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5939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 09:41
第六百八十章 傀儡

    夏巴螢微微仰起頭。

    天空之中有灰黑色的餘燼像小雪一樣緩緩飄落下來。

    她緩緩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呼出,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世上有很多令人垂涎的果實,只是有些生長於懸崖峭壁之上,讓人憑空的垂涎卻望而卻步,先前的吐谷渾就是這樣的果實,然而經現在林意一說,似乎在場的所有人都赫然發現,現在的吐谷渾是已經被人採摘下來,用乾淨的瓷盆盛放在營帳之中的美妙果實。

    王朝之中最主要的大將和君王不合,而且已經率軍離朝,不理王命,這吐谷渾不需要外敵便已經分崩離析,平時哪怕是她提議要讓這些西域王國和她一起攻克吐谷渾,恐怕這些西域王國也是不敢,但此時被林意這一鼓動,這些西域的王公將相驟然發現若是她答應林意的提議,這吐谷渾似乎就真的無法被避免瓜分….此時的吐谷渾便不再讓他們覺得可怕,只是讓他們垂涎三尺。

    「若真如你此時所想,將來黨項和吐谷渾無疑一統,那無論是北魏戰勝了南朝,還是南朝最終滅了北魏,在這個南北一統的中原王朝之外,你也相當於親手豎了一個極有威脅的大敵,你是南朝的重要將領,你現在這麼做,真的是沒有私心?」她的笑意之中蘊含著很多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感慨味道。

    因為在過往的很多年,她之所以看不起黨項的絕大多數王族,看不起這些權貴,便是覺得她自己才是真正翱翔在天際的蒼鷹,而這些權貴卻不管擁有何等的權勢,都依舊是井底之蛙,沒有人能夠真正的看得更遠一些,沒有人能夠想到她心中的真正抱負。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反倒是這位之前從未謀面的南朝年輕將領,卻如同真正的知音一般,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真正的抱負。

    「你也說,我只是南朝的將領而已,我只管眼前事,哪裡管得到今後事,更何況這世事變幻,即便是忠臣良將,一夕之間便莫名成了前朝罪臣。」林意看著她,淡淡的說道。

    他的眼中也有著真正的感慨。

    他此時的感慨,便來自於他的真實際遇。

    「昔日的南天三聖都是氣概非凡的人物,他們之所以稱為聖者,並非只是來自於他們的修為。」夏巴螢收斂了笑意,看著林意道:「你作為何修行的弟子,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林意微微的一笑,他沒有接話。

    眼光和氣概固然重要,但眼光和氣概往往來自於力量本身,唯有擁有了力量,才會有選擇的權利。

    林意此時不驕不躁的平靜目光又讓夏巴螢眼中燃起更多欣賞的光焰。

    「容許我問一個問題。」

    夏巴螢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眼睛,道:「鐘離城的戰績毋庸置疑,但我始終好奇一點,你能數天數夜絲毫不知疲倦的戰鬥,這是不是真的,還有有些許誇張的成分?」

    「當然有些許誇張。」

    林意的回答讓所有人微微一怔,這和他們心中自然浮出的答案似乎有些不符,然而林意接下來的聲音,卻讓更多人越發的敬畏。

    「當然不可能不知疲倦,當然會感覺到疲倦,只是能夠堅持….連戰數天數夜,的確能夠做到。」

    「如果願意就是在現在…我們可以就你剛才的提議好好的談一談。」

    夏巴螢微微沉吟了片刻,她的目光落在林意身後那一大群細封氏的人身上,絲毫不掩飾她的鄙夷,道:「你們鐵策軍的人隨意,細封氏這邊,可以派兩名代表。」

    沒有人有異議。

    相反所有細封氏的高階將領聽到她這句話的剎那,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甚至死裡逃生的感覺。

    掉落在地的火焰浮屠重新浮空。

    被火焰的熱氣充盈的頂賬就是天然的營帳。

    細封英山和天祁盛作為細封氏這邊的代表坐在了林意的身後。

    夏巴螢這邊的人也並不算多,野利氏派出了一名代表,西域聯軍也只派出了三名代表。

    「我和吐谷渾阿柴諄將軍的盟約沒有牽涉到吐谷渾的王權歸屬。」

    夏巴螢說話十分乾脆,只是等到所有人都坐下,她便很直接的說了這一句。

    林意點了點頭,並沒有回應什麼,但這句話是絕對的重點,這便說明從一開始,即便沒有他的提議,夏巴螢心中其實也早就將吐谷渾納入自己夏巴族擴張的版圖。

    「我和阿柴諄的盟約最主要的內容,是他給我兩百顆天心菩提,以及將吐谷渾和黨項接壤的天河山河谷地帶劃歸我夏巴族。而作為回報,我們夏巴族將會將夏爾康城,頗超氏領地的所有劫掠歸他所得,同時我們會支付十萬顆夏巴珠用於他們接下來和我們一起聯軍的征戰費用。」

    夏巴螢看了林意一眼,道:「我們的盟約還規定,當我們需要他的軍隊撤離黨項時,他必須無條件在一個月之內撤出黨項。」

    林意認真的想了想,道:「任何盟約,最關鍵的是要看雙方到底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你真正想要的,是可以吸引修行者為你作戰的天心菩提,以及擊敗黨項王族,將來奪得黨項的真正控制權以及將來控制吐谷渾的能力,但阿柴諄真正想要的是什麼?聽你們的盟約內容,似乎和你們結盟,他所能獲得的,就是充沛的軍資。那接下來,他是否在回到吐谷渾之後,是要擴軍爭奪王位,還是要做什麼?」

    「不一定。」夏巴螢說道。

    林意等人都是微微皺眉,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她這異常簡單的三個字中包含的真正意味。

    「按我們所知,他或許未必算得上是真正的吐谷渾的人,哪怕他的確是坐上吐谷渾的皇位,但他也未必是吐谷渾真正的主人。」夏巴螢異常緩慢而慎重的說道。

    林意和身邊的白月露頓時互望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像他這樣的人物,也有可能是培植出來的傀儡?」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的面色也瞬間變得極為凝重。

    夏巴螢點了點頭。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一種油然而生的寒意從他的心底湧出,瞬間瀰漫他的全身。

    「魔宗?」他看著夏巴螢同樣凝重的眉眼,說出了這兩個字。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 09:42
第六百八十一章 驅狼

    「不確定,但想來這是最大的可能。」夏巴螢緩緩的說道。

    林意苦笑起來。

    哪裡都有北魏魔宗大人。

    不知從何時開始,北魏魔宗大人已經悄然成為南朝和他最大的敵人。

    而且似乎從他真正離開南天院,踏入修行者的世界開始,北魏魔宗大人就似乎成了始終籠罩在世間的烏雲,似乎無處不在。

    任何的大事件,那些真正能夠決定這些事情的幕後存在,都總是和他有關。

    這的確是一個無比強大,足以讓任何人敬畏的敵人。

    「吐谷渾的王族和權貴門閥都是慕容氏,他們算得上是現在北魏皇族的遠親,但若是支持阿柴諄成了吐谷渾的王,那北魏對將來的吐谷渾,便不復有現在這樣的掌控力。」

    細封英山震驚道:「所以北魏魔宗大人的目光,不只是南朝和北魏。」

    「如果我擁有像他這樣的力量,我的胃口也不只是南朝和北魏一統。」

    夏巴螢冷笑起來,「誰不想成為千秋傳頌的存在,若是謀國,誰不想擁有史上任何王朝都沒有擁有過的疆域。」

    天祁盛和那些西域各朝的重要人物額頭上瞬間又沁出了冷汗。

    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蠢貨。

    誰都可以想像,擁有這樣野心的人如果有吃掉吐谷渾的可能,那他也絕對不會客氣,絕對不會介意吃掉黨項和西域之中的那些王國。

    天祁盛用力的搓了搓手。

    他的手心裡也全部都是冷汗。

    在夏巴螢和林意面前,他早就沒有了矜持和驕傲,至於北魏的魔宗大人,更是南天三聖之後,這個世上最令人覺得恐懼的存在,哪怕是細封氏這樣的黨項王族,在對方的棋局裡,若不是成為對方手中需要的棋子,那早就已經是可有可無的棄子。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將來林意萬一變卦。

    「不要用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夏巴螢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此時心中所想,冷笑起來,道:「若是說將來有不守盟約的,恐怕不會是我,也不會是林意,而是你們細封氏。」

    天祁盛苦笑了起來,他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他身旁的細封英山微微猶豫了一下,對著夏巴螢認真行了一禮,輕聲道:「先前只是以為在夏巴族和林大將軍之中只能選擇一名盟友,但既然您能夠給予和談的機會,我們絕對不會背信棄義。」

    夏巴螢的目光直到此時似乎才真正落在他的身上,她毫不掩飾的鄙夷冷笑道:「細封英山…你能代表整個細封氏?」

    細封英山頓時有些羞愧起來。

    白月露的聲音卻在此時輕輕柔柔的響起:「整個細封氏…你似乎話中有話?」

    「原本若不出意外,細封英名也會成為聯軍之中的一員。」夏巴螢也不廢話,直接的說道。

    細封英山和天祁盛渾身一震,但兩人互相望了一眼,心中卻沒有多少意外的感受。

    「不過你們放心,細封英名和細封洪齊之間明爭暗鬥,我們原本只取一員。」

    夏巴螢淡淡的說道:「原本我也認為細封洪齊是更適合的盟友,只可惜兩者邀約之下,他拒絕了我的好意,但細封英名卻並沒有拒絕。」

    「所以現在你會放棄細封英名?」在天祁盛和細封英山有更多思索之前,白月露的聲音已經再次響起。

    夏巴螢沒有馬上回答,她認真的看著林意身邊的這名少女,眼中漸漸泛起欣賞的意味。

    雖然她感覺得出白月露的修為並沒有她高,但她的欣賞和修為無關。

    「他雖然透露了願意和我們夏巴族結盟的意思,但我還和他真正的談及盟約條件,原本我是想等等細封洪齊那邊的消息,但是我沒有想到細封洪齊竟然敢如此對我的使團,而且還主動出軍征伐…我親率大軍至此,和細封英名盟約未成,現在既然和你們和談,便不用再和他談。」她看著白月露,點了點頭。

    「魔宗太過危險,他起於北魏,卻不只是想讓北魏徵服中原,似乎北魏也只是他野心之中的一部分。」夏巴螢看了林意一眼,接著說道:「阿柴諄其實已經足夠強大,和阿柴諄聯盟本身已經相當於與虎謀皮,但和他結盟,除了他的兵力之外,我更多的想要接觸和瞭解的,是他無比忠誠於魔宗,還是像他這樣的人其實也不甘心做任何人的傀儡。」

    「魔宗這個人很獨特,一般而言,他的座下從未聽說過有背叛他的人,或者說他看人極其準確,若是不能徹底忠誠於他的人,都不可能活得長久,更不可能坐到極為重要的位置。」

    白月露微蹙眉頭,輕聲而緩慢的說道:「若是按照以往…阿柴諄必定是他的部眾之一,對他想必絕對的忠誠。」

    「凡事都會有偶然,沒有絕對的必然。」

    夏巴螢並沒有太過質疑白月露的說法,她只是冷肅的接著說道:「但按我所知,北魏在過往和南朝的戰爭裡,並沒有得到任何一顆天心菩提,而且按照我的所知,哪怕是北魏那些完全聽從於魔宗的修行者和將領,甚至他的那些部眾,在靈荒到來之後的所有戰鬥之中,也並沒有使用過任何一顆天心菩提。」

    林意點了點頭,「所以,阿柴諄可能根本沒有提供任何一顆天心菩提給魔宗。」

    「這種東西只要一出現,便不可能徹底隱瞞所有消息,這瞞不過魔宗。」夏巴螢道:「若是魔宗的授意,這便顯得太過奇怪,若不是,那便是阿柴諄另有所想,他並不想對魔宗徹底的效忠。而我,希望是後者,若是那樣,或者在將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們都可以共同聯手來遏制魔宗的野心。」

    「可以先趕走魔宗這條狼,然後到最後才決定吐谷渾這塊肉的歸屬。魔宗對於他而言,也應該比我們任何一個人危險。」

    「先滅掉細封英名…接著再去和阿柴諄會合,若阿柴諄並非我所希望的那種,那我在完成先前許諾他的條件之後,便和他解除盟約。」

    夏巴螢沒有問林意的想法,她只是如實的說出了自己現在的想法。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21:43
平天策 第六百八十二章 敲山震虎

    林意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細封氏的內爭只是小事,細封英名最多擁有和細封洪齊差不多的實力,這在他還沒有真正進入黨項時,光憑他的幾千鐵策軍的確還不容小覷,需要小心應付,但是現在細封洪齊的精銳軍隊幾乎已經對他死心塌地,再加上和夏巴族徹底聯手,光是細封英名的軍隊已經不足為懼。

    夏巴螢的目光投向了已經開始重整和收拾屍首的細封氏軍隊,此時她才終於有些懊惱的表情,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可惜了我那麼多真元重鎧。」

    她真的是心痛死了。

    雖然因為林意的衝陣,她和林意的交手來的快,也結束的快,但只是這段時間那條巨蛇的肆虐,就讓她這十幾年裡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幾十具真元重鎧折損了至少有三分之二。

    最關鍵的是,這還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

    要是早知道能夠和林意達成盟約,這批真元重鎧就根本不需要拿出來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理解她的心痛。

    尤其是細封英山。

    要是夏巴族的這些真元重鎧沒有損毀,那和他現在擁有的真元重鎧加在一起,這規模恐怕能夠讓絕大多數北魏和南朝的邊軍大將都羨慕嫉妒。

    「我們城中有不少經驗豐富的匠師,若是你願意,我們將這些殘損的真元重鎧搬運過去…」天祁盛開口說話。他的本意其實也是儘可能的給予夏巴族補償,這些真元重鎧能修儘量修,需要花費的錢財和珍貴材料,他們肯定也不會和夏巴螢算。

    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細封英山打斷。

    細封英山看了他一眼,認真道:「為顯示誠意,哪裡能夠將別人的真元重鎧搬回自己城中,我們應是將城中的匠師先行派到夏巴族的領地來協助修補這些真元重鎧。」

    天祁盛微微一怔,這件事他無法做主,但是他心中卻覺得,若是細封洪齊在這裡,想必也不會拒絕這個提議。

    「好。」

    他點了點頭,目光投向夏巴螢,道:「若是你覺得可行,我便立即派人回去安排匠師過來。」

    夏巴螢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卻又在細封英山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重新認識細封英山這個人似的,她有些傲然的笑了起來,道:「若是如此,豈不顯得我小家子氣,細封英山,這些真元重鎧,就當我送給你的見面禮了。你想如何處理就如何處理。」

    天祁盛和細封英山都是大吃了一驚,他們互望一眼,心中都是不由得敬服。

    聽夏巴螢的意思,是要將那些完好的真元重鎧都全部送給細封英山。

    之前他們不管如何想,哪怕夏巴螢再英雄氣概,大約也只是主動將真元重鎧送至細封洪齊的城中修補,卻根本想像不到,她竟然一口就將所有這些真元重鎧直接送給細封英山。

    「找人傳信給細封英名,說我已經和細封洪齊締結盟約,我幫他想了一下,擺在他面前的應該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就是直接投降,將他的軍隊歸於細封洪齊,另外一條路就是直接投靠拓跋氏。」

    夏巴螢覺得已經和林意、細封氏的人談的差不多了,她直接喊過了一名夏巴族的將領,吩咐了下去。

    天祁盛和細封英山還在感慨夏巴螢的豪邁和霸氣,他們的耳邊卻已經直接又響起了夏巴螢的問詢聲:「你們細封氏的軍隊還有沒有膽氣再接著打場硬仗?」

    天祁盛和細封英山頓時又愣住。

    他們一時弄不明白夏巴螢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所以也不敢貿然回答。

    「你是想,你反正都已經親率大軍到了這裡,而細封氏的大軍也已長途跋涉到了這裡,現在反正沒有大的損傷,所以順便合軍一處,直接和某個強敵開戰?」林意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從夏巴螢的眼睛裡看到了熊熊燃燒的戰意和一種興奮的神色。

    天祁盛和細封英山也不是笨人,他們也瞬間反應了過來,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難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直接去進攻拓跋氏的達爾般

    城?」

    「南朝和北魏似乎都有句老話,叫做賊不走空,即便是小蟊賊都不會進入別人家中卻空手而回,更何況我們兩支大軍出征。不撈點好處,光是兩支大軍行軍的損耗有多少?」

    夏巴螢有些張狂的笑了起來,她的笑意有時候和羅姬漣倒是十分相像,「就近百里,值得我們大軍過去撈油水的大城,除了拓跋氏的這個大城之外,難道還有別家?更何況我們直接攻破了達爾般城,恐怕你們細封家的細封英名也要考慮考慮,是否要直接投降我們。」

    好一個一石二鳥,敲山震虎之計!

    天祁盛和細封英山聽得都有些頭皮發麻。

    但與此同時,天祁盛的背心還是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今天他出的冷汗是分外的多。

    「難道你們還有後備軍?」

    他有些不敢看夏巴螢的眼睛,「達爾般城是拓跋氏囤兵最多的大城,按照我們來前得知,達爾般城此時囤兵恐怕至少有十二萬,而且達爾般城易守難攻,那地方本身又是他們和北魏通貿的重地,配有大量來自北魏的軍械,我們細封氏的軍隊當然不可能直接嚇破了膽不敢打,但關鍵在於,我們到底打不打得過,不要到時候變成羊入虎口,反而是給他們送了一塊大肉。」

    「我們沒有後備軍。」

    夏巴螢很乾脆了當的搖了搖頭,她的眼瞳裡也隨即泛起嘲弄的神色,「但現在我們聯軍,有我和林意聯手,還怕反而給他們送一份大禮?」

    「更何況他們哪裡想得到這樣的突襲。」

    夏巴螢頓了頓,不住的冷笑起來,「他們顯然也已經知道你們和野利氏在這裡大戰,他們此時恐怕正在偷著樂,隔岸看戲,他們怎麼可能猜得到我們會突然聯軍一處。更何況這近百年來,有誰敢主動對拓跋氏的這幾座大城動手?」

    「兵貴神速,我們可以馬上啟程。」

    林意對著天祁盛點了點頭,也十分乾脆。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21:43
平天策 第六百八十三章 比較


    細封氏的軍隊原本就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遭遇到夏巴族的埋伏,他們本來就是在行軍狀態,所以只是花了少量的時間整理了一下戰場上同伴的屍首,就地掩埋之後,細封氏的這支大軍就很快重整完畢,重新踏上了征途。

    雖然已經徹底見識了林意和夏巴族聯軍的強大,但想到這次要征伐的對象是拓跋氏,尤其是拓跋氏的達爾般城,所有細封氏的將領和軍士心中還是十分的忐忑。

    「您對達爾般城瞭解多少?」

    天祁盛騎著馬亦步亦趨的跟在林意的身邊,他現在對林意是有些死心塌地了,連說話的聲音都顯得十分恭順和輕柔。

    細封氏這支大軍裡所有人都十分清楚,如果不是這次大軍裡正好有林意這樣的怪物,細封氏的這支大軍恐怕直接就會被夏巴族聯軍全殲。

    因為並不算深入野利氏的天木息壤,所以也並未用多少時間,就已經出了森林地帶,在熟悉的凍土荒原地帶之中行軍,這反而讓這些細封氏的人有了些安全感。

    之前在野利氏的森林地帶,這些細封氏的人還發現了一個不利於作戰的因素。他們的腦袋莫名的昏沉起來,似乎喝醉了的感覺,連視線都有些模糊,意識不是特別清楚。

    並非是野利氏用了什麼迷魂的藥物,而是這種高原地帶的人到了樹木特別豐富的區域都會產生的自然反應,當然強大的修行者除外。

    光是這地利的因素,就讓天祁盛聯想到達爾般城的時候感到背心又開始出冷汗。

    林意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在進入黨項之前,聽細封英山介紹過,達爾般城是拓跋氏四大城池之一,而且達爾般城是拓跋氏通貿的主要周轉地,整個黨項的出產很多都會先流通到這個大城,與此同時,來自我們南朝和北魏,以及西域各國的商品,也會流通到這裡周轉。這裡也是拓跋氏的屯兵重地,至於別的,便瞭解不多。」

    「達爾般城在我們黨項用你們南朝的話說就是冰棱兒城。」天祁盛看著林意說道:「這座城周圍雖然都是牧場和很方便通行的平原,但這座城正處在冰川的下風口,常年都是刮寒風,哪怕是在夏季,有時候風裡面還都是冰粒。最早時這座城是唐古爾族的領地,唐古爾族的房屋都是挖石窟,所以這達爾般城原先其實是一座平原上凸起的石山,但在唐古爾族的手裡就已經被挖空了,等到了拓跋氏滅了唐古爾族之後,拓跋氏花了百年的時間,這座城現在看不出是一座石山,從這座石山裡挖出的石頭,被拓跋氏沿著山腳堆砌成了兩圈高達三十丈的城牆。所以現在的達爾般城有兩道城牆,就像是你們南朝要塞所用的甕城設計。哪怕外城失守了,他們也可以迅速撤軍到內城。攻一個城,就像是攻兩個城那麼困難。當然,在達爾般城在拓跋氏手中建成之後,也從來沒有任何一個部族真正進攻過這座城。」

    微微頓了頓之後,天祁盛敞開了些領口,讓風灌進自己的衣甲,以免渾身的冷汗黏糊糊的不舒服,他忍不住搖了搖頭,接著說道:「因為這片地方的風太過刺骨寒冷,所以這城的所有建築上都是常年掛著粗壯尖利的冰棱。光是把這些冰棱從城牆上斬落,對於攻城的軍隊都有可怕的殺傷。我們之前的一些將領在平時練兵和假想作戰時,也以這座城做過假想敵,我們的一些年輕將領甚至也去達爾般城現場看過,那些冰棱可不像是普通掛在屋簷下的小冰棱,達爾般城建造時,本身為了防止軍隊攻城攀爬,城牆邊緣都做了外掛凸起,這些常年冰凍的冰棱就像是一條條冰凍的小型瀑布似的,每一掛冰棱少說數百斤,重則上千斤,這一砸落到下方,不僅是直接傷人,濺開一地的冰塊,下方的硬石地本身是坡地,一定會極其濕滑,尋常軍士衝鋒恐怕站都站不穩。」

    細封英山在一旁聽到此處,也忍不住點了點頭,輕聲道:「而且當年唐古爾族之所以在這個地方定居,是因為這座石山裡有幾個天然的地熱泉眼,水流量還很大,他們不僅可以用熱泉蒸煮東西和采暖,十分方便,而且其中兩口熱泉可以飲用,城中永遠不缺可以飲用的水源。最初他們甚至還利用這地底熱氣溫潤泥土種植黍米,但現在拓跋氏不用,他們在達爾般城裡建有牢固的糧倉,還儲存有大量的乾肉,保守估計,哪怕是被圍城兩年,這城裡的軍隊都有足夠的口糧。而且因為有足夠的水源,他們只需要引水到城牆,城牆上的冰棱哪怕敲擊墜落光了,這些後繼的水流也會很快形成新的冰棱。」

    「堅固的兩道石牆,下方濕滑的硬石地和台階,再加上這些可不斷形成的冰棱,這就足夠任何想要攻城的軍隊吃一壺了。」天祁盛深深的吸了口氣,道:「用你們南朝的話,我現在倒不是故意長別人威風,滅自己志氣,這達爾般城的確是厲害…而且這些年拓跋氏從北魏也購得了許多軍械,其中絕大多數大型軍械運到這裡之後,因為再朝著黨項各地搬運,路途不便,所以拓跋氏索性就將許多軍械直接裝在了達爾般城裡,可以確定的是,光是剛剛那夏巴族用過的那種巨刃弩車,外面那道城牆上就裝載超過兩百具。至於那種一次可激發二十根巨弩的蜂弩車,更是數不勝數。」

    「對修行者…尤其是對承天境之上的修行者有很大威脅的軍械呢,還有,拓跋氏這個城裡有多少神念修行者?」林意問出了兩個最關心的問題,對於天祁盛和細封英山所說的那些地利和軍械,他倒是並不怎麼擔心。

    他總是覺得之前夏巴螢在直接說轉攻達爾般城的時候,有一種勝券在握的味道,或者更為貼切的而言,是已經柴火具備,只欠有一把火可以點一點的感覺,夏巴螢恐怕就是欠缺他這樣一個強力的幫手。

    細封氏的將領們只是做過軍事上的設想,但恐怕夏巴螢是真的已經計畫了許久攻這座城,並非是臨時起意。恐怕夏巴螢的手中還有許多專門用於攻城的東西沒有祭出來。

    夏巴螢和這些細封氏的人在行軍之中還是刻意的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畢竟共同的利益和盟約尚且不能消弭她對細封氏屠滅了她整個使團的恨意,但她畢竟是神念境的修行者,即便不刻意去聽,天祁盛和細封英山這些話語也是若有若無的飄入了她的耳廓。

    「達爾般城是通貿之地,打開城門就是用來做生意的。更何況我們知道我們要去攻克達爾般城,但拓跋氏又不知道我們敢直接進攻達爾般城。」

    她的聲音輕柔的響起,「最堅固的城堡往往是從內裡攻破的。」

    天祁盛和細封英山頓時恍然大悟:「我們可以先派些人混進去。」

    異口同聲的說完這句話之後,天祁盛和細封英山的臉上都瞬間火辣辣的。

    這當然是極其淺顯的道理。

    只是歸根結底,他們兩個人還是因為拓跋氏的強大,而內心始終缺乏那種正面面對的勇氣,以至於根本不可能正常的思維。

    他們兩個一個是細封氏的主要將領,一個也算是細封氏之中的權謀家,但貨怕比貨,人怕比人,他們和夏巴螢一比,簡直就像是白痴一般。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21:43
平天策 第六百八十四章 英雄

    兩個人已經足夠羞愧,但是夏巴螢看著他們的目光卻更加鄙夷。

    「達爾般城平時進出雖然不算嚴苛,但大量的陌生面孔突然進城,你們當拓跋氏的人也都是蠢貨?」夏巴螢看著兩人,道:「更何況要想攻下達爾般城,必須連破內外兩道城牆,進入城中的人少,也不可能在短時間裡毀壞兩道城牆上的諸多軍械。」

    兩個人想想也是,心中有些犯難,尤其又怕自己說錯,一時間便有些訕訕,不敢開口。

    夏巴螢卻是沒有刻意去羞辱兩人的心思,只是淡淡的說道:「你們細封氏先前屠滅了我的使團,這消息現在想必人盡皆知,但我們現在即刻開撥達爾般城,他們卻是不知道我們已經反而訂立盟約,我親自帶著使團去和他們談,拓跋氏自然覺得我是要和細封氏不死不休,他們自然會很有興趣和我一談。若我消息不錯,拓跋熊信現在就在達爾般城內,我親自入城,他們不可能不親自見我,到時我們突然發難,若是能夠直接殺死他,達爾般城群龍無首,頓時大亂,哪怕不能殺死他,他們城中主要人物驟然遭襲,想必也來不及做出應對,到時候我們乘亂連破兩道城牆,裡應外合,達爾般城便自然落入我等之手。」

    天祁盛和細封英山兩人互相望了一眼,心中又是尊敬,又是震驚。

    他們眼睛的餘光裡,夏巴螢周圍的那些夏巴族的將領和修行者的臉色並沒有什麼異樣,他們心中便自然醒覺,恐怕即便是沒有和他們細封氏聯軍,恐怕夏巴螢針對達爾般城也做過這樣的軍事部署。

    現在很明顯有了林意這樣的強助,這樣的計畫實施起來便有了很大把握。

    只是按他們先前所知,拓跋氏在這座城裡至少不會低於五名神念境的修行者,放眼黨項其餘所有王族,恐怕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訂立這種計畫,敢自己以身犯險。

    「拓跋氏不管如何狐疑,都不會缺乏放我們使團進去的勇氣,我這樣的計畫,先前只有兩點沒有把握,一是拓跋氏太過心狠手辣,進去就直接痛下殺手,二是我們進去的人不夠強,尤其他們若是有準備大量對付修行者的東西,我們便是束手無策。」

    夏巴螢的目光落在林意身上,「但現在是天降林大將軍你,哪怕拓跋氏直接痛下殺手,又準備諸多限制修行者的東西,以你的能力,恐怕也能瞬間造成他們大亂。」

    林意微微一笑,「如此好計,你們夏巴族敢一試,我自然配合,更何況現在我們是聯軍直接壓至他們城下,想必他們也有所顧忌,不敢對使團直接痛下殺手,至少也要看看我們的真實意圖,如此一來,主動權便在我們的手中。」

    夏巴螢笑了起來,她心中極為滿意。

    平時要遇上一個一眼看清她雄心抱負的人便難,更難得的是,林意這個南朝大將不只是擁有和她一樣的謀略,而且勇武無人能及。

    這樣的人物,如非觸及她的底線,否則她一定要拉攏成為自己的朋友,不想成為自己的敵人。

    她的笑容在臉上漸淡時,她的目光落在了羅姬漣的身上。

    「我弟弟身上的飛翼,現在應該是在你身上。」

    她面色尋常的看著羅姬漣問道。

    羅姬漣笑了笑,道:「的確是,不過你可別想我輕易就還出來,若是剛剛到手那也就算了,這些時日,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在你說的這飛翼上,剛剛才動如自己指掌,這番功夫我可不想就這樣白費。」

    夏巴螢微微一怔,她看著羅姬漣,又看了一眼白月露,眼中不由得泛起異彩,無論是南朝人還是北魏人,她其實都接觸得不少,不像其餘黨項人那般閉塞,只是她見過哪怕在南朝和北魏算是才俊的人,和羅姬漣以及白月露相比,卻似乎遠遠不如。

    一時間,她也越發覺得,林意的鐵策軍似乎人人不凡。

    「先前我也只是要人,既然你喜歡,自然不可能討要回來。」微微一怔之後,她似笑非笑的看著羅姬漣,道:「只是到時我們在城中突然犯難,我們全力用火器焚城之時,有幾把火可是要你點了。」

    羅姬漣頓時反應過來,泰然自若道:「要飛去燒什麼地方,你安排便是。」

    看著羅姬漣並不多問,直接答應,夏巴螢便不由得想起那鐘離一戰之中,林意三千鐵策軍力敵北魏數十萬大軍,想到最後剩下的這些鐵策軍,她便也覺得這些歷經真正殘酷絞殺留下的鐵策軍,那便真是修羅場中殺出的修羅。

    她心中極有興趣再知道當時那場大戰的細節,但行軍再過片刻,她還沒有來得及和林意等人多說話,西域聯軍之中卻有兩人到了她身側,和她輕聲耳語了數句。

    「你想單獨和林意說話?」

    她倒是有些驚訝,看著這兩人。

    這兩人是西域之中花模國的兩名大將,其中一名膚色分外白皙的高個男子是花模國國王的弟弟,花模國在西域之中算是小國,整國也不過數萬軍力,唯有一個大城,花模國周圍缺水,數十年來就靠貿易維持生機,近年來夏巴族在西域通貿之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他們也對夏巴族越來越依賴,所以他們雖然在西域之中都國力衰弱,但此次夏巴族朝著西域求軍,他們卻是足足派出了一萬精兵,幾乎是花模國的一半精銳軍力。

    那膚色分外白皙的高個男子頂著一頭微曲的褐色頭髮,脖子裡圍著一條駝毛編制而成的圍巾,腰間一柄金鞘的月牙彎刀鑲嵌著大顆的紅寶石,分外的顯眼。

    聽著她的話語,這名名叫都瀾的花模國王子頓時單手撫胸,躬身行了一個大禮,然後無比恭謹的輕聲道:「回女王的話,我們見林大將軍的所修…似乎和我們傳說中某位英雄的修行功法十分相像,所以想單獨問問林大將軍,是否有什麼淵源。」

    「哦?」

    夏巴螢的眉頭猛然一挑,但她極有豪爽氣概,也不多問,便直接讓身側一名將領領了這兩人過去。

    「事關我修行功法?」

    看得這兩名異域人來到面前,聽夏巴族將領介紹,林意頓時吃了一驚。

    「花模國在西域之中也算是最靠近北魏的小國之一。」白月露神色也瞬間凝重起來,輕聲對林意說道。

    林意對著細封英山點了點頭,示意周圍的人先行迴避。

    等到他們周圍的人都遠遠避開,林意對著這兩名西域人點了點頭,都瀾開口的第一句話,便讓林意的呼吸頓時一頓。

    「在我們國度的故事裡,有一名大英雄,我們稱之為大俱羅。」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21:43
平天策 第六百八十五章 真正的無敵


    雖然隱約猜到對方有可能會說什麼,但是這帶著異鄉口音的大俱羅三字傳到耳中時,林意的心中還是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關於大俱羅,整個南朝和北魏的記載都是極為有限,而且那些極為有限的有所記載的典籍、筆記,幾乎也都落在了沈約的手中。

    但此時光看這兩名花模國人的神色,林意就感覺出來,恐怕這兩人對大俱羅所知甚多。

    「我們邊走邊說。」

    白月露當然知道事關重大,她又有意識的脫離了行伍,離這行軍隊伍更遠了一些。

    林意心情略微平復,便看著這兩人說道:「你們稱之為大俱羅的這名英雄,到底在你們國度裡有什麼故事?」

    「說起來,能有今日的花模國,也都拜這位英雄所賜。」都瀾極為尊敬的又是行了一禮,這才輕聲回話。

    「你們花模國的起始我倒是也知道一些。」

    白月露看著他說道:「最早是圖爾汗叛出來的一批人,是圖爾汗的有名勇士和圖爾汗的公主相戀,但是圖爾汗的大汗卻要將公主遠嫁和親,結果這名勇士和公主私奔,一共有七八百名隨從,後來逃到現在的花模國一帶,匯聚了當地的一些部落和遊牧民,就此建國。我當時就有些奇怪,圖爾汗當時是西域之中最強悍的王國之一,被稱為西土七煞之一,以當時圖爾汗大汗凶殘的性情,怎麼可能就此放過那些人?難道說這內裡的故事,就和這大俱羅有關?」

    聽到白月露如此說,都瀾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他根本沒有想到白月露知識如此淵博,竟然連花模國建國的由來都如此清楚。

    「正是和大俱羅有關。」

    他深吸了一口氣,心情也是十分激動,語氣卻是說不出的尊敬,「我先祖從圖爾汗逃出,雖然有所計畫,但是圖爾汗大汗派出了五千精騎日夜追趕,終於在我先祖逃出圖爾汗十三天時,在精絕落月河畔將我先祖他們的行伍追上。這時落月河畔正好也來了一隊旅人,這隊旅人是來落月河畔捉野駱駝的。」

    林意的眉頭不自覺微微挑起。現在南朝和北魏邊境的許多馬販都會冒險長途跋涉從荒野之中去捕捉野馬,野駱駝。這不只是直接撈本的買賣,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是有些分外優秀的野馬可以用來配種,以保證一些馬匹的品種優良。

    按照記載,當年的大俱羅最初就是做這些馬販相關的生意,隱在市井之間,所以他隱約猜出,這都瀾所說的一批旅人之中,恐怕就有大俱羅的存在。

    都瀾此時已經接著說了下去:「我先祖眼見已經逃不脫,他也生怕連累這些正好路過的旅人,便準備在落月河畔決死,便對那些旅人快速說清了原委,讓那些旅人趕緊逃離。那些旅人聽到蹄聲如雷,煙塵漫天,也大多數嚇破了膽子,四散而逃,但是卻有一名旅人留了下來。」

    林意和白月露互望了一眼,話已至此,很顯然這名旅人就是那傳說中的大俱羅了。

    都瀾當然也不會賣關子,他迅速的接著說了下去,道:「這人身材也和林將軍您一樣,並不顯得過分魁梧雄壯,也沒有任何強大修行者的氣息,我先祖當時便覺得可能要連累他的性命,但這人卻只是泰然自若的笑笑,說道既然是萍水相逢,這件事情便不會不管。」

    「我先祖雖然覺得他氣度非凡,覺得他並非凡人,但圖爾汗的那五千精騎之中也有不少修行者,其中甚至有王國的供奉,只料是在臨死之前還能結識一名義氣的江湖男兒,但沒有想到的是,那圖爾汗的五千精騎一到,這名旅人第一時間就直接衝了過去。速度之快,如同高山滾石一般,而且也和林將軍您一樣,在衝陣時冒著箭雨都沒有絲毫修行者自身的元氣震盪,似乎純粹是靠著肉身就硬擋住了箭雨。」

    都瀾已經竭力控制情緒,但是看著林意,他的語氣還是忍不住震顫起來,「我先祖一行人原本結陣等待騎軍衝擊,結果這名旅人只是一人衝殺上去,便直接將圖爾汗的五千精騎沖得七零八落,就連這支精騎之中那些他們熟識的強大供奉和將領都根本不是此人一合之敵。任何的真元手段,包括限制修行者的鉛粉之類,都對這名旅人根本無效,而且這旅人的精力似乎無窮無盡,衝殺起來竟是絲毫不見力竭疲憊的姿態。我先祖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覺得是上天降下來幫助他們的神靈,他們也根本插不上手,這圖爾汗的五千精騎,直接就被這名旅人一人沖散。」

    「這名旅人殺死足有兩千精騎,殺得落月河的河水都染成了赤色,他也是渾身浴血,變成血人,他直接在落月河中清洗,渾身血跡洗刷乾淨,我先祖一行人只看到他身上也有傷口,但是卻不需用藥就很快收口,我先祖一行人便越發覺得他是天上的神靈。不過見我們先祖一行人真當神靈敬奉他,他卻只是哈哈一笑,說自己只是修行不同功法的修行者而已。」

    「我先祖將信將疑,只覺得他若真的不是神靈,那像他這樣強大的修行者一定已經名聞天下,聲音肯定遠震西域,他們怎麼會從沒有聽過。」

    都瀾略微頓了頓,他看著林意聽得認真,神色又十分平靜,他的心情便也平復下來,語氣終於恢復緩和,「這名旅人面對我先祖這樣的疑問,只是說道人各有志,有些人即便誤打誤撞獲得了驚人的力量,但想要的也未必是開疆僻壤,成為一方之主,這名旅人說他要的便是自由自在的遊歷生活,平時他也只是作為馬販,也不輕易展露力量,所以即便是這次一起前來捕野駱駝的那些同伴都並不知道他的真正力量。我先祖見他不只修為非凡,而且生性豁達,心中就更加敬佩,當下用重禮贈謝。這名旅人不受這些重禮,只是說覺得我先祖為人不錯,便將我先祖當成真正朋友。」

    「後來這名旅人將我先祖一行人帶到花漠子荒漠一帶,讓我先祖一行和當地的數個遊牧部族交好,那幾個遊牧部族的首領也和他是好友,平日裡都以大俱羅之名稱呼這名旅人。這名旅人原本是準備將我先祖一行人安頓好之後,便返回北方,但這時卻湊巧又發生了一件事情。」

    林意道:「想來是圖爾汗的人還未死心。」

    「的確如此。」都瀾點了點頭,道:「圖爾汗是當時西土七煞之一,不僅是西域之中數一數二的強國,而且當時圖爾汗的大汗是出名的殘暴,其實那圖爾汗的五千精騎是已經被這名旅人打得嚇破了膽子,但是他們剩餘的人馬知道圖爾汗的大汗殘暴,若是不能帶我先祖的首級回去覆命,他們說不定都會被斬首,無奈之下,這剩餘的圖爾汗騎軍假借是圖爾汗大汗的命令,到了精絕的古竺王國,許諾與重利,讓古竺王國出動大量修行者和武者。」

    「古竺王國原本當時原本就想討好圖爾汗,古竺王國的國王也根本沒有想到惹上的是什麼樣的對頭,而圖爾汗這支精騎軍當時也只是想解決了燃眉之急,保住自己的命再說,至於當時許諾古竺王國的好處將來能不能兌現,其實也根本不在他們考慮的範圍之內。不過最終的結果是,古竺王國的國王信了這些圖爾汗的將領,派出大軍配合圍剿我先祖。」

    「古竺王國當時最出名的便是火象軍和駱駝重騎。他們的象軍在作戰時,在大象的尾巴上繫上火繩,大象又是驚恐,又是吃痛,便瘋狂的朝著前方敵陣衝去。而他們古竺一帶的雙峰駱駝不只是身形高大,比一般的戰馬更為高大,上方的騎者用長槍原本就佔優勢,最為重要的是,這些駱駝雖然速度不快,但耐力和負重能力都是驚人,這些駱駝都可以負上超過百斤重量的鎧甲。」

    「當時古竺王國的火象軍和駱駝重騎傾巢而出,即便是和大俱羅打過一場的圖爾汗精騎看到火象軍和駱駝重騎大軍出動時的威勢,也都覺得即便大俱羅再強橫,恐怕也保不住我先祖那些人,但結果卻並非如此。」

    即便只是陳述故事,講到此處,都瀾依舊忍不住感慨的搖了搖頭,「大俱羅的實力比他們想像的還要驚人,交戰之中,大俱羅依舊一人先行衝陣,他連投九象,用巨象將火象軍砸得崩潰,那些巨像在他面前竟然是被身後的火焰灼燒都不敢再衝向他,反而暴躁癲狂之下,在古竺王國的軍中亂衝,但古竺王國畢竟大軍人數太多,而且其中修行者數量又多,雖然又被大俱羅擊潰,但無論是我先祖的隨行人等,還是當時和大俱羅那交好的幾個遊牧部族的族人,都是死傷不少。大俱羅盛怒之下,便覺得若是不讓古竺王國和圖爾汗受到徹底的教訓,這件事情便不會平息。所以他後來直接先去了古竺王國,後來又去了圖爾汗,他在古竺王國和圖爾汗都做了同樣的事情,孤身一人直接殺入了皇城,在古竺王國,他只是覺得古竺王國的國王只是受了矇騙,而且平時劣跡不多,所以他只是殺入皇宮之後當面訓斥一番,令其永世不得和花漠子荒漠一帶的部族為敵,而且必須做出一定的賠償,但在前去圖爾汗的途中,他沿途聽到和見到了圖爾汗大汗所做的許多殘暴之事,所以他殺入皇宮之後,竟是直接將圖爾汗的大汗都殺了。圖爾汗當時何等的強國,竟然阻擋不住他一人,竟然被他一人就直接將大汗殺死…當年那大俱羅,是真正的無敵。」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21:44
第六百八十六章 火盆

    真正的無敵,這句話是用的一點都沒有錯。

    即便早就看過典籍和筆記之中對於大俱羅無敵的描述,但聽到大俱羅以一人之力強闖一個強大國度的皇城,直接將強國的皇帝殺死,林意還是覺得震撼難言。

    他十分清楚,放眼後世,哪怕是已經被稱為聖的南天三聖,哪怕是當時最強的沈約,恐怕也無法獨自一人殺入皇宮,將南朝或者北魏的皇帝殺死,同時全身而退。

    這種無敵,是真正凌駕於眾生的無敵。

    至於大俱羅巨力投象的描述,是多見於筆端,在很多記載之中都見到過,估計大俱羅常在北魏最北端和西域之中行走,所遭遇的對手也經常有用象做象騎,所以才不止一次直接投象。

    不過想像一下面對象軍連投九象,連象群都不敢靠近的威風,簡直是令人無法想像。

    在他的感慨之中,都瀾已經接著說了下去,「他殺死了圖爾汗大汗之後,是直接離開了圖爾汗,但圖爾汗大汗一死,民眾乘機反抗,再加上周圍國度乘亂進襲,不過十數年,圖爾汗反而是四分五裂,當年西域之中最強大的國度之一,竟然就此消失。反倒是因為這樣的大事,西域一帶的國度都知道大俱羅舉世無敵,誰也不敢觸犯,所有人對花漠子荒漠一帶的部族都奉為上賓,我們先祖和那幾個部族漸漸壯大,雖然土地貧瘠,但因為通貿都不會被欺負,所以後來慢慢形成了今日的花模國。」

    說到此處,都瀾看著林意的目光更顯尊敬,「大俱羅心性豁達,又不愛名利,自生也沒有高高在上的心念,他和我先祖以及那些部族中人自然是以朋友論交,但我先祖和那些部族人得其庇護,對他自然是敬若神明。尤其很多尋常民眾的後世子孫,更是將他當成真正的神明膜拜。到了現在,我們花模國的許多廟宇,書籍之中還有大俱羅的塑像,畫像。不過那些民眾的後世子孫已經徹底將他神話,祭拜時也不叫大俱羅,往往叫做勇力天或者無畏天。在現在那些民眾的神話故事裡,大俱羅是只要有足夠勇氣就能得到庇護的神靈,是連荒漠之中的沙塵暴和暴風雪都可以抵禦的神靈。大俱羅的勇武和英雄事蹟,其實影響了我們花模國後世所有人,讓我們花模國的所有子民在極端困難時,都保持著抗爭的勇氣。」

    林意和白月露此時已經徹底明白花模國的這些王族到尋常百姓對於大俱羅的感激和崇拜、敬畏,但與此

    同時,兩人都是心生疑惑。

    林意忍不住輕聲問道:「既然大俱羅的故事其實在你們花模國廣為傳頌,但後世為何少見記載,據我所知,哪怕是在他經常活動的北魏邊境,後世對他的記載也不多。」

    都瀾沒有什麼猶豫便道:「究其原因,是因為他遊歷甚廣,並不在某一個國度停留太久,而且他不好名,哪怕他的足跡其實遠不止遍佈整個西域,其中也做了無數行俠仗義的大事,但許多事情他並不讓人知道自己的本名,甚至用化名,再加上他的力量太過驚人,遠超尋常的修行者,所以往往被各處神話,西域一帶的許多神話故事都將他傳為不同的神靈。所以後世其實不是沒有太多他的記載,而是許多記載往往太過神話,脫離了本真,便如同變得不像是他所做的事情。但除此之外,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原因,是因為大俱羅並不像許多修行者一樣活得很長久,他離世時堪堪四十七歲。」

    「四十七歲?」

    林意和白月露兩人面面相覷,大俱羅天下無敵,似乎根本不可能有人殺得了他,更何況越是強大的修行者生機就越是旺盛,許多神念境的修行者要是平安老死,往往都是活到一百幾十歲,修為再往上者,哪怕是兩百歲也不稀奇。

    都瀾看到林意和白月露驚疑,眼光也是一時閃爍起來,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什麼話但說無妨,不用疑慮。」看著他這副模樣,林意點了點頭,說道。

    「我便是斗膽想知道您所修功法是否來自大俱羅,之前看您在戰場上的表現,再加上之前鐘離一戰之中的種種傳聞,您和大俱羅所修的功法似乎十分相像。而我們一直將大俱羅當成恩人,您若是他的傳人,對於我們而言,便和他無異。」都瀾看著林意,鼓足了勇氣說道。

    「我所修的功法的確來自大俱羅,但實則是通過有關他的記載推斷出來,其中得到一些強大修行者的指點,並非是他這一脈直接傳承下來,連得到他的修行典籍都不算。」林意微微沉吟,實話實說道:「所以嚴格意義而言,你們不必將我看成他的傳人,不用再想著報答恩情。」

    「我等並非是想刻意攀附林大將軍!」聽到林意這麼說,這兩名花模國的王族頓時滿面激動,「自從我們花模國立國開始,我們花模國便世代謹記我們先祖的遺命,要對大俱羅的後人都敬若神明,您雖然並非大俱羅親傳弟子,但得到他功法修行,自然也算他的弟子,

    我等自然等同視之。」

    林意也不迂腐,道:「既然如此,現在我們已經建立盟約,本身也是並肩作戰,便不用再多禮。只是我倒是好奇,大俱羅因何只活了四十七歲?」

    都瀾深吸了一口氣,他再次對著林意行了一個大禮,然後恭聲道:「大俱羅四十七歲那年,遊歷了高密高原返回現今北魏的北境,但到了精絕古竺王國的地界時,突然感覺大限將至,便急急到了我花模國,面見我先祖。」

    林意和白月露心中同時湧起不可置信的感受,兩人幾乎同時忍不住出聲,道:「難道他根本不是因為和人戰鬥,而是毫無徵兆的突然感覺不適?」

    「正是如此。」

    都瀾看著林意和白月露,凝重說道:「那番年紀,對於尋常修行者而言都只是壯年,更何況是像他那樣的修行者,我先祖聽說他壽元將近,大限將至,震驚不能自已,也是完全無法相信。但事實便是如此,大俱羅和我先祖談話過後三日,便在我花模國天密寺坐化,他渾身血肉收縮,最終肉身不腐,卻是渾身如同黑鐵般乾瘦。我先祖悲慟至極,後來令僧人用香料和金粉包裹,直至今日,他的金身還在我花模國天密寺最深處的佛窟之中保存供奉。」

    「這……」

    林意瞠目結舌,一時甚至說不出話來。

    之前是聽到有關大俱羅的相關記載都難,但現在竟然是聽說大俱羅的遺體都在花模國。

    「他在坐化前三日,對自己的修行重新有所感悟,他考慮再三,說他的修行之法不足往外道,說他的修行之法,最大的問題便是早亡。」都瀾看著林意,接著緩緩的說道。

    林意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即便是傻子,都看得出都瀾此時真正的意思。

    大俱羅修行到高深處驟然遇到的問題,便有可能也是林意需要面對的問題。

    「大俱羅對我先祖和花模國的意義非凡,所以他在坐化之前對我先祖所說的每一句話,我們先祖都悉心記錄了下來,一句也不錯過。詳細的記載,在我們皇宮之中保存著,但我們皇族子孫也都會讀過。」

    都瀾深吸了一口氣,道:「他大約也是覺得後世修行者可能會觸及他的修行功法,恐怕也不知自己會遇到和他一樣的問題,所以他最後三日裡,也和我先祖詳聊,其中對於他的功法,便用火盆形容之。」
Babcorn 發表於 2019-3-12 11:39
第六百八十七章 蟄龍

    “火盆?”

    林意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都瀾看著林意點了點頭,輕聲接著說道:“他對我先祖說,任何種類的修行者,後天的力量都來自對天地的汲取,任何種類的修行者,都相當於是存儲力量的容器,就如同盛放炭火的火盆一般。無論是尋常修行者的經絡存儲天地元氣,還是他從食物之中汲取元氣存於血肉之中,本質都是相同。”

    林意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

    在此之前,除了沈約和他之外,恐怕還根本沒有人知曉大俱羅的修行功法和從食物之中汲取元氣有關。

    “他對我先祖說,要想火盆燃得更旺,自然是要往火盆之中加入更多的炭火,只是炭火加得更多,自身燃燒也更猛烈,消耗也更巨大。他之所以壽元將盡,壯年早亡,是因為炭火燒穿火盆,氣機太過旺盛,精力看似無限,但身體內腑許多得不到休憩,就如夏蟬雖然熱烈,但鳴叫十幾天之後便亡。只可惜他到這時才想到這個問題,他對我先祖說,他起身於微末,幼時和少年時都和馬販為伍,識字甚少,看書不多,未明白有些修行的道理其實已經常見於古人書本上闡述的道理之中。修行者的感知雖然遠超於尋常人,但是尋常人壽命不如修行者,對於死亡的畏懼卻自然遠勝於修行者,那些無法修行的人依舊儘可能的追求天人合一,以微末氣機和天地相合,儘可能的延續自己的生機。斗轉星移,天地星辰變化,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天地循環復甦,都有冬寂夏隆之自然生養,人之氣機,自然也應該合乎天道,也應該有收有放,有潛有湧,有枯寒寂滅的休養生機,才能有更旺盛的熱烈萌發。所以古人所謂的冬藏夏養,其實在闡述尋常人的休養生息之道時,也闡述了修行者的天道。”

    林意和白月露的心頭都是巨震。

    初時聽到都瀾這些話之中夏蟬之說時,林意心境激盪,體內氣血澎湃,身體裡甚至響起隆隆的聲音,等到都瀾說道天人合一,以微末氣機和天地相合時,林意的身體都甚至微微的震顫起來。

    在都瀾此時口中這陳述之

    中,大俱羅是自述自己幼年和年輕時讀書甚少,也並沒有覺得那些凡夫俗子的書籍裡會有多少看穿天機的體悟,但林意和白月露卻都和大俱羅的起身不同,尤其是林意本身就是書痴,所以在茫茫書海之中,他都甚至發現了大俱羅的存在,可以說整個南朝和北魏的這些修行者,許多學者之中,也只有他和沈約注意到了大俱羅這名非凡的存在。

    尤其改換新朝,他父親獲罪困於邊境,而他困於建康不得脫的那些年,他更是只能讀書,所以他看的書恐怕比這世間大多數修行者都要多。

    而這世間,只有他一個人真正身體力行的修行了大俱羅之道,所以都瀾自己述說這些話時,尚且不能體會大俱羅真正的意思,但是他卻已經捕捉到了大俱羅這番話中的真意。

    所謂天道,日月星辰和天地元氣的運行自有軌跡,冬去春來,這便是天地元氣變化自然的規律,大俱羅所說的天人合一的天道,並非是指修行時,人體內的氣機變化要完全和這四季變化的氣機吻合,而是借之前的炭火和火盆之說為引,藉以闡述,尤其是像他這種修行者,也需要有養有放,體內的氣機也不能一直處於酷暑熱烈,就如一方草原,若無冬季的寂滅殺蟲,若無春天的春雨滋養,便不可能在春夏之交迸發出更旺盛的榮放。若這方草原始終處於酷夏炎熱之中,尤其酷熱如炭火不熄,且越來越旺,那這方草原最終恐怕變成炎炎沙漠之地,寸草不生。

    幾乎就在這剎那間,林意便醍醐灌頂一般,明白了大俱羅這修行功法的生息之道。

    他的呼吸節奏也在這心念動間,很自然的變慢,變得無限緩慢,他體內旺盛流動的鮮血都漸漸變緩。

    他的身體原本在任何時候都是比尋常人要更熱,但此時,他的氣血卻然而如淋了冷水一般,悄然變冷。

    白月露也已經想通了大俱羅想要真正闡述的他這門功法的道理,此時感受到林意的氣機,她便明白,林意也已經明白了其中至關重要的道理。

    都瀾此刻並不知道林意真正的心中所想,但他看林意和白月露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的這番話

    恐怕對林意有大用,所以他接鄭重說道:“靜如冬蟲蟄伏,動如真龍出淵,當年大俱羅在和我先祖的談話時,有些惆悵的說了這樣一句,然後道,若是將來也有人恰好修行和他一樣的功法,若是有緣,便將他離世之前的這番話告知於聽,尤其是這句話。

    “靜如冬蟲蟄伏,動如真龍出淵。”

    林意此時的肉身便如冬蟲蟄伏,他的心情都徹底的變得平靜起來,他感知之中,天地都似乎變得比平時平靜沉寂得多,但這句話入耳,他體內深處,卻似乎有一種氣勢按捺不住,讓他直想沖上雲霄,將這股氣息迸發出來。

    若無蟄伏,豈有蛻變。

    他聯想到自己在建康城中的遭遇,又想到即便是南天三聖的沈約,在舊書樓中時也如尋常的讀書老人,他便冥冥之中覺得這一切似乎竟是天意。

    “若無你的這番話,我恐怕不久的將來也要步大俱羅的後塵,恐怕也是英年早逝。”

    他毫不掩飾的對著都瀾行了一禮,輕聲卻鄭重道:“你和花模國的這番情義,我當銘記在心。”

    都瀾身體猛烈一震,又是震驚,又是高興,忍不住連連說道:“既是有用,那便最好,我們宮中尚且有大俱羅那幾日留下的所有話語的詳細記載,我定馬上派人去取來。”

    “此時倒是不急,也不宜聲張,你暗中派人抄錄幾份,然後送來便是。”

    林意此時分外心靜,曠野之中微寒的風吹來,吹拂得他衣角飛揚,他行走姿態和平時沒有任何改變,但是都瀾等人看他卻只覺得氣度和平時完全不同。

    林意此時想到的卻是北魏魔宗大人。

    大俱羅固然舉世無雙,但這後來的南天三聖,現在的這魔宗,也是舉世無雙之人。

    即便一再強大,魔宗依舊是他需要極度重視的對手。

    魔宗的耳目,似乎遍佈南朝北魏和西域,哪怕是花模國的舉動,他此時也覺得要分外小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9-3-12 11:39
第六百八十八章 活著

    如洗的碧藍蒼穹,滿是霜花的荒原。

    林意所在的這支聯軍在日落西山之時接近了達爾般城的外圍哨卡。

    整個黨項因為地勢特別高絕,所以日落的時間也比南朝要晚上一到兩個時辰,可能是站立的土地更接近天空的原因,不遠處的霞光和將暗未暗的雲彩便顯得更加的壯麗。

    這種壯麗籠罩下的達爾般城便顯得更加巍峨雄壯。

    沿途的荒原之中,林意也看過不少黨項民眾的聚居地,給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大多是糊滿干牛糞的帳篷或是土牆,還有各種繪製著圖騰和經文的石柱和石堆。

    荒蕪,生命力的頑強,在黨項的地界裡得到了最好的體現。

    眼前將暗未暗的霞光籠罩下的達爾般城和繁華富貴絕對聯繫不到一起,放眼望去,高聳的石牆之後的城區裡,也到處都是那種破舊的帳篷和重重疊疊的土牆堆砌而成的房屋。

    但是黨項地區,無論是尋常民眾還是那些擁有著驚人財富的王族,都喜歡那些繁華熱烈的顏色,達爾般城裡面的這些土牆和帳篷,都用了深紅或者深黃的色彩,從遠處看去,就像是無數道彩霞落在了這個城裡,熱烈的糾纏在一起,比天空之中那些亮光還要明亮。

    達爾般城最初是在石山上挖窟成城,但是現在看去給人的感覺,卻絲毫看不到石山的蹤跡,看上去這個城就像是建立在一個略微高聳的坡地上,但是圍繞著這座大城,周圍十餘里的平坦荒原之中到處可見的大量石塊、石堆,散發著和底下凍土平原截然不同氣息的同時,也時刻提醒著過往的路人,達爾般城起初的挖窟成城絕對不是無稽之談。

    悠久的歷史氣息在這些如潛伏在荒草之中的野獸般的石塊、石堆上也在不斷散發。

    這些石塊和石堆上同樣有密密麻麻的圖騰圖案和經文,但和沿途所見的村莊、聚集地不同的是,這些石塊上的圖案和符文重重疊疊,許多甚至是雕刻而成,穿梭著百年的光陰。

    但是最讓人驚嘆的不只如此,這座城的中部始終散發著朦朧的霧氣,雲霞蒸騰,那是這座城中的地熱熱泉散發形成,但內外兩道城牆之中卻是銀裝束裹,在寒風之中傳遞著分外肅殺的味道。

    最外的一道石牆甚至看不出石頭的本色,外牆上全部掛滿了巨大的冰棱,如同一條條瀑布被驟然凍結,在此時落日的餘暉之中,更是散發著千萬種色彩,給人一種迷離的不真實之感。

    那些色彩豔麗的帳篷和房屋之中,也始終繚繞著或灰或黑的煙火氣,遠遠看不見人影,卻分明給人一種許多人在內裡活動的感覺,城中各處,此時已經響起牛角號的號鳴聲。

    到達這座城的時間也是夏巴螢刻意選的,在這種昏暗的光線之中,既可以讓城中拓跋氏的軍隊看清她這支聯軍的規模,又不會讓他們看清更多的細節。

    細封氏的軍隊現在被分散摻雜在了夏巴族、野利氏和西域的聯軍之中,林意發現黨項這些軍隊有個很顯著的特點,他們並不像南朝和北魏的軍隊一樣旗幟鮮明,有諸多特徵可以讓人迅速的判斷出來,這到底是屬於何人的軍隊。

    除了夏巴族的服裝特色鮮明,大多像鮮血或是火焰的顏色之外,細封氏的軍隊和西域聯軍、野利氏的軍隊一樣,服飾都相差不多,混雜在其中,很難分辨出來。

    在離開天木息壤後不久,有一萬餘細封氏的軍隊就被夏巴螢打發回了細封洪齊的領地。

    這一萬餘的細封氏軍隊是用作細封氏戰敗殘軍的身份。

    在夏巴螢先行派來達爾般城通告的使者的口中,夏巴螢所率的聯軍是已經在天木息壤大敗了細封氏聯軍,細封氏聯軍丟盔棄甲之後,只有一萬餘殘軍逃了回去。

    其實她也根本沒有刻意的安排更多的細節,因為她只是想要打個時間差。

    哪怕等到拓跋氏有暗探發現不對,等到軍情傳遞迴達爾般城之時,恐怕她和林意和達爾般城的大戰已經打完了。

    黯淡的光線裡,距離林意所在的這支聯軍約千步的荒原之中,已經出現了拓跋氏偵察騎軍的影跡。

    這些騎軍的馬快得令人歎為觀止,比起林意所見的任何南朝騎軍的快馬都要快,但哪怕夏巴螢是早已傳訊過來,這些拓跋氏的偵察騎軍依舊不敢靠近。

    黨項許多部族之間有著天生的界限,而且他們的軍隊之間並不像南朝和北魏的軍隊一樣有禮,哪怕是前來和談,若是這些騎軍靠得太近,恐怕軍中的修行者箭師就會馬上報以顏色。

    夏巴螢遠遠的看著這座大城,她的臉上漸漸泛起一層如那些冰棱散色的霞光一般的迷離色彩,“在你看來,黨項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也正仔細端詳著這座城的林意微微一怔,轉過頭來看著她:“是問我?”

    “你是外來人,當然會看得更清楚一些。”夏巴螢自嘲般笑了笑,道:“更何況南朝和北魏依舊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國度,黨項要比,自然也是和南朝和北魏相比。”

    “最大的問題?”

    林意深深的蹙起了眉頭,他沉吟道:“黨項在我看來當然有諸多問題,只是你所說最大的問題,我之前並未認真思索過。就我至黨項這些時日所見,和南朝相比最大的不同便是出產太過匱乏,且財富都聚集於王族,最關鍵在於尋常民眾所學所聽都是這些王族灌輸的神話故事,他們固然聽話,但卻失去了改變的能力,世代便是限於這樣的貧乏。”

    “民眾思進,王朝才會強盛,黨項王族自古編織神話,讓尋常民眾侍奉神佛一樣侍奉他們,固然有利於統治,而且在相對貧瘠的土地上,要蓄養軍力也是十分容易,但這樣的積蓄和涸澤而漁相差不多,所以短時間要是和南朝和北魏來一場大戰倒是可以,但若是相持,卻勢必敗亡,所以有史以來,即便有像黨項這樣軍力強橫的外族侵入你們中原諸國,但也都只能劫掠,而不能佔一地久治,這便是因為你們中原王朝的民眾和我們黨項的民眾不同。”

    夏巴螢點了點頭,緩緩道:“所以在我看來也是一樣,無論是黨項還是吐谷渾,要想強盛,首先就得變民。這和出產無關,我夏巴族所在領地出產也是匱乏,但憑藉一技之長,依舊可以擁有源源不斷的財富。”

    林意對夏巴螢雖然已經有所瞭解,但聽到這番話語,他卻是眼中又泛起異彩,心中霍然開朗一般,“原來你一開始就不想和拓跋氏談,便是因為拓跋氏是黨項最強的王族,是王族首領,你一開始便是想要徹底打倒拓跋氏,你要以此來改變整個黨項。”

    “拓跋氏和米擒氏是王族代表,所以注定是我的大敵。”夏巴螢轉頭過去,看著那座城,緩緩道:“所以這和利益無關,只和我的抱負有關,我和拓跋氏注定是不死不休。”

    林意淡淡一笑,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越是想要打破現狀,便越要有足夠的耐心。”

    “困於眼前的天地,首先便是未走出眼前的天地。”夏巴螢灑脫一笑,她伸手點了點眼前的這座大城和更遠方,道:“我早就已經想好了,有朝一日,我必定將眾多黨項的年輕人送去南朝和北魏,看外面的天地,學習中土千年的傳承。他們自然會思索人生的意義。”

    “人之一生,終究要想明白自己活著是為什麼活著。”

    夏巴螢的聲音輕淡起來,然而傳入林意的耳廓之中,卻讓林意覺得非外的有力,“對於我而言,攻城略地並沒有意思。我明白了我為什麼活著,我也要讓所有的黨項人真正的活著。十年不夠,便用二十年,二十年不夠,便用我的一生。我若死了,自然也會有懂我的人繼續做這樣的事情。”

    林意沉默下來。

    他當然明白夏巴螢之所以會對他說這些話,是因為夏巴螢知道他懂她的真正志向。

    只是他依舊覺得,以一人之力想要徹底扭轉一個國度上千年的沉澱和習慣,終究是太過瘋狂。

    他也十分清楚,自己其實並不是像夏巴螢這樣瘋狂的人。

    他雖然出身將門,但自幼有教條約束,有南朝學堂的教誨,他原先眼前的天地,也並不見得多寬廣。

    改換新朝之後,他見慣了世態炎涼,但也沒有想要一力改變現狀的念頭。

    “自幼環境所成,我和你並非同類人,但我對於你自然是十分敬佩的。”他沉默了片刻,真誠的輕聲說道:“這些話語,即便是留下那些經典著作的人都未必有這樣的氣魄,你也算是給我授了一課。”

    “我見過太多有野心的人,也見過太多碌碌無為的平庸之輩,但是我從你的眼睛裡卻看不出太多雄心勃勃的野心,尤其像你這樣擁有如此力量的人,眼中卻又沒有那種熾烈野心的人,我是第一個遇到。而且,你的確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夏巴螢轉過頭來,深深的看了林意一眼,道:“所以如果有可能,在黨項境內的這些事情結束之後的將來,我也希望能夠和你保持盟約。”

    林意認真的想了想,並沒有一口答應,只是鄭重道:“我盡力而為。”

    夏巴螢便笑了笑,不再多言,這對於她而言,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Babcorn 發表於 2019-3-12 11:44
第六百八十九章 四不像

    鐵蹄聲踏碎了這一瞬間的閒情雅緻與感慨。

    哪怕現在黨項的皇帝是米擒氏的人,但每個黨項人都心知肚明,米擒氏為王,只不過是各王族妥協和刻意壓制拓跋氏的結果。在黨項這片土地上,拓跋氏始終是屹立不倒的巨人,一覽眾山小。

    拓跋氏的氣概在眼前這座大城始終未關的城門前就得到了最好的體現。

    哪怕是面對在荒野之中蔓延如海的夏巴族聯軍,達爾般城的城門也始終沒有關閉,更甚的是,一些商隊還在有序的進出。

    等到鐵蹄聲在城內響起,一支正在通過城門的商隊才朝著兩側迴避。

    達爾般城的城門可以容納十駕齊驅,從中衝出的騎軍有上百騎,但是保持中間筆直的一線,卻是沒有對兩側的商隊造成任何的麻煩。

    達爾般城的城門口並非是一馬平川的坦途,當初最早在這裡建城的唐古爾族並沒有預料到今後這裡會成為黨項最重要的通貿重城,從達爾般城的城口往下,是超過百級的石階。因為軍事上的考量,拓跋氏在過去的數十年裡也沒有對此作出什麼改變,只是在這些石階盡頭的城牆上設置有吊索。

    來往商隊的沉重貨物,都會在石階下方的平地上卸貨,然後用吊索搬運到城內,連沉重的軍械都不例外。

    這些石階原本就已經被來往的腳步磨得光滑如玉,城中水汽的滲出,更是讓這些石階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殼。每年從這些石階上摔下去的人不在少數。

    好處是,這些石階對於想要攻城的敵人而言,也是天然的屏障。

    尤其是一些強大的攻城軍械,便自然難以越過這些石階對城牆造成威脅,即便是連貼著這些石階聳立起的投石車,最多也只能對最外面的一道城牆形成威脅,射程卻不可能觸及內裡的那條城牆。

    在搬運一些特別沉重的貨物或是軍械方面,拓跋氏也有奇招,城門口的兩側分別有兩個雕刻成魚嘴形的出水口,城中的石閘只要一打開,這兩個出水口會源源不斷的噴水,只要略微鋪設木板引導,經過一夜的寒風,石階的兩側會形成兩條傾斜往上的冰面。

    上方用吊索拖曳,沉重貨物在冰面上滑行,十分順滑。

    騎軍在石階上往下衝鋒,很容易馬失前蹄,然而此時從達爾般城中衝出的這支拓跋氏的騎軍卻是充分展現了強大的技藝,所有的騎軍如履平地的踏著台階往下衝來,鐵蹄踏碎了堅厚的冰殼,在傳來清脆的破碎聲的同時,揚起大團大團的冰屑。

    馬上的騎者在顛簸,但是他們的身軀控制得極有節奏,遠遠望去,就像是被風吹動的麥浪。

    一馬當前的一名騎者最引人注目,甚至顯得有些誇張。

    無論是他和他身下的馬匹都可以用“龐大”兩個字形容。

    但真正讓人覺得誇張的,是這名騎者身上穿著的,似乎是一具真元重鎧!

    這的確是很誇張的事情。

    南朝和北魏無論任何一名身穿真元重鎧的修行者都絕對不會騎馬,因為光是他和鎧甲的自重,就可以在騎上去的剎那就將戰馬壓垮。

    如果讓此時的林意來選擇,為了節省真元重鎧的穿戴者的體力和保證迅速投入戰場的能力,他絕對會選擇夏巴螢的火焰浮屠。

    但眼下晦暗的霞光照耀下,這名拓跋氏將領身上的鎧甲上不斷流動著有規則的光暈,一圈圈淡黃色的光暈流動在他的頸部和關節處的鎧甲內裡,他鎧甲的表面,隨著這些淡黃色光暈的不斷流淌,散發出越來越耀眼的金黃色光輝。

    這名騎者是長發,他的大半截長發不羈的從頭盔的後方飄灑出來,在後方吹來的寒風之中往前飛舞,然後被他鎧甲上散發出的光輝也染成金黃。

    他的身材原本就十分魁梧高大,現在穿戴著這身金色的真元鎧甲,看上去比正常的成年男子足足高出一個頭。

    他身下的戰馬身披著的是金色的軟甲,這頭戰馬比尋常的戰馬也足足高出數尺!它的馬蹄揚起時,其餘在它身後揚起的馬蹄幼小得顯得可笑。

    “拓跋泓衍,承天境高階不到。”

    看著這名給人極為誇張感覺的騎者,夏巴螢的眼中卻沒有多少敬意,她只是輕描淡寫的說道:“身穿這樣顯眼的北魏特製金麒麟重鎧,若是真正到了你們南朝或者北魏的戰場上,恐怕根本活不過第一場戰役罷?”

    “金麒麟重鎧?”林意微微一怔,對於他而言,這是個完全陌生的名字,他對南朝和北魏的重鎧幾乎瞭如指掌,即便是一些很難在戰場見到的真元重鎧,甚至是數十年前就已經被淘汰的真元重鎧,他都應該聽說過名字,但這金麒麟重鎧的名字,他卻似乎從未聽過。

    “拓跋氏和北魏皇族有血親關係,先前北魏軍隊多次從黨項境內借道,北魏也給了拓跋氏諸多好處,這一具重鎧便是北魏皇帝親賜給拓跋泓衍。”看到林意不解,一名夏巴族將領在他身側輕聲解釋道:“拓跋泓衍是拓跋氏首領拓跋泓烈的第三子,他並非拓跋泓烈諸子之中最出色的,但出生時拓跋氏祖地正好有金色霞光萬丈,如同拓跋氏傳說中的金麒麟帶起的焰光,拓跋氏的主要圖騰就是麒麟和熊,所以拓跋泓衍出生時被認為是有祥瑞吉兆,其實若不出意外,將來拓跋氏的首領之位應該由拓跋泓烈的長子拓跋泓康繼承,因為拓跋泓康不只是修為還是處理族中關係都遠超其餘人,但拓跋泓衍很有可能成為拓跋氏的大祭司。也就是掌管拓跋氏所有裝神弄鬼的祭司。他這種角色在你們南朝應該算是宗教領袖,地位也是超凡。所以北魏皇帝當時倒是沒有賜給拓跋泓康特別的真元鎧甲,倒是特賜了他一具。這具金麒麟真元重鎧說是獨一無二的特製,是借鑑了鯤鵬重鎧的一些設計和一些珍稀材料特製而成,不說在我們黨項,就是北魏也沒有第二具。”

    林意聽得十分認真,但聽到這名夏巴族將領說完,他卻也是忍不住笑了笑,也明白方才夏巴螢為什麼那樣的語氣。

    尋常人可能不瞭解,但像他這樣的人卻是極其清楚,哪怕是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主戰真元重鎧,從材料選擇到製造,不知道要經歷多少輪的修改調整,千錘百煉,甚至還要投放到戰場上試用,這樣才能不斷改進,最終成品。

    這一個過程,少則十年八年,多則數十年,不知要耗費多少匠師和修行者的心血,甚至諸多生命為代價。

    特定製造一件真元重鎧,而且只製造一件,這對於一個王朝和一個工坊而言,實在是太虧了。事實上也決計沒有任何一個工坊,會為了某人特意研究和製造一件重鎧。

    這樣的重鎧不經時間和實戰考驗的改進,恐怕也是諸多弱點和問題,根本無法適應極為殘酷的真元重鎧之間的對決。

    所以這件金麒麟重鎧看上去極為威風,說是借鑑北魏最強真元重鎧鯤鵬重鎧而製造,但實際上便只有一個可能,這件重鎧要麼就是北魏某件失敗的試驗品,要麼就是試制某件重鎧的過程中的產物。

    林意自己和鯤鵬重鎧真正戰鬥過,若是要讓林意客觀的評斷,此時這件金麒麟重鎧和鯤鵬重鎧似乎毫無相像之處,甚至連那種第一眼望去的氣質是截然不同。

    鯤鵬重鎧是第一眼給人沉重無雙,霸道無雙的感覺,而這件金麒麟重鎧卻不能給人那種霸烈的感覺,反而給人一種分外富麗華貴的感覺。

    白月露此時掩飾的很好,此時也沒有什麼人注意她。

    一件厚重的夏巴族獨有的深紅色披風包裹下,她和夏巴螢的那些侍女似乎沒有多少區別。

    但她卻是最清楚這件重鎧來歷和深淺的人。

    對於做生意而言,北魏皇帝堪比最狡詐的商人。

    這件金麒麟重鎧其實和鯤鵬重鎧根本挨不上邊。

    若說有關係,這件重鎧其實也是和南朝建康應天坊的神獄山鎧有關係。

    只是可惜的是,這種關係也是微乎其微,甚至可以用失敗兩字形容。

    在南朝天監初年,北魏乘著南朝時局不穩,在邊境和南朝製造了不少的摩擦,但其中有一場戰役,卻是北魏三千精銳軍隊在突襲一座南朝土城時被盡數殲滅,那座土城裡其實正好只有過境的兩百名南朝軍士,但湊巧的是,那兩百名南朝軍士裡,就有南朝的名將邱風愚,而且他正巧是南朝神獄山鎧的擁有者之一。

    北魏的鯤鵬重鎧其實就是用來針對南朝的神獄山鎧,在此之前,北魏已經吃夠了神獄山鎧的苦頭,而那一役,更是讓北魏人覺得痛徹心扉,接下來的三年裡,北魏用盡了一切辦法,想要獲得一具神獄山鎧來研究,但哪怕是神獄山鎧的殘件,北魏都根本沒有獲得,最終能夠到手的,只是一份神獄山鎧試制過程中的圖錄。

    北魏一批優秀匠師用了數年時間研究,但最終的結果就是弄出了此時穿在拓跋泓衍身上的這具金麒麟重鎧,這具金麒麟重鎧的缺點多到讓其中幾名匠師覺得自己都可以羞愧的上吊自殺。

    最後他們得出的結論,是這份圖錄恐怕是神獄山鎧最早期試製品階段,而且是早就被否決的圖紙。

    其實這份圖錄恐怕並不是那麼特別的差,但關鍵在於,北魏也沒有這份圖紙上所有的材料,而且對於一些符文也是理解不透,從而也做出了相應的更改。

    這樣一來,這件重鎧在材料上和符文上都被迫修改,最終也變成了一件足以讓他們羞慚莫名的四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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