我,到底存了甚麼心?你再不老實招來,瞧我怎麼整治你!”


采丹臉上一紅,賠笑道:“你闖過了這麼多關,終於有資格娶得蕭大小姐,不是該感謝我們麼?”


淩昊天呸了一聲,罵道:“混賬小子,你騙我來這鬼地方闖關,險些丟了性命,最後不過見到一個冷冰冰的姑娘,讓她趕出門來。你還敢要我感謝你?要我娶她,再也休想!”


采丹被他罵得不敢再說,李韻道:“今日武林中三大美女,以蕭大小姐居首。莫非你以為她不美?”淩昊天道:“她是很美,但我又不是隻長了一雙風流浪子眼,難道她美我就得娶她?”


采丹歎了口氣,說道:“令長兄不肯娶雲家大小姐,我現在懂得是甚麼緣故了。”淩昊天瞪眼道:“你懂甚麼?”采丹道:“原來你們淩家兄弟都是瞎子!”


淩昊天又好氣又好笑,衝過去拽住采丹的衣襟。劉雲上前勸阻道:“小三莫惱。阿丹狗嘴裏長不出象牙,別跟他一般見識。”


李韻道:“說真的,武林人人都說:‘蕭雲文,三美人’,蕭大小姐、雲非凡、文綽約三位乃是今日武林公認最美的姑娘。你既已通過測試,蕭姑娘又對你青眼有加,你為甚麼不願娶她?”


淩昊天道:“我說過了,就算她是天仙下凡,也沒有人能逼我娶她。”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12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招親緣由


采丹歎了口氣,說道:“不瞞你說,我們這少爺啊,該當叫作風流才對。他父親早逝,母親又過於寵愛,失了管教,因此風少爺自幼便任性妄為,長大後品行奇差,才十六七歲,已在家裏養了十多個寵妾。風夫人眼看他不成器,想要嚴加管教,卻已太遲了。少爺不願受管束,便離家出走,在外胡亂揮霍,經年不歸。他在江湖上風流快活得很,跡近於狂嫖濫賭,那幾枚天風令就是被他賭輸了才流傳到江湖上的。但他這些荒唐行徑,蕭姑娘一直被瞞在鼓裏,全不知曉。”


李韻接口道:“當初蕭姑娘的父母將她許配給風少爺,遺命她滿了十六歲便可成婚。但後來大家看風少爺不是個東西,連風夫人都覺得自己這兒子是小混蛋一個,不想委屈蕭姑娘嫁來他家做媳婦。但蕭姑娘偏偏對我們少爺一往情深,甚麼話都聽不進去,一心要嫁給他。風夫人婉轉提出退婚之意,她卻怎都不肯,說除非世上有比風少爺更加文武全才的人,否則她堅持要嫁給風少爺。因此她大開莊門招親,試探來客的文才武功,就是想證明世上沒有比風少爺更加配得上她的人。”


劉雲道:“風夫人見她如此執著,便暗中命我們出來尋訪能夠闖過關的人選,好讓蕭姑娘另結良緣。”采丹歎道:“這原本是筆胡塗冤孽賬,誰也沒法插手的。但我們見上山來的人沒有幾個好角色,眼看蕭姑娘就要嫁入風家,實在為她不甘心,才到處去尋訪有才氣的江湖俊秀,勸他們上山求親。”


容情道:“我們聽說最近江湖上有個叫江賀的年輕人,麵貌英俊,武功高強,二十歲不到就做了青幫的壇主,似乎是個人物。但我們趕去杭州找江賀時,才聽說他出城去了。後來又聽人說這江公子也是個風流好色的角色,我們便索罷了。”


采丹道:“後來我們碰上了你,看你這人超凡出奇,才蓄意安排讓你來拜山闖關。我們知道若直言告知求親之事,你多半不肯來,才跟鬆柏梅三老串通了,假裝容情被擒,引你來相救。”


淩昊天聽到此處,才終於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嘿了一聲,說道:“因此我小三兒便被你們騙得暈頭轉向,傻呼呼地跑上山來,過五關斬六將,為你們犯險賣命啦。”


李韻道:“但你也因禍得福,跌入了師父的七星洞,想必從中得到了莫大的好處。”容情忍不住問道:“小三哥,你……你真的將洞裏的七種功夫都練成了麼?”淩昊天道:“練成是不敢說,隻能將就著闖出洞來。”


劉雲等互相望望,臉上都露出驚歎豔羨的神色。采丹道:“小三哥,你天縱奇才,實是世間少有!依我說,天下好處,都被你一個人占盡了。”


淩昊天瞪了他一眼,說道:“你不用拍我馬屁。那石洞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雲道:“那石洞名為七星洞,是先師專為天風門人練功所布置的。他老人家花了一生的心血,四處收集武林中最高明精妙的武功,或全套收用,或取其精華,整理成七套絕世武功。他老人家說,後世若有人能練成他傳下的七套武功,便將無敵於天下。許多武林人物闖上天風堡來,便是為了圖謀這套武功。十多年來,這些人大都被天風弟子擋住了,有幾個趁隙闖入或混入堡裏,卻無由得知武功秘訣是藏在銀瓶山莊之下的峭壁之中,隻能空手而回。”


淩昊天心想:“路岩一心想上天風堡來,想必就是圖謀這武功了。其中所載武功果然高妙,難怪武林中人群相覬覦。”點頭道:“原來如此。你們是天風弟子,想必早已練過其中的功夫了。”


劉雲搖頭道:“說來慚愧。我們功力未到,並未練過。先師曾說我們到了三十歲,或許可去試試。但到時沒有他老人家在旁指點,我們很可能練功不成,反會喪命其中。”淩昊天奇道:“這卻是怎麼說?”



采丹道:“練七星洞中的功夫,談何容易?便是天風弟子,至今也隻有三個人練成。第一位是大師兄風影,他開始練時已有四十五歲,足足練了五年才成功出關。他出洞後並未涉足江湖,一直到死都隱居在天風山裏。二師兄風葉自知天資平庸,更沒有去嚐試。三師兄風骨是三十歲入洞的,但他功力未純,練功時不幸走火,竟致全身癱瘓。四師姐風姿去試了一年,便頹然放棄了。”


淩昊天不由得好奇,問道:“那麼另外兩位練成的,又是何人?”


李韻道:“第二位便是先師的獨子風中風老爺。風老爺天資超人,在洞中待了一個月便練成了。他英年早逝,一生從未出山。第三位便是風平風少爺。先師在世時,曾說少爺的天資乃是百年難求,果然不出先師所料,少爺十七歲入洞,隻花了七天時間,便練成了七星洞中的功夫。”


淩昊天聽了,搖頭道:“那洞裏的功夫豈有如此難練?”


劉雲道:“練功的難易,全在於練功者的資質。先師曾說,資質好者,許多關都能輕易通過;資質差些的,則難關連連。小三兄,你武功根柢原本便好,資質又佳,想必因此能夠輕易過關。你品性剛正,慷慨重義,先師在天上若知道有你這樣的傳人,一定會十分欣慰的。”


淩昊天此時對天風老人的武功已是衷心佩服,當下站起身,向四人恭敬行禮,說道:“令師所流傳的武功深不可測,我意外得此機緣,學得他老人家的絕藝,還盼不要墮了天風老人的威風才好!請四位代令先師受我一拜。”風中四奇忙起身還禮。采丹笑道:“風少爺資質已算是很好的了,你卻比他還要厲害。蕭姑娘若知道了,總該心服口服啦。”


淩昊天聽了,臉色一沉,說道:“你們騙我上山的事,也就罷了。但蕭大小姐的事,我可不能輕易饒過你們。好了,世上就算有比風少爺還高明的人物,難道蕭大小姐便非嫁他不可?”


李韻道:“小三哥,你別生氣。你既然過了這麼多關,蕭姑娘的誓言便算是破了,風家已可名正言順地解除婚約。我們就怕這件事情傳出去,這位拔得頭籌的男子竟然不娶蕭姑娘,蕭姑娘定會羞憤至極的。”


淩昊天哈哈大笑,說道:“這位大小姐每天就想著要嫁人麼?天下這麼多有趣的事兒,她幹麼不下山逛逛,到處玩玩,看看其他人是怎麼活的,瞧瞧世上有哪個姑娘像她一樣,隻想一心想著趕快嫁人?”



李韻道:“莫非你已有了心上人?”淩昊天怒道:“我有沒有心上人,幹你們甚麼事?你們幾個小小年紀,就想做月下老、大媒婆,盡管找別人去,少來惹我小三兒!”說完便大步出屋而去。


劉雲、采丹、李韻、容情四個互相望望,劉雲歎了口氣,說道:“阿丹,你看你出的餿主意,現在把他氣走了,叫我們怎麼向蕭姑娘交代?”


采丹臉上漲得通紅,說道:“虎山上的事情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淩大哥要娶鄭家姑娘,小三兒因而傷心下山,我好不容易探聽到這個消息,心想小三兒此時心裏定然不好過,若得蕭姑娘替他寬心解憂,料想兩人定會互生情愫,唉,沒想到……”


容情打斷他的話頭,說道:“你難道不知道小三兒不是會輕易移情別戀的人?他們兄弟都不在乎美色,隻在乎情投意合。”采丹辯道:“他們本該情投意合的。你見過像蕭姑娘那樣高傲絕俗的才女沒有?你見過比小三兒更加才氣縱橫的公子沒有?你們當時也說他們很配的,好啦,現在事情弄砸了,你們全都怪到我頭上了!”


李韻頓足道:“都甚麼時候了,哪輪到你發牢騷?現在就苦了蕭姑娘。難道……難道她注定便這麼苦命?”說著不由得紅了眼圈。容情歎道:“她若真嫁給咱家少爺,我非自殺不可。”劉雲歎了口氣,說道:“總之,小三兒當我們是朋友,我們不該騙他。”


采丹忽然放聲哭道:“這都是我的錯,這件事不能收拾,我們四個都別想活了。雲哥,阿韻,容容,我對不起你們!”忽然拔出一柄小刀,便往自己喉嚨刺去。


劉雲、李韻、容情都大驚失色,一起叫道:“你幹甚麼?”話聲未了,卻見采丹手上的刀已不見了,他身邊卻多出一個人,滿臉怒容,正是淩昊天。


淩昊天哼了一聲,說道:“不錯,我一直在外麵聽著。被你這小混蛋發現了,使詐引我出來。你騙了我一次不夠,還要騙我幾次才甘心?”


采丹嘻嘻一笑,說道:“小三哥,我們使計騙了你上山來,的確不對,這廂向你道歉啦。但我們絕不是故意騙你,這其中實在有苦衷。”


淩昊天坐下身來,說道:“我回來就是要聽聽你們的苦衷。你們說不出個好理由來,我每人賞三個耳光,踢五下屁股。”


風中四奇都坐下了,互相望望,還是李韻最先開口,未語先歎了口氣,說道:“事情是這樣的。蕭姑娘乃是蕭瑟和琴心兩位前輩的獨生女。她父母早逝,十歲上便成了銀瓶山莊的主人。銀瓶山莊和天風堡是比鄰,情誼一向深厚。蕭姑娘和風家少爺可說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我們風少爺也是個文武全才的人物,兩家很早就為他們訂下了婚事。”


淩昊天奇道:“既然這風少爺和蕭大小姐門當戶對,才貌相當,蕭大小姐又為何要開山門招親?”


風中四奇你看我,我看你,都緊閉著嘴,似乎其中確有難言之隱。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13

第一百二十四章 蕭大小姐



淩昊天笑聲未絕,忽然發現風中四奇都沒有笑,也沒有看他,眼光一齊落在他的身後,臉上露出驚恐之色。淩昊天也感覺身後多出了一個人,似乎背心都能感受到那人身上傳來的寒意。他緩緩回過身,卻見一個全身白衣的少女安安靜靜地坐在他身後兩丈處,漆黑的長發披過雙肩,直垂到地,臉容雪白,眼神冰冷,正是蕭大小姐。她身前放著一具瑤琴,花紋斑駁,似是古物;她白玉般的雙手正自調弦,古琴發出低微的嗡嗡之聲。


劉雲臉色慘白,說道:“蕭大小姐,這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求你饒了我的弟妹們,讓他們去吧。”


蕭大小姐並不回答,冷冷的眼光從劉雲轉到采丹,又從李韻望向容情。淩昊天回過頭去,見四人臉色蒼白,好似大禍就要臨頭一般,卻都坐著不敢動彈。蕭大小姐不再看向他們,低下頭來,便要開始撫琴。


淩昊天知道她將要出手對付四人,存心要激她,哈哈一笑,說道:“似你這般高傲蠻橫的女子,我真是從來沒有見過。山下那些人若見到了你的麵,一定全嚇得屁滾尿流,爭先恐後地逃下山去了。像你這樣的姑娘,連我小三兒都不敢娶,還有誰敢娶你?”


蕭大小姐仍舊沒有抬頭,眼中隱隱露出一絲怒意。李韻忍不住叫道:“小三兒快走!是我們拖累了你。這原本不幹你的事,你快走啊!”


便在此時,蕭大小姐的手指已畫上了琴弦,傳來一陣極其刺耳的琴音。淩昊天笑道:“這麼美的姑娘,這麼珍貴的古琴,怎能彈出如此難聽的聲音?”他自已察覺蕭大小姐的琴音中含有極強的肅殺之意,是能震懾心神、傷人髒腑的奇音。她素手輕拂,琴音連綿不絕,肅殺之意逐步增強;風中四奇輕功絕佳,內力卻不見長,此時各運內力抵受蕭大小姐的琴音,額頭汗水涔涔而下。容情年紀最小,功力最淺,首先支持不住,砰一聲仰天倒下。采丹一驚,搶過去扶住了她,自己也已臉色發白。劉雲和李韻奮力抵擋,全身衣衫都已被汗水浸透。


淩昊天見四人轉眼就將受沉重內傷,不暇多想,吸了一口長氣,縱聲大笑,以渾厚內力阻卻琴音中的幹戈之聲,兩相抗衡,直如兩軍爭鋒,拚鬥廝殺。劉雲和李韻都極為驚詫:“蕭大小姐彈起這首懾心攝魄曲,武林中沒有幾個高手可以抵擋得住,沒想到小三兒竟能和她相抗!他在七星洞中不過一日,竟真的練成了師父的七星內功?”


蕭大小姐微微皺眉,纖指拂處,加強了琴音中的肅殺之意。淩昊天運起在第七室中學得的內功,大笑不止,內息如江河大海般汨汨不絕,在琴音外組成一道網幕,將殺氣盡數擋回。如此抗衡了半炷香的時分,忽然錚的一聲,蕭大小姐的琴弦斷了一根,接著錚錚連響,琴弦又斷了三根。蕭大小姐臉色蒼白如紙,全身香汗淋漓,還想再彈,但覺腦中一陣暈眩,身子一軟,向旁倒下,昏了過去。


淩昊天見她倒下,立時停止笑聲,神色嚴肅,奔上前扶起了她。劉雲等人盡全力運功抵禦琴音和笑聲的交錯拚鬥,都已萎頓不堪,更無法坐起身來。四人中以劉雲的內功最強,此時也已全身無力,有如虛脫,他掙紮著撐起身,叫道:“小三兒,多謝你救了我們。但……但你不可對蕭姑娘無禮!”


淩昊天道:“我送她回房間去。”順手拾起那張古琴,抱著蕭大小姐輕若無骨的身子,快步回到她的閨房。兩個侍女見他抱著小姐進來,都是大驚失色,一齊叫道:“小姐怎麼了?”“放下小姐!”短劍出鞘,一左一右向淩昊天攻去,但見淩昊天身形一閃,已竄入了房中。兩個侍女忙跟進來,叫道:“大膽狂徒,不可對我們小姐無禮!快放下小姐!”


淩昊天笑道:“我是你們準姑爺,要和你們小姐說幾句知心話。”兩個侍女一呆,看出他便是闖過各關的青年,不由自主退開兩步。淩昊天又道:“都給我出去等著,誰也不準進來!”兩個侍女互望一眼,隻能退出門外。淩昊天關上房門,上了門閂。



兩個侍女正麵麵相覷,不知所措時,風中四奇已互相扶持著趕到門口,李韻問道:“小三兒呢?”侍女道:“他……他抱著小姐進去了。”容情急道:“我們快闖進去!”


采丹卻伸手攔住了她,說道:“讓他們兩人獨處一下,有甚麼不好?”容情頓足道:“唉,小三兒知道她剛才有心取我們性命,一定不會對她客氣的。”


李韻皺眉道:“她剛才昏了過去,不知道礙不礙事?”一個侍女聽了,急得流下眼淚,說道:“小姐身體素來羸弱,怎地暈倒了?她……”話還沒說完,房中忽然傳出一聲低呼,正是蕭大小姐的聲音。


屋外六人相顧失色,采丹道:“絕不會的,小三兒不是這種人。再說,這是甚麼地方,他又怎麼敢胡來?”


李韻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想到哪裏去了?小三當然不是這種人。”便在此時,房中又傳出一聲驚叫,眾人都聽清楚了,但聽蕭大小姐顫聲說道:“住手!你不要碰我,我……我殺了你!”


劉雲再也忍耐不住,伸手便去推門。李韻拉住了他,臉上露出笑意,說道:“你忘了我們帶他上山的目的麼?”


劉雲搖頭道:“這樣是不行的。我們容他這樣做,怎麼對得起蕭莊主夫婦在天之靈?”容情急道:“蕭姑娘性子最烈,若真的出事了,難保她不會羞憤自殺。”


采丹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你瞧,現在大家都開始懷疑啦,剛才還罵我多心呢。依我說,小三兒絕不會胡來的。”


李韻道:“你怎麼知道?”


采丹笑道:“你們都忘了,他是醫俠的兒子啊。”


這話似乎讓大家安心了些,六個少年少女便坐在門口等候。門內甚是安靜,隻偶爾傳出幾聲淺淺的琴音,夾雜著低聲細語,卻聽不清楚在說些甚麼。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15

第一百二十五章 柔情一縷
多情浪子癡情俠(天觀雙俠)  鄭豐  2017-10-30 11:38:45
  


過了半個時辰,門忽然開了,淩昊天悠然走了出來,坐倒在采丹身邊的台階上,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口裏叫道:“好熱,好熱。好累,好累。”


風中四奇和兩個侍女一齊盯著他看,臉上神色都甚是古怪。兩個侍女對望一眼,忙搶入房中探望小姐。


劉雲臉現不豫之色,說道:“小三兒,你……”淩昊天搖手道:“你們不必謝我。我還是不娶她。”劉雲皺起眉頭,說道:“小三兒,我們都相信你,但你總該顧及姑娘家的名聲。”
淩昊天道:“你們相信我,我也相信你們。我又沒有做不可告人之事,甚麼名聲不名聲?”
劉雲歎了口氣,問道:“你到底做了甚麼?”
淩昊天不答,臉上露出感傷之色,容情這時才看出他眼角似有淚痕。淩昊天站起身道:“你們快陪我喝酒去,我渴得要命。”


風中四奇便領他來到天風堡。原來天風堡和銀瓶山莊之間雖隔著一道深穀,其間卻有吊橋相通,行過去不過數十丈之遙。四人帶他來到他們的住處,采丹拿出一壇酒,李韻請他坐下。
淩昊天眼望酒杯,靜默一陣,才道:“她是一位心地很好的姑娘。”李韻等都望著他,等他說下去。


淩昊天又道:“她病得很重,那是一種沒有法子醫治的病。她大約隻能再活兩年。”劉雲和采丹都啊了一聲,李韻失聲道:“我隻知道她身子一向虛弱,沒想到……”


淩昊天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說道:“她自己是知道的。她父母遺命要她成婚,她知道自己命不長久,不願害人傷心,才堅持要嫁給風少爺。她早知道風少爺不是個好東西,不會對她有甚麼真心,她若死去,風少爺也不會太難過,所以才要嫁給他。”


容情長歎一聲,說道:“原來她心裏清楚得很,我們還以為她甚麼都不知道,才一意孤行。”
李韻望著淩昊天,問道:“小三兒,你們在房裏還說了些甚麼?”淩昊天抬頭發怔,回想在房中和她的對話。
※※※
淩昊天第一眼看到蕭柔時,便覺她臉色太過蒼白,暗暗猜想她身上可能有病。他那時發笑抵禦她的琴音,以內力將她震昏,生怕真的傷了她,才趕緊抱她回房,打算運氣助她調理內息。他將蕭大小姐放在床上,伸手去搭她的脈搏,觀察她的氣色,才知道她已得了不治之症。淩昊天極為震驚,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內力從她手心緩緩傳送過去。不多時,蕭大小姐悠悠蘇醒,睜眼看到淩昊天,低呼一聲,發現他正握著自己的手,蒼白的臉上透出暈紅,怒道:“住手!你不要碰我,我……我殺了你。”
淩昊天放開了手,退開幾步,來到桌邊,轉頭望著那具斷了弦的瑤琴,伸手輕撫,低聲道:“弦斷可以再續,人一去了,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蕭大小姐神色冰冷,說道:“誰讓你碰我的琴了?你立刻出去。”淩昊天道:“我不出去。”蕭大小姐雙眉揚起,冷然凝視著他。
淩昊天道:“你好好躺著休息一會。生氣隻會加重你的病情。”蕭大小姐臉色一變,說道:“甚麼病情?”淩昊天回頭望向她,沒有言語。蕭大小姐望見他的眼神,霎時明白他已知道自己患了絕症。她轉過頭去,神色又是惱怒,又是悲哀,又是自慚。
淩昊天在桌邊坐下,默默將琴弦重新接上,撥弦調音,說道:“這是一張好琴。我已有好幾年沒看到它了。”
蕭大小姐不禁詫異,抬起頭來,問道:“你見過這琴?”



淩昊天微笑道:“我生平第一次彈琴,用的就是這張琴。我一上來就彈斷了三根弦,將琴的主人氣得半死,嚷著要把我吊起來飽打一頓。”蕭大小姐眼中露出笑意,問道:“你可被打了沒有?”淩昊天搖頭道:“我溜走了,他沒打到我。”


蕭大小姐輕輕一笑,說道:“原來你就是淩小三。外曾祖父常常提起你。”淩昊天笑道:“他一定沒有甚麼好話說。”蕭大小姐笑道:“他老人家對你又讚歎又頭痛。他說你若肯好好學琴,他真想將一身的琴藝都傳了給你。”淩昊天歎道:“可惜我太過頑皮,不肯靜下心跟他學。他老人家仙去後,我才知道後悔。”
蕭大小姐嗯了一聲,忽道:“我叫蕭柔。”


淩昊天道:“好名字,人如其名。”蕭柔低下頭,說道:“我出手狠辣,對人很凶。你不必討好我。”淩昊天道:“我為甚麼要討好你?我又不想娶你。”
蕭柔臉上一紅,沒有答話。淩昊天道:“像你這般心地溫柔的姑娘,該當珍惜自己,別讓自己吃不必要的苦頭。”蕭柔搖頭道:“你才見到我,又怎知道我心地溫柔?”


淩昊天道:“你若不是心地溫柔,又怎會堅持要嫁給風少爺?”


蕭柔輕哼一聲,說道:“我溫不溫柔,跟我要嫁誰有甚麼關係?”


淩昊天並未回頭,隻淡淡地道:“當然有關係。你知道世上很少人能不為你癡狂,而風少爺正是其中之一。你知道他不會為你傷心,因此你要嫁給他。”


蕭柔怔然望向他,兩行眼淚忽然如珍珠斷線般滑過她雪白的臉頰。


淩昊天徑自接完了弦,輕輕彈撥了幾下,才將琴推開,說道:“今日午後,我在庭院裏聽到你彈琴,琴音婉轉輕柔,有如天樂。隻有天性溫柔靈慧、高傲脫俗的姑娘,才能彈出這般優美絕妙的曲子。我後來想想,如此聰明的姑娘,怎麼可能看不出風少爺是怎樣的人?你要嫁他,一定別有理由。我剛才替你搭脈,才猜想出來。你怕自己動真情,怕讓別人傷心,因此你要嫁給他。”


蕭柔怔然而聽,眼淚不可自製地流下,待得淩昊天說完,她已然泣不成聲。她何曾想到世上竟有人能這麼輕易就看透了自己,這麼輕易就道出她內心深處的秘密?她冰冷淡然的心似乎忽然溶化了,化成滿腔眼淚傾瀉而出。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17

第一百二十六章 臨別之約



淩昊天耳中聽著她的泣聲,心中難受已極。她一個孤弱寂寞的少女,除了在空山幽穀中彈琴自賞,讓無情的病魔消耗她的青春,等待生命的盡頭,她還能做甚麼?自己之前說她為何不下山去看看花花世界,好好享受人生樂趣雲雲,那些話對她實在是太殘忍了。


他心中又是難過,又是歉然,說道:“蕭姑娘,我剛才在外廳裏說的那些話,都是胡說八道,請你不要放在心上。”蕭柔仍舊抽噎不止。淩昊天走到床前,輕歎一聲,說道:“對不住。”蕭柔再也忍耐不住,伏在他肩頭放聲哭泣,良久才止淚。


淩昊天任蕭柔伏在他肩頭盡情哭泣,伸手輕拍她背心,低聲問道:“你身體覺得怎樣?”蕭柔道:“我還好。”淩昊天道:“你氣脈很弱,我替你運氣,精神會好些。”


蕭柔張口欲言,想要他不用白費力氣,自己反正不能活多少日子,淩昊天沒有讓她說出來,已扶她盤膝坐好,伸掌抵在她背心,緩緩運氣過去。他從四五歲開始練內功,渾厚精純,加上無無神功和在七星洞中新練成的七星內功,內力已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深厚,此時運氣在她體內運轉幾圈,蕭柔隻覺全身暖洋洋地,受用已極。如此運了一盞茶時分,淩昊天才停手。


蕭柔轉過頭來,臉上已多了幾分血色,低聲道:“謝謝你。”淩昊天道:“你不用謝我。我很慚愧,無法治好你的病。剛才傷了你,更覺過意不去。我闖上貴莊,並不知道是銀瓶山莊招親,卻是被風中四奇設計騙來的,實是魯莽唐突已極,還請你不要怪罪。我這便告辭了。”


蕭柔身子一震,說道:“你要走了?”淩昊天點了點頭。蕭柔咬著嘴唇,緩緩地道:“淩三哥,招親甚麼的事,你切莫放在心上。我不會要你娶我,也不會留你在這裏。我隻想……隻想多和你說一會話。”


淩昊天胸中一陣激動,他怎會不明白蕭柔話中的含意:她不願嫁給他,也不留他,這表示她已動了真情,不想讓自己為她傷心。他再也無法忍心離開,在床前坐下,說道:“好,我陪你。”


蕭柔微微一笑,說道:“我彈一首曲子給你聽,好麼?”


淩昊天道:“當然好。”替她取過瑤琴放在床上。蕭柔將一頭烏黑的長發撥到肩後,伸出纖纖玉手,在琴上輕撥起來,彈了一曲“傷別”。她全神貫注,撥弦極輕,每一聲卻都是扣人心弦的絕美音律。淩昊天從曲中聽出她內心淒美欲絕的傾訴和傷感痛惜的離愁,一曲彈畢,他已是淚流滿麵,搖頭道:“你不該對我這般重視。我……我擔當不起。”


蕭柔癡然望著他,一個終生沉浸於音樂的人,還有甚麼比貼心的知音更加可貴的?她知道他完全能體會自己的情意,這就已經足夠了。她忍著眼淚,微笑道:“謝謝你聽我彈曲。再會了。”


淩昊天輕歎道:“你自己在這裏……”蕭柔道:“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我早就習慣啦。”說著忍不住又掉下淚來。淩昊天伸出手,替她擦去眼淚。



蕭柔低下頭,輕聲道:“淩三哥,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淩昊天道:“你說。”


蕭柔靜了一陣,才緩緩地道:“我要走的時候,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邊。”


淩昊天心中一酸,說道:“我答應你。”伸手解下頸中的一條紅絲繩,上麵係著一隻雕刻精致的白玉小老鼠,交在她手中,說道:“我七歲的時候,娘給了我一塊和闐玉,讓我帶在身上。我是肖鼠的,後來自己動手將它刻成了一隻小老鼠。你隨時要我來,就讓人拿這玉來找我,我一定立刻趕來這裏陪你。”


蕭柔點了點頭,忍住眼中的淚水,雙手捧著玉鼠,轉過頭去,說道:“謝謝你。你……你快走吧。”


※※※


淩昊天自然沒有將所有的話都說出來給風中四奇聽,隻簡略說了,最後道:“我答應了她,她最後那段日子,我一定會回來陪伴她。”


李韻和容情聽得又是感動,又是難受,不斷拭淚,劉雲和采丹的眼眶也都紅了。劉雲噓了一口氣,說道:“小三兒,多謝你。我們知道她此後心有寄托,也就安心了。”容情問道:“你能不能留下來,多陪陪她?”


淩昊天搖頭道:“她不會讓我留下來的。”四人聽了這話,都是一呆,隻有劉雲和李韻年紀稍長,才隱約懂得他們兩人之間微妙而細膩的情感。采丹道:“她……她身子轉弱時,我們一定立刻去找你。”


淩昊天點了點頭,舉起酒杯,說道:“你們是我的好朋友,我敬你們一杯!”劉雲、采丹、李韻、容情拿起酒杯,五人對幹一杯。淩昊天站起身,說道:“山高水長,有緣再會。”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20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孤身退敵


淩昊天心中傷感,緩緩回到衢州城。才一進城,便有個賣菜的布衣老婦迎上前來,向他行禮道:“是淩三公子麼?”


淩昊天一呆,說道:“正是。”那老婦喜道:“我可找到你了。百花弟子黃萱,請淩三公子借一步說話。”淩昊天點了點頭,黃萱便領淩昊天來到一僻靜處,說道:“淩三公子,門主剛從關中回轉,傳來緊急消息,說道有批武功高強的官派番僧將圍攻虎山,欲對令尊令堂不利,門主讓我等盡快將這警訊傳給淩家各位。兩位令兄已聞訊趕回虎山了。我聽雙梅和鬱金香說在衢州遇見過你,便在城門口等候,盼能及時將消息傳給你知道。”


淩昊天大驚失色,向她深深一揖,說道:“多謝婆婆傳訊!淩三感激不盡。”黃萱行事極為周到,早已替他準備好了馬匹盤纏,淩昊天更不耽擱,連夜向北趕去。他不知道父母是否仍在龍宮,心中擔憂如焚,這一路日夜兼程,幾乎沒有好好睡上一覺。


不一日,淩昊天終於趕到山東境內,他向人打聽,都說沒見到官府來大舉抓人,略略放心,繼續向平鄉趕去。離平鄉還有半日路程時,忽聽身後一騎快奔而來,他轉頭望去,卻見馬上是個武官,腰帶寶刀,拍馬疾馳。


淩昊天心中一動,伸臂攔在路中,叫道:“官人留步!”


那人勒馬而止,低頭看清他臉,驚喜道:“小三兒!”淩昊天也認出他是濟寧參軍姓丁,昔年曾蒙父親醫好腿疾,便抱拳問道:“丁參軍是往虎山去麼?”丁參軍滿麵憂急,說道:“正是。大事不好了,京城派了大群人馬出來捉捕令尊,有東廠的喇嘛在內。我剛剛得到消息,立時趕來通報,他們已往這裏來了,我冒險趕來傳訊,盼令尊早早避開!”


淩昊天一聽,心中大急,說道:“我剛從遠地回來,尚未到家,還不知爹媽在不在家裏?丁參軍,煩你立刻去山莊通報,我在這裏擋他們一陣。”丁參軍搖頭道:“他們人很多,你一個怎麼擋得住?快跟我一起走!”淩昊天道:“不妨。你快去,不然要來不及了!”丁參軍應了,當即策馬快馳而去。


淩昊天吸了一口氣,站在去往平鄉的路上,一摸身上,不但未曾帶劍,便連竹棒也沒有。他無暇多想,在路當中一坐,等候眾官兵到來。過不多時,但聽馬蹄聲如雷動,一行五十多騎向這邊奔來,光頭紅衣,正是東廠喇嘛。當先幾個喇嘛見到他,更不放慢馬蹄,反而快奔迎上,口中喝道:“兀那小子,快讓開了!踩死了是你自找的!”


淩昊天坐著不動,待那兩騎奔近身前,忽然躍起,雙手伸出,抓住了馬韁。那兩匹馬同聲長嘶,竟被他硬生生地扯住,更無法向前邁出一步。


眾喇嘛見他露出這手神力,紛紛呼喝,一個喇嘛大聲道:“不知好歹的小子!我等奉聖旨去虎山抓拿叛賊,你竟敢攔佛爺的路,不要命了麼?”


淩昊天道:“有我在此,誰也別想去動虎嘯山莊!”


幾個喇嘛齊聲大笑,說道:“就憑你一個小娃子,便想擋住我們佛爺?他媽的別發癲了!”


淩昊天更不打話,左手伸處,已奪過一個喇嘛腰間的佩刀,揮刀將兩個喇嘛砍下馬來。其餘喇嘛高聲怒喝,十多人跳下馬來,叫道:“讓你見識見識紅教十三法王刀陣!”


淩昊天抬起頭,卻見十三個喇嘛各持戒刀,衝上前圍在自己身周,刀光閃爍,從各個方位指著自己身上要害。他環視一周,猛然喝道:“動手罷!”縱身上前,單刀揮處,已將一個喇嘛手中的戒刀砸飛。其餘十二人都是一驚,為首的喇嘛叫道:“動刀陣!”十二人前後穿插,在淩昊天身邊飛奔繞行,輪翻衝上前揮刀砍、斬、劈、刺、橫、架、推、抹,攻擊防禦一氣嗬成,連綿不絕,果是個高明之極的刀陣。淩昊天持刀擋架,但聽當當當聲響不絕,淩昊天的刀已和十二人的刀相交了兩輪。他探測出誰的手勁較弱,記在心中,第三輪刀刀相交時,他對那幾人用上無無神功,出勁極猛,登時將三人的單刀震飛。



為首的喇嘛大驚失色,心想:“我師兄弟中功力最弱的三人,怎能這麼快便讓他瞧出了?”未及多想,下一輪刀砍過去,又有三人的戒刀被砸飛。餘下六人更縮緊了圈子,刀聲響得更快。淩昊天喝道:“快退下,不然我手下不留情了!”


便在此時,忽聽一陣刺耳大笑,一人怪叫道:“我來收拾他!”接著地麵震動,一個巨人般的黑臉喇嘛衝上前來,雙拳如錘,風聲颯然,連環向淩昊天身上招呼去。淩昊天閃身避開了,臉上被他的拳風帶過,勁風撲麵,煞是疼痛,心想:“這巨人力道不小!”大黑天又攻了幾拳,淩昊天展開輕功,在六名刀僧中遊走,伸腿將近身的三個刀僧踢飛了去,陡然回身,叫道:“我接你一掌!”


大黑天嘶聲笑道:“小個子,有膽量!”跨上兩步,揮掌向淩昊天臉麵打去。淩昊天挺立不動,右掌迎出,對上大黑天的手掌。其餘喇嘛隻道二人要比拚內力,總要半晌的時間才能分出勝負,豈知二人雙掌才一相交,便聽砰的一聲,一個黑影向著半空彈起,直飛出五六丈才重重落下地來,正是大黑天。他落地後便再也不動了,不知死活。原來淩昊天見大黑天天生神力,使出硬碰硬的剛強內勁對付,以七星內功的渾厚加上無無功的猛勁,兩力相觸,大黑天的力道遠遠不及,登時被震飛了出去。


淩昊天聽得身後風聲響動,急忙回身,卻見一枚金鈸快速轉動著向自己飛來,來勢奇快。淩昊天大喝一聲,俯身撿起一柄戒刀豎在身前,運起內力,但聽當的一聲巨響,已將那金鈸劈成兩半。


淩昊天轉頭望去,見一個金袍喇嘛站在當地,手中揮舞著兩麵金鈸,臉上神色陰沉,喝道:“小子何人?膽大包天,竟敢跟官府作對?”


淩昊天道:“虎山醫俠,武林人所共重,你們要去找醫俠的麻煩,江湖上血性漢子都不能坐視!”


那金袍喇嘛正是金吾仁波切。他哼了一聲,喝道:“接招!”手中兩麵金鈸急速飛出,一從左,一從右,去勢勁急,呼呼作響,向對手夾擊。淩昊天抓起兩柄鋼刀,左右揮出,那兩麵金鈸竟突然墜落於地,猶自轉動。這一手顯示極上乘的刀法暗器功夫,竟能在刀觸鈸麵的一剎那間以深厚內力將金鈸阻住,打落於地,看來似乎輕而易舉,實則比四兩撥千斤還要難上百倍。


金吾臉上變色,跳下馬來,手中又多出兩麵金鈸,揮舞著向淩昊天攻來。淩昊天笑道:“喇嘛身上不帶念珠法器,卻有這麼多片金鈸。你是寺院中專管擊鈸的麼?”


金吾喝道:“接招!”手持雙鈸,如快刀般向淩昊天斬去。淩昊天揮刀擋住,那刀原非利刃,又已重砍創擊多次,在金鈸銳利的邊鋒切擊之下,竟從中斷折。金吾見占著上風,下手更不容情,跳上前揮金鈸向對手頸中砍去。


淩昊天大喝一聲,雙手急出,左手雙指夾住金鈸,右掌已打上金吾的胸口。金吾大驚失色,鬆手放脫金鈸,向後跌出,吐出一口鮮血。


淩昊天在一招間便打傷了對手,自己也頗吃了一驚,不意在天風堡學的武功竟有如斯威力。金吾更是驚駭,不敢相信這青年的武功竟能高妙若斯,他自知受傷不輕,硬撐著站起,後退兩步,念頭急轉,不知該不該就此逃命而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7:21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彎刀又現



便在此時,遠處蹄聲響動,三騎馬從道上疾馳而來。金吾轉頭見到三人,大喜過望,搶上叫道:“三位大人!”


淩昊天抬頭望去,卻見馬上三人都穿著錦緞寬袍,華貴耀目,頭戴高冠,臉上卻都戴了鐵製麵具,遮住本來麵目。三人勒馬而止,左首那人問金吾道:“怎麼回事?誰打傷了你?”金吾指著淩昊天道:“啟稟大人,就是……就是這小子。”


那人轉頭向淩昊天臉上望去,目光銳利如刀,接著嘿了一聲,顯然不信,說道:“你說這小孩兒打傷了你?”


淩昊天聽他語音似是個中年人,另兩人一個是禿頭,一個頭發灰白,一齊低頭向自己望來。這三人氣度凝重,異於常人,雖隻騎在馬上,看不到麵目,卻已能感受到他們身上傳來的霸氣殺氣。


淩昊天輕哼一聲,扔下手中金鈸,大步走上前去,站在三人馬前,向三人瞪視。四人眼神交接,周圍頓時靜了下來,彷佛一場殊死戰已無聲無息地在四人的眼神之間展開。金吾在旁看著,心中感到一陣驚悚,竟不由自主地連退幾步。


過了半晌,灰發老者才開口道:“你打不過我們。讓路!”


淩昊天道:“不讓。”那中年人哈哈大笑,說道:“好個狂妄小子!”話聲未畢,已然飛身下馬,銀光閃動,拔出一柄弦月般的彎刀,向淩昊天橫劃而去。灰發老者大喝:“無漏,收手!”跟著飛身下馬,卻已不及,眾人驚呼聲中,卻見那柄彎刀的刀尖已插入了中年人的心口。


這下交手隻有電光石火的一剎那,旁觀眾人中惟獨禿頭和灰發老者看清二人交手的經過。那中年人使出的是彎刀門的絕招“回斬遊魂”,那是刀鋒一觸敵身便取性命的絕招。淩昊天看出厲害,不暇多想,使出七星洞中的掌法,雙掌推出,掌風登時將對手全身罩住。那中年人絕沒料想到這年輕人的內力竟深厚至此,在他掌風帶動下,手腕劇痛,喀啦一聲,腕骨竟已折斷,彎刀刀鋒登時被對手的內力震偏。他出手時用勁極狠,彎刀劃出之勢未絕,腕骨斷後更加無法收勢,刀尖鉤處,已刺入了自己的心髒。他呼出最後一口氣,至死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驚人的掌力。


灰發老者見同伴一招間便喪命,猛然抬頭,望向淩昊天,說道:“閣下何人?”


淩昊天搖頭不答。灰發老者向他凝望一陣,才道:“走!”那禿頭下馬抱起了中年人的屍身,抬起頭,眼中露出一股殘暴怨怒之氣,瞪向淩昊天,開口道:“我兄弟定會討還這筆血賬!”翻身上馬,和灰發老者一起疾馳而去。


金吾站在數丈之外,早已看得臉色雪白,忍不住低下頭,口中默念藏傳百字明神咒,才能平定劇烈跳動的一顆心,和心中壓抑不下的極度恐懼。其餘喇嘛眼見淩昊天神威,哪還敢向前一步?眾喇嘛互相望望,都是手足無措,亂了一陣,才過去扶起受傷的刀僧和大黑天等,匆匆上馬,快馳而去。


淩昊天站在當地,隻覺心神激動,一股無名的寂寞之感倏然湧上心頭。他從沒想到自己的武功竟能達到如此高明的境界,甚覺陌生古怪,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便聽身後馬蹄聲響,一群十多人縱馬奔近前來。淩昊天回頭望去,見來者都是虎嘯山莊中人,為首的正是段正平。眾人見到眾喇嘛倉皇退去,都是驚詫萬分,再看到淩昊天,又是歡喜多過驚詫。段正平下馬奔上前來,握住他的手,喜道:“小三兒,你回來了!”



淩昊天點了點頭,問道:“師叔,爹媽呢?”


段正平道:“大師兄和師嫂還在龍宮,他們都平安。你大哥正趕回家來,還在路上未到。小三,那些人都是你打退的麼?”


淩昊天點了點頭。段正平望向眾喇嘛漸漸遠去的背影,吃驚未減,說道:“你離家不過半年,武功竟大有進步,你兩個哥哥怕已及不上你了。來,看你風塵仆仆的樣子,想必路上奔波勞頓,甚是辛苦。快回家休息休息,吃點東西。”


淩昊天卻站在當地,並不移步。段正平微覺奇怪,問道:“怎麼?”淩昊天搖了搖頭。段正平素知淩昊天脾氣古怪,便好言勸道:“你爹媽都不在家,你不用擔心他們惱你。莊裏就是你二哥和寶安。小三,你離家好久了,不想回去看看他們麼?”


淩昊天轉頭向虎山望去,心中感到一股難言的苦澀。他知道自己隻要再走半日的路程,便能回到家了,也就能見到寶安了。一想到她,內心登時如烈火焚燒,焦慮煩躁,難以自製。他不知自己有多麼渴望能回去看她一眼,重見她臉上親切可喜的笑容,像以往那樣和她無邊無際地談天說地,盡情歡笑。他自從半年前逃下山後,便蓄意逃避,盡量離她越遠越好,此刻和她距離如此之近,卻要他如何忍著不去見她?他心中掙紮:“我回去一下,就算隻見到她一麵,也已足夠。或許我該偷偷看她一眼再走。”又想:“不,我怎能回去?見到她後,我怎能再離開?我又怎能克製自己不向她說出……說出我對她的心意?”


他想到此處,心痛如絞,眼前一黑,幾乎坐倒在地。段正平見他神態有異,額頭出汗,還道他是在方才的劇鬥中受了內傷,連問:“小三兒,你身上哪裏不舒服?快運氣在任督脈走一圈。快跟我回莊子去,我替你把個脈。”


淩昊天吸了口氣,說道:“師叔,我沒事。”回身走去,他心神恍惚,左腳一躓,卻是踏上了一柄彎刀。他伸腳一挑,那刀從地上彈起,淩昊天伸手接住了,說道:“我殺了一個使彎刀的人。這人似乎是京城裏的重要人物,他的同伴日後定會來找我報仇。我不想替爹媽惹麻煩,這就去了。”


段正平還待勸說,淩昊天揮手將彎刀扔給他,牽過一匹馬,一躍而上,在馬臀上一鞭,快馳而去。段正平在後叫道:“小三,你要去哪裏?”


淩昊天遠遠地應道:“我去南方玩玩,請告訴爹媽,要他們不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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