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多情浪子癡情俠(天觀雙俠) 作者:鄭豐(全書完)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3-30 11:02:2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113045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2:45

第八十九章 東廠喇嘛



卻是那時趙觀送李畫眉上泰山治傷,救回了她一條性命;之後趕到青幫總壇麵見趙幫主,得趙幫主允諾全力相助報仇,並任命他兼領庚武壇主之職。趙觀告別趙幫主後,便帶了丁香和辛武壇手下離開武漢,南下嶽陽,接收整頓林小超的舊部。一個月後,接收庚武的事宜盡皆就緒。這日百花門傳來密訊,說有人在武當山上見到兩個使彎刀的人。趙觀心中一動,暗想:“武林中使彎刀的人不多,莫非便是那年攻入幽微穀的人?”


他心想線索難得,決意親自去武當一探。他交代了辛武、庚武中事,便帶著丁香向湖北趕去。到了武當山腳,才知武當傾巢而出,上少林和丐幫對質去了。他在武當山附近搜尋數日,毫無所獲,不由得甚是懊惱。正打算回轉杭州時,百花門人又傳來消息,說見到幾個使彎刀的人數日前曾在湖北一間道觀出現,之後匆匆上路,似乎往陝西去了,趙觀便與丁香向北追去。行出數日,越過秦嶺,進入陝西境內,二人在一個市鎮歇腳。


次日清晨,趙觀與丁香出門吃早點,見街上有許多紅衣喇嘛來往,心中奇怪,便問小二道:“這附近有喇嘛廟麼?怎地這麼多喇嘛在街上逛?”


那小二悄聲道:“這些喇嘛爺是京城來的,凶悍得緊。前日他們在鳳陽酒樓大鬧,砸壞了好些桌椅杯盤。”趙觀奇道:“他們老遠從北京來陝西鬧事,做甚麼了?”小二更加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位爺快別多問啦。我聽說他們是來追捕朝廷要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人說他們是東廠的手下。哎,這可不是我說的,若有人問起,客官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啊。”便匆匆走開了。


趙觀哼了一聲。須知當年明成祖多疑忌刻,為監視控製朝野臣民,於永樂年間設立了東廠。其後東廠為朝中奸臣宦官所掌握,成為羅織罪名、對付異己的利器,惡名昭彰。憲宗成化年間又增設了西廠,兩廠更是變本加厲,摧殘朝中正直之士,魚肉平民百姓。趙觀聽說這些喇嘛是東廠的走狗,心中憎惡,暗想:“不知這群爪牙來抓甚麼人?既被我遇上了,可不能坐視。”


早飯之後,眾喇嘛便聚集在客店門口,總有一百多人,準備上路。趙觀瞥眼見街角站了兩個黑衣漢子,帽簷低垂,看不清麵目。兩人向喇嘛觀望了一陣,便快步走開,身手甚是敏捷,趙觀暗暗留上了心。不多久眾喇嘛便分批上路,十人一組,騎馬往西馳去。趙觀和丁香結了賬,騎馬在後跟上。


出城不久,便聽身後蹄聲響動,趙觀回頭看去,但見兩騎急速奔來,馬上乘客全身黑衣,臉上蒙了黑布,似乎便是在城中見過的兩個黑衣人。兩人的座騎都是通體漆黑,極為神駿,八蹄翻飛,從趙觀和丁香身邊掠過,掀起一陣塵沙。


丁香道:“這兩匹馬跑得真快。”趙觀道:“這兩個乘客多半身負武功。不知他們是不是衝著那些喇嘛來的?”


又行出十餘裏,忽聞血腥撲鼻,二人策馬上前,但見地上血跡殷然。丁香下馬察看,見有十個喇嘛倒在草堆之中,竟已全數斃命。丁香沉吟道:“定是那兩個黑衣人幹的。”


趙觀下馬檢視眾人的傷痕,說道:“這兩人轉瞬間便殺了十個大喇嘛,武功甚是厲害,不知是甚麼來頭?咱們快跟上去瞧瞧。”當下策馬快奔,想追上前看個究竟。


前麵道路轉了個大彎,趙觀和丁香策馬轉過彎後,便見兩騎黑馬奔在前麵道上,另一幫喇嘛更在前頭。趙觀和丁香對望一眼,卻見那兩匹黑馬忽然同時快奔起來,追上那幫喇嘛,銀光閃處,兩個黑衣人長劍出鞘,向眾喇嘛殺去。那十名喇嘛連忙取出兵刃抵擋,黑衣人長劍飄忽,招式淩厲,轉眼殺死了五個喇嘛。便在此時,草叢中忽然傳出呼喊聲,一群喇嘛鑽了出來,總有八十多人,將那兩名黑衣人團團圍住,顯是預先設下的埋伏。一個高大喇嘛喝道:“兩位一路偷襲我師兄弟,究竟和我等有何冤仇?快快報上名來!”



兩個黑衣人不答,將馬靠在一起,忽然嬌斥一聲,縱馬向來路闖去。眾喇嘛各執兵刃攔阻,但那兩匹馬奔跑神速,一眨眼便衝出了重圍,正向著趙觀和丁香奔來。眾喇嘛紛紛上馬,隨後追上。


趙觀和丁香見數十個喇嘛縱馬向這邊衝來,聲勢驚人,連忙掉轉馬頭,讓在道旁。但見那兩匹黑馬快捷無倫地從身前掠過,不多時便奔得不見影蹤。眾喇嘛急馳追去,也消失在塵沙中。


丁香道:“是兩個姑娘。”趙觀點點頭,說道:“看來是俠客一流,出手懲殺這些無法無天的喇嘛。嘖嘖,那兩匹馬奔行神速,當真不得了,搞不好是龍變的,那就是所謂的龍馬了。龍馬可是百年難得一見,我們該追上去看個清楚。”


丁香抿嘴笑道:“少爺想看人,又何必借口說要看馬?”


趙觀笑道:“人若好看,便也看人。”


趙觀與丁香便策馬回頭,過不多時又回到鎮上。那群喇嘛顯然未能追上兩個黑衣人,在鎮上大呼小叫,四下搜索。到得午後,一群喇嘛重新整裝,再度上路,這回二十人一夥,又向西行去。


趙觀道:“那兩個黑衣人定會再去找喇嘛的麻煩,我們跟上去便是。”便和丁香在後緩緩跟上。一直到了下個宿頭,兩個黑衣人卻沒有再出現。眾喇嘛在酒店中大吃大喝,喧嘩囂張,自稱是京城出來公幹的朝廷差人,飯後也不給錢,店東隻嚇得唯唯諾諾,哪敢多說一句?一眾喇嘛吃飽喝醉了,便結夥到街上橫行,有的去賭博,有的上娼家,還有的看到路上姑娘長得好看,便一把抓過來,逼她們服侍。


趙觀看了不禁惱怒:“這些喇嘛從京城出來,在地方上這般無法無天,真不是東西。”向丁香道:“那幾個強抓民女的,去替我解決了。”丁香點點頭,走到街上幾個喇嘛身旁,笑道:“幾位佛爺,這兩位姑娘哪有我們飄春閣的姑娘標致?你跟我來,讓我們姊妹招待各位佛爺。”


那四個喇嘛醉得眼睛乜斜,其中一個笑道:“小姑娘,佛爺不要別人陪,就要你陪。”丁香笑道:“啊喲,我一個人,怎麼陪得了你們四個?”眾喇嘛見丁香伶俐可愛,便放過了那兩個民女。二女早已嚇得臉色蒼白,見佛爺放過自己,如獲大赦,忙不迭地奔去了。


四個喇嘛圍住丁香,紛紛出口調笑,伸手亂摸。丁香格格嬌笑,說道:“大街上這麼不好看,我們去巷子裏。”便和四人拉拉扯扯地走入一條暗巷。


不多時,丁香走回酒樓,向趙觀道:“少爺,都解決啦。”趙觀微微點頭,說道:“很好。”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2:46

第九十章 陳氏姊妹



當夜二人找了間客店住下。飯後趙觀獨自去街上遊逛,喝了幾杯酒,注意路上行人。他隻道那兩個黑衣人定會跟上,卻始終沒有見到她們的影蹤。夜色全黑後,他回到客店,心中一動,信步來到客店後的馬廄,果見兩匹黑馬係在廄中。趙觀心想:“原來她們也在這客店下榻,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在客店中走了一圈,聽得角落一間木屋傳來水聲,便躡手躡足地走上前,從壁縫中看去。


卻見木屋中蒸氣彌漫,一個女子正坐在浴池中洗澡。趙觀望見她的背麵,隻見她體態豐腴,膚光如雪,一頭濃密烏亮的黑發垂在白玉般的背上,顯然正當妙齡。趙觀不禁吸了一口長氣,目不轉睛地癡望,口中喃喃祝禱,期盼那女子轉過身來,讓自己看看她的臉容。正偷看得高興,忽覺背心一涼,一人低喝道:“看甚麼?”


屋中那女子也已驚覺,急忙抓起衣服披在身上,高聲叫道:“真兒,是誰?”


趙觀偷看女人洗澡被人抓個正著,不由得滿臉通紅,緩緩回過身來,卻見麵前站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手中長劍指著自己的胸口。燈光下但見那少女持劍的手纖白如玉,趙觀順著她的手抬頭望去,不由得呆了:但見她一張瓜子臉,雙目晶亮,美豔不可方物,年紀雖幼,已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那少女望向他,似乎也是一怔,手中長劍卻未放鬆半毫,仍舊定定地指著他的胸口。


屋中那女子又叫道:“真兒,有人偷看麼?”


那少女微一遲疑,說道:“沒有。是我看錯了。”


趙觀一怔,不知她為何替自己遮掩,但見她目光嚴厲,便不敢輕舉妄動。那少女長劍一指,示意他向旁走去。趙觀走出十多步,心想:“她要殺了我麼?”


卻見她收起長劍,向自己又埋怨又責備地望了一眼,低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偷看我姊姊洗澡。她若發現了,定要挖出你的眼珠子來。快走開吧。”


趙觀微笑道:“你姊姊這麼凶,你卻這麼善良。”那少女瞪了他一眼,回身走開。趙觀在昏暗中看到她的眼神,忽覺十分熟悉,想起洗澡女子出聲叫過她名字,脫口叫道:“真兒?”那少女回過頭,慍道:“我的名字,豈是你能亂叫的?”


趙觀跨上一步,問道:“請問姑娘是姓陳麼?”那少女一愕,奇道:“你怎知道?”趙觀笑道:“真兒,真兒,你長得這麼大了!你小時候跟你爹娘去過蘇州,是麼?”


他這時已然猜到,眼前這個少女便是自己多年前從蘇州人口販子手中救出來的小女孩陳真兒。那時她跟著父母來到蘇州,在鬧市中被人口販子陸老六拐去,關在太湖邊上的紅土窯裏。自己和小三子連手,冒險救了她出來,帶她躲入觀音廟的鍾樓之上,最後將她平安還給了父母。


陳真兒聽了他的言語,滿麵疑惑,一雙妙目凝望著他,靜了一陣,才問道:“你究竟是誰?”趙觀回憶著往事,嘴角泛起微笑,說道:“太湖邊的紅土窯,觀音廟的鍾樓,樓上都是香灰,你記得麼?”


那少女果然便是陳真兒。她當年被人口販子拐去時隻有六七歲,但情況驚險,腦海中印象極為深刻。她驟然聽趙觀提起鍾樓香灰等,驚訝已極,終於想起眼前這人便是當年曾救過自己的那個男孩兒,雙眼發光,小嘴露出微笑,正要開口說話,屋角陡然轉出一個人影,寒光一閃,一柄長劍直向趙觀麵門刺去。


陳真兒驚道:“姊,住手!”當的一聲,拔劍擋開了那劍。趙觀回過頭,卻見那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子,長眉入鬢,杏眼含威,頭發猶濕,正是剛才在洗澡的女子。趙觀心想:“沒想到真兒的姊姊也這般美貌。可惜她洗澡時沒轉過身來。”


那女子瞪著趙觀,喝道:“剛才在牆外偷看的,就是你麼?真兒,你跟他說些甚麼?這種人口中還有甚麼好話!”


陳真兒忙道:“姊姊,他沒有……沒有偷看你洗澡。我隻是在這兒撞見他,跟他說起話來。”真兒的姊姊哼了一聲,問道:“這人叫甚麼名字?”



陳真兒未曾來得及請問他的姓名,漲紅了臉道:“我不知道。”真兒的姊姊搖頭道:“妹子,你太過單純,哪裏知道人心險惡?半夜裏跟陌生人說甚麼話?我們走。”


趙觀咳了一聲,拱手說道:“在下姓江名賀,未曾向姑娘通報姓名,還請恕罪。”


陳真兒道:“原來是江大哥。我是陳如真,這是我姊姊,陳若夢。”趙觀行禮道:“陳大姑娘,陳二姑娘。”


陳若夢冷冷地望著他,也不還禮,拉起妹子的手,說道:“誰要你跟他說我的名字了?跟我走。”陳如真還想和趙觀說話,卻不敢不聽姊姊的話,回頭向趙觀望了一眼,才跟著姊姊去了。


趙觀走回房間,見丁香已自睡著了,桌上還替他熱著一壺茶。他倒了一杯茶,坐在桌旁慢慢啜著,回想陳如真那雙好似能說千言萬語的妙目,心中樂陶陶地,又想:“這兩位陳姑娘自然便是那黑馬的主人了。她們是關中大俠陳近雲的女兒,難怪劍術如此精湛。真沒想到當年那個可愛的小女娃,幾年不見,竟長成這麼個大美人兒。她姊姊也不錯,就是凶了點。”正胡思亂想時,忽聽窗上一響,他連忙起身開窗,卻見一個少女站在窗外向他招手,正是陳如真。


趙觀大喜,開門出去,陳如真做手勢要他跟上,趙觀便跟著她走到客店之後的小院子裏。陳如真回過身,抬頭望向他,微笑道:“江大哥,原來你就是當年在蘇州救了我的小哥哥,我真沒想到會再見到你!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啦,我還常常想起那次被壞人抓去的驚險,心中對你好生感激。”


趙觀見她溫柔天真,竟還記掛著自己相救的事情,心中一陣溫暖,說道:“那沒有甚麼。陳姑娘,我也沒想到會在此地又遇到你,真是巧極了。”


陳如真道:“這兒已是陝西境內,我家便在附近。倒是你,怎麼老遠從蘇州跑來這裏?”


趙觀搖了搖頭,苦笑道:“說來話長。我離開蘇州已有好多年了。”他解救真兒之後的第二天晚上,情風館便遭屠殺,他孤身逃離蘇州,從此便再也沒有回去過。這幾年經曆太多,自是一言難盡,便問:“令尊令堂都好麼?”


陳如真歎了口氣,說道:“爹媽這幾個月來操心得很。”趙觀忙問究竟。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2:46

第九十一章 如真若夢



陳如真道:“今年年初,我在朝中做官的二伯上書批評奸臣嚴嵩專權亂政,被嚴嵩抓起下獄,說要處死。我爹媽聽說了,連忙趕去京城,從天牢中救出了二伯,送他去隱秘處躲藏。嚴嵩知道了,又下令逮捕在兩廣做布政使的大伯。爹媽隻得再趕去救,打退官兵,安置大伯一家。嚴嵩手段狠毒,立刻又派了這些東廠喇嘛來關中抄我們的家,要逮捕爺爺。此刻爹媽正從兩廣趕回,尚未到家,我們得知抄家的訊息,便出來擋他們一陣,但盼爹爹媽媽能及時趕到才好。”


趙觀道:“原來你們一路殺那些喇嘛,便是為此。”陳如真甚是驚訝,問道:“你見到了麼?”趙觀道:“我在前一個鎮上便注意到兩位,隨後跟上,見到你們出手殺了十多個喇嘛。你們的馬十分顯眼,我晚間在客店的馬廄中見到兩匹黑馬,便猜知今日出手的定是兩位。”


陳如真道:“原來如此。剛才你見過我姊姊了,她人很好的,剛才誤會了你,對你凶了些,請你別見怪。”趙觀微笑道:“不,我怎敢見怪?隻求她別來挖我眼珠便是了。”


陳如真一笑,說道:“江大哥會在陝西待幾日麼?我們明日還得上路,待家裏事情安頓了,我再去找你,讓你見我爹媽,好麼?他們定要好好向你道謝。”


趙觀道:“道謝甚麼的,倒是千萬不必。我年幼時曾受醫俠夫婦照顧,在虎山時便常聽聞關中陳大俠的事跡,一直十分仰慕。陳姑娘,你家中既有危難,我雖不才,也願盡力相助。”


陳如真道:“你有這番心意,我先多謝了。隻是這些喇嘛武功挺厲害的,我怕你無端涉險,反受他們傷害。”趙觀道:“兩位姑娘都不怕,我又怎麼會怕這些喇嘛?東廠惡名昭彰,我早知他們出來是要逞惡,正該打殺了。陳姑娘,你若不嫌棄,我明日便隨兩位上路,相助保護令祖。”陳如真微笑道:“如此多謝你啦。但我得先去問問姊姊才行。”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趙觀房外敲門之聲大作。丁香睡眼惺忪,過去開門,卻見一個女子站在門外,橫眉怒目,喝道:“姓江的小子呢?叫他出來!”丁香一呆,心想:“少爺昨夜不過出去蹓躂了一會,怎有工夫惹惱了這位大姑娘?”說道:“姑娘請等一下,我去喚他。”


趙觀早已聽得聲音,披衣起身,來到門口,見那女子正是陳若夢。她長劍驟出,指向趙觀胸口,冷冷地道:“姓江的小子,你好啊!你昨夜對我妹子說了些甚麼,騙得她如此相信你?你給我聽好,你敢再跟我妹子說一句話,我割了你的舌頭!”


趙觀見到她凶狠的模樣,頓時清醒過來,說道:“陳大姑娘,我怎敢欺騙令妹?在下七年前確曾在蘇州見過令妹,也曾見過令尊令堂。”


陳若夢冷冷地道:“憑你這幾句空話,如何能叫我相信?你還牽扯上淩莊主夫婦,當真不要臉!淩莊主隱居已久,你怎可能見到他們兩位?你是東廠的走狗吧?”


丁香插口道:“我家少爺是江湖上有名的英俠,怎會跟東廠有關?你可不要胡說八道。”


陳若夢斜眼向她望去,冷笑道:“有名的英俠?江賀,江賀,沒聽過這號人物。”



趙觀忽然施展花蕊擒拿手,伸手扣住了陳若夢的手腕。陳若夢一驚,用力回奪,長劍圈轉,劃向趙觀腰間。趙觀左手跟上,已奪下了她的長劍。這一下出手既快又準,陳若夢被他攻個出其不意,竟然失手丟劍。她大驚後退,飄開數丈。卻見趙觀站在當地,並不追上攻擊,心想:“這人當真沒有惡意麼?”


卻聽趙觀道:“陳大姑娘,在下確實不是東廠的人。在下跟令妹說過的話,句句千真萬確。醫俠夫婦對我有恩,令尊是醫俠的結義兄弟,眼下貴府有事,我怎能袖手?你便不領情,我也要盡力相助。”說著將長劍遞給丁香,示意她拿去還給陳若夢。


陳若夢伸手接過了長劍,仍舊猶疑不信,過了一陣,才道:“你要跟我們去關中,自也不妨。但我卻不準你跟我妹子多說話。”趙觀微笑道:“若是她來跟我說話呢?”


陳若夢正要回答,便聽腳步聲響,卻是陳如真匆匆奔來,見姊姊站在趙觀門外,急道:“姊,你沒傷了他吧?江大哥,你沒事吧?”趙觀忍不住露出微笑。


陳若夢哼了一聲,說道:“妹子,還不快去準備?我們這就上路。”陳如真望向趙觀,問道:“江公子跟我們一道麼?”陳若夢道:“隨便他。我怎麼管得著?”回身便走,陳如真也跟著去了。


趙觀回入房間,丁香服侍他洗臉換衣,搖頭道:“少爺,你當真神通廣大,昨晚出去沒多少時候,便讓一個姑娘這麼恨你,一個姑娘這麼關心你。”趙觀微笑道:“大姑娘凶了些,小姑娘倒很可愛。”丁香笑道:“啊,你果然看上了小姑娘。你對那大姑娘說話一本正經,我就知道你對她沒甚麼意思。”


兩人一邊談笑,一邊匆匆收拾行囊,出門去牽馬,卻見陳氏姊妹已牽出了兩匹黑馬,準備上路。陳若夢對趙觀視如不見,毫不理睬,陳如真似乎受了姊姊的嚴訓,也不太敢跟趙觀說話。趙觀臉皮原本甚厚,也不在乎,帶著丁香與陳氏姊妹一起上路。


四人向西行走了半日,早上大家默默趕路,都不說話。中午打尖時分,丁香過去跟陳氏姊妹搭訕,兩姊妹見她和善可親,三個女子唧唧喳喳地說起話來,反將趙觀冷落在一旁。他坐在旁邊癡望著陳如真嬌美動人的容色,純真可喜的神態,心中生起一股衝動,隻想不顧一切地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好似她仍是當年那個孤弱無助的小女娃一般,渾忘了她此時已是學了一身武功、揮劍殺人毫不猶疑的大俠之女。


四人下午再行,陳如真在丁香的穿引下,究竟又跟趙觀說起話來。趙觀一路上妙語如珠,隻逗得丁香和陳如真笑個不停。陳若夢好幾次開口嗬斥,自己卻也忍俊不住,隻得任由妹子跟趙觀說話了。


四人朝行夜宿,不一日來到了關中陳府。陳近雲夫婦尚未回家,陳氏姊妹連忙去見爺爺,告知喇嘛將來抄家之事,安排讓爺爺避難。陳家乃是關中大族,世代為官,向來受地方敬重,今日受到奸臣迫害,不得不大舉離家逃難,家人扶老攜幼、收拾細軟、一片倉皇,趙觀看在眼中,也不由得感到一陣悲涼。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2:47

第九十二章 金衣喇嘛


陳氏姊妹計算紅衣喇嘛的行程,猜想最快還有兩日才到,決定次日讓家人分批離開,到秦嶺深山中躲藏。


當夜趙觀和陳家的幾個武師坐在門口守夜,眾人正聊天時,趙觀忽聽得蹄聲響動,臉色一變,站起身來。餘人尚未察覺,問道:“怎麼了?”


趙觀道:“有人騎馬過來,有幾十人!大家快取兵刃,關上四門。”眾人一驚,知道來人很可能便是抄家的官兵,連忙四散奔去準備。趙觀心中焦急,他隻道眾喇嘛不會這麼快趕來,並未請青幫中人前來相助。青幫丁武壇便設在鹹陽,牛十七隨林伯超反叛,這壇主之位被革職了,換了一個姓馬的香主擔任壇主。趙觀曾想過要請丁武壇援手,但他在內亂時和牛十七作對,與丁武壇為敵,又不認識這馬壇主,便打消了念頭。沒想到敵人來得這麼快,陳家老幼未能離開,陳近雲夫婦未及趕回,府內會武的隻有陳氏姊妹、八個武師和他及丁香十多人,對方若來幾十個會武的,大舉圍攻,情勢便危險之極。


他連忙喚來丁香,問她身上帶了多少迷魂香霧。丁香道:“對付十幾個人夠,要迷倒二三十人卻不夠了。”趙觀大急,他二人出門遠行,身上帶的藥物自都不足夠抵擋大量敵人。正思索間,陳氏姊妹已奔了出來,二人都是臉色雪白。此時屋外蹄聲甚響,屋瓦都為之震動,三人對望一眼,心中都想:“怎麼辦?”


趙觀吸了一口氣,說道:“陳姑娘,請你們一位去保護令祖離開,一位跟我去外邊應敵。我們人數雖少,對方若是沒有高手,應能抵擋一陣。”陳如真道:“姊,你快帶爺爺逃走吧。”陳若夢搖頭道:“不,妹子,還是你護送爺爺逃走,我留下來抵擋敵人。”陳如真道:“保護爺爺要緊,我的劍法不如姊姊,還是該讓我留下。”陳若夢握住妹子的手,心中雖極為不願不舍,卻知此刻不能再行拖延,她畢竟是大俠之女,當下一咬牙,說道:“好。妹子,你小心。”正此時,一個白發老人拄著龍頭杖從內堂走出,陳如真驚道:“爺爺,您怎麼出來了?”


陳老丈此時已有八十來歲,因曾得淩霄傳授養生保健之道,多年來身體康健,雖老猶壯。他向大門外望去,神情激動,說道:“人來了麼?讓他們抓走我便是。我一個老頭子,諒他們也不能對我如何,最多是命一條罷了!”陳如真走上前去,說道:“爺爺,你快跟姊姊先走一步,待我們打退了官兵,便去與你們會合。”


陳老丈長歎一聲,握住孫女的手,說道:“我一生為官,不意到老還有這等折難!你大伯二伯也是一般,做了這許多年的官,他要下你牢,殺你頭,抄你家,何其容易?孩子,我不要連累大家,讓他們帶我去便是。”


陳若夢搖頭道:“爺爺,你不知道這些人有多麼凶狠。他們抓了你去,照樣抄家抓人,還要挾持你讓爹媽也束手就擒。我們隻有硬拚一場,大夥才有生機。”當下不由分說,背起爺爺便往後門奔去,喚家丁牽出兩匹黑馬。她從後門縫向外探視,卻見已有五十多個喇嘛官兵守在後門之外,手中各持火把,彎弓搭箭,直指著後門。陳若夢又驚又急,知道無法硬闖出去,聽得前門人聲喧鬧,不知妹子是否已跟來人交起手,忙要幾個武師護住爺爺,自己奔向前門。


這時趙觀等人在前門口已看得清楚,來人共有兩百餘人,較在路上見到的還多出一倍,半數是喇嘛,半數是官兵。趙觀知道那些官兵不足慮,倒是喇嘛大多會武功,其中若有一兩個高手纏住自己和丁香、陳如真等,餘人便可進屋燒殺,情況危急,心中急速轉念,敵眾我寡,如何才能製勝?此時陳若夢已奔回前門,口中叫道:“不好了,後門已被擋住,賊人用弓箭守著,無法闖出。”


趙觀皺眉道:“我們隻能硬守了。”向丁香道:“你快去各處門戶下絕命紅,讓對頭一時無法闖進來。”



此時,一個身形高大的喇嘛走到門前,朗聲道:“東廠千戶格魯紮西,奉旨逮捕反賊陳哲思、陳伯章、陳仲淳、陳近雲及其眷屬三十五人,陳家老少,一律出門聽令受縛,違者格殺勿論!”


趙觀心想:“丁香布置未畢,須防他們此時進攻。”向陳氏姊妹道:“我出去應付一陣,讓他們不敢即刻動手。”陳氏姊妹點了點頭,趙觀便走出門去,拱手道:“大喇嘛在上,陳家諸位不巧全出門去了,草民代為接旨。”快步上前,向那喇嘛跪下。格魯紮西甚是不耐,喝道:“快叫陳家各人出來,束手就擒。”


趙觀道:“是,是。”陡然揮出蜈蚣索,卷向格魯紮西頭頸。格魯紮西原是會武的,被他出其不意地突襲,連忙側頭避開,拉馬後退。趙觀蜈蚣索靈活之極,手腕抖處,索端已卷住格魯紮西的頸子,他用力一扯,趁勢跳上馬背,伸腳將格魯紮西踢下馬去,隨即策馬衝向一群喇嘛,蜈蚣索揮出,打中了七八人。眾人齊聲慘叫,紛紛跌下馬來。趙觀的蜈蚣索平時並不喂毒,此時對抗敵人,自是喂上劇毒,眾喇嘛被那索一沾身,即如被滾油炙傷般疼痛,隨即全身麻痹,倒在地上。


眾喇嘛見他乍然出手,一齊大聲呼喝,舉兵刃圍將上來,但見他長索厲害,也不敢太過逼近。趙觀正要圈轉馬頭回入陳府,忽聽腦後風聲響動,連忙低首回頭,卻見一枚二尺寬的金鈸旋轉破空飛來,勁道極強,他不敢拔刀擋架,忙翻身落到馬肚旁避開。轉頭望去,卻見一個身穿金袍的中年喇嘛騎在一匹白馬上,伸手在金鈸上一撥,那鈸便又回轉直向他飛來。趙觀看清那鈸的邊緣鋒銳,來勢勁急,連忙鬆手放韁,跌下馬來。卻聽噗的一聲,那鈸砍入馬身,直沒入馬體,連邊緣也不見,那馬鮮血四濺,長聲慘嘶倒地。趙觀心中怦怦亂跳,卻聽呼呼風響不絕,又是兩枚金鈸一左一右,向自己攻來。趙觀急忙滾地躲過一枚,拔出單刀,向另一枚砸去。但聽當的一聲巨響,金鈸彈飛出去,趙觀手臂一陣酸麻,虎口流血,望向單刀時,刀口已被金鈸砸出一個缺口,心下震驚:“這人力道好強!”


便在此時,陳氏姊妹已雙雙騎著黑馬出來接應,陳若夢揮劍斬向圍攻而上的喇嘛,陳如真策馬奔到趙觀身邊,伸手拉他上馬。兩匹黑馬一出現,一眾喇嘛立時看出是在道上殺人的二乘客,大聲呼喝鼓噪,衝上來圍攻。


那金衣喇嘛又飛出金鈸,攻向陳若夢。陳若夢聽得風聲,喝斥一聲,縱馬快奔,黑馬腳下極快,金鈸未及打中她,黑馬已載著她奔入大門內。金衣喇嘛又擲飛鈸攻向陳如真,陳如真拉著馬韁,口中嗬斥,那馬矯捷無比,趨避自如,金鈸竟無法打中牠。趙觀揮索纏住了四五個被他毒倒喇嘛的手腳,催馬一徑拖回陳家大門。


眾喇嘛跳下馬衝向大門,卻在門外幾步之處便紛紛倒下,一時間便死了十多人。眾人都叫:“邪門!”眾喇嘛商量一陣,聚在一起念了一段伏魔神咒,便又整頓隊伍,準備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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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關中大俠


原來趙觀等一入門,丁香便在門口布下了絕命紅,奔近前的喇嘛全數中毒而死。趙觀揮出蜈蚣索,將死在門口的喇嘛卷進門內,說道:“快,要你祖父和家中男子換上這些喇嘛的衣服,裝作是喇嘛押了家中女子,趁暗從邊門闖出去。”


陳氏姊妹一愣,心想此計極妙也極險,此時別無他法,忙令家中武師將二十多個喇嘛拖進內室,替祖父和家中男子換上喇嘛僧服僧帽。趙觀守在門口,見眾喇嘛念完了咒語,似乎便要闖入,心想:“須得拖一陣,陳家眾人才能走脫。”便開門出去,手持單刀,上前叫陣:“喂,會使飛鈸的喇嘛,有種的來跟老子大戰三百回合!”


那騎白馬的金衣喇嘛冷笑一聲,翻身下馬,摘下頭上高帽,向趙觀走來,但見他手中兩片金鈸在月光下森然生光,一張長方臉十分莊嚴,眼神中滿是高傲自得之色,直視著趙觀。一個喇嘛叫道:“師父,這人讓我們來收拾便是。”另一個叫道:“混賬小子,這位是金吾卓察仁波切,還不快跪下磕頭?”


趙觀不知仁波切便是轉世活佛之義,笑道:“甚麼人波切,鬼波切,你怎不來向老子磕頭?”心想:“這人在路上沒看到過,想是後來才到的。說是這些喇嘛的師父,武功果然不錯。”


金吾仁波切舉起右手,眾弟子便即靜下。他走上幾步,向趙觀打量去,心中對他的毒術也頗為忌憚,開口說道:“閣下何人?我等奉禦旨來抄陳家,無關人等快快避開,免得徒然送命。”趙觀道:“我怎是無關人等?老實告訴你吧,我是陳家的大女婿兼二女婿,姓王名三的便是。你能殺得了我,便來試試!”


金吾仁波切道:“你既是陳家的人,也在擒拿人犯之中。貧僧隻好不客氣了!”手中金鈸互撞,發出一陣嗡然的聲響。趙觀笑道:“你憑著那兩塊破鈸,便想要抓我,隻怕還須再練十年功夫。”


金吾仁波切輕哼一聲,左手揮處,金鈸急速飛出,在空中繞了半圈,攻向趙觀右側。趙觀早知自己擋不住他的飛鈸,出來叫陣不過是硬著頭皮拖時間而已,當下展開輕功衝上前去,左手揮出蜈蚣索攻向對手。金吾仁波切不敢讓蜈蚣索沾身,向後退出數步,右手金鈸劃出,斬向蜈蚣索。趙觀還想欺進前,但見對手身後站滿了手持兵刃的喇嘛,自己若貿然深入敵陣,恐怕難以脫身。他不能欺近前去,便無法以毒術或單刀攻敵,心中一急,隻聽得破空之聲縈耳,兩片飛鈸不斷在身周旋繞,隻得展開輕功勉力閃避,到後來已無暇出索攻擊對手,隻能在當地揮刀抵禦兩枚金鈸的飛繞攻擊。


他心中焦急:“她們怎麼還沒帶人逃走?”忽聽得丁香用百花門的暗語叫道:“我們要從西門衝出去了!少爺快回來。”趙觀也用暗語叫道:“你們快走,我等下引他們進屋,趁亂逃走。”


丁香應了,不多時,趙觀聽得西門人聲響動,想來陳家各人已闖了出去。當時防守西門的多為官兵,見到喇嘛押著女眷從屋中奔出,隻道正門已被攻破,大喜衝入,準備好好劫掠一番。丁香出門後便在門口留下蛛絲毒,頭先進去的幾個官兵身上沾了毒絲,跑出十多步,便紛紛倒下死去。後來的人不見前人中毒,蜂擁而入,盡皆中毒。


陳氏姊妹和丁香護衛著陳家老幼,奪了官兵的馬,趁夜衝出,逃入山林之中。有幾個喇嘛發現了,追上查問,都被陳家姊妹的長劍解決了。


卻說趙觀還在前門抵擋金吾仁波切的飛鈸,正覺支持不住,打算開溜時,忽聽蹄聲響起,遠遠但見一黑一白兩騎飛奔而來,數十名喇嘛大聲喝問,上前攔阻,那兩人一刀一劍,如砍瓜切菜般,當者披靡,直衝向前來。趙觀看清了,馬上乘客正是多年前曾在蘇州見過的陳近雲夫婦。



陳近雲和妻子奔近前來,但見一個不相識的青年在自家門前和一群喇嘛廝打,家門緊閉,對望一眼,不知是吉是凶。陳近雲拍馬上前,喝道:“關中陳近雲來也,東廠走狗,有種的便放馬過來!”


眾喇嘛齊聲大喊,向他夫妻攻來。金吾仁波切喝道:“我先收拾下你女婿,再來收拾你們!”飛鈸奇快,在趙觀身邊橫飛直削,趙觀不得不用單刀去擋,擋了三四次,單刀竟從中斷折,他手臂酸麻,知道這金吾仁波切內力強勁,自己無法硬接。便在此時,陳夫人縱馬過來,柳葉刀揮處,替他擋下了一枚金鈸,叫道:“小兄弟,多謝相助。這喇嘛讓我來對付。”


趙觀喘了口氣,抬頭見陳夫人騎在馬上,英姿颯爽,手中柳葉刀快如閃電,左手兩指套了尺許長的尖刺,閃閃發光,看來也是十分厲害的武器。她縱馬向金吾仁波切衝去,居高臨下,兩人交起手來。趙觀見她一時不會落敗,便伸手揪下旁邊一個喇嘛,奪過他的單刀,跨上馬背,四處衝殺,來到陳近雲身邊,與他並肩對敵。


陳近雲見這青年刀法快捷狠辣,不知他是甚麼來頭,聽那喇嘛稱他是自己的女婿,又見他長身玉立,麵目俊秀,心下懷疑:“難道這青年竟是夢兒或真兒的情郎麼?”當此情景,自然無暇開口詢問,與趙觀連手殺退了數十個喇嘛,又向兩旁的百來名官兵殺去。眾官兵見東廠喇嘛都打不過這三人,哪敢抵敵?紛紛四散逃跑。


此時大門口還剩五十多名喇嘛,十多人圍在金吾身旁守護,其餘各人大聲呼喊,衝上圍攻陳趙二人。東廠喇嘛武功都自不弱,陳近雲和趙觀揮刀劍以少擊多,情勢甚是驚險。趙觀見陳近雲神威凜凜,劍法虛實奇幻,精妙難言,心下甚是佩服,暗想:“陳大俠出身書香世家,竟練成這般功夫,有這等幹雲豪氣,當真不易。”


二人逐漸闖入圍住陳夫人和金吾仁波切相鬥的圈子,但見陳夫人已跳下馬來,與金吾仁波切打得難分難解。陳近雲見女兒一直沒有出來助戰,不由得擔心,轉頭問趙觀道:“我女兒呢?”趙觀道:“她們已帶了令尊和家人離家躲避了。”陳近雲這才放心,又問:“他們往哪裏去?”趙觀道:“已從西門出去。”


陳近雲點點頭,正想請問趙觀姓名,卻見金吾仁波切金鈸疾飛,從妻子身邊飛過,險些斬到她身上。陳近雲大喝一聲,縱馬躍入圈中,揮劍砍向金吾仁波切。金吾仁波切持金鈸擋住,兩人交起手來。


陳夫人倚刀喘息,忽聽馬蹄聲響,她轉頭去看,卻是女兒陳如真騎了黑馬回來,正被七八個喇嘛圍攻。原來她和姊姊護送家人逃出數十裏,躲入了一個隱秘的山穀。她擔心趙觀仍在屋前和喇嘛打鬥,無法脫身,便回來找他。她見到父母歸來,歡喜之極,叫道:“爹,媽!”


陳夫人見到女兒,心中大喜,一躍上馬,過去接應。趙觀留在陳近雲身邊掠陣,見他和金吾仁波切相持不下,不知要戰多久才能分出勝負,心想:“陳家眾人既已脫險,我們也該快快脫身才是。如此纏鬥下去,無有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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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關中大俠


原來趙觀等一入門,丁香便在門口布下了絕命紅,奔近前的喇嘛全數中毒而死。趙觀揮出蜈蚣索,將死在門口的喇嘛卷進門內,說道:“快,要你祖父和家中男子換上這些喇嘛的衣服,裝作是喇嘛押了家中女子,趁暗從邊門闖出去。”


陳氏姊妹一愣,心想此計極妙也極險,此時別無他法,忙令家中武師將二十多個喇嘛拖進內室,替祖父和家中男子換上喇嘛僧服僧帽。趙觀守在門口,見眾喇嘛念完了咒語,似乎便要闖入,心想:“須得拖一陣,陳家眾人才能走脫。”便開門出去,手持單刀,上前叫陣:“喂,會使飛鈸的喇嘛,有種的來跟老子大戰三百回合!”


那騎白馬的金衣喇嘛冷笑一聲,翻身下馬,摘下頭上高帽,向趙觀走來,但見他手中兩片金鈸在月光下森然生光,一張長方臉十分莊嚴,眼神中滿是高傲自得之色,直視著趙觀。一個喇嘛叫道:“師父,這人讓我們來收拾便是。”另一個叫道:“混賬小子,這位是金吾卓察仁波切,還不快跪下磕頭?”


趙觀不知仁波切便是轉世活佛之義,笑道:“甚麼人波切,鬼波切,你怎不來向老子磕頭?”心想:“這人在路上沒看到過,想是後來才到的。說是這些喇嘛的師父,武功果然不錯。”


金吾仁波切舉起右手,眾弟子便即靜下。他走上幾步,向趙觀打量去,心中對他的毒術也頗為忌憚,開口說道:“閣下何人?我等奉禦旨來抄陳家,無關人等快快避開,免得徒然送命。”趙觀道:“我怎是無關人等?老實告訴你吧,我是陳家的大女婿兼二女婿,姓王名三的便是。你能殺得了我,便來試試!”


金吾仁波切道:“你既是陳家的人,也在擒拿人犯之中。貧僧隻好不客氣了!”手中金鈸互撞,發出一陣嗡然的聲響。趙觀笑道:“你憑著那兩塊破鈸,便想要抓我,隻怕還須再練十年功夫。”


金吾仁波切輕哼一聲,左手揮處,金鈸急速飛出,在空中繞了半圈,攻向趙觀右側。趙觀早知自己擋不住他的飛鈸,出來叫陣不過是硬著頭皮拖時間而已,當下展開輕功衝上前去,左手揮出蜈蚣索攻向對手。金吾仁波切不敢讓蜈蚣索沾身,向後退出數步,右手金鈸劃出,斬向蜈蚣索。趙觀還想欺進前,但見對手身後站滿了手持兵刃的喇嘛,自己若貿然深入敵陣,恐怕難以脫身。他不能欺近前去,便無法以毒術或單刀攻敵,心中一急,隻聽得破空之聲縈耳,兩片飛鈸不斷在身周旋繞,隻得展開輕功勉力閃避,到後來已無暇出索攻擊對手,隻能在當地揮刀抵禦兩枚金鈸的飛繞攻擊。


他心中焦急:“她們怎麼還沒帶人逃走?”忽聽得丁香用百花門的暗語叫道:“我們要從西門衝出去了!少爺快回來。”趙觀也用暗語叫道:“你們快走,我等下引他們進屋,趁亂逃走。”


丁香應了,不多時,趙觀聽得西門人聲響動,想來陳家各人已闖了出去。當時防守西門的多為官兵,見到喇嘛押著女眷從屋中奔出,隻道正門已被攻破,大喜衝入,準備好好劫掠一番。丁香出門後便在門口留下蛛絲毒,頭先進去的幾個官兵身上沾了毒絲,跑出十多步,便紛紛倒下死去。後來的人不見前人中毒,蜂擁而入,盡皆中毒。


陳氏姊妹和丁香護衛著陳家老幼,奪了官兵的馬,趁夜衝出,逃入山林之中。有幾個喇嘛發現了,追上查問,都被陳家姊妹的長劍解決了。


卻說趙觀還在前門抵擋金吾仁波切的飛鈸,正覺支持不住,打算開溜時,忽聽蹄聲響起,遠遠但見一黑一白兩騎飛奔而來,數十名喇嘛大聲喝問,上前攔阻,那兩人一刀一劍,如砍瓜切菜般,當者披靡,直衝向前來。趙觀看清了,馬上乘客正是多年前曾在蘇州見過的陳近雲夫婦。



陳近雲和妻子奔近前來,但見一個不相識的青年在自家門前和一群喇嘛廝打,家門緊閉,對望一眼,不知是吉是凶。陳近雲拍馬上前,喝道:“關中陳近雲來也,東廠走狗,有種的便放馬過來!”


眾喇嘛齊聲大喊,向他夫妻攻來。金吾仁波切喝道:“我先收拾下你女婿,再來收拾你們!”飛鈸奇快,在趙觀身邊橫飛直削,趙觀不得不用單刀去擋,擋了三四次,單刀竟從中斷折,他手臂酸麻,知道這金吾仁波切內力強勁,自己無法硬接。便在此時,陳夫人縱馬過來,柳葉刀揮處,替他擋下了一枚金鈸,叫道:“小兄弟,多謝相助。這喇嘛讓我來對付。”


趙觀喘了口氣,抬頭見陳夫人騎在馬上,英姿颯爽,手中柳葉刀快如閃電,左手兩指套了尺許長的尖刺,閃閃發光,看來也是十分厲害的武器。她縱馬向金吾仁波切衝去,居高臨下,兩人交起手來。趙觀見她一時不會落敗,便伸手揪下旁邊一個喇嘛,奪過他的單刀,跨上馬背,四處衝殺,來到陳近雲身邊,與他並肩對敵。


陳近雲見這青年刀法快捷狠辣,不知他是甚麼來頭,聽那喇嘛稱他是自己的女婿,又見他長身玉立,麵目俊秀,心下懷疑:“難道這青年竟是夢兒或真兒的情郎麼?”當此情景,自然無暇開口詢問,與趙觀連手殺退了數十個喇嘛,又向兩旁的百來名官兵殺去。眾官兵見東廠喇嘛都打不過這三人,哪敢抵敵?紛紛四散逃跑。


此時大門口還剩五十多名喇嘛,十多人圍在金吾身旁守護,其餘各人大聲呼喊,衝上圍攻陳趙二人。東廠喇嘛武功都自不弱,陳近雲和趙觀揮刀劍以少擊多,情勢甚是驚險。趙觀見陳近雲神威凜凜,劍法虛實奇幻,精妙難言,心下甚是佩服,暗想:“陳大俠出身書香世家,竟練成這般功夫,有這等幹雲豪氣,當真不易。”


二人逐漸闖入圍住陳夫人和金吾仁波切相鬥的圈子,但見陳夫人已跳下馬來,與金吾仁波切打得難分難解。陳近雲見女兒一直沒有出來助戰,不由得擔心,轉頭問趙觀道:“我女兒呢?”趙觀道:“她們已帶了令尊和家人離家躲避了。”陳近雲這才放心,又問:“他們往哪裏去?”趙觀道:“已從西門出去。”


陳近雲點點頭,正想請問趙觀姓名,卻見金吾仁波切金鈸疾飛,從妻子身邊飛過,險些斬到她身上。陳近雲大喝一聲,縱馬躍入圈中,揮劍砍向金吾仁波切。金吾仁波切持金鈸擋住,兩人交起手來。


陳夫人倚刀喘息,忽聽馬蹄聲響,她轉頭去看,卻是女兒陳如真騎了黑馬回來,正被七八個喇嘛圍攻。原來她和姊姊護送家人逃出數十裏,躲入了一個隱秘的山穀。她擔心趙觀仍在屋前和喇嘛打鬥,無法脫身,便回來找他。她見到父母歸來,歡喜之極,叫道:“爹,媽!”


陳夫人見到女兒,心中大喜,一躍上馬,過去接應。趙觀留在陳近雲身邊掠陣,見他和金吾仁波切相持不下,不知要戰多久才能分出勝負,心想:“陳家眾人既已脫險,我們也該快快脫身才是。如此纏鬥下去,無有了局。”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2:49

第九十五章 轉世法王


趙觀一驚,全身發麻,心想:“這老喇嘛莫非是江氏兄弟同好?乖乖不得了,我上回假裝是同好,沒想到弄假成真,今日要被這老喇嘛當作兔兒。”好在那老人隻看了看他的臉龐和手臂,便走了開去,跟金吾說起話來。二人說的都是藏語,趙觀一句不懂,隻見二人不斷望向自己,指指點點,似乎在爭執甚麼。趙觀心想:“兩個惡喇嘛,多半在商量要怎麼折磨我。”


過了一陣,卻見金吾點了點頭,向自己瞪了一眼,神色中充滿了惱恨憤怒,隨即向老喇嘛行禮,轉身出去。


這時又有六七個喇嘛走進室來。那老喇嘛走到趙觀身邊,臉帶微笑,向他說了幾句話,口氣甚是溫和。趙觀聽他嘰哩咕嚕,半句也不懂,但見他對自己似乎沒有惡意,便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那老喇嘛又笑了,招手要後麵幾個年輕些的喇嘛上前,眾人敞開袍袖,一齊向趙觀膜拜下去。趙觀看得有趣,心中忽然生起一股不祥之感,心想:“不好,莫非他們要殺了我做犧牲?供奉給他們的神明,剛才老喇嘛便是問我願不願意,看我點頭答應,才這麼高興。”


眾喇嘛參拜完畢,一個年輕喇嘛走上前來,從腰間掏出一柄小彎刀,趙觀正胡思亂想他們要怎樣整治自己,看到那刀,隻嚇得臉色蒼白,卻覺他用刀割斷了自己手腳的綁縛,才鬆了一口氣。另一個喇嘛走上前來,替趙觀披上一件衣服,趙觀正覺寒冷,便讓他們替自己穿上了衣服。穿好後一低頭,才發現身上穿的是件藏紅色的僧袍,外披金色短褂,袖口和領口鑲著紫紅色錦緞,上以金銀絲線繡著花紋,極為精致。


一眾喇嘛替他穿好了衣服,彎著腰,托著他的手,將他扶出室去。趙觀見外麵又是一屋,殿上供了一尊金身佛像,自己竟是在一間寺廟之中。眾喇嘛簇擁著他來到門口,門外豔陽高照,趙觀眯起眼睛,隱約見到門外大院中已聚集了七八十名喇嘛,見到自己出來,一齊敞開披袍,向自己五體投地做大禮拜。趙觀聽眾人口中同聲誦念著甚麼,隻覺耳中嗡嗡亂響,眼中隻見眾喇嘛此起彼落,禮拜不休,恍如置身夢中。


他定了定神,身邊幾個喇嘛已扶他坐上一個寶座,那座位上撐著五彩傘蓋,座墊都是紅色和黃色的錦緞鋪成,布置得極其華麗。趙觀全身疼痛,隻能強忍著坐在那裏,卻見眾僧輪番來到自己身前,額頭碰上自己的座墊,雙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辭。趙觀不知他們在做甚麼,左右張望,他身旁一個侍者道:“請法王為弟子摩頂加持。”趙觀不明其意,問道:“甚麼摩頂加持?”


那侍者在他耳邊道:“請法王摸他們的頭頂。”趙觀心中莫名其妙,但見自己坐在正中間的高椅上,數十個喇嘛眾目睽睽地望向自己,心想:“摸頭便摸頭,有甚麼了不起了?”便伸手去摸身前那喇嘛的頭頂。那喇嘛不斷祝頌點頭,千恩萬謝地去了,便又有一個喇嘛趨上前來,將額頭碰上座墊。趙觀見後麵排了好長一排喇嘛,之後還有一些平民之類,長長地看不見盡頭,也不知有多少人,一個接一個來到他座前,隻摸得他手都酸了。他每次彎腰去摸頭,胸口肋骨相擠,便是一陣劇痛,他勉強摸完了幾百個人的頭,侍者才扶他下座,送他去一間房子坐下休息。


趙觀心想:“這些喇嘛折磨人的法子當真古怪得緊。他們到底打算怎樣對付我?”再也忍耐不住,便向身邊一個侍者道:“老實說吧,你們到底在搞甚麼鬼?你們要殺要剮,早點講清楚,沒的讓人受罪!”



一個年輕喇嘛甚是惶恐,跪下道:“弟子該死,請法王息怒。”趙觀奇道:“甚麼法王?”


這時門簾掀開,先前那長發長須老喇嘛走了進來,先向他跪下頂禮三次,才跪坐在他麵前,說了幾句話。趙觀瞠目不答,向旁邊的侍者道:“你給我翻譯。”那侍者忙道:“是。這位是貢加仁波切,他說很高興再次見到法王。”


趙觀心中更加疑惑:“這些人怎會蠢到這等地步,錯認我是甚麼法王?他們沒生眼睛麼?”又想:“他們竟不殺我,要我做法王,那也沒甚麼不好,不做白不做。”便點了點頭,露出微笑。那老喇嘛又說起話來,年輕侍者翻譯道:“貢加仁波切說非常抱歉,這麼遲才找到法王,擱延了二十年。他識見短淺,修行不足,一直不能懂得法王的指示,因此直拖到如今,才終於找到了法王的轉世,請法王恕罪。”


趙觀小時候也曾聽母親和情風館的姊姊們說起西藏活佛轉世的事情,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以為我是甚麼活佛的轉世。”不由得好奇,問道:“我……那個,我前生留下了甚麼指示?”


老喇嘛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念了一遍。侍者翻譯道:“法王前生圓寂之前,寫下了這首詩。詩意是這樣的:‘廣大中土之地,東南花柳之城,生於金豬年的獨子,徜徉於江湖山野之間。左臂白花燦爛,白刃與花粉同飛,出身於蓮池汙泥,長成如雪中奇葩,重現於城牆關口之中。’”


趙觀先是覺得好笑,心想這老喇嘛定是因為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百花印記,才以為自己是甚麼法王的轉世。這印記是他十二歲入百花門時由母親點上,並非與生俱來的,百花門中手臂有印記的至少便有十多人,如何能做為轉世的證明?他忍住笑,隨口問道:“金豬年是哪一年?”


侍者屈指算了一下,說道:“是大明嘉靖六年。”趙觀一呆,自己確是出生於那年,細想詩中的敘述,似乎也有吻合的地方,但要說那指的便是自己,也不能拿得準。他沉吟半晌,最後搖頭道:“我甚麼也不記得,甚麼也不知道。這位前世法王是甚麼人?”


老喇嘛便恭恭敬敬地說了前世法王的事跡。原來前世法王名叫多達勇傑,乃是第二世的甘敏珠樂法王。他是寧瑪派中修行很高的一位大師,收了上千名弟子,格魯派、噶舉派中的僧人也有很多曾向他請教問法。甘敏法王曾來到中土數次,多半時候都駐錫於西康的孜敏寺。他活了八十一歲才去世,生前顯示多種神通,留下許多聖跡。他去世後,弟子按照他寫下的轉世遺言入中土尋找他的轉世,多年來都沒有找到符合的人選。轉眼過了二十年,眾人都道法王已登涅盤,不會再回來轉世了。


當時許多花教喇嘛受明朝征召,入北京城替東廠辦事,有幾個受遣出來關中抄陳家。正逢金吾仁波切擒住了趙觀,命手下脫去他的衣服,趙觀身上多藏毒物,先動手的兩個喇嘛碰到他的衣衫,都中毒昏死了過去。眾喇嘛相顧駭然,隻道二人是受了詛咒。後來在金吾仁波切的嚴令下,幾個喇嘛終於脫下了他的衣服。其中一個年老喇嘛當年曾入中原尋找甘敏法王的轉世,熟知法王的詩句,見到趙觀手臂上的花印,大驚失色,連忙通知寧瑪派長老貢加仁波切。


這麼一通知,甘敏法王重現的消息很快便傳開了,法王前世的信徒弟子紛紛趕來關中拜見。金吾仁波切雖惱恨趙觀殺他手下,破壞他的任務,卻知這時已殺不得此人。他原想秘密將趙觀送去京城,卻被幾個前世法王的忠實弟子攔阻住了。加上金吾仁波切的前世也是法王的弟子,他也不敢當真加害趙觀,隻將他囚禁起來,拷打逼問陳家眾人的下落。數日後貢加仁波切趕抵關中,親自檢驗趙觀手臂中的花紋,宣布他便是甘敏法王的轉世,金吾仁波切無可奈何之下,隻能憤然離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2:50

第九十六章 拙火內功


趙觀聽了這一段故事,隻覺十分有趣,暗想:“我娘說我命中有貴人,總能逢凶化吉,沒想到被一群窮凶惡極的喇嘛抓住,還能搖身一變,成為法王,這真是奇遇了。”


老貢加喇嘛注意到他臉色蒼白,問道:“法王身體可有甚麼不適?”趙觀苦笑道:“沒甚麼,隻是肋骨斷了幾根。”眾喇嘛聞言大驚,忙叫了個醫藥喇嘛來為他醫治。金吾仁波切出手甚是陰毒,踢打他時都避開頭臉手腳,使的是內勁,因此趙觀身上看不出明顯的傷痕,眾喇嘛便都沒有察覺。醫藥喇嘛到來後,忙替趙觀接了肋骨,又搭他的脈搏,皺眉道:“法王的髒腑也受了傷。這小僧可不知道該如何醫治了。”


趙觀心想:“我的內傷是被金吾打出來的,一般大夫自然不會治療。”說道:“不要緊,我在這裏多睡幾天便好。”


眾喇嘛見趙觀傷重,便讓他留在屋中休養。數日下來,眾喇嘛對他盡心照拂,各種飲食用品無一不缺,三四個侍者隨時守在他身旁,恭敬謹慎得無以複加。趙觀見這些喇嘛大多是藏人和康巴人,渾樸淳厚,一派天真,倒也很喜歡和他們相處。那醫藥僧每日來探望他,看他肋骨接續甚快,外傷也日漸恢複,甚是安慰,對他的內傷卻始終無法醫治,十分焦慮。老貢加喇嘛也日夜前來探望,拿出前世法王的念珠、金剛鈴、金剛杵等交給趙觀,向他述說前世法王的種種事跡,往往說得老淚縱橫。


趙觀一日問起金吾仁波切之事。貢加道:“他是花教諦美亞措大師的弟子,學得一身武功,入中原很多年了。他的前世也是法王的弟子,與法王十分親厚。”趙觀心想:“我前世多半常常虐待責打這個徒弟,因此他這世回來報仇了。”想起他臨去時的眼神,心想:“這人多半會想法殺我泄恨,我得小心。”又問:“他去哪兒了?”


一個侍者回答道:“聽說他回京城去了。”另一個道:“他走之前,我聽他的手下說,他們臨時收到朝廷的指令,要去山東圍剿一個甚麼老虎山莊。”趙觀一驚,連忙追問,眾喇嘛卻語焉不詳。他趕忙叫了一個金吾的手下、因受傷而留下休養的喇嘛過來詢問,那喇嘛在法王麵前不敢隱瞞,說道:“金吾仁波切受命去山東圍剿虎嘯山莊,擒拿一家姓淩的。”


趙觀大驚,心想:“我得快讓人去向淩莊主報信。”但他連床都下不得,整日被無數喇嘛圍繞,又如何能傳信出去?


這十多日來,趙觀在寺廟中休養,對自己究竟是不是甘敏法王還存著老大疑問,隻因身受重傷,又處險地,別無他法,才留了下來。他見眾僧人對自己照料得無微不至,恭謹之極,不禁很覺過意不去,心想:“到時他們發現我不是甘敏法王,卻該怎辦?”


這日醫藥喇嘛進來看趙觀的傷勢,沉思一陣,說道:“啟稟法王,我們密教中有一些提升體內拙火的秘訣,或許會對法王的身體有益。”說著出室去,不多久取來一迭長方形的紙張,呈給趙觀看。紙上全是彎彎曲曲橫寫的藏文,醫藥喇嘛取出上卷,一頁頁翻去,逐句解釋給趙觀聽。趙觀聽那像是修煉內功的口訣,甚是好奇,便記在心中。夜深人靜時,他便盤膝練功,感覺體內真氣漸漸能凝聚,內傷略有好轉。次日他又向醫藥喇嘛探問那書的其餘內容,醫藥喇嘛便一句句解釋了,並將整本翻譯成漢文,呈給趙觀。趙觀受傷無事,便整日盤膝練功,幾日下來,內傷竟痊愈了五六分。他不知道自己修習的乃是藏傳密教中最高深的“拙火無上定”,隻道是治療內傷的醫療之法。


又過幾日,他已能起身下床走動,眾喇嘛又簇擁著他出門,幫信徒摩了一回頂。這次前來禮拜的僧人信眾總有上千人,趙觀身穿華麗法衣,坐在五彩寶座之上,望著信徒對自己跪拜祝禱,隻覺臉上發窘。


他摸了一個早上的頭,中午吃飯時,老貢加喇嘛過來道:“今日是個吉日,我想為法王剃度。”趙觀一驚,脫口道:“剃度?”老貢加喇嘛道:“正是。我可做你的皈依師,你須皈依三寶,成為佛門比丘。”當下說了出家人的戒律。趙觀隻聽得一愣一愣的,心想:“甚麼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這些都不幹,我怎麼在江湖上混下去?其他的幾百個戒律,更加無法遵守。”搖頭道:“這些戒律我守不來。”



老貢加喇嘛一愕,說道:“法王說笑了。”便令眾僧準備剃度儀式。趙觀來到法會上,但見眾喇嘛穿起絳紅僧服,頭戴高冠,有的持銅鈴,有的敲鈸,有的打鼓,有的吹一種極長的喇叭,聲音甚是低沉洪亮。眾喇嘛齊聲誦念經咒,聲音低沉,聲震屋瓦,直念了兩個時辰才止。趙觀坐在中間的高位上,望著前麵的幾個老喇嘛手持金剛杵、金剛鈴,翻來覆去地做出各種結印手勢,隻覺得有趣,想起醫藥喇嘛翻譯的練功法,心中一動:“原來這些音樂、禱文和手勢,都與那拙火內功相契合。”當下凝神靜聽,仔細觀看,竟體會出不少修煉拙火的要訣。


法會完畢,眾侍者上來扶住他,讓他在佛前禮拜三次,又讓他向老貢加喇嘛禮拜。老貢加喇嘛念了許多經文禱詞後,便拿起剃刀,割下他的一撮頭發。趙觀這才驚覺:“他真要幫我剃度。”想逃已來不及,他此時功力未複,若起身逃走,眾喇嘛多半能強行將他拽回,又想前來觀禮的上千人全聚在門外張望,法王若在剃度時臨陣逃脫,未免太不象樣,隻得硬著頭皮跪在當地,讓兩旁的僧人剃去自己一頭黑發。


趙觀望著自己的頭發一撮撮落在地上,心想:“我在陳家讓人扮成喇嘛逃走,沒想到今兒自己卻被逼得做了真喇嘛。這就是一語成讖吧。”


晚間又有一場法會,趙觀忙了一日,晚上內傷又開始發作,躺在床上難以入眠。到了子夜,忽聽窗口一響,黑影一閃,一人跳進屋來,手指伸處,點倒了兩個侍者。趙觀一驚,坐起身來,摸住身邊的單刀。油燈下卻見那人身形嬌弱,一身黑衣,竟是陳如真。


趙觀大喜,低聲叫道:“陳姑娘!”


陳如真回過頭,怔然望著他,說不出話。趙觀這才想起自己頭頂清光,身穿喇嘛僧服,連忙道:“我這喇嘛是假的,我受傷未複,請你快帶我逃出去!”


陳如真點了點頭,趙觀忙翻開枕邊櫃子,抓起一包事物。當時金吾仁波切脫去他的衣服,收去了他衣袋中的事物,他被認證為法王後便都還了給他。其中母親給他的鐵項鏈、百仙箱、蜈蚣索、蠍尾鞭等都未失落,趙觀取出那袋事物,瞥眼見床頭放著前世法王的一串念珠和一支金剛杵,順手取過了,便跟著陳如真從窗口跳出。


那寺廟守衛甚嚴,前後有許多喇嘛巡視。陳如真見趙觀行走不便,低聲道:“江大哥,得罪了。”將他背在背上,快步奔出後院,躍過牆頭,騎上黑馬,疾馳而去。


第三世甘敏珠樂法王出家當夜便被一個妙齡少女背出寺院,從此不知所蹤,成為藏傳密教史上的一大奇案。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2:50

第九十七章 攜美同行


卻說陳如真和趙觀馳出數十裏,將寺院遠遠拋在身後,才放慢馬蹄。趙觀問道:“陳姑娘,你怎知道我在那廟中?”


陳如真道:“我那天聽人說,來因寺找到了個俊俏的……青年法王,我心想可能是你,今兒一早便去看看。沒想到才到廟門口,就看到你坐在當中,一大群人排隊上前膜拜,我便也跟上前去瞧個明白,一看之下,果然是你。”


趙觀暗想:“我當真摸得胡塗了,這麼個美女來到我麵前,我隻摸了一下頭便讓她去了。”笑道:“原來你今早也來了,我竟半點沒發覺!”陳如真笑道:“當時我扮成個農婦,你自然看不出了。”趙觀道:“多虧你來救我。你再不來,我就要被他們送去西康的甘敏法王本寺,做一輩子的法王啦。”


陳如真微笑道:“幸好我沒來得太遲!我爹娘都擔心得緊。他們說剛到家時,看你在家門前力擋眾敵,他們不識得你,不知從哪裏跑來一位青年英俠,竟這般奮不顧身保護我家。後來你回頭找丁香姊姊,一去不回,我們都怕你失手受傷,連夜出來找你。那時金吾仍率領手下在各處搜捕我們,我們隻得喬妝改扮出來探訪。聽說你不在金吾手中,才放下心,沒想到你畢竟被他們抓了去。爹娘問我你的來曆,我說隻知道你的姓名和你來自蘇州,幼年時見過淩大伯,其他我也不知道了。爹娘若知道我找到了你,你又平安無事,一定高興得緊。”


趙觀聽她軟語道來,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溫暖,坐在她身後,聞到她身上少女的氣息,隻想伸手抱住她,忙勉強自製,暗想:“她來救我出去,正要帶我去見她的爹娘,我若現在對她輕薄,一來打不過她,二來她父母麵上須不好看。”隻好強自忍住,雙手規規矩矩地抓住馬鞍,但一雙眼睛畢竟管不住,仍舊癡癡地望著她的側影。陳如真感受到他的目光,臉上一紅,微笑道:“小時候你帶我去觀音廟裏躲藏,沒想到你還真是位佛教法王!”


趙觀搖頭笑道:“他們定是弄錯了。我哪裏做得了法王?我這和尚是大廟不收,小廟不要,待他們認清我的真麵目,半天便被亂棒打出廟來。”陳如真噗嗤一笑,說道:“我瞧你坐在寶座上,替人摩頂,還蠻威風的啊。”兩人口中談笑,不多時便共騎來到一個小山村中,陳如真將馬牽到後院,領著趙觀走進一間屋子,叫道:“爹,媽,江大哥來了!”


陳近雲和陳夫人從屋中迎出,見到趙觀的模樣,都是一呆。趙觀甚覺尷尬,躬身道:“陳大俠、陳夫人,小侄有禮了。”


陳近雲等忙請他進屋坐下,問起前後,聽說他被認證為甘敏法王的轉世,陳近雲哈哈大笑,陳夫人卻道:“藏人對轉世輪回的事情是很相信的。這位甘敏法王留下的詩句跟小兄弟的背景若有幾分相合,說不定你還真是那位法王的轉世呢。”趙觀苦笑道:“我法王是做不來的。我連個喇嘛都做不像,哪能做得甚麼法王?”


他問起陳老爺爺等人,陳近雲道:“多虧小兄弟臨危奇計,才讓家父順利逃脫。我家中三十多人全數平安,全靠江小兄弟仗義相助!”說著和妻子一齊起身,向趙觀拜下。趙觀忙跪下回拜,他胸口傷口初複,經過這一番奔波跪拜,又開始疼痛。陳如真忙扶他起來坐下,陳近雲夫婦見他傷勢未複,便讓他早去休息。


次日早晨,趙觀還未起身,鼻中便聞到一陣飯香,坐起身來,見床邊放了一套潔淨短褂,想是陳近雲的衣服,便脫下僧袍,穿上短褂,感到精神一振。出門見陳夫人已煮了一鍋稀飯,準備了幾樣小菜,招呼他去坐下同吃。趙觀和他夫婦傾談,見他二人豪邁爽朗,談吐不俗,甚是欽服。三人講起真兒幼年被人口販子捉去、趙觀和小三兒出手相救、之後拿了銀子去酒樓狂飲的往事,都撫掌大笑。


趙觀問起有沒有丁香的消息,陳夫人道:“我和若夢去鎮上探訪時,若夢見到丁姑娘和一群女子在一起,彼此似乎很熟悉。”趙觀知她多半已與百花門人會合,略略放心。


陳夫人問道:“江小兄弟善使毒術,請問師門何處?”趙觀不願隱瞞,說道:“晚輩真名趙觀。先母是百花門人,晚輩幼年便受母親接引入門。”陳夫人出身桂花教,自然久聞百花門的名頭,說道:“聽聞貴門門主上官千卉年紀輕輕,毒術武功已極為高明,震懾了不少黑道邪幫。”趙觀臉上一紅,說道:“陳夫人謬讚了,晚輩愧不敢當。”陳夫人一怔,睜大眼睛望著他,恍然笑道:“仙容神卉好大的名頭,至今卻無人見過他的真麵目,原來如此!”



趙觀想起在廟中聽聞眾喇嘛將去襲擊虎嘯山莊之事,忙告訴了陳氏夫婦。陳近雲怒道:“這嚴嵩未免太過。抄我一家不夠,還要向大哥下手!大哥少有仇家,山莊防範不嚴,這些喇嘛若突施襲擊,可十分危險。”


趙觀道:“淩莊主未曾有備,晚輩當趕去向他報信。”陳近雲道:“你身體未愈,應當多休養幾日。”趙觀道:“騎馬趕路,也用不著多麼健康。我正想去求淩莊主治傷,這一路去卻是剛好。”


陳近雲與妻子商量了,說道:“我讓若夢和如真跟你一道去吧。她二人的座騎腳程快,劍術也還可以,路上好有個照應。趙小兄弟可騎了我的座騎白玉去。”


趙觀見過陳近雲的馬,知道是享譽江湖的神駒,不敢借用。陳夫人道:“趙小兄弟不用客氣。你騎了白玉去,腳程快些,早些為淩莊主報信,我們才得安心。我和近雲須留下照應一眾家人,無法親自前去,這事還須托付在你身上了,借馬這等小事莫再推辭。”趙觀聽她說得爽快,便答應拜領了。


次日趙觀便拜別陳近雲夫婦,與陳氏姊妹一同上路,向東行去。


路上趙觀穿著短褂,戴上帽子,遮住光頭。陳如真看了他的模樣,不禁掩嘴偷笑。趙觀道:“我若作喇嘛打扮,帶著兩個大姑娘上路,成甚麼樣子?”陳如真笑道:“你不知道麼?花教的喇嘛是可以娶妻生子的。我聽說很多法王都有好多位佛母跟在身邊呢。”趙觀道:“是麼?那我若做法王打扮,反倒褻瀆二位了。做普通打扮,還可說是兩位的兄弟親戚之類。”


陳若夢忽然回過頭來,冷冷地道:“你當眾自稱是陳家的女婿,究竟是何居心?你這我會輕易放過你麼?”


趙觀那時對金吾等喇嘛隨口胡說,自稱是陳家的大女婿兼二女婿,沒想到他竟信以為真,在陳近雲夫婦麵前提起,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隻是隨口騙騙那喇嘛罷了,又哪有這個福分?”


陳若夢怒道:“你還要貧嘴!”抽出長劍便向他刺去。趙觀側身避開,笑道:“我是說沒有福分娶你妹子,你以為我想娶你麼?又何必惱成這樣?”陳若夢柳眉倒豎,怒不可遏,唰唰兩劍,逼得他跳下馬來。陳如真忙過來阻止,叫道:“姊姊快停手!趙大哥,你快向姊姊賠禮罷!”趙觀笑道:“打是情,罵是愛,哎喲,你姊姊可真疼愛我得緊。”陳如真隻急得連連頓足,說道:“趙大哥,你快別這樣。姊姊,你就饒過他罷!”


三人正鬧得不可開交,忽聽蹄聲響起,十餘騎疾馳而來。趙觀抬頭望去,遠遠見馬上都是紅衣喇嘛,臉色一變,叫道:“是敵人,快走!”一躍上馬,三人衝進路旁草叢,盡撿小路馳去,快奔出一陣,才放慢馬蹄。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10 12:51

第九十八章 黑天蝙蝠



陳如真問道:“來人很厲害麼?”陳若夢哼了一聲,說道:“不過十多個喇嘛,幹麼怕成這樣?”趙觀搖頭道:“你們沒聽見麼?”陳如真奇道:“聽見甚麼?”趙觀道:“會飛的東西,好大一群。”


姊妹倆聽了,都覺身上一寒。陳若夢問道:“甚麼會飛的東西?”趙觀神色凝重,說道:“我也不知道。聽聲音像是飛鳥一類,但我聞到一股血腥味,又不是鳥類所有。”


這時天已暗下,陳如真抬頭望天,說道:“像要下雨啦。”趙觀道:“我們快找地方避雨。”


三人策馬行去,不多時豆大的雨點便落了下來,三人身上盡皆濕透,縱馬在泥濘中走出一陣,才看到前麵黑壓壓地有間大屋。三人不暇多想,便上去敲門。那屋子像是荒廢已久,早無人居,三人闖了進去,前後探索一陣,才找到兩間不漏水的屋子。陳家姊妹素來愛馬,將三匹馬都牽了進來,仔細洗刷了,生怕愛馬因淋雨而病倒。


趙觀在屋中生火煮水,好讓兩位姑娘有熱水清洗身上泥濘。他自己將濕衣服都脫下了,坐在另一房中烤火,耳中聽得兩姊妹在隔壁房中衝洗的水聲,憶起偷看陳若夢洗澡的光景,忍不住便想去偷看,轉念又想:“她爹娘讓她們跟著我,對我好生信任,我可得收斂些,不能太下流無賴了。”


過了一陣,大雨稍歇,三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點幹糧,便要躺下休息。陳如真怕黑,想趙觀跟她們睡在一房,陳若夢不肯,說道:“男女有別,我們怎能跟他睡一間房?”


趙觀笑道:“你當我是甚麼人了?在這荒野古屋裏,我隻想著保護兩位姑娘不受鬼怪侵擾,豈有他念?”陳如真聽他說到鬼怪,低呼一聲,心中更怕了。陳若夢卻呸了一聲,說道:“你那肮髒腦子裏在轉些甚麼念頭,你當我不知道?快給我去隔壁睡下。姑娘家晚上熟睡的模樣,豈是你能看得的?”


趙觀心道:“這位陳大姑娘真是我的知己,連我在動甚麼肮髒念頭都一清二楚。”正要出門去,忽聽沙沙聲響,他大驚失色,忙衝過去關嚴了門窗,又舉著火折在房中四處探尋。陳若夢驚道:“怎麼了?”趙觀急道:“他們來了,快躲起來!”打開屋角一個衣櫃,伸手便去拉陳若夢。


便在此時,窗外聲響大作,像是有大批飛物來到屋外,不斷向門窗牆壁撞擊,啪啪作響。二女大為驚恐,陳如真顫聲道:“那是甚麼?”卻見窗口一個縫隙中鑽入了一道黑影,接著又有第二隻、第三隻竄進屋中,陳若夢驚叫道:“是蝙蝠!”


趙觀叫道:“快伏下!”伸手將陳若夢推入衣櫃中,關上櫃門,又拉過陳如真,想送她躲入衣櫃。但此時蝙蝠越來越多,吱吱尖叫,圍繞在二人身旁不去,趙觀再也無法靠近那衣櫃,拔出單刀向蝙蝠砍殺一陣,殺死了十多隻,卻無法驅散成群結隊的蝙蝠,隻能抱著陳如真滾倒在地,盡量護著她的頭臉身子。趙觀感到背後一陣陣刺痛,卻是被蝙蝠抓傷咬傷,暗罵:“臭蝙蝠,死蝙蝠,竟敢咬你祖宗!你爺爺血中有毒,毒死了你好!”但想要等蝙蝠吃到他的血肉後才死,未免太過疼痛,心中一動,從懷中取出一枝線香,湊著地上僅剩微光的火折點著了,用手掩住了陳如真的口鼻。過了一陣,但聽啪啪聲響不絕,竟是蝙蝠紛紛墜地。那線香燒了一寸,便隻剩三四隻蝙蝠還在屋角拍著翅膀,其餘盡數斃命落地。


趙觀爬起身來,噓了一口氣,心想:“蘭師姐的天誅地滅煙果然厲害。”低頭見陳如真還躺在地上,半昏半醒,忙俯身抱起她,喂她吃下一顆解毒丸。過了一陣,陳如真嚶的一聲醒轉過來,睜眼見到趙觀,撲在他懷裏,哭道:“趙大哥!我……我還道我們都已死了。”趙觀輕拍她背,輕聲安慰道:“好姑娘,乖姑娘,有我在呢,我不會讓你死的。”


便在此時,門外腳步聲響,十幾人走近前來。趙觀心中一凜,低聲道:“聽我的話。給你姊姊吃下這解藥,立刻帶她騎馬離開。快!”



但聽砰的一聲,兩扇門已被擊飛,門口出現一個巨大的身形。趙觀轉頭望去,饒是他膽大多識,也不由得嚇了一跳:卻見那人皮膚黝黑,身穿虎豹獸皮,眼若銅鈴,獠牙突出,頸間掛了一串骷髏頭,手中拿著一隻盛了鮮血的頭蓋骨。陳如真嚇得尖叫起來,躲在趙觀身後。趙觀握住她的手,強自鎮靜,問道:“你是甚麼人?”


那怪物嘿了一聲,用藏語道:“我是大黑天護法。”趙觀做法王時曾和一群喇嘛朝夕相處,也學會了幾句藏語,便道:“我是甘敏珠樂法王,護法當聽法王的話。”


那怪物微微一呆,隨即笑道:“原來你就是金吾仁波切要抓的小子!”趙觀暗罵一聲,但聽那怪物放聲暴吼,揮動一柄銅錘模樣的兵器向他砸來。趙觀向後躍出避開,那銅錘便擊在磚石牆上,砰的一聲巨響,竟將牆壁打塌了一半。趙觀眼見這怪物力大無窮,若被他銅錘打到,隻怕頭都要打扁了,忙高聲叫道:“真兒,快照我的話去做,走得越遠越好!”陳真兒退後幾步,將姊姊抱出衣櫃,跳出窗外。


趙觀這才放下心,向大黑天笑道:“你的蝙蝠奈何不了我,你也打不過我。”大黑天怒吼一聲,望向滿地蝙蝠,喝道:“你把我的小朋友怎麼了?”趙觀道:“都殺死啦。你若覺得寂寞,不如跟你的朋友們一塊去地獄裏玩玩吧。”


大黑天怒吼連連,揮錘向他攻來。趙觀閃身避開,感到背上漸漸麻痹,心中暗叫不好:“他的蝙蝠爪牙上喂了毒,我背後總有幾十個傷口,中毒不淺。”揮手射出一把毒鏢,哪知大黑天皮厚肉粗,飛鏢竟射不進他身上。趙觀俯身去摸地上,想重新點上天誅地滅煙,但大黑天的鐵錘如狂風暴雨般向他打來,隻逼得他四處躲避,無暇使毒。


趙觀眼見門外還有十多個喇嘛,個個塗黑了臉,手持馬刀,都不是好惹的模樣,心想:“看來今日我又要栽在喇嘛手上。但盼陳家姊妹能平安逃出去。”又撐了幾招,便覺手腳不聽使喚,想是中毒漸深,終於摔倒在地。大黑天大步走上前,笑道:“金吾說要留個活口,跟我們走罷!”伸出大手去抓趙觀的衣襟,將他提了起來。忽然大叫一聲,又將趙觀摔了出去,口中叫道:“邪門!”


趙觀笑道:“本法王法力高強,有龍天護法保衛,豈是你能亂碰的?”大黑天怒吼一聲,門外的黑臉喇嘛聽得有事,一湧而入,將趙觀圍住,一步步靠近。趙觀心下暗罵:“這些小黑臉若不進來,我應能用蠍尾鞭對付這大黑臉。現在人多,非得同時出蠍尾鞭和蜈蚣索才能退敵。”但他身上無力,又如何能雙手同使兵器?


便在此時,兩名黑臉喇嘛忽然向前仆倒,在地下扭曲幾下,便不動了。眾喇嘛大叫起來,紛紛回頭去看,背後卻無人影。趙觀卻已看見,那兩個喇嘛是被長劍刺死的,出劍者身穿黑衣,身形苗條,正是陳如真。她此時已繞到另一邊,長劍連刺,又殺死了兩名喇嘛,隨即揮劍向大黑天斬去。大黑天回身揮錘向她砸去,趙觀叫道:“小心!”


陳如真那劍原是虛招,她轉過身子,回劍反手刺死兩個喇嘛,奔到趙觀身前護住他。趙觀見她劍術精湛,眨眼間便殺了六個喇嘛,心中又是欽佩,又是擔心,手中蜈蚣索飛出,卷住一個喇嘛的頭頸,將他向旁扯去,撞上另一個喇嘛。他索上毒性極強,那兩名喇嘛登時斃命,眾黑臉喇嘛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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