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6695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22:29
第六百九十章 忌憚

    這件真元重鎧的最大問題,便是自身的亂流問題。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戰鬥之後,真元流淌在這件鎧甲的符文之中,互相衝擊,會在鎧甲表面形成不規則的亂流,這種亂流對這件鎧甲的本身沒有絲毫的好處,只會影響這件鎧甲的平衡。

    對於一件精密的真元重鎧而言,平衡性不好已經相當於判決了這件鎧甲的死刑,更何況這種亂流的影響很不確定,對於差之毫釐便謬以千里的修行者之間的對決而言,這種因為材質和符文而決定的無法消弭的亂流,就更是讓這件鎧甲注定無法在戰場上創作屬於自己的榮光。

    北魏皇帝賜予拓跋泓衍這件鎧甲,恐怕是因為吃準了黨項真元重鎧極為稀缺,對真元重鎧缺乏深入的研究,而且這件重鎧的材質極為珍惜,看上去絕非凡品,但最為重要的,是吃準了身穿這件鎧甲的拓跋泓衍也絕對不會和那些身穿真元重鎧的南朝和北魏的軍中修行者一樣,捨生忘死的衝鋒陷陣。

    拓跋泓衍在拓跋氏之中是神性的象徵,這樣的一件鎧甲,便可以賦予他更多的神性,這對於拓跋氏而言便足夠了。

    但夏巴螢最想要打破的便是王族的這種神性,所以她自然看不起眼前的這件重鎧和這個人。

    拓跋泓衍自己當然不這麼想。

    在距離夏巴族聯軍的最前沿還有百步之遙時,他身下的戰馬霍然靜止,與此同時,他乾脆利落姿態瀟灑的卸除了重鎧的頭盔。

    這個時候最後的一抹霞光在天空裡繚繞,而他真元鎧甲之中流淌的焰光,卻正好也在他臉上的肌膚上繚繞、停留。

    這無疑是很有神性的畫面。

    更何況他的五官的確可以用精緻的英俊來形容。

    即便是林意都不得不承認,就算是在建康城,他也很難得見到擁有這麼高大的身材,卻有這麼精緻面容的美男子。

    他的面容看上去很謙和,但是他的眼中卻充滿了一種居高臨下,玩世不恭的神色,即便是面對著十萬大軍都依舊是這種神色,似乎這根本不算什麼特別值得認真對待的正經事,這種神色,是真正的王族區別於暴發權貴的明顯界限。

    在夏巴螢的眼中,他是一定要打倒的繡花枕頭,但是在拓跋泓衍的眼中,夏巴螢就無疑是一個暴發戶村姑。

    只是像他這樣的人始終會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

    即便是拓跋氏領地裡那些堆滿牛糞的牧民的家中,他也要經常駐足,甚至會留下和那些牧民一起吃喝,順便宣揚拓跋氏和那些神話的光輝,對於遠道而來的暴發戶村姑,他當然不能失禮,更要在城中無數人的目光中,扮演好這個角色。

    他下一個動作就是敏捷而優雅的下馬,然後對著夏巴螢行了一禮,道:「神山的季風也吹不來的尊貴客人,今天竟然會降臨達爾般城,真是深感榮幸。」

    「怪不得拓跋氏比你們細封氏強,你看你們的巫醫只會亂塗抹點色彩裝神弄鬼,你看看拓跋氏的祭司。」大軍人群之中的羅姬漣嘖嘖的讚歎,同時對著身側的細封英山鄙夷道:「你們細封氏也應該學著點。」

    細封英山的老臉微微一紅,不過他不得不承認羅姬漣說的很有道理。

    「或許神山的季風今天改變了方向。」夏巴螢笑了笑。

    「請!」

    拓跋泓衍並沒有太多的廢話,只是微微一笑,點了點懸空的那些火焰浮屠,道:「只是這些東西我看還是先行降落,不要進城的好。」

    「如果這能夠讓你感覺到誠意和安全,我悉聽尊便。」夏巴螢很隨意的朝著身後揮了揮手。

    她身後的所有夏巴族的軍士似乎已經習慣了她這種作風,直接就全部開始熄火,一頂頂火焰浮屠開始降落在地。

    「神山的風是從那邊吹來的,您的軍隊在這邊,希望我們能談得愉快,在裡面也見不到你這裡的火焰浮屠再次升空。」拓跋泓衍轉身過去上馬開路,同時很有深意的微笑說道。

    「怎麼,難道還擔心我們放火?」

    夏巴螢不羈的笑了起來,她微眯著眼睛迎著前方的寒風,不屑的說道:「我們夏巴族好像從來都不是殺人放火的強盜。」

    「您多慮了。」

    拓跋泓衍在馬背上微微躬身,卻沒有回頭朝著她看一眼,他也絲毫沒有提及夏巴螢帶入的使團人數,似乎對於拓跋氏而言,使團的人數隨意,只要不是將整支大軍放進去便是。

    夏巴螢沒有客氣。

    足足有近五百人的使團簇擁著她跟在這支開路的騎軍之後,踏著石階上破碎的冰屑進入了達爾般城敞開的城門。

    林意很輕易的理解了當時為什麼一提到攻打達爾般城,細封英山和天祁盛等人為什麼下意識覺得簡直是不可能打贏的戰役。

    達爾般城的城牆實在是太厚了。

    即便是南朝的要塞大城,城牆上也最多容納三駕齊驅,但這達爾般城的城牆厚度卻至少是南朝那些要塞大城城牆的一倍。

    而且堆砌城牆的這種石頭,也似乎不是尋常的石頭,而像是南朝有些地方出產的寸金石那種分外堅硬和難以破碎的石頭。

    這意味著即便是強大的攻城軍械,也只能對這種城牆造成一定程度的破損,卻幾乎沒有可能直接造成某一段城牆的倒塌。

    耀武揚威的拓跋泓衍沒有注意到林意的存在。

    在他此時看來,即便夏巴螢再表現得如何鐵血強盛,也只是一個暴發戶村姑,而且這個村姑最近還遭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她已經和細封洪齊徹底決裂,如果他們拓跋氏乘機聯合幾個王族捅夏巴族一刀,這個村姑很容易被打回原形。

    但他沒有注意到林意的存在,不代表拓跋氏沒有人注意到林意和白月露等人的存在。

    一個如銅鈴般的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

    「怎麼,你們夏巴族現在竟然還有不少的南朝修行者作為供奉了?」

    發出這聲音的,是在城門口之後的廣場上凝立一側,如同默默看戲的一名苦行僧。

    拓跋氏的苦行僧全部都是修行者,他們用精湛的真元替人祛除病痛,同時在民間獲得崇高的地位,和拓跋氏的高階祭司一樣,都是神的代言人。

    這名苦行僧身穿著袒露半邊身體的紫色僧袍,渾身的肌膚佈滿泥垢,臉面上也全部是皺紋,看上去十分蒼老,但他發出的聲音,卻偏偏比年輕人發出的聲音還要清脆悅耳,以至於給人一種分外怪異的感覺。

    「原來是聞達上師。」

    夏巴螢的目光掃過這名苦行僧,她眼睛深處閃過一絲忌憚的光芒,但面上卻是反而帶著嘲弄般一笑,「上師想必應該聽說過南朝的一句老話,有錢能使鬼推磨。」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7 10:16
平天策 第六百九十一章 心照不宣

    赤裸裸的財大氣粗!

    廣場上很多角落瞬間響起了不屑的冷哼聲。

    其實不只是在黨項,哪怕是南朝和北魏,那些久居權位而有許多年積累的權貴絕對看不起突然暴發的暴發戶。

    一些在真正權貴口中顯得霸氣十足的話語,在這些他們鄙視的暴發戶口中說出來,會讓他們覺得充滿了粗俗。

    現在夏巴螢的這句話就讓他們這麼覺得。

    但這樣帶著囂張的一句話,卻打消了他們所有人的疑慮。

    這名苦行僧無聲的一笑,便不再多言。

    「弄的好像很大氣,連瓦密寺和納錯兒湖邊的那些苦修僧都調過來了。」一名夏巴族的男子在夏巴螢的身側輕聲說了一句。

    他的聲音雖然輕,但這片廣場上很多人卻都是修行者,都隱約聽得清楚。

    這名笑得矜持的苦行僧的嘴角便是微微的有些抽搐。

    許多先前發出冷哼聲的人的臉色便變得有些難看。

    夏巴族大軍過來的消息肯定早兩個時辰就已經傳到了城中,城中過往的商旅估計至少有三分之二和夏巴族有往來,其中甚至是關係密切的貿易夥伴。

    不管夏巴螢親自到此的真正目的如何,為了避嫌也好,為了避免惹上什麼禍事也好,除了那些必須卸貨和有走不脫的事情必須停留的商隊之外,其餘的商隊其實走了七七八八,甚至連城中的一些常住的商戶和居民也在一兩個時辰之前就暫離了這座城。

    達爾般城的這個碎石地廣場上此時顯得尤為空曠,所以一眼望去,那些身穿著僧服或是苦修服的僧侶便顯得分外的多。

    瓦密寺是拓跋氏的最主要僧寺,寺中僧眾原本常年在外行走,要短時間召集不少過來本身就很困難,至於納錯兒湖邊修行的那些苦行僧,都是平時閉關不出的閉關僧眾,這些人恐怕一生都難得換一件僧袍,他們常年還受周圍牧民的供養,那些牧民不只是提供羊奶和各種五穀食物,平時還會點燃上好的酥油,像膜拜神佛一樣膜拜他們,所以這些僧眾身上的僧袍都是烏黑髮亮,糊滿了油膩,散發著一種濃烈的油炸穀物和酥油混雜的味道。

    無論是瓦密寺還是納錯兒湖邊修行的僧侶,都屬於真正的密宗,是修行者,同時也是都掌握著一些獨特真元手段的修行者。

    短時間大量調集這麼多密宗修行者過來,很顯然也是出自於對夏巴族的警惕。

    「不要多心。」

    拓跋泓衍面色不變,但是眼底卻悄然流淌出一絲寒意,有種東西叫做心照不宣,哪怕心知肚明,公開說出來,便是不給對方面子,有些不識抬舉。

    他轉過身來,看著那名出聲的夏巴族男子,道:「這些僧眾正好是在達爾般城進行一年一度的辯經大會。」

    他認得這名夏巴族男子,這名在他眼中五短身材的夏巴族男子是夏巴族有名的神箭手夏巴裕,但別說是一名神箭手,哪怕是夏巴族的神念境修行者在他眼裡也不算什麼。

    他此時面色雖然平和,但是心中卻是不斷冷笑,決定哪怕今日和夏巴族談得還算愉快,今後一定要找個機會教訓一下此人。

    「那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夏巴裕皮笑肉不笑。

    事實上黨項絕大多數部族對拓跋氏並沒有任何的好感。

    尤其是在所有非王族的部族眼中,拓跋氏便是黨項最大的吸血蟲。

    夏巴族這些年雖然獲得了驚人的財富,但其中有一部分,卻不可避免的被這些王族收入囊中。

    拓跋泓衍當然不想和夏巴裕這種人物多費口舌,他只是報以微笑,然後微微頷首,在廣場上諸多看客的眼中,這是絕對的風度,就像是默許了對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達爾般城對於整個黨項而言都是貿易之都和文化之都,雖然和南朝和北魏的重城無法相比,但是從接近第二道城牆的門洞時開始,林意也有大開眼界之感。

    大概是因為黨項部族眾多,而且很多部族都有不同的傳承和生活方式的原因,通過第二道城牆的寬闊城門洞,林意可以輕易的看到各種不同風格,對於他而言都帶著些特殊的異域之風的建築物。

    無論是刺矛般尖聳的屋頂,還是圓形穹頂的建築物,抑或是純粹用黃沙泥土和枯草攪拌堆砌成的方型建築物,在這第二道城牆內裡隨處可見。

    這片廣場是用河床裡撈出的卵石夯實形成的碎石地,石頭的縫隙裡早已經被塵土填平,根本沒有不平整感,而第二道城牆之後卻都是堅硬的整塊石地,就像是整座山的表面泥土被全部鏟光了,殘留下的岩面。

    石地在殘酷的氣候侵蝕下都有著不同程度的風化,也並非寸草不生,砂石縫隙裡都生長著低矮的荊棘和一種蓬頭的黃色楊樹。

    不需要刻意清場,隨著夏巴族使團通過第二道城牆的城門口,第二道城牆之後的大片集市區和原本的軍營區都已經只有寥寥的身影。

    拓跋氏當然是有所準備。

    在距離第二道城牆不過一箭之地的一片軍營區,原本佈滿馬糞的地面已經被徹底清理乾淨,撒上了香料和鮮花。

    有數十名身穿素色長袍的女侍者站立在營門兩側,正對著營門的一個巨大的帳篷也是用金色的錦布包裹了起來,在這個帳篷的最頂端,甚至用了大片大片的金箔,此時即便連最後的霞光都消隱,這個帳篷的頂端依舊顯得金晃晃的。

    這個帳篷周圍有一個環形的石階看台。

    看到這樣的佈置,夏姬漣忍不住噗嗤一笑,道:「這是原先看馬戲還是看說書的地方?」

    南朝的看馬戲或是說書,一般都是中間築一高台,或者選一處地底,周圍環形建築看台。但不管是在南朝和北魏,馬戲也好,說書唱曲也好,都是藉以消遣的玩意,那其中演馬戲或是說書唱戲的人,自然也不受權貴看得起,都是下等人搞的把戲而已。

    羅姬漣這句話當然是包含著濃濃的嘲弄之意,恐怕在任何一個見過世面的南朝人眼中,這拓跋氏的佈置簡直是俗不可耐,高雅不起來。

    但她這樣肆無忌憚的評論,卻反而讓所有聽到的拓跋氏的人心中又是一鬆。

    在他們看來,這夏巴族的人越是輕鬆隨意,哪怕越是囂張跋扈,就越是說明對方並不太緊張,恐怕是不會有什麼特別的陰謀。

    作為此地的主人,拓跋氏也並沒有太多人聚集在這片營區周圍,甚至沒有見到多少明顯披甲和手持武器的軍士,不過出現在周圍的人數恐怕也是經過一些考慮的。

    夏巴族使團的所有人一眼掃過,都可以輕易的估計出,這片營區周圍的拓跋氏的人也在五百左右。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7 10:16
平天策 第六百九十二章 針鋒相對

    正對著營門的帳篷門簾是掀開的,帳篷內裡的景像一覽無遺。

    帳篷內裡很空曠,地上鋪著厚厚的灰棕色熊皮。

    灰棕色熊皮上,放置著兩排純金的石盆,石盆裡全部都是流油的肉食。

    此時帳篷內只席地而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四五十歲年紀,臉色黝黑,原本五官就長得十分粗獷,而且臉面上還有不少的刀疤劍痕。

    他一頭亂稻草般的粗|硬短髮就用一根紅色的皮繩緊緊箍在腦門上,他身穿著一件銀色的皮袍,上面的繡紋十分精美,這件皮袍要是穿在拓跋泓衍的身上,拓跋泓衍恐怕又憑空多出幾分英俊瀟灑,但這人卻像個山賊一樣,扯開了衣襟,露出內裡大片的黑色胸毛,此時他手抓著一塊肥羊肉,羊肉上的肉油不斷滴落,有些甚至滴落在他的胸口,凝固成了乳白色的油珠。

    這副模樣,只能用粗蠻來形容。

    「這就是達爾般城的城主,拓跋熊信,拓跋熊信是拓跋氏的大將,有熊王將之稱,拓跋氏的成年禮有獨自獵熊的習俗,按獨自一人獵回來的熊的斤兩來封賞。拓跋熊信成年禮獨自獵熊時,竟然將拓跋氏領地熊山內的熊王獵殺了。這人行軍打仗十分凶殘,而且此人成年之後,還真的馴了不少巨熊,他的這達爾般城中就有不少特殊馴養的巨熊。」

    在此之前,一般都是細封英山對林意解釋一些黨項的風土人情,一些重要人物,但為了避免這城中有人認出細封英山,細封英山是沒有跟隨在這使團之中,而是留在了城外聯軍之中。不過夏巴族此時所有人對林意都是十分尊敬,早就有人看清楚了那人,然後輕聲對著林意說道。

    「夏巴螢,聞名不如見面,果然是厲害。」

    也就在此時,營帳內的拓跋熊信已經發出了如雷般的笑聲,他直接將手中抓著的那塊羊肉往身前的金盆裡一砸,油膩的雙手卻是直接在身上的皮袍上擦了幾下,接著也不起身,大笑著朝著夏巴螢招了招手,「遠道而來,想必路途勞頓,先吃喝些再說。」

    「我遠道而來,可不是為了吃吃喝喝。更何況有十萬大軍再外面等著,你要照顧他們吃喝,恐怕也照顧不過來。」夏巴螢率眾走到這個營帳門口,淡淡一笑,說道。

    這個營帳雖然很龐大,但恐怕最多也只能容納百人,更不可能容納她整個使團。

    「哈哈哈哈。」

    營帳內的拓跋熊信又是一陣放肆的狂笑,他旁若無人的取了一根魚骨針剔起了牙縫裡的肉屑。

    「我剛剛聽到有人竊竊私語,似乎是在說我拓跋氏獵熊的成人禮和我獵熊的事。既然你們知道我拓跋氏的成人禮,就應該知道我們拓跋氏一年一度的分肉節。」

    拓跋熊信一邊剔牙,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們來的巧,今日正是我們拓跋氏一年一度的分肉節。我們拓跋氏源於烏蘭草場,祖先生活困苦,平時難得吃肉,更不用說放開肚子飽餐一頓,只有打了大勝仗,才會犒賞勇士,儘量煮肉,能吃多少吃多少,後來我們成為黨項王族,便有了這分肉節,我們大量煮肉,牢記祖先困苦時,同時吃肉多者,得的賞賜也多。夏巴螢,你既然到了我達爾般城,當然也得和中土的老話一樣,入鄉隨俗,敬重我拓跋氏的禮節和規矩,更何況我們的分肉節,是只對上門的朋友分肉,怎麼,夏巴螢你難道不是作為朋友上門,而是帶著刀兵上門打仗的麼,更何況,偌大的夏巴族,連一個能吃上幾十斤肉的勇士都沒有嗎?」

    「呼延赤!」

    拓跋熊信又是一聲暴喝,卻見一側營帳外空地走出一名赤裸著上身的壯漢,這壯漢渾身的肌肉高高隆起,身上抹了肉油般發亮。

    「我們是主人,他們是客人,你先吃上三十斤肉給他們看看。若是這十萬大軍連個吃上三十斤肉的勇士都沒有,我看也是名不符實,也不用談什麼了。」

    拓跋熊信隨意而呼,雖然此時依舊笑容滿面,不見凶狠之意,但是這些話語出口,卻是囂張得淋漓盡致。

    「吃上幾十斤肉?」

    夏姬漣鄙夷的噗嗤一笑。

    雖然從身邊那些夏巴族人的臉色來看,這拓跋氏的分肉節不是憑空杜撰,而是確有其事,而且似乎在這些拓跋氏的人看來,能吃的越多,便似乎越發顯得厲害。

    只是她一路上可是見慣了林意吃東西,吃上幾十斤肉對於林意而言算什麼。

    林意微微一笑,在他看來,這的確是太過簡單,恐怕多來兩個人也未必是他對手。

    只是拓跋熊信這一開始氣焰逼人發難的態度,卻讓他隱約覺得,哪怕夏巴螢真正帶著誠意來和談,拓跋氏恐怕也會劃下不少規矩,並非是一拍即合,皆大歡喜。

    「我來!」

    只是這些想法才剛剛在他腦海之中一閃而過,一聲冷笑便已經在夏巴螢的身後響起。

    林意等人都是一怔。

    只見出聲和從夏巴螢身後直接走出的,竟是一名黑壯的女子。

    這名女子比起白月露都要矮上一個頭,但腰卻恐怕是白月露三個腰大,看上去粗壯得就像是一個水桶。

    「我夏巴族何須勇士?我就能滅了你。」

    這名水桶般粗壯的女子身前兜著一個黑色的皮裙,這皮裙有諸多口袋,高高鼓起,也不知道里面塞了什麼,這女子的裝束看上去也十分邋遢,頭髮也是亂糟糟的,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伙軍之中的幫廚,或者是餵馬洗馬的女馬伕。

    不過她看上去肥膩的面上卻是一臉凶悍之意,說出的話也是十分凶悍。

    「也不怕你的肥肚皮撐裂了。」

    那呼延赤看到營帳內裡的拓跋熊信饒有興致的點頭,他重重的冷哼一聲,也不多話,大踏步走進營帳,就在一側的金盆旁席地座下,伸手抓入金盆,撈起一塊燙著紅油的烤肉便啃了起來。

    「口氣倒大,也不怕閃了舌頭。」

    這名水桶般粗壯的女子也走了進去,咚的一聲坐地,真像一個裝滿了水的大木桶撞在地上,她一手各抓一塊烤肉,左一口,右一口,每咬在口中的大肉,幾乎只是嚼了兩三嚼就吞入了腹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7 10:16
平天策 第六百九十三章 正巧


    這女子吃肉極快,對面那拓跋氏的壯漢每吃一塊肉,這女子幾乎就已經吃完兩塊,也不過盞茶時間,這女子至少就已經二三十斤肥膩異常的大肉入腹。

    她對面的那拓跋氏壯漢面色越來越為難看,吃肉也越吃越慢,看上去吞嚥都艱難起來,但這名水桶腰矮壯女子反而冷笑一聲,喝道:「吃肉豈能無酒,拿酒來!」

    這營帳之中的確無酒,她大喝聲響起,拓跋氏聚集在這營帳之外的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而且不得內裡的拓跋熊信允許,外面的那些侍者也不知道是否真的給這名女子取酒,但夏巴族的使團之中卻有不少人隨身帶酒,一時間應聲和喝彩聲四起,至少有五六個牛皮酒囊帶著呼嘯的風聲,直接落向盤坐在營帳中的這名女子身前。

    這名女子伸手接住一個,任憑其餘酒囊墜在她身前。

    酒囊和她吃剩的骨頭撞擊,內裡酒液晃蕩作響,她卻是已經直接用嘴一咬,拔出了手中接住的這酒囊塞子,咕咚咕咚,直接就將這一個酒囊之中的酒全部飲盡!

    一時間濃烈的酒香四溢。

    這一囊酒至少有四五斤,而且光是嗅這酒香,就知道是烈酒,光是一口氣灌下這些烈酒便已經足夠令人覺得不可思議,但這名女子卻似乎還不滿足,將喝光的酒囊往身前一砸,隨手又取了一個,咕咚咕咚又是仰頭全部喝光。

    喝光這第二個酒囊之後,她隨手又抓一個酒囊,往對面那拓跋氏壯漢身前一丟,不乏鄙夷的抹了抹嘴,挑眼道:「你也喝上一袋?」

    那名拓跋氏壯漢也是這城中有名的大肚王,但前面吃肉就已經落了下風,現在別說是烈酒,恐怕就算是涼水,再喝四五斤入腹,他恐怕也是腹中翻江倒海根本承受不住。

    此刻看著砸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個牛皮酒囊,他面上青一陣,紅一陣,身體僵住,卻是連話都接不上來。

    「這女子什麼來路?」

    白月露心中一動,其餘人大多只在意此時那名拓跋氏壯漢的面色,她卻敏銳的感應到了那名女子身上此時隱隱蕩漾的真元氣息波動,她瞬間就聯想到了一個奇特的宗門。

    夏巴螢微微一笑,轉過頭看著她,還未來得及說話,營帳之中的拓跋熊信卻又是一陣哈哈哈狂笑,他直接伸手一掃,一股勁力從他的手中湧出,直接將那名女子和拓跋氏壯漢身前的所有金盆,所有酒肉全部吹拂出帳篷。

    一時間,正對著營門的人都是下意識的躲閃,只覺得這些如亂雨橫飛的金盆和酒肉湯汁會迎面砸在身上,但是一陣陣噗噗噗的奇異聲響,所有這些金盆和酒肉全部落在營帳外三尺,而且被怪力全部堆疊在一起,聚攏成一堆。

    「好手段!」

    夏巴族使團之中絕大多數人微微一滯,但有一聲重重的冷哼聲隨即從夏巴螢的身後響起。

    一名黃袍老者伸手一拂,也是憑空湧起一陣黃風,那些金盆紛紛震動,和金盆堆疊在一起的肉塊和骨頭卻是紛紛破碎,如被風捲起的飛雪紛紛揚揚飄灑出去。

    只是轉瞬之間,所有的金盆都是潔淨如洗,上面非但沒有絲毫肉屑和骨屑,連一絲油跡都沒有剩下。

    兩股玄奧的真元氣息波動兀自還在空中飄蕩。

    場間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那種玄之又玄的氣息和強大的真元力量,讓所有在場的修行者都可以輕易確定,無論拓跋熊信還是這名黃袍老者所展現出來的,都是神念境的真元手段。

    神念境的修行者永遠是令人敬畏的存在,即便是在黨項這種重城和夏巴族這種十萬計的大軍之中,神念境的修行者也始終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這名黃袍老者名為車遲凜,他其實是細封氏的供奉,不過之前在黨項並沒有展露什麼鋒芒,這才跟隨林意混在了使團之中。

    此時他和拓跋熊信的手段足以震懾在場很多人,不過在已經見多了強大神念境修行者的林意和原本見多識廣的白月露看來,這兩人的真元力量雖然不俗,但展現出來的真元手段,卻也十分普通。

    相反的是,車遲凜平時並不囂張跋扈,但見多了林意的手段之後,他的信心滿溢,所以現在面對這達爾般城的城主都是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這種氣勢倒是讓營帳內裡的拓跋熊信有些錯愕。

    說實話他從未想過夏巴螢和她這支使團裡的人竟然敢如此氣焰囂張,針鋒相對。

    達爾般城之中的軍力遠不止十萬,而且佈置無數軍械,別說是夏巴螢在城外有十萬大軍,就算有二十萬大軍,他也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至於修行者數量…之前夏巴螢親征,他還不知夏巴螢是要去對付細封氏的時候,就擔心夏巴螢是率軍來攻,將那些苦行僧都調集了過來。哪怕夏巴族的所有供奉都隨軍,此刻達爾般城裡的神念境修行者數量,恐怕要至少超出夏巴族聯軍之中神念境修行者的一倍。

    現在的達爾般城,恐怕是有史以來,防衛最為森嚴,擁有的強大修行者數量也最多的時刻。

    夏巴螢的這個使團在進城時就已經發現了那麼多苦行僧的存在,他現在便是怎麼都想不明白,夏巴螢這些人為什麼還不肯低下頭顱。

    「看來現在可以好好談一談了?」在他沉吟之間,夏巴螢淡淡的笑了起來。

    她朝著前方的營帳走去,走到營帳正中,面對拓跋熊信坐了下來。

    「你想要什麼?」拓跋熊信微微抬頭,他的眉頭微微皺起,說道。

    夏巴螢道:「和我聯軍,滅了細封氏。」

    雖然知道她這是虛言,但當她堅定有力的聲音響起的剎那,使團之中混雜著的細封氏的人還是都忍不住心中一緊。

    拓跋熊信似乎並沒有感覺到意外,他眯著眼睛笑了起來,道:「你應該明白,拓跋氏是王族,細封氏也是王族,黨項之治,便是王族之治,我拓跋氏去滅細封氏,是壞了規矩,壞了自己定的規則。」

    「很簡單,找個理由,讓夏巴族取代細封氏的王族位置。」

    夏巴螢很平淡的說道:「編造故事這種事情,似乎不用我教。」

    拓跋熊信沒有馬上回應她這句話,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越過她的頭頂,看向城外駐軍的方位,緩緩道:「你們夏巴族現在的確有足夠的力量,但是你們應該明白,武力並不能決定一切。」

    夏巴螢笑了起來,道:「正巧我想說的也是這句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5 13:22
第六百九十四章 文鬥

    這句話又讓拓跋熊信端詳了夏巴螢許久。

    “你的確很聰明,但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拓跋熊信看了一眼營帳外玉樹臨風站著的拓跋泓衍,道:“想必拓跋泓衍也是這麼想的,你做的事情我們也很清楚,你仰仗的是吐谷渾的那位將軍和這些西域各國的支持,但你也應該明白,我們拓跋氏和其餘王族不同是因為什麼。”

    “因為你們和北魏的皇族有著相同的血脈?”夏巴螢反而嘲諷的笑了起來,“恕我直言,北魏皇帝自己的龍椅似乎坐得也不算安穩,別說你們有著相同的血脈,恐怕就算是親兄弟,必要的時候也可以互捅一刀。”

    拓跋熊信的眼眉低沉了些。

    夏巴螢淡淡的說道:“對於沙漠裡的旅人而言,最寶貴的就是馬上可以喝到口的水,而不是百里之外的甘泉。更何況百里之外的甘泉可能也已經被敵人下了毒。黨項永遠不是北魏,北魏人不會想著讓黨項如何強大,只有黨項人自己才想讓黨項可以和中土這些王朝有一爭之力。”

    頓了頓之後,道:“而且每個人要關心的是家門口的餓狼,而不是千里之外的獅子。”

    拓跋熊信眉眼不動,面上沒有什麼表情。

    夏巴螢卻是笑了起來,傲然道:“夏爾康城很快就會落在我的手中,細封洪齊已經戰敗,到時候不只黨項通往南朝的邊境全部在我的手中,米擒氏和費聽氏的生死似乎也在我的掌控之中。”

    “那你覺得我們拓跋氏就會視之不理,任由你翻天覆地?”拓跋熊信陰冷的笑笑。

    “你們沒有一口吃掉我們的能力,這是一場拉鋸戰。”

    夏巴螢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在這場拉鋸戰之中,你們首先失去的是和吐古渾以及南朝邊境的聯繫,南朝和北魏正打得不可開交,只要我願意,我隨時可以開放和南朝的邊境,讓南朝的軍隊進入黨項,我想南朝的將領應該也很樂意接收一些黨項的要塞,至於吐古渾一失,你們和北魏的邊貿線路也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中。到後來你們拓跋氏要想戰勝我還是未知之數,但恐怕首先會失去在王族之中遙遙在上的地位。”

    “大言不慚!”

    拓跋熊信還沒有說話,營帳外一名身穿玄色皮甲的拓跋氏將領一聲重重的冷笑,“你們夏巴族憑什麼和我們拉鋸戰,恐怕只要一個月,我們就能直接結束戰役。”

    夏巴螢只是笑了笑,她連看都沒有看這名拓跋氏的將領一眼。

    她這種態度讓這名拓跋氏的將領感到了深深的羞辱,他的喉嚨裡響起了沉悶而憤怒的聲音,但在這名將領說話之前,夏巴螢毫不留情的冷笑起來,“怎麼,難道你還想和我決鬥?我再不濟也是神念境修行者,你呢?”

    這名拓跋氏的將領的面孔瞬間成了豬肝色,他的一口氣憋在喉嚨口出不來。的確,駱駝永遠都沒有對雄獅咆哮的權利,他再怎麼出聲挑釁都是可笑的表現。

    但他雖然一時說不出話來,夏巴螢的這句話卻是讓營帳外響起了一片鼓噪聲。

    拓跋熊信擺了擺手。

    營帳外鼓噪的聲音頓時消失。

    “無論是戰爭還是統治,不只需要武力,還需要足夠的智慧和見地。”他很有深意的看向夏巴螢身後的所有人,道:“一個人聰明和足夠有野心可以帶著一支族群走向昌盛,但同樣一個人的剛愎自用也能讓這個族群迅速的走向滅亡。”

    “我不明白你這句話的意思。”夏巴螢說道。

    “我覺得你是在明知故問。”拓跋熊信伸出手點了點營帳外那些先前鼓噪得最厲害的一批拓跋氏人,“很顯然,他們都覺得,你夏巴族雖然有著做生意和讓人掏錢買些華而不實的東西的本事,但如果絕大多數國度都被捲入戰爭,他們的錢財會因為戰爭瘋狂的燃燒,連那些權貴都要考慮他們的人是否能夠吃得飽飯,他們的戰馬有沒有足夠的糧草時,他們就不會有多餘的錢財去花費在你們夏巴族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上了。其實無論是南朝還是北魏,他們的權貴門閥之中都有所謂的底蘊兩字,我們這些王族都有著各種各樣的底蘊,但是你們夏巴族的底蘊太過淺薄了。我當然不否認你的經商和在族內爭鬥的能力,但戰爭,永遠要看有沒有足夠經驗的軍師團,有沒有足夠多數量的強大軍械和強大修行者。”

    “吐古渾現在的那位國王恐怕也是和你一樣想的。”

    夏巴螢的眼睛眯了起來,她的眼中流淌出濃濃的冷意,“而且是什麼讓你覺得我們夏巴族沒有所謂的底蘊?你們所謂的底蘊,是剛剛的吃肉嗎?”

    聽到吃肉兩個字,營帳外的許多拓跋氏人頓時面色有些難看起來。

    “吃肉可是改變不了戰爭的進程,但經驗和知識就可以。”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響了起來,“據我說知,似乎夏巴族族內連一座像樣的藏經樓都沒有,別說夏巴族的將領沒有經歷過多少戰爭的磨礪,恐怕教導出來的修行者,都沒有多少和別處的修行者交手的經驗。”

    “是麼?”

    這個聲音到似乎讓夏巴螢有些興趣,她轉過身去,看到出聲的是一名拓跋氏的祭司,這是一名披散著長發,身穿著白色祭祀長袍的祭司。

    他的面容很年輕,看上去最多二十七八歲的年紀,他身上的白色麻質長袍上,佈滿了日月星辰的銀色繡紋。

    “其實我們黨項打打殺殺談的太多,但學識卻總是談得太少。”拓跋泓衍在此時出聲,他饒有興致的看著夏巴螢和這名年輕祭司,道:“不妨我們也學學斗。”

    “文鬥?倒是新鮮。”夏巴螢今日原本就不是準備好好談的,所以她此時心中當然是什麼都無所謂,她最好事情鬧得越熱鬧,這裡鬧得越亂越好,所以她頓時哈哈一笑,“不管什麼比試,好像我們夏巴族都沒有什麼好怕的。”

    “那不妨先賭一座小城?”

    那名身穿白色祭祀長袍的祭祀溫和的一笑,對著夏巴螢行了一禮,道:“不如雙方各派數名修行者,讓他們各展真元手段,然後我們各自派一人來認認他們的出身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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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五章 我來

    這名祭司這幾句話一出口,營帳周圍頓時一片嘩然。

    別說是夏巴族使團裡的人,就算是在場絕大多數拓跋氏的人和那些苦行僧,都根本沒有想到這名祭司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過拓跋熊信和拓跋泓衍卻反而是笑眯眯的,似乎這名祭司說的也不過是平日裡討大家高興的小把戲事情。

    “文鬥,賭一座小城?這倒是新鮮。”

    夏巴螢眉頭微微挑起,她看著這名身穿白袍的祭司,又轉頭看向拓跋熊信,道:“不過我們夏巴族也有句老話,許諾口袋裡的肉乾遠比許諾天上的老鷹來得真誠。”

    “這不就是落袋為安,落在自己錢袋子裡的錢才是自己的的意思。”拓跋熊信哈哈一笑,“怎麼,你是擔心即便勝出,這賭約也得不到兌現?”

    夏巴螢搖了搖頭,道:“能夠花在自己身上,而且已經花掉的錢才是自己的。關鍵在於,他所說的話,能夠代表你們拓跋氏?”

    “只是一座小城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

    拓跋熊信似笑非笑的說道:“關鍵在於你敢不敢賭。”

    “既然你都說只是一座小城,不是什麼大事,只要能夠兌現,難道我會不敢?”夏巴螢嘲諷的說道:“哪一座小城?”

    “九音寨如何?”拓跋熊信笑道。

    “你什麼意思!”夏巴螢還未出聲,營帳外不少夏巴族的人卻是已經沉不住氣,紛紛厲喝出聲。

    因為這九音寨原本就是夏巴族領地之中的一座城寨,原本就是夏巴族的城池。

    “先前你親率大軍氣勢洶洶過來,我們哪裡知道你的真正用意,為了防範也好,為了制敵先機也好,我們自然也要乘著你們夏巴族防衛空虛之際做些事情。”拓跋熊信臉上笑容依舊,眼中卻是閃爍出一些凶光,“按照腳程,我的那支黑熊軍到明日日出時,就應該可以進攻九音寨,應該要不了半日,就能拿下九音寨了。”

    “你說什麼!”

    拓跋熊信此言一出,夏巴族使團就頓時炸開了鍋,但夏巴螢面色絲毫不變,只是伸手一舉,她身後的夏巴族使團就頓時雅雀無聲,一片死寂。

    “倒真是我麻痺大意了。”夏巴螢突然笑了起來,看著拓跋熊信,“那你現在的意思?”

    “如果你真想和文祭司賭這個什麼文鬥,只要你贏了,我就馬上讓人傳令,讓我黑熊軍撤軍。”拓跋熊信也笑道:“但若是你輸了,這九音寨本來就是我們要攻下的,自然不能算賭約內容,你再割一座城給我。雷啵寨或者瓦燕寨都可以。”

    聽到他這樣的話語,夏巴螢身後的使團之中頓時響起許多沉重的喘氣聲,很顯然那些夏巴族的人都已怒極,但除了呼吸聲之外,他們依舊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從一開始拓跋熊信和夏巴螢交談到現在,他們所有人都感覺出來,拓跋氏遠比他們想像的要難纏。

    夏巴螢微微抬起頭來,她沒有轉頭去看那名祭司,但卻感覺得出來那名拓跋氏的祭司落在她身上的熾熱目光,她當然不會害怕任何挑戰,但這種一開始對方就挖好的陷阱,要想反而把對方陷落進去,她卻並沒有多少信心。

    然而也就在此時,她的耳廓之中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

    這個聲音來自於林意身旁那個文文靜靜的女子,她對這個女子並沒有多少瞭解,但她從一開始看到這名女子時就有異樣的感受。

    所以她沒有什麼猶豫,微微一笑,看著拓跋熊信說道,“好啊。”

    “有氣魄!”

    拓跋熊信倒是有些意外,他忍不住對著夏巴螢挑了挑拇指,然後看著那名白袍祭司,道:“文祭司,既然這文鬥是你提出來的,那你不妨提議一下規矩?”

    那名白袍祭司頓時對著拓跋熊信行了一禮,接著微笑道:“不如就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數,再加我們黨項最為敬畏的風雨雷電四神靈,雙方一共各出九名修行者來各自施展一種手段,然後我們雙方各出一人,來猜測對方修行者的師門傳承來歷,猜中多者為勝。”

    “這倒也好,金木水火土不只在我們黨項,哪怕是在中土王朝,也是公認形成這天地的基本元氣,至於風雨雷電,一直是我們黨項民眾最敬畏的氣象,在我們黨項的神話故事裡,風雨雷電四神也是備受尊崇。”拓跋泓衍此時出聲,他笑眯眯的看著周圍的那些夏巴族人,“分別以九名修行者用九種不同的真元手段自然是可以令人大開眼界,只是不知你們使團裡不知找不找得出分別能夠使用九種不同手段的九名修行者。”

    拓跋泓衍此言一出,夏巴族使團之中許多人臉色便又是變得更加難看,這話語聽上去似乎客氣,但實則就是諷刺夏巴族恐怕連這樣可以展現不同的九種手段的修行者都未必找得出來。

    這時有擊掌聲響起。

    擊掌的是夏巴螢。

    隨著她的擊掌,夏巴族使團的人臉上難看的神色迅速消失,反而變得冷肅起來。

    她也沒有說任何的話語,一名接著一名修行者從夏巴族使團之中走了出來,這些修行者之間似乎也並沒有多餘的交流,但不多不少,正好九名。

    這九名修行者一走出來,周圍拓跋氏的嘲笑聲也瞬間消失。

    拓跋泓衍臉上的微笑緩緩消失,他點了點頭,周圍人群中也緩緩走出了九名修行者。

    “這邊辨認師門來歷便由我來。”

    那名身穿白衣的祭司又是對著夏巴族的這九名修行者行了一禮,然後看著夏巴螢問道:“不知您這邊?”

    夏巴螢站了起來。

    她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看了林意身側的白月露一眼,白月露便安靜的越眾而出,道:“我來。”

    那白衣祭司便對她也是行了一禮,然後看向週遭所有人,道:“既然人選已定,那賭約完成之前,就請其餘任何人不要出手,也不要以任何方式提醒賭鬥中人。”

    “除了這十人之外,其餘有任何一方任何人插手,便算落敗,如何?”拓跋泓衍也淡淡的說道。

    “好。”

    一個女子聲音響起,只不過這次出聲的並非是夏巴螢,而是白月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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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六章 初鬥

    白衣祭司的眉頭微微挑起。

    白月露在絕大多數時候都足夠沉默平靜,不太引起人的注意,但在以一座城池作為賭注的前提下,這種平靜便往往讓人覺得高深莫測。

    “在下文……”他看著白月露說道。

    但是他才剛剛吐出三個字,就已經被白月露出聲打斷。

    “賭鬥而已,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你也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白月露平靜的看著他,說道。

    “說的是。”

    這名白衣祭司微微一怔,旋即笑了出來,道:“有時候名字還會讓對手知道有用的訊息。”

    “既然賭約是這人提出的,這人恐怕早有準備。”同樣,這名白衣祭司的笑容也讓夏巴族的絕大多數人覺得高深莫測,一名夏巴族的修行者在一名夏巴族的高階將領耳畔輕聲的說道:“她對這南朝女子也沒有什麼瞭解,為什麼敢直接這樣答應,您覺得…這名南朝女子真的勝出嗎?”

    “林意擁有整個劍閣,既然他先行入黨項,只帶了這寥寥數人在身邊,那他身邊的人自然都不是尋常人物。”這名夏巴族高階將領卻是絲毫都不擔心,“更何況這南朝女子既然主動請纓,那便說明,不管怎麼樣,她都想好了對策。”

    那名夏巴族修行者呆了呆,頓時反應過來,這賭鬥的勝負並非是最為關鍵的地方。

    “你看她像誰?”

    這名夏巴族高階將領此時又輕聲道。

    那夏巴族修行者一時有些不明白,轉頭看這名夏巴族高階將領時,他卻發現這名夏巴族高階將領有些感慨的看著夏巴螢。他頓時反應過來,白月露這名南朝女子雖然不像夏巴螢一樣大多數時候氣焰逼人,但他也莫名的覺得,白月露的氣質似乎和夏巴螢有很多相似之處。

    “能給人這樣感覺的,又豈會是普通人。”那名夏巴族高階將領輕聲自語道。

    “那現在就開始?”

    白衣祭司臉上還是流淌著溫和的笑意,但是白月露的高深莫測,卻搞得他心中莫名的忐忑,有種很不好受的感覺,“是你們先開始還是我們先開始?”

    “隨便。”白月露雲淡風輕的說道。

    這名白衣祭司眉頭微挑,他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不悅的神色。

    白月露並沒有顯得無禮,只是對他終究表現得太過輕慢,拓跋氏的祭司在拓跋氏乃至黨項都是極為尊貴的人物,但白月露卻似乎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

    他在心中冷笑起來。

    在他看來,白月露就像是一隻驕傲的孔雀。

    但對於他而言,越是驕傲的孔雀,就越是要肆意的踐踏她的尊嚴,這種蹂躪的過程以及最後這只被拔光羽毛的孔雀恐懼和哀求的樣子,就能夠給他帶來莫大的快感。

    他心中暗自下定決心,等到對付了這支夏巴族聯軍,他一定要將這名南朝女子討要過來,肆意的凌辱一番,到時候將她變成女奴,甚至要賞賜給座下凌辱。

    在此等心境之下,他也不願意和白月露多說,便對著身旁一名矮胖修行者點了點頭,道:“你出手給她看看。”

    這名矮胖修行者身穿尋常布衣,也是普通馬幫的裝扮,五官也是十分尋常,和平常的黨項男子沒有什麼差別,但是他的臉色卻並非是黨項常見的紫黑色,卻是怪異的淡金色,看上去好像抹了金粉一般。

    這名矮胖修行者雙手攏在胸口,聽到這白衣祭司所說,他頓時陰惻惻的一笑,雙手驟然分開。

    他雙手分開時,所有人才赫然發現,他的雙手衣袖卻比一般人的衣袖更為寬大,雙手籠在其中,卻是根本看不到雙手。

    一股若有若無,並不算霸烈的真元氣息圍繞著他的身體往外擴張開來,他臉上的淡金色迅速淡了下去,但是他的雙手衣袖之中,卻是淡金色光芒閃爍,星星點點的凝聚,就像是夏夜裡許多螢火蟲要從他的衣袖之中飛舞出來。

    嗤嗤嗤嗤….

    數十道尖銳的風聲驟然從他的衣袖之中響起,白月露的身前不到七尺處,驟然出現數十根細細的金線。

    這金線並非實質,但是卻閃爍著金鐵般的森寒光芒,給人的感覺,若是落在白月露的身上,白月露瞬間就要被這些金線割得四分五裂。

    白月露依舊平靜而立,她看著這些驟然出現在她身前的金線一動未動,她身側一名夏巴族修行者卻是瞬間重重冷笑一聲,伸手一拍。

    轟的一聲爆響,一道烏黑的流光朝著這些金線一沖,這些金線頓時紛紛破碎,這道流光卻是往前又飛出數尺,接著悄然停頓,抖開十餘個如紡錘般的黑影,然後悄然的隱匿在黑色的光線之中。

    “哦?”

    白衣祭司看著這些如紡錘般迅速消隱的黑影,似有些意外,但接下來卻是微微一笑,看著那名出手的夏巴族修行者,道:“北魏的漠北托甲宗,早在三十年前就聽說已經被滅,想不到竟然還有傳人流傳下來?”

    那名夏巴族修行者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穿夏巴族的赤紅色長袍,原本滿臉冷笑,但是驟然聽到這句話,這名中年男子的臉色驟然一變,煞氣大盛,額頭上的血肉突然扭動,內裡的血脈微微凸起,而且隱隱透出玄鐵色的光芒,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雕刻著詭異花紋的鐵盤要從他的額頭浮現出來。

    看到這名夏巴族修行者額頭浮現的詭異圖案,這名白衣祭司非但沒有感到震驚,反而是心情大好,微微一笑,也不問這名夏巴族修行者對不對,只是轉眼看著白月露,有些戲謔道:“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白月露身上。

    白月露依舊是一副風波不驚的神色,她的目光不急不緩的從那名矮胖修行者的雙袖之中挪開,然後緩緩落在這名矮胖修行者的臉上:“你的雙手之中,是否各自握著一塊玉石?”

    那名矮胖修行者臉色瞬間大變。

    白衣祭司的呼吸一頓,臉上的微笑瞬間僵硬。

    一時間無人說話。

    隔了足有數個呼吸的時間,場外一名拓跋族的將領按捺不住,大聲叫道:“要猜來歷就猜,哪裡有你這樣問人,你若是要問,何不索性直接問人家師門?”

    白月露也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看著那白衣祭司,道:“金風玉露,這宗門的名聲卻不算好。”

    聽到金風玉露這四字,白衣祭司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那名矮胖修行者的雙手卻是微微顫抖起來,身上氣息震盪不堪。

    看著這兩人的臉色,周圍所有夏巴族使團之中人就都明白白月露顯然說對,頓時一陣陣歡呼響起,伴隨著調笑譏諷聲,“怎麼,猜對了還要忍不住殺人滅口不成?”

    “不若索性說說,這宗門的名聲到底怎麼個不好。”

    “金風玉露?”這夏巴族使團之中也不乏見多識廣之人,也瞬間有人記起:“難道是玉泉宗的採花賊?”

    聽到這樣的聲音,白月露不置可否,沒有多說什麼,但人群之中自然有聲音傳了開來,只是片刻,許多人便恍然大悟,看著那名渾身顫抖的矮胖修行者,眼中已經全部都是鄙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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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對或錯

    林意之前倒是也沒有聽過什麼玉泉宗,但他耳尖,這個時候在人群中也是聽清楚了,這玉泉宗是倒是南朝最北端白頭山下的一個宗門。

    這玉泉宗的修行者算是半個陣師,他們可以用一些特殊的玉石篆刻成陣,聚集一些特殊的天地元氣,並能吸引泥土和塵土中的金鐵顆粒,施展特殊的真元手段。

    這玉泉宗的修行者雖然特殊,但他們的功法相傳有著致命缺陷,每修行一段時日,就需要靠採補手段來平衡體內元氣,所以這玉泉宗的修行者都是偷偷擄掠女子採補,這擄掠女子的事情做得多了,自然就敗露,玉泉宗的修行者紛紛逃散,變成了真正的江湖流寇。

    “修煉特殊功法,也未必一定是採花賊。”

    拓跋泓衍聽到夏巴族人嘲諷,也頓時冷笑一聲,“我黨項領地難道還找不出足夠女子自願和上師一起修行?”

    “我只聽說過狗改不了吃屎,哪怕真改了,前面也肯定吃過屎。”羅姬漣不屑的說道。

    她的聲音頓時引起了一陣不懷好意的哄笑。

    拓跋泓衍的臉面頓時有些掛不住了,他看著夏姬漣怒喝道:“你亂說什麼”

    羅姬漣微微一笑,看著他,道:“這裡都是聰明人,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切莫失了風度。”

    拓跋泓衍又是大怒,一時說不出話來,心中卻也是惡念狂生。

    “那這次我們先?”

    白月露卻不再看那名玉泉宗的修行者,轉頭看著自己左側的一名修行者說道。

    這名修行者卻是一副西域異域風情的裝束,頭髮用厚厚的布巾纏著,布巾上串著各色珍珠和寶石,他身上的衣衫也是五光十色。

    他的膚色比南朝和北魏的人都要白,而且鼻子分外高聳,這樣的人若是出現在南朝和北魏,一般都會被統稱為胡人。

    在對待西域各國的人的態度上,南朝的文人墨客一般比起北魏的要更加偏激,很多南朝文士的書裡提及西域各國,大多揮墨寫就的都是濃厚的香料、葡萄乾以及各色毛毯之類,哪怕是這個世上最強的敵人北魏,在很多南朝文人看來也不過是偷師的蠻夷,若是此時這樣一名西域修行者到了建康,恐怕建康城裡的許多人看他也是看著獨特的猴子一般的目光。

    林意看得書多,但也受諸多誤導,真正和夏巴族以及西域聯軍相處之後,才領略到這些國度也都有各自獨特之處,尤其大俱羅似乎偏愛遊歷這西域各國,往南朝和北魏尋常修行者的足跡根本不至的地方去,所以他越發覺得,許多人之所以無法有很高的成就,往往不是因為天賦,而是因為眼光和想法。

    “好。”

    那名西域裝束的修行者對白月露十分尊敬,此時當然不會回絕,只見他點了點頭,雙手也不見多餘的動作,他的衣袖之中卻是如同有活物般悉悉做響,在下一剎那,一條灰影從他的衣袖之中衝出,直往天空中探去。

    林意的目力遠超常人,這灰影突然出現的剎那,他便看清這竟然是一條灰色的麻繩。

    這條麻繩也不過成人拇指般粗細,和尋常的麻繩看起來並無兩樣,但竟然如同活物一般,直直的不斷往天空伸去。

    片刻之間,在場所有人便看清楚了,紛紛驚呼出聲。

    拓跋氏這邊的驚訝呼聲有所壓抑,反而是夏巴族這邊吃驚的聲音十分響亮,顯然是夏巴族這邊絕大多數人也都沒有見過這人的這種手段。

    白月露的面色始終沒有什麼變化,就和站在橋上看風景的女子一般沒有任何區別。

    白衣祭司的臉色卻是陰晴不定,先前看到這條灰繩從這名西域修行者衣袖之中游出時,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但看到這條麻繩沖上天去,他緊蹙的眉頭卻是瞬間放鬆,“通天繩,這是天竺幻宗的真元手段。”

    “你真確定是通天繩?”白月露微微一笑,說道。

    此時那根麻繩筆直上天,已經超過許多人目力的極限,而且是像一根細細的棍子一般矗立不動。

    這畫面越發像天竺幻宗的通天繩,但看著白月露此時的笑意,這白衣祭司心中卻是莫名忐忑,一時不敢接話。

    那名西域裝束的修行者此時輕咳了一聲,這根在他身前筆直不動的麻繩也不見任何異樣,但是麻繩頂端卻是莫名的傳來詭異的罡風呼嘯般的聲音。

    也就一個呼吸之間,天空之中驟然雷鳴,一條明晃晃的閃電,竟是沿著這條麻繩急速的流淌下來。

    這名西域裝束的修行者目光閃動之間,這條閃電在麻繩上驟然炸開,變成一條條跳動的電弧,就如同一條條銀色的蛇在他前方跳躍。

    一片更為響亮的驚呼聲響起。

    這分明是極為罕見的真元控雷電的手段。

    電光照射得白衣祭司的臉上一片雪白,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起來,心中儘是不可置信之感。

    天竺幻宗的通天繩,最多也只是能夠導引天地元氣,讓施展這種手段的修行者能夠汲取更多的天地元氣,卻是不可能有這種激發雷電和操控雷電的手段。

    這名西域修行者看裝束和這根麻繩,是像極了天竺幻宗的修行者,但很顯然卻並不是。

    他之前之所以有信心在這方面和夏巴族賭鬥,一是因為他所在宗門涉獵甚廣,一本萬象法典之中記錄了包羅萬象的各宗門的獨門手段,雖然並無這些獨門手段如何修煉和施展的法門,但用在這種賭鬥之中卻是已經大佔上風,另外一點最重要的原因,是這幾年來拓跋氏原本就已經不斷收刮夏巴族修行者和供奉的來歷,許多夏巴族修行者的來歷,他原本就已經知道。

    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對面這名女子,似乎比他所知的還多,比他更加勝券在握。

    “你還覺得這是天竺幻宗的通天繩嗎?”也就在此時,白月露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名白衣祭司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抬頭,臉上漸漸變得一片冷漠:“既然是猜,便有對錯,你現在是覺得我是對或錯?”

    “繩可以蓄水,以水控電,這不僅是五行之中的真水手段,同時也是你們所說的風雨雷電之中的控雷電手段。”白月露平靜的看著他,“我如此說了,你是否知道正確答案?”

    聽到白月露如此說,那名西域裝束的修行者倒是十分驚訝,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白月露竟然直接就猜出了他的真正來歷。

    與此同時,林意也是心中微微一動,他也想到了這名修行者的師門。

    “是麼?”

    白衣祭司突然笑了笑,搖了搖頭,道:“這似乎並不重要,不如再看看我的手段。”

    他的這句話才剛剛結束,他的身前驟然一聲恐怖的爆鳴,就如同一匹布帛在他的身前驟然撕裂,恐怖的爆鳴聲中,一道異樣的血光如鯊魚的尾鰭一般形狀,突然出現在白月露的身前。

    “什麼意思!”

    夏巴族中許多人頓時叫出聲來。

    所有人都感覺到,這名白衣祭司的力量源源不絕,明顯不像是要展現手段,而是直接對著白月露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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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 詭計

    白月露的面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她眼瞳的深處都沒有任何震驚或是不解的情緒。

    她平靜的注視著這一道血光,體內已經在迅速流轉的真元悄然的湧向足底。

    她的腳下無聲的飄起浮塵。

    在所有人驚呼聲才剛剛響起的剎那,她的身體已經從原地消失,那道帶著恐怖爆鳴聲的血光從她身體的殘影之中穿過。

    一聲尖銳的箭鳴聲幾乎同時響起。

    一道凌厲的箭光如閃電般朝著那名白衣祭司的胸口射去。

    這一道箭光來自於夏巴族的神箭手夏巴裕。

    他此時尚且不明白這名白衣祭司為何敢直接對白月露痛下殺手,但坐以待斃不是任何夏巴族人的風格,所以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射出了這一箭反擊。

    然而也就在這同時,夏巴螢也想明白了什麼,一聲厲嘯從她的口中迸發出來,隨著這聲厲嘯,她的左手揚起,空氣裡一縷寒風驟然被她的真元力量牽引,裹向那道箭光。

    空氣裡響起了浪濤拍擊石壁般的聲音。

    被她牽引的那道寒風和那道箭光相觸的剎那,一圈圈氣浪便圍繞著箭身不斷炸開。

    初時這道寒風似乎毫無和這道箭光抗衡的力量,但只是數分之一呼吸的時間,這道寒風卻變得越來越緊實,就像是無數條透明的琴弦不斷絞在這道箭光上。

    箭光前行的速度越來越慢,然後徹底停頓,奇特的孔雀綠色的箭桿劇烈的震盪著,然後裂解。

    有鼓掌聲響起。

    鼓掌聲太過響亮,甚至壓過了許多夏巴族人憤怒的厲喝聲和吼聲。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拓跋熊信的身上。

    是他在鼓掌。

    他的臉上全是戲謔的笑意。

    “精彩!”

    迎著所有夏巴族人的目光,他看著面色如霜的夏巴螢,微笑道:“難得你在這個時候想到了這個遊戲的規則,否則你們已經輸了。”

    冷汗驟然從手持著弓箭的夏巴裕的額頭上湧出,如活躍的蚯蚓從他的臉上滑落。

    “無恥!卑鄙!”

    一片更為響亮的怒罵聲響起。

    至少有一半的夏巴族使團中人也瞬間想明白了拓跋熊信這句話的意思。

    從一開始,那名白衣祭司所說的規矩便是圈外人不能插手。

    所以哪怕是他真正偷襲白月露,夏巴族這邊除了參與賭鬥的那些修行者,圈外任何人只要對他出手,妨礙他和白月露的賭鬥,那就是破壞了一開始說好的規矩。

    在這一片怒罵聲中,那名白衣祭司卻是含笑道:“按理而言,朝我射上一箭,哪怕被你們自己人攔截,這似乎也算是破壞賭鬥規則,不過我拓跋氏有大量,也懶得和你們爭執。”

    聽著他這樣的話語,周圍頓時響起更多惡毒的咒罵聲。

    “兵不厭詐,更何況規矩就是規矩。”

    拓跋泓衍的冷笑聲也響了起來,“怎麼,都說夏巴族最為守信,難道這傳言都是放屁不成?”

    夏巴螢沒有去理會他和那名白衣祭司的話語,這場比鬥的勝負對於她的真正目的而言顯得並不重要,但她很想看看這樣的比鬥勝出之後,拓跋氏的人還會有什麼花招。

    而且她十分清楚,恐怕此時林意也是和自己一樣的想法,藉著這些比鬥除去拓跋氏的一部分力量之外,同時或許有機會找出場間那些最具威脅的修行者。

    “我倒是無所謂。”

    她清亮的聲音響起。

    隨著她剛剛揚起的左手的落下,所有的怒罵聲消失,她身後所有夏巴族使團中人全部沉默下來。

    “我倒是擔心你們到時候會不會後悔,或者到時氣急敗壞,失了風度。”

    拓跋熊信笑了笑。

    他並不懷疑夏巴螢的能力,他也並不懷疑夏巴螢身邊這些人的實力,相反,從一開始,夏巴螢身邊的這些人展現出來的實力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期。

    只是再狡猾的狐狸在落入了優秀的獵人預設好的陷阱之後,也幾乎不可能從獵人的手中逃脫。

    他當然不會覺得自己會輸。

    拓跋泓衍也和他一樣笑了起來。

    白衣祭司也笑了起來。

    幾乎同時,這名白衣祭司輕聲的對著身邊那些修行者說道:“這名女子要留活口。”

    他此時會說留白月露活口,自然也是有信心殺死白月露和白月露身邊的那些修行者。

    只是讓他不能理解,或者是讓他更不愉快的是,直到此時,他對面不遠處的白月露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平靜模樣。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能夠知道這麼多,可惜的是,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想明白。”他看著白月露,忍不住說道。

    白月露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突然笑了起來,“從一開始,我也沒有想到要真正靠見知獲勝。”

    “什麼意思?”

    白衣祭司呼吸一頓,他面上的肌膚有些微僵,不知為何,他的心中升騰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若是你無法好好的站著和我猜測這些人的來歷,我自然是最終的獲勝者。”白月露收斂了笑意,認真的看著他,說道:“從一開始,我所想的,也是尋找機會將你擊倒,只可惜我沒有想到,即便是在見識上,你也似乎並不是我的對手,而且你也沒有足夠的耐心,我原以為你就算會和我想在一處,至少也要在四五人之後,覺得光憑見識不可能獲勝之後才動武。”

    “哈哈哈哈….”

    突然有異常響亮的大笑聲響起。

    縱聲大笑的是夏巴螢。

    不知為何,當白月露這些話出口時,她不僅更加佩服白月露,而且她已經確定白月露能夠獲得勝利。

    所有拓跋氏的人臉色都陰沉了下來,所有人都感到了莫名的凶險。

    “動手!”

    白衣祭司微微垂頭,一聲厲喝。

    噗噗噗噗……

    他身側那九名拓跋氏的修行者身上同時響起了詭異的炸響。

    無數道黑色的氣流帶著濃厚的金屬氣息飛舞而出。

    一片驚呼聲炸響。

    鉛塵!

    無數道鉛塵如飛舞的黑蟒在空中瘋狂亂舞,急劇的擴散。

    這算是徹底的兩敗俱傷的手段,這些拓跋氏的修行者身上,竟然藏匿了大量的鉛粉。

    任何正規軍的軍士和任何修行者都十分清楚,鉛粉是修行者的天敵,濃郁到一定程度的鉛塵能夠徹底阻隔真元和天地元氣的溝通和結合,能夠阻隔和消弭修行者真元的流動。

    這些拓跋氏的修行者,此時迸發出大量鉛塵,竟是要讓籠罩其中的所有人都根本不能施展任何真元手段,甚至根本無法呼吸。

    修行者失去真元,是極為可怕的事情。

    刷!刷!刷!

    三道雪亮的刀光湧起。

    三名拓跋氏修行者同時抽刀,朝著前方衝去。

    這三名拓跋氏修行者此時也根本不能動用真元,然而他們的動作依舊比敏捷的獵豹還要快!

    “這些無恥之徒!”

    夏巴族使團之中,頓時又有許多人叫罵出聲。

    很顯然,這些人在修行者中也是武技超高的異類。

    即便失去了真元,他們也相當於是特別強大的武者。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5 13:23
第六百九十九章 殘酷殺戮

    林意腳步微動,然而這也只是他身體下意識的反應,這並不意味著他此時想要出手來幫白月露。

    若論信心,恐怕沒有人比他對白月露更有信心。

    在眉山之中,他和元燕並肩戰鬥過,在南朝所有那些權貴的子女之中,他接觸過的所有人,陳寶菀已經無疑是最堅毅果敢的人之一。

    然而平心而論,元燕更勝之。

    元燕的身上,有種經驗換來的狠辣氣質。

    白月露給任何人的感覺都十分平和,然而在鐘離的那些戰鬥裡,林意十分清楚這些平和的真正來源。

    恐怕很多人已經認為十分殘酷的戰鬥場面,對於白月露而言習以為常。

    她所經歷的殘酷,恐怕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所以元燕和白月露相比,他覺得白月露更勝。

    因為白月露更有經驗。

    數名瞬間被鉛塵籠罩的夏巴族修行者憤怒的厲吼起來,他們第一時間動步,躍向白月露的身前。

    “你們退!”

    然而就在此時,讓他們根本沒有想到的是,他們聽到了白月露平靜的聲音傳入了他們的耳廓。

    他們的身體還在前行,只是他們已經落在了白月露之後。

    他們十分震撼的發現一個事實,即便同樣不可能動用真元,白月露的速度遠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快。

    一聲如擊重革的沉悶巨響。

    一聲極為痛苦的嚎叫!

    衝在最前的那三名持刀的拓跋氏修行者連白月露的動作都沒有看清楚,最左側的一名修行者的整個身體已經往後弓起,變成了一隻痛苦的蝦米。

    真元在此時無用,然而修行者的感知在此時依舊發揮著作用。

    和這名痛苦的在地上彈跳而起的修行者最近的兩名持刀修行者心中湧起無比凜冽的寒意。

    那只是一個拳頭。

    讓他們此時無比驚恐的,並不只是白月露這一拳裡蘊含著的超乎了他們想像的力量,更多的在於,這一拳無比精準的砸在這名修行者腹部最脆弱,最能讓他感到痛苦的部位。

    這簡單乾淨的一拳裡,蘊含著分外的冷靜、殘酷,甚至一種完美的味道。

    在接下來的一剎那裡,他們的身體被更多的恐懼佔據,就連身體都僵硬起來。

    白月露接住了那名修行者的刀。

    在這名修行者痛苦的弓起身體嚎叫的剎那,白月露的另外一隻手已經抓住了他的刀柄,奪過了這人手中的刀。

    這是一把長刀,比起南朝和北魏的制式長刀還要長出一尺。

    然而白月露在握住這柄刀的剎那,卻就像是在用一柄靈巧的匕首一般,直接將刀尖捅進了這名修行者的肚子。

    她左手持刀,只是刺入兩寸。

    然而刺入這名修行者腹部的刀尖已經足以破壞他體內的重要臟器。

    在痛苦的嚎叫聲厲,這名修行者弓著的身體都還沒有任何的變化,然而他渾身的力量和生命力,卻隨著從他身體裡抽出的這一截刀尖而急劇的流失。

    白月露抽刀就朝著那兩名因為恐懼而身體有些僵硬的修行者砍了過去。

    這兩名修行者都是用刀的大家,在無法使用真元手段的情形之下,他們也有信心殺死對面的許多人,然而他們斬向白月露的兩刀卻同時空了。

    喀嚓喀嚓兩聲清脆的裂響幾乎連成了一聲。

    白月露貼著一道刀光翻滾了過去。

    她手中的刀斬斷了這名修行者的雙腳,然後往上,將另外那名修行者持刀的右臂輕易的切斷。

    這兩名修行者一個茫然的看向自己的腳,一個茫然的看向自己飛起的手臂,他們這一剎那除了恐懼之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感受到痛苦。

    場外正在喧囂的人群驟然一靜。

    不管是拓跋氏的人,還是夏巴族聯軍之中的絕大多數人,此刻心中都生出凜冽的寒意。

    這種砍殺的手段太過乾脆利落,似乎不花費半分多餘的力氣。

    這種刀法似乎沒有任何精妙的招數,但卻是最實用的殺人刀法。

    白月露依舊提著刀,她沒有去管這三名修行者,她斜斜的從這三名修行者的右側掠了過去,她的身影在濃厚的鉛塵之中,敏捷得就像是順流而下的游魚。

    看著這樣的身影,她身後夏巴族的那九名修行者已經徹底停頓了下來,眼瞳的深處流淌著深深的敬畏,而他們的對面,數息之前還志得意滿的白衣祭司眼睛裡已經充滿深深的恐懼。

    這種恐懼甚至讓他無法再保持一貫的優雅風度。

    “攔住她!”

    他瘋狂的往後退去,伸手將兩名呆滯在自己身側的修行者往他身前推去。

    他身前的這些修行者雖然恐懼,但僅存的榮譽感還是讓他們大叫著衝了上去。

    白月露的身影毫無停留的衝向這些修行者。

    在濃厚的鉛塵籠罩下,所有人都看不清她的面目,但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到她分外的專注。

    她不斷的揮刀朝著身前砍去,每一刀都會砍倒一名修行者。

    她的刀光和腳步的落點有著奇妙的節奏,竟然讓人在殘酷之中產生一種美感。

    看著眼前的這幕,林意的眼中升騰起感慨的神色。

    他當然也是刀法的大家,但白月露這種刀法,幾乎是生死之間**的直覺反應,即便是刀法遠超他的刀客,在和白月露戰鬥時,恐怕最多也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白衣祭司驚恐的尖叫起來。

    他見過很多殺戮,但從來沒有見過修行者在他的身前倒下的這麼快。

    驚恐的尖叫和喘息,讓大量的鉛塵湧入了他的鼻腔和喉嚨,他頓時劇烈的咳嗽起來。

    沒有人能夠在劇烈咳嗽的時候還能跑得更快。

    然而也就在此時,更多的鉛塵湧入了他的口鼻之中。

    白月露已經到了他的身後不遠處,在他轉頭的剎那,白月露的刀往前拍出,帶動大量的鉛塵,如同浪花一般拍擊在他的臉面。

    這名白衣祭司的臉原本很白,然而此時就如同有一蓬烏雲在他臉上炸開,遮住了他無比驚恐的表情。

    白月露如風般繼續前行,刀光往前繼續刺出。

    在這名白衣祭司想要強行閉住口鼻屏息的剎那,冰冷的刀尖直接捅進了他的口中,刺入了他的喉嚨。

    一股可怕的模糊不清的聲音從這名白衣祭司的口中隨著鮮血湧出。

    這名白衣祭司的雙手朝著自己的嘴巴捂去,但是等不到他握住刀身,他的身體已經失去了力氣,朝著前方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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