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聊齋求道 作者:煮水餃(連載中)

 
Babcorn 2018-4-17 20:50: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74293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4
第十章 赴青樓

  女子聲音絕冷,似鐘磬,潺潺如溪流,聽之令人神悅。

  但是落在余道耳中,噁心過發情野貓。

  那青年道士聽見女修士說的,停下腳步,將目光轉向余道,問:“怎麼?”

  女修士指著余道,說:“這是同輩中人,需要探查一番。”青年道士聽見師妹的話,眉頭一皺,他運轉體內的法力一感應,赫然發現面前這少年是煉氣士。

  “卻是我疏忽了。”青年道士邁步走向余道。

  余道這時後脊背發涼,身子都忍不住要顫抖起來,但是他忍住了。見到兩人向自己走過來,余道伸手打了一個哈欠,搖手問:“二位何事?”

  青年見他慵懶模樣,微微一笑,說:“道友,在下青羊宮流雲子,本門正在追尋一人,卻是唐突了。”

  流雲子說了一句,也不待余道回答,直接單手掐訣,一道流光向著余道甩過去。

  余道見這道流光,當即心頭一跳,右手拍向腰間葫蘆。可是對方施法迅速,他的手掌剛剛落到葫蘆上,對方法術就已經籠罩他全身。

  “嗯?”感覺身體沒有什麼異樣,余道手按著吞陰葫,不知道該不該放出黑光禦敵。

  “不是這人。”青年道士轉身對女修士說。

  女修士正皺眉看著余道,她的雙手藏在袖兜之中,一看就是在提防余道。聽見師兄的話,她點點頭,然後向外離去。

  見到師妹離去,青年道士也腳步一點,消失在原地。兩人從施法到離開,沒有再和余道言語一句。

  等兩人離去,余道還有些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旁邊的店家和小兒試探著問:“這位仙人,那兩位仙人已經離去。”

  余道回過神,鬱悶喝道:“知了知了,聒噪!”然後轉身向房間內走去。

  店家和小二已經從剛才的話中猜出余道的身份,自然是不敢造次,唯唯諾諾的看著余道走進了房門。

  一進房門,方才的懵懂之色徹底消失,余道的臉色陰沉至極。他看著自己的手掌,暗道。

  “力不如人,又該如何?”

  不過好歹危機度過了,余道心神一鬆。他在心中想著:“不能再待在這裡,否則很可能會再度來人,到時候就不一定有好運氣了。”

  這個想法一出現,余道立刻收拾好東西,將道袍穿上,然後出了房門。此時客棧中的人都出來了,整樓整樓的嘈雜,諸多小二和管事都在忙碌著安撫客人。

  余道瞅見空隙,溜到馬房,將老驢牽了出來。然後乘著夜色向遠處離去。

  騷亂的地方是東門和西門,當然還有錦官城的正中心,余道呆的這片區域卻是還好。但是街道上面也佈滿了兵卒,巡城的騎兵奔行在街道上,轟隆隆作響。

  這些兵卒還不值得余道擔心,避不開對方,他也可以讓葫蘆將對方一口吞下。余道擔心的是青羊宮之人,對方或許在城中、城外布下了埋伏,一旦有人偷出錦官城,立刻就是自投羅網。

  所以今天晚上余道是不打算出城了,等避過這一陣再說。舊客棧他不準備回,這個時候也無法投宿新的客棧。

  如此說來,這容身的地方是一個難題。但是余道騎在老驢上,並沒有擔心這個問題。

  老驢馱著他走了數百步,轉過一個彎,出現在一條街道前。

  立刻,燈火通明的場景就進入余道眼睛裡面。他面前有一整條街都是亮的,這亮光不是火起動亂的那種亮光,而是熱鬧繁華的亮光。

  在這古典的社會,又有什麼產業是通宵達旦經營的呢?止有二三種而已。

  細細聽去,余道耳邊出現了淺斟低唱、絲竹樂舞之聲,當然,還有低吟淺叫。

  小道士嫩臉微微一紅,他騎著毛驢,慢悠悠的向紅燈街走去。

  余道忽然發現,不只他一個人在向紅燈街走去。街道兩旁搖搖晃晃著行人,不遠處的客棧內還有人出來,看樣子目標也是這裡。

  他在驢上思索一下,頓時就清楚了。今天晚上發生了騷亂,很多人都被驚醒,雖然有官府及時通報安撫,讓這片區域的人安下心來,但是大家已經是睡不著。

  一些有條件,就在附近的,自然是結伴向這裡奔過來。這樣對余道也好,顯得他不突兀。

  余道牽著老驢,走到樓最高、燈最亮的一家青樓前面,他仰著頭,望那雕花繪梁的建築,立刻就有人走上來,準備接過他手中的黑驢。

  來人雖然是侍者,但是和客棧的店小二不同,頭上戴著皂帽,衣物整潔,青皮布鞋,無須,身上還有一股女子脂粉的香味,年紀二十歲許。

  “這應該就是龜公。”余道若有所思。

  龜公慇勤說:“喲!原來是小道爺,快請進,您的寶驢我會照料好的。”

  雖然余道穿了道袍,年紀也小,約莫不過十六七歲,但是青樓的人並沒有狗眼看人低。不僅有龜公牽驢,還有老鴇擁簇著他向樓內走去。

  這實在是青樓的人眼尖,余道身上穿的雖然是道袍,但是布料精緻細膩,明顯就不是粗布短褐,而且他一身的細皮嫩肉,雙指修長無繭,非是平常人家和普通道觀養得起的。

  進了青樓,一陣香粉味撲面而來,余道第一次進這種地方,也有些愣神,但是他並沒有出現什麼醜態,只是好奇罷了。

  老鴇注意到他的神態,嗲聲嗲氣的介紹到:“這位道爺,奴家花鼓樓可是有諸多的絕色佳人,就是不知您喜歡哪一款了。”

  “是清純可人、還是體態婀娜、是氣質冷傲、還是多才多藝……亦或,風韻猶存呢……”老鴇說著,說到最後一個詞時,尾音拖長,眼角流波的看著余道。

  老鴇在青樓待久了,知道部分少年郎就喜歡熟透了的女郎,她帶著余道轉悠了一圈,見到對方不為所動,心中就猜測這小道士沒準就好這一口。

  她自個三十幾許,雖不是美豔動人,但也別有一番風味,所以這下毛遂自薦起來。

  但是余道聽見她的話,只是好奇看了她一眼,然後兀自四顧。突然,余道伸手一指,問:“那是何物?”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4
第十一章 太陰正法

  熟女郎順著他目光看去,倚著余道的手臂,將酥胸蹭上,膩聲道:“小道爺~那是奴家花鼓樓之花鼓台,每夜有美人赤足而上,擇選恩客。”

  “台下之人各憑手段,若是兩情相悅,則與之歡好,不收分文。”

  聽見熟女郎這樣說,余道眼睛一亮,沒想到此世青樓產業竟然如此發達,還有這番調調。他望著花鼓樓,心道:“我是來此避禍的,卻是不想真個在女人身上失了童身。”

  “可是進這青樓若是不同流合污,也是非常怪異,這個花鼓台不錯,可以坐坐。”

  余道定下心思,這花鼓台恰好可以滿足他的好奇,也不至於讓他真個陷下去。他當即就說:“進這台中,需要耗銀多少?”

  熟女郎聽見他的話,嬌聲一笑,酥肉顫動著,用指尖點余道的胸口,說:“道爺可真個是慧眼如炬,這花鼓台上的姐妹雖是不收人銀錢,但是這花鼓台下的空位,卻需要銀錢來添置。”

  “不多,十銀一位。”說罷,熟女郎眼巴巴的望著余道。

  此世的銀錢雖然和余道前世古代不同,但是這十兩銀子,起碼也夠中等人家生活小半年了。

  “嘿,真是不貴呢。”余道又不是天生就是修士,他以前就是個孤兒,生活拮据的很,自然知道銀價幾何。

  熟女郎聽見余道的話,也不反駁,只是抱著他的手臂,身姿搖動,媚笑如花。

  “道爺,您要知道,這能上花鼓台的姐妹,可都是花鼓樓的招牌,平常百兩銀子才可一近呢!”

  “十兩銀子,可是佔了大便宜。”熟女郎半個身子依在余道手上,香氣濃郁,她媚眼如絲,又嬌滴滴吐氣說。

  “道爺,要不……您選奴家吧,奴家不僅不收您銀錢,還給您包一個大紅包。”她眼眸水霧,看著余道移不開目光。

  余道嘴角一抽,沒想到他自個被人給看上了。

  熟女郎越看余道,越覺得這小道士清秀俊俏,特別是那目光,純淨的就像一泓秋水,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若是在床上調動教育起來,應是很有滋味!

  她趴在余道身上,絲聲顫動,顯然已是情動,否則也不願做這賠本買賣。

  余道默默地扒開熟女郎手,將一錠銀子塞入她手中,說:“有酒水沒,給我上點。”

  熟女郎伺候余道就坐後,只得依依不捨、幽怨得離去。

  余道進了花鼓台,四處一望,發現這青樓確實是高檔,難怪可以一洞值百兩,真是鑲了銀。

  花鼓台建在水池中,由紅木搭建,上有樓閣臨窗,紗簾圍繞,中有玉石修葺,金銀鑲嵌,兩旁伴著絲竹鼓樂,舞女當枝葉。

  余道此時就在下方,周圍的按幾彷彿凌空,離水面寸許。他跪坐在軟墊上,如以前的士大夫公卿一般。

  不多時,周圍有絲竹聲響起,席間彷彿化作了竹林。

  余道張頭看了一下,見到周圍坐的都是錦衣紈袴之輩,一個個跪坐著,彷彿是正人君子,有人見他望過來,還點頭淺笑,如是相識。

  余道有些瞠目結舌。

  這弄得、、好像大家並不是在逛窯子耶!

  見到大家都裝高雅,余道索性也“入鄉隨俗”,跪坐著眯起眼睛,好像打起了瞌睡。

  他這是潛下心神,準備檢查一下自己腦子裡面出現的東西。當時在心竅空間中將青玉符錢崩開後,符錢並沒有釋放出法力,而是進入他腦中,結成了靈文。

  現在想來,應該是符錢本身的問題。余道看著腦中的靈文,眼皮子突然跳動了一下。

  “《太陰正法》!這是何物?”余道的大腦一下矇住。

  好半天后他才反映過來,余道粗略的瀏覽了一遍道法,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抖。

  原來出現在他腦中的,是一篇幾乎可以直通大道的道法!

  這道法是旁門一位奇人創立的,他博取眾家之長,改立法訣,創造出了這一門道法,最終丹成二品,有長生之機。

  丹成境界是煉氣的第七層,分為上三品,中三品,和下三品。唯有上三品可以成就元神,而中三品只可晉級三災,下三品則是能借助外物成就,但是潛力已經耗盡。

  丹成上三品,是道宗玄門裡面的真傳弟子才能辦到的事情。因為即便是大宗門,門內的道法也不全是能直通大道、修出元神的大道法訣。

  能否擁有大道法訣,就是區分旁門與否的關鍵。一些旁門高人雖然證就了元神,但是都是機緣巧合,並不能傳下元神修煉之法,所以其下宗門依舊是旁門。

  這正是諸多旁門旋起旋滅的原因。

  余道那個便宜師尊就是出身於旁門,門內沒有修煉元神的法訣。想來他這次出來,就是在尋找成就元神的方法,企圖丹成上三品。

  “不知我這師尊是從哪裡知道的,這符錢裡面竟然藏了法訣。”余道在心中暗思,“恐怕那青羊宮的人也不知道,只以為這符錢是丹錢,珍貴無比,也幸好他們沒有使用過。”

  余道再細細打量腦海中的法訣,頓時心生明悟,“原來這所謂的《太陰正法》是一篇煉製殭屍的法訣,難怪如此。”

  他那個便宜師尊就是煉屍起家的,連帶著他的第一手技術也是煉製屍體。

  “創立出這門法訣的大能,或許就是我的一個便宜師祖。”余道心想。

  他沒有觀看法訣的真正內容,這種東西要焚香沐浴,心靜之後才能研讀,現在不是時候。余道將裡面的一絲神念吸收掉,盡數瞭解了這一法訣的來頭。

  他忽然輕輕一嘆:“我這師祖可謂是驚才豔豔,命途多舛。”原來余道在吸收掉神念之後,發現自己這師祖早已經灰飛煙滅,或許連轉世輪迴的機會都沒有。

  若是按師祖的推演,繼續完善這一方法訣,確實是可以直通大道。但是他這法訣對資源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特別是其中名為本命屍,實則是道侶的存在。

  一個人修道,就要負擔數個人的資糧。剛開始還好,越到後面,壓力越大。

  師祖就因為這樣,不得不到處搜刮資源,導致被各大宗門圍剿,最終化為灰灰。而且這法訣是他之後推演出來的,所以他在煉氣的頭三個層次,基礎打的並不牢固,最終只能丹成二品。

  若是師祖一開始就把基礎打得牢,極有可能丹成一品,直指大道!這樣一來,即便被圍剿,他也可以逃出生天。

  余道一時怦然心動,“師祖基礎不牢都能丹成二品,我若修行,是否該丹成一品!”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5
第十二章 妖女妙妙(上)

  余道凝神看著自己腦中的靈文,神念被吸收之後,靈文並不多,整篇道法不過五千字。但是這些靈文奇妙無比,懸浮在他腦中,有著幫助他參悟之能。

  《太陰正法》一共有七層修煉之法,從胎動,至入竅,至感應,至凝煞,至煉罡,至歸一,至丹成,一直可以修煉到練氣七層,結成長生種子。

  這篇道法或許比不過玄門道宗裡面的真傳法訣,但也是一部幾乎能直指大道的法訣。

  須知那些個旁門散修,能有凝煞煉罡之術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丹成秘訣,這是能欺師滅祖的大寶。

  《太陰正法》雖然沒有後兩層功法,但是余道在吸收師祖神念後,已經清楚功法的推演方向,若是他能夠修煉到丹成境界,結丹上三品,未必不能將後面的功法推演出來。

  若是不能,那他還需要後面的功法幹什麼。

  余道在心中默念:“若是我證得長生,必然傳下一方道統,奉你為師。”

  “若是你魂魄尚存,我定會渡你入道,傳你法訣。”

  幾番思索,余道心胸激昂,感慨萬千,只覺自己道途轟開,前途無量。好在他心性堅韌,硬生生壓住了心中的喜悅,讓自己恢復平靜。

  他睜開眼睛,在心中嘆息:“可憐我那便宜師尊。”

  一時兀自唸到:“年年歲歲壓金線,為他人做嫁衣裳。”

  兩句感慨唸完,余道突然發現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他疑惑的抬頭,就見到有人淺笑著看他。

  “你這小道士,年紀雖小,卻感慨許多。”

  來人肌膚如玉,言笑晏晏,臉頰兩個小漩渦,看上去俏皮可愛。她戴著兩雙金鐲,繫著小鈴鐺,纏於腳腕,赤腳踩在台上,彷彿精靈般帶著銀鈴聲。

  “嗯?”

  眼前女子雖然驚豔,讓余道心神一晃,但他也是求道之人,自不會出現什麼醜態。他反而眉頭一皺,有些好奇這女人什麼來頭,竟然搭話於他。

  “苗仙子竟然也登台!”

  “她主動和那個傢伙說話!”

  “終於得見苗仙子!”……

  余道身邊一時響起許多驚嘆之語,他轉頭四顧,立馬就發現其他人都緊緊地盯著自己面前女子。一個個眼睛發亮,好像看到了絕世珍寶,價值連城。

  “喂!你這小道士,發什麼呆啊!”女子見到余道轉頭不看她,伸手在余道面前搖晃,嗔怪著說。

  “原來是花鼓台上的姑娘。”余道反應過來,他看著女子,心道。

  “是妓女。”

  女子正看著余道,發現了他眼睛中的一鬆一懈,再看他肆無忌憚的打量著自己全身,立馬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笑吟吟的望著余道:“你這小道士,年紀不大,怎的不在道觀中打坐修行,反而跑到了這麼個地方尋花訪柳。”

  余道聽見她的話,知道對方話中暗藏機鋒,正諷刺自己。他眯著眼睛,心想:“卻是我失態了,不過這女人怎麼回事,一點職業素養都沒有。”

  他望著被喚作苗仙子的女郎,笑聲道:“姐姐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怎麼也在這種地方?”

  兩旁的客人本是羨慕的望著余道,等聽清楚他們的談話內容,頓時一個個面容古怪起來,還有部分則是心中暗喜。

  “這小道士如此不識情趣,卻是浪費了苗仙子這番美意。”

  立刻有人正襟危坐,在一旁呵斥:“你這道士,怎能如此和苗仙子說話,你家長輩未教你禮儀嗎?”

  有人作風流姿態,輕搖摺扇道:“苗仙子,這廝無禮,不如來我們這裡談論詩詞,結交詞友。”

  余道聽見旁人談論自己,也不惱,他低下頭,準備繼續琢磨腦中的《太陰正法》,好明白其中的諸多禁忌。

  苗仙子站在余道身前,準備看這小道士如何應對這場面,卻發現小道士低下頭後,理都不理周圍的人,也視她為無物。

  被人無視,苗仙子頓時銀牙小咬,心中著實升起一股惱怒。她蹲下身子,仰頭望著余道的臉頰。

  余道此時正眯著眼睛,心道:“這人怎麼還不走。”

  突然,女子一把抓住余道的手腕,扯著他就往台上走。余道猛地睜開眼睛,皺眉看著面前女郎。

  “這是何意?”

  此時四周突然響起哀嚎聲,“天吶!苗仙子竟然帶人登台了!”

  “這小道士著實幸運!”

  “原來苗仙子好這一口……”有人若有所思。

  女郎抓著余道的手腕,不松手,抓著他就往花鼓台上的閣樓走去,那裡是供客人休息的地方。

  余道從四周人的反應中猜出了情況,他心想:“這時合該有人站出來,大聲呵斥我,然後將女郎從我手中奪走。”、

  “我也能趁機脫離這醃髒事。”

  可是一直等到余道被牽扯著登上了閣樓,下方的那些人都只是羨慕、嫉妒、可惜的望著兩人,絲毫沒有要站出來的想法。

  余道一時瞠目結舌:“這年頭,嫖客的素質都這麼好?”他呆呆的被女郎牽進了一間閨房。

  閨房佈置妥當,有珠簾輕紗,焚香素琴,內裡並無多少脂粉香味,反而有著一股清香。好像真個是大家閨秀的居所,而不是做買賣的地方。

  既來之則安之,余道心道:“進來逛逛也好,也算不白費銀兩。”

  那女郎拉著余道的手,將他牽進閨房後,直接將他甩開,兀自合上房門。此時余道在房間裡面小步轉悠。

  突然,他背後的人笑吟吟說:“你這小道士,和城中騷亂到底有什麼關係?”

  轟!余道悚然一驚,心臟都差點跳出來。好在他背對著女郎,神態繃住了。

  余道強壓著心中的慌意,他疑惑的說:“什麼?”裝作沒有聽懂,又問:“不知姐姐帶我來這裡,是何意?”言語間帶著戲謔,企圖轉移注意。

  他驟然感受背後出現風聲,下意識就要出手,但是咬著牙忍住了。

  女郎突然跳到余道面前,眼神古怪的看著他,嘀咕著:“你這小道士,裝的還挺像。”

  “若不是姑奶奶聞到你身上這股味道,恐怕還真讓你給矇騙過去了。”

  余道強自歡笑,他盯著面前女郎看,心中頓時生出不妙。這女人肌膚晶瑩,眼眸中彷彿藏著亮光,而且她動作輕快,言語放肆,平常凡女哪有這種姿態。

  他訕笑著:“前輩,您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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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妖女妙妙(中)

  女郎聽見余道的話,反而眼睛一亮,她湊近一步,笑著說:“你這小道士臉皮真厚,我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還強裝不知。”

  她直接伸出手,余道想要後退,但是被這女郎抓住臂膀,力大,後退不了半步。

  女郎指若蔥根,她單手撫摸著余道的臉頰,感嘆著:“臉皮這般細嫩,著實讓我詫異。”說著話,她又捏了捏,將余道的臉捏成包子,然後兀自在那裡偷笑。

  余道心中汗顏,“妖女!沒想到剛出狼窩,又入虎穴,而且還是一隻母老虎。”

  他感受不到面前這人的境界,很明顯這人比他高了不只一個層次。余道只得哭喪著臉,說:“好姐姐,你放過我吧。”

  “小道再也不敢放肆了,你就原諒我之前的那些話吧~”嘴巴被扯斜,說話聲都變了形。

  但是女郎沒有理會他的求饒,而是揉著他的臉,自顧自的說:“讓我來猜猜。”

  “你應該就是那隻老殭屍的徒弟,否則你身上不會有和他一樣的臭味。”

  “今夜錦官城動亂,連青羊宮的牛鼻子都被引了出來,氣得直放雷,你師尊定然是偷了青羊宮什麼寶物,或者是殺了什麼人。”

  女郎伸著白嫩嫩的手,修長中指勾在余道的頷下,戲謔的說:“你說,我是把你捉去丟給那些牛鼻子呢?還是……”

  她貼近余道,咬著他耳朵,嬌聲道:“把你這小牛鼻子整個兒吞了?”

  余道心中咯噔一聲,沒想到面前這人知道的這麼多。

  “不好不好,兩個都不好!”他立刻叫到,“姐姐,我肉臭,不好吃,你也別把我送去青羊宮。”

  余道在心中暗想:“這女的還想吃了我,沒準就是個大妖,正經修士有哪個會藏身在這風塵場所。”

  這方世界可真的存在許多食人的妖怪,他遇見過不止一回。

  余道諂笑著看面前女郎,說:“姐姐,我把我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您放過我行不?”

  沒等女郎說話,他就急忙忙說:“姐姐,我是孤兒,那黑臉道士路過我家時收了我,後來又給我下了什麼噬腸蠱。”他一邊說話,一邊偷瞥女郎。

  “他讓我放殭屍咬人,我把法器扔在那裡,然後跑回了客棧。”

  “那黑臉道士逃出來一道黑光,竄進了師兄體內,我害怕,離開了那裡,街上人多,就跑來這個地方。”

  說完,余道眼巴巴的望著女郎,他在心中絞盡腦汁的想著脫身之法,唯恐言語拖延不了多長時間。

  沒想到女郎聽了他的話,雖然依舊捏著他的臉頰,卻低頭嘀咕:“你這小道士說的卻是真話。”

  余道心中一緊,這妖女還有測謊的手段?

  “看來那黑僵道人雖然搶到了青羊宮的寶物,卻被轟成了焦炭,僅僅逃出來神魂,奪舍掉自個徒弟後跑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寶物、能讓他付出如此代價。”

  她說完,張目看著余道。余道趕緊擺手,說:“姐姐,你就放了我吧。”

  苗仙子瞅著面前這細皮嫩肉的小道士,心道:“雖然知道那黑僵道人奪了寶物跑掉了,但是那寶物和我有什麼關係,又有什麼好稀罕的。”

  “還不如眼前這小道士好玩。”

  她伸了個懶腰,腳上銀鈴聲作響,兩雙白嫩的手腕引人注意,胸前一抹白膩也被余道看見了。

  “小牛鼻子,你既然沒什麼用了,那我就一口吞掉,也省得你再出去害人。”

  “別別!”余道聽見這話,臉上更是驚慌,冷汗都從額頭上滴下來。

  “或許逃不出去了,那就崩掉她一顆牙齒!”余道心中狠意一閃,他佯裝著身子發顫,手指掐訣,立刻就要拍向腰間葫蘆。

  但是峰迴路轉,妖女眼睛一轉突然說:“那些個俗人經常用詩詞來奉承我,想要搏我一笑,我發現這些詞句中還真有點靈性,非是普通俗人可以寫出。”

  “先前聽你念叨過,你若是做出一兩句詩來,有點靈性,我就留你一命。若是沒有,你連俗人都不如,有何臉面活在這世上?”

  余道心想:“我聽這妖女的言論,怎感覺她有些不諳世事,或許真個就是遊戲人間的大妖。”

  “好在我還記得幾首傳世的詩。”余道心中一時嘆息,“用這些詩句苟活,實在是愧對先賢。”

  余道看著妖女,目光炯炯,他說:“姐姐,說話可要算話!”

  妖女輕笑一聲,“依你。”

  余道低下頭,心中琢磨,他卸去先前的惶恐模樣,踱著步子在閨房裡面轉悠。

  “昔日曹子建七步成詩,今日我也來玩一手,興許能震懾住這妖女。不過要慢點,其中的一兩句還有點模糊。”

  女郎俏生生的站在余道面前,雙手疊著,好似聽從先生教導的女學生。

  她看余道人模狗樣兒的走來走去,心中發笑,樂不可支,等著看這小道士能憋出什麼東西來。

  余道走完第七步,又走了一步,終於想起了課本上的東西,他轉頭,望著妖女,兀自唸到: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這兩句念出來,女郎笑容一僵,她美眸緊緊盯著余道。余道瞧見她這模樣,心中一鬆:“有戲!”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三四句念出來,妖女檀口微張,模樣呆萌。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五六句念出,妖女秀眉顰蹙,輕咬嘴唇。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七八句念出,妖女已然眼眶晶瑩,眸中帶霧,她俏生生的望著余道,眼中再無先前潑辣戲謔之情。

  余道心說:“古典詩詞在這個時代,還真是個大殺器!”感覺有了生機,他精神一鬆。

  余道看見妖女這可人的模樣,趁熱打鐵,他走上前,和妖女對視,使自己的目光儘可能的柔和、清澈。唯一遺憾的是,他擠不出幾滴眼淚。

  妖女泫然欲泣,她抓著余道的臂膀,不放手,盯著余道清秀的臉頰,眼睛水霧水霧的。

  “怎麼辦?小道士,我感覺你的詩好美……好美……”余道深情的望著她,嘴角淺笑。

  “可是我一句都聽不懂……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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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妖女妙妙(下)

  余道笑容一僵,妖女就站在他身前,兩人相距不過一步。

  “嗚嗚。”妖女直接撲上來,一把抱住余道。

  余道年歲頗小,不過十六七歲。妖女看模樣,大概也就相當於十七八歲的少女,兩人身量差不多,看起來宛如金童玉女。

  妖女抬起頭,眼睛紅紅的看著余道,嬌聲問:“小道士,你叫什麼?”

  這場戲雖然有些波折,但是余道還想把它演下去。他強自深情的看著懷中妖女,柔聲道:“小道李商隱,姐姐……”

  “喚我妙妙就行。”

  “妙妙姐,這詩……”

  “啊嗚!”妙妙突然踮著腳尖,夠上余道的肩膀,一口咬下去。余道立馬嘴角抽搐,口中發出嘶冷聲。

  “嘶……”他感覺自己的肩膀已經滲出鮮血,“完了完了,這妖女要吃我。”余道心中一涼。

  “這詩就叫《妙妙》。”妖女半鬆開銀牙,咬著他,嗚咽的說,余道此時能幹什麼,他只能忙忙點頭。

  他被妖女抱得死死地,雙臂緊緊錮住,法訣都掐不了,更別說摸腰間的吞陰葫了。

  突然,余道身體一顫。

  妙妙扒開道袍,輕輕舔舐一下自己咬出來的倆小月牙,還有上面的鮮血。她緊緊抱著余道,弧線壓著余道胸口。

  “嘶!”余道身子發冷。

  妖女咬了他一口不夠,又舔上他的脖子。余道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怎麼辦?小道士,我更想吃你了。”

  “聽說有些人會以詩詞下酒,你這詩詞令我怦然心動,肚子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打鼓。”

  “我還沒有見過像你這麼可愛、這麼細皮嫩肉、這麼清秀……的小道士。”

  余道聽見妖女說的話,心中一片慘然,“完了完了……我就不應該念詩。”

  “不吃掉你,我、我感覺好不甘心……”妖女妙妙眼巴巴的望著他。

  余道嚥了下嗓子,嘴角露出勉強的笑容。

  “吾命休矣!”

  妖女突然將頭埋在他身上,抱著他的脖子,身體發顫。余道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僵著身體,不知道該怎麼辦。

  妖女握著小拳,不斷的捶他胸口,“你這小道士……可真有趣……”

  “居然嚇成這個樣子。”

  “嗚嗚嗚!”

  “嗯?”余道反應過來,原來這妖女趴在他身上兀自發笑,樂不可支。妖女推開他,滾落到床上,赤著腳,抱著肚子,不停的發笑。

  “小道士、小道士……我不行了、我的肚子……”

  余道嘴角抽搐,他木著臉看面前這精靈古怪的女孩,心中琢磨這妖女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但是笑了半刻,妖女突然停住笑聲,她詭異的抬起頭,眼睛發綠,盯著余道,嘶聲說:“道士,你的血肉確實不錯。”

  妖女伸出舌頭,舔舐著自己的嘴角,笑容妖異,那裡有一抹血液。

  余道見到妖女突然露出這一幕,嚇得一跳,他右手狠狠拍向葫蘆。一股黑芒噴出,向妖女套過去。

  他神經一跳一跳的,眼睛發狠,這是要拚死一搏。

  妖女好似沒有反應過來。咻!黑芒噴出去,將她套了個正著。余道來不及欣喜,立刻便掐訣,要將這妖女拖入葫蘆中。

  但是一股巨力從黑芒那裡傳來,他竟然不能撼動分毫,余道駭然,心中頓時生出不妙

  他與妖女嬉戲如此長的時間,好不容易才製造、抓住這個機會,竟然收不了對方。

  余道心頭一顫,幾乎想要跳出窗子,遠遠的逃離這裡。但是逃得了嗎?

  妖女被吞陰葫噴出的黑芒套住,又恢復到了剛才那副古靈精怪的模樣。她眼神茫然的看著將自己纏住的東西,手腳動彈不了,便在床上滾了滾。

  好似小貓人纏住,窩在棉被之中蹦跶。

  妖女此時衣衫散亂,絲帶早已經掉落,腰間褻褲都露了出來,特別是胸前的弧度,被黑芒緊縮著,顯得分外飽滿。

  “小道士,原來你好這一口。”妖女沒有一點慌亂,反而在床榻上滾來滾去,玩的不亦樂乎。

  余道冷著眼,繼續鼓動法力。

  “嗯?”妖女見到余道沒有回她的話,抬頭看余道,發現余道一臉冰冷的看著自己。

  她呼出一口氣,彷彿洩氣一般,任由黑芒在自己身上收縮,將衣物擠碎。可是正經沒多久,妖女一滾,又笑了起來。

  “不行,我忍不住、、你太好玩了!”兩隻白生生的腿不停的蹬來蹬去。

  此時余道是一臉虛脫,這是法力消耗太大,身體快承受不住了。心竅中的符錢已經崩開一枚,就剩下最後一枚。

  可是這妖女依舊沒有被他收入葫蘆中,視他為無物。余道身體發虛,但是咬著牙齒堅持,就算是法力枯竭掉,他也不願意束手就擒。

  誰知道這妖女是在戲弄他,還是像貓兒吃食一般,要先把他玩個半死。

  妖女笑聲漸漸小了,她仰躺在床上,胸脯不斷起伏,渾身香汗淋淋,就好像剛和余道做過一場。

  她側頭看余道,發現余道臉色蒼白,一臉虛脫的樣子,可是依舊死死咬牙堅持著。妖女眼中閃過詫異,她直起身子,伸手一招,余道腰間的葫蘆立刻跳出,直接飛進她手裡。

  余道法器被人奪走,法力消耗中斷,他身體一鬆,兩腿發軟,忍不住向後退,撐住書桌。

  “呼……”他大口喘息。

  妖女眼神狡黠,她把玩著吞陰葫,葫蘆在她的手上滴溜溜轉動。

  “有趣。”妖女妙妙看著手中的葫蘆,輕聲道。說完,她赤腳下了床鋪,走到小道士身邊。

  妖女身上的衣物不剩多少,露出大片春光,直接出現在余道眼中,她也毫不在意。

  妖女靠著余道,突然推搡他,“過去點。”

  原來她低頭,拿過毛筆,正伏在書桌上書寫著。余道將目光從白膩上面移開,見到了蜀紙上寫的東西,是他剛才吟出的詩句。

  沉默著,妖女寫完後,輕輕吹乾墨跡,她用玉指拿起紙張,透著燭光觀看。

  難見的沉靜之色出現在她臉上,她突然說:“小道士,你這詩詞值得一份買命錢。”

  她轉頭看余道,笑著,牙齒銀白,“若是讓我知道你再寫給其他人,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剜心剖腹!”

  俏皮的看了余道一眼,她不待余道回應,扔出一枚東西,恰好落到余道懷中,然後便捏著蜀紙,往燭火上靠去。

  一陣火光晃動,墨跡頓時消散,連點塵埃也沒有。

  “以後……”她望著余道,想要說什麼,但是突然眯起眼睛,“算了。”

  “乏了,出去吧。”妖女對余道擺擺小手,呼的一陣狂風起,余道直接被扇出門外。

  “哼,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妖女妙妙小聲說,她抱胸行走,兩隻玉兔跳著。

  余道被扇出門外,神情有些恍惚,“真個是妖女……受不了~”

  “不過好歹活下來了。”余道望向花鼓樓外,發現天已經濛濛亮,“先離開這座城,其他的等下再說!”他心情一緊。

  余道捏著道袍,迅速下樓。腳步聲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其他人紛紛看過來,待看到余道一臉虛脫的樣子,紛紛眼神一愣,然後便掩嘴偷笑。

  有熟女郎在心間嘀咕:“原來苗仙子真的好這一口……難怪不近於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6
第十五章 出城

  余道快步出了青樓,從小廝手中接過毛驢,立刻就往最近的城門口趕過去。

  他騎在毛驢上,一邊摸向懷中,將那妖女拋給他的東西拿出來。看著手上的東西,余道突然發愣。

  “符錢!”出現在他手上的,赫然就是一枚閃著幽光的錢幣。

  仔細的感應一下手中這枚符錢,余道更加驚訝:“煞錢。”這是凝煞境界的高人才能煉製出來的符錢。

  煞錢彷彿赤金製成,上面有著一道道紋路,如同血絲。

  他師尊黑臉道人是煉罡境界的道士,已經完成凝煞和煉罡。余道在黑臉道人身上感受過煞氣的陰冷和恐怖,所以如今他摸著這枚符錢,立馬就從指間的刺痛感中猜出了符錢的等級。

  余道牙齒咬緊:“那妖女應該就是凝煞境界……”

  他這個煉氣一層的傢伙,居然和一個煉氣四層的大妖呆了一夜。對方若是真的想要吃他,恐怕連小手指都不用動。

  想到這裡,余道一時心情莫名。

  “想這麼多干什麼,就當是她的買詩錢!”余道想起妖女說過的話,身體一抖,“這詩是她的了,決不能再唸給其他人,否則招惹一個凝煞境界的大妖,就是在找死。

  突然,前方出現兵卒,余道趕緊將符錢藏在手心中。

  一路走向城門口,余道發現錦官城的搜查格外嚴密,街道上不僅有官府的兵卒走來走去,在一些個關鍵的路口,還有道士打扮的人站著。

  余道看這些道士穿的道袍和昨夜見到的兩人極為相似,心中猜測這些人應該是青羊宮的牛鼻子。

  “幸好昨天夜裡沒有出城,否則搜查還要嚴格。”他暗自慶幸。

  他小心謹慎的走著,處處避開那些道士,終於有驚無險的走到了城門口。

  可是城門口又排起了長隊,一直延伸到百米開外。他不得不加入隊列,慢騰騰的向前面擠去。

  當走到半中央時,余道的腳步突然停住,猶豫起來。

  身後人見到他不走,紛紛催促:“你這傢伙,快點!快點!”

  “幹什麼呢!”……

  余道呆呆的看著城門口,只見城門口那裡有一隊道士,正手持符籙,嚴陣以待。

  “沒想到這裡也有。”他一時心慌。

  余道左右思索:“那丹錢已經被我用掉了,應該沒什麼問題。”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不敢打賭,這實是做賊心虛。

  身後的人可不理會他在想什麼,一個個不敢插隊,只得推搡著他,將他往前面擠。

  隨著越來越接近出口,余道的心情卻越來越沉。他嚥了一口嗓子,將那妖女給他的符錢緊緊捏在手中。

  沒準,這枚符錢真會成為他的買命錢。

  余道眼巴巴的望著前面。

  距離出口只有十步了,前方道士手中的符籙突然一震。立刻,兩旁的道士一喝,長劍一豎,結成劍陣。

  余道被這陣勢嚇得膽顫心驚,幾乎忍不住要將手中的煞錢扔出去,“也不知這符錢中藏的是什麼法術,只能希望是殺敵的。”

  但是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前面一個傢伙突然屁滾尿流的跑了出來。

  這是個賊眉鼠眼的傢伙,他臉上貼著一方狗皮膏藥,一身非僧非道的衣服髒污不堪。這人沒跑多久,立刻就被青羊宮的道士捉住。

  脖子被長劍搭著,這人大叫:“留命留命!”

  “將這廝帶下去,好生檢查。”有道人喝著。

  余道感應出被捉住的傢伙是一位煉氣士,境界和他差不多。這讓他有些詫異,這人被捉住了,竟然也不反抗,認命般束手就擒。

  而那些個道士在捉住對方後,也放鬆下來,好似只是捉住個小毛賊。

  余道心中琢磨一下,立刻明悟:“這青羊宮是想攔住城中所有的修士,然後再慢慢排查……真是好生囂張!”

  不過這個辦法確實管用,若是他“師尊”來了,沒準就會栽在這一手上面。因為在奪舍之後,修士靈肉不合一,極易被人瞧出端倪。

  即便是余道自己,他若是被捉住了,也難以保證之後不會露出馬腳。

  “卻是要想個法子,防止被捉去。”余道暗自琢磨。

  可是距離不斷拉近,就要走到符籙檢測範圍之內了,他也沒能想出一個妥善的法子。

  “要是不行,只能裝作腹痛,離開這隊伍了。”

  就在余道想要捂著肚子離開時,城中突然一聲悶雷響,遠處騰起一朵烏雲。

  這動靜驚詫眾人,城牆上也立刻出現數道流光,向雷聲響起的地方飛過去。

  站在城門口的道士驚呼道:“是青鋼雷法!”

  “內門師兄才能修煉的雷法!”

  “定是遇見棘手情況了,沒準就是那個魔頭。”……

  其中一個領頭的道士立刻就說:“我等去援助師兄。”

  旁邊有人提醒:“可是我們的任務是守在這裡……”

  “是守門重要,還是捉敵重要?”領頭道士喝到,旁邊的一干道士聽見他的話,紛紛點頭。

  這把守城門的差事,實在是個功勞不顯的事情,若是他們跑去支援,起碼也能露個臉,彰顯一下自己。

  “估計趕到那裡,事情也就完了,沒甚危險。”

  “如此甚好!”

  “還是要在城門口留一個人。”一干道士三言兩語就商量好了,然後那個領頭道士將符籙往一人懷中一塞,立刻就說:“出發。”

  站在城門口排隊的人,全都傻傻的看著這些道士。

  “這、這仙家怎地也如此世俗??”有人瞠目結舌。

  留下那人是個年紀不大的道士,他見到自家師兄弟都離去了,臉上有些惱怒。

  “憑甚要我留在這裡……”道士埋怨著,卻也不敢追過去。

  余道見到這一幕,同樣有些發愣,但是立刻就大喜:“合該我逃出生天!”

  他按捺住激動,排著隊,向城外走去。

  等到他時,那倒霉道士伸手一攔,照例說:“止步。”然後輕拍懷中符籙牌子。

  突然,他懷中的符籙牌子竟然顫了顫,倒霉道士有些發呆,抬起頭,發現余道正盯著他。

  他眼皮子一顫,立刻就要大叫。

  但是余道及時抓住他的右手,讓他硬生生止住了大叫。余道將最後一枚胎錢塞進這人手中,也不說話,立刻就牽著黑驢,向城外快步走去。

  倒霉道士站在原地,眼珠子骨碌一轉,“這裡就我一人,若是那廝暴起,我也應付不了。”

  他摸著手中的符錢,暗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出錦官城百米後,余道當即翻身上驢,騎著老驢在官道上狂奔,背後拖起一道灰塵。

  他越跑越心慌,生怕背後飛來流光,將他捉住。

  這廝趴在老驢身上,咬牙暗想:

  “不成真人,不入此城!”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6
第十六章 收穫

  天色昏暗,一個身影伏在坐騎上面,搖搖晃晃的走在山道間。仔細看過去,這人是一個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他髮髻散亂,身上穿著一件道袍。

  這人騎著的也不是馬匹,而是一匹枯瘦的老驢。

  日落西山,天邊通紅,彷彿大火燒上了蒼穹。忽然,金烏徹底墜落在群山背後,四周陡然陰暗下來。

  余道伏在驢背上面,恍惚的抬起頭,他看著日落的方向怔怔不語。

  好半天功夫,他才回過神。余道伸手,看著自己已經勒出血痕的手掌,鬆了一口氣。

  “逃了一整天,應該是脫離危機了。”

  從出城的那一刻起,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他就一直騎在老驢身上,不停地逃竄。也虧得這老驢耐力不凡,馱著他跑了整整一天。

  余道低下頭,發現老驢的耳朵已經是無力的耷拉著,它喘著粗氣,小步子也發顫,但是依舊不停的向前面跑著。

  余道嘆了一口氣,他伸手**著老驢的耳朵,說:“你這老驢,也算是救了我半條命,卻是不能再將你視為畜生。”

  “今日該為你取個名字。”余道心中思索,突然瞅見一條小小的溪流從山體上流下來,他對老驢說:

  “從今日起,你名驢得水,若是來日有幸化為人形,就叫呂得水。”

  老驢感受到主人在摸自己的耳朵,它放緩步子,回頭看主人。

  “咦呃。”依舊是難聽的叫聲,老驢伸出舌頭想要舔余道。

  此時余道望著它,分明發現它圓大的眼睛中佈滿了血絲。

  天色陰暗,估計要不多久就會黑下。余道從驢上下來,他牽著老驢,向遠處一個黑點走過去。

  “咔嚓!”

  一根枯枝被踩斷,破落的山神廟迎來了新的客人。余道牽著他的老驢,慢慢的向山神廟內走去。

  當他走到山神廟中時,才發現內裡竟然燃有火光。不過他沒有在意,繼續牽著老驢往廟堂內走。

  廟中有一個火堆,火堆邊圍著三個男人,正在烤火。他們聽見聲音向余道看過去。

  當看到余道是獨身一人,還牽著一匹驢時,三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

  這時其中一個人說:“道士,你怎能把畜生牽進來,沒看到我們在裡面嗎?”

  余道正在扒拉枯枝碎片,整理休息的地方。他聽見那人的話,抬頭看了對方一眼,沒有理會。

  山神廟裡面的氣氛冷了下來,火堆邊突然站起來一個人,這人面容黝黑,穿著一身粗布短褐,山民打扮,他手持著一柄鐮刀,罵道:“哈兒,問你話呢!”

  他說著,還想要往余道這邊走。但是剛才說話那人伸手攔住了他,說:“道士,你惹得我兄弟三人不快,不如就將手中這驢賠給我們,算是一個瞭解。”

  余道聽見這話,終於停下手上動作。他抬頭看三人,拍拍袖子,說:“當真?”

  火堆邊的三個人對視一眼,當中的那人說:“當真。”

  余道看著三人,沉默了一個呼吸,說:“善。”他輕輕拍腰間葫蘆,一道黑芒突然噴出來,出現在他身前。

  三個男人見到這一幕,紛紛驚駭,大叫到:“妖人!”

  拿著鐮刀的那個人立刻就要向奔過來,但是黑芒咻的一卷,他立刻被吞入葫蘆裡面,再無半點聲息。

  另外一個人也從背後拿出了一柄斧子,他見到這一幕,面色驚恐,手上的斧頭啪的就落在了地上。可是沒等他言語,黑芒又是一卷,將他也吞入葫蘆裡面。

  只剩中間那人了,他身子一軟,大叫:“饒命……”但是話沒說完,同樣被吞入葫蘆裡面。

  這前前後後,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山神廟裡面頓時就剩下道士一個人。

  余道見三人消失掉,臉上表情沒有一點兒變化。他望著破漏的山神廟屋頂,兀自說:“不該碰的,別碰。若是沒有實力,便是連想也不要想。”

  “否則身死道消,咎由自取。”

  這話說的奇怪,好像並不是在對那三個人說。

  余道這時望向火堆,又說:“對了,它叫驢得水。”

  說完,余道便走向火堆,踢開刀刃,直接盤膝坐了下來。驢得水也跟在他身邊,靠著柱子眯眼睛。

  余道盤膝打坐,整整三刻鐘後才睜開眼睛。睜開眼後,他呼出一口氣,表情輕鬆了一些。

  從昨天夜裡一直到現在,他的神經一直緊繃著,片刻也不得放鬆。而且他法力枯竭,身體也極其的疲憊。

  白天的時候基本上都在逃竄,余道得不到半點喘息的機會。剛才吞掉三人的動作,已經消耗掉了他最後的一絲法力。這也是他不得不吞吐三次,才將三人解決的原因。

  即便是打坐休息,他也一直提著心,手指掐著訣,生怕再蹦出一個敵人。

  這三刻鐘,他體內的法力才恢復了四分之一不到。

  “不過也夠用了,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

  這裡荒山野嶺的,不談剛才被葫蘆吞掉的三個賊人,四周恐怕也藏著豺狼虎豹。他可不想才逃出錦官城,就葬身在野獸腹中。

  四下靜悄悄的,余道見驢得水眯著眼打盹,也沒有打擾它。只是從吞陰葫中取出食料,和清水一起放在一旁,等它醒了自己吃。

  望著火堆,余道將這三天來的經歷在腦子裡面過了一遍。沉默著,他一拍葫蘆,放出幾件物品。

  現在是總結收穫的時間。

  其中一物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是一枚錢幣樣式的東西,符錢。

  余道拾起這枚符錢,暗道:“花鼓樓的遭遇實在是離奇,直到現在想來,我還有些後脊背發涼。”

  “之所以能有驚無險的離開,也是得益於《錦瑟》一詩。

  他放下珍貴的煞錢,又將另一物拿起來。這物是一柄有兩臂長的劍器,劍鞘和劍柄都被麻布緊緊的裹著,不露出一點端倪。

  余道握住劍柄,然後輕輕的拔出劍器。

  錚!

  山神廟中突然響起寒鳴,讓人心驚。同時血光遍地,映得廟堂通紅。這劍器正是他師兄苦心煉製出來的法器,燃血鬼劍,如今卻是歸他了。

  余道將長劍拔出來,握於手中,他感受著劍器隱隱要吞噬法力的慾望,便輸入一點法力,將印記打入這劍器中。

  劍器的原主人已經死亡,打入印記非常簡單,僅僅消耗了他幾絲法力。

  但是余道擔憂體內法力不足,不敢試驗它的威力,只得在心中說:“以後找時機再試驗。”

  接著余道又在雜物中翻了半天,卻是沒能再翻出一個有用的東西。

  “這番提心吊膽的經歷,得到了一件法器和一枚煞錢。”估量著這兩件東西的價值,余道在心間說:“不虧!”

  不過轉瞬間他又眯起眼睛,暗道:“但也不值。”

  若不是受制於人,余道是絕對不會在城中亂來,以至於得罪了青羊宮,還引起一頭大妖的注意。

  好在富貴險中求,余道想起自己已經脫離黑臉道人的掌控,心頭一時如釋重負。

  脫離黑臉道人,正是他這一年來奮鬥的目標,如今卻是達成了。

  “不僅脫離了,我還得到了一門長生法訣。”想起自己腦中的《太陰正法》,余道一時目光幽幽。

  望著火堆,余道在心中總結到:“這番收穫不菲。”

  但是他臉上並沒有出現明顯的喜色,輕撫自己腹部,余道不會忘記,他腹中還藏著一隻大敵……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6
第十七章羊倌

  蜀地多山,即便是廣闊的平原地區,隔不了多少距離,也會有數座山包存在。

  余道此時就盤膝坐在一個山包上面。

  時間是午夜三更,月上中天。四周環境陰冷,長草飄動,彷彿帶著冰霜。

  老驢被系在遠處,自己正抖著耳朵吃草。

  余道端正的坐著,嘴角帶著一絲淡淡微笑,這是沉浸在修行狀態中,神態自然而然變得安詳。他微微張著臉,月光彷彿為他帶上了一副銀白色的面具,映得他恍若神人。

  距離逃出錦官城,恢復自由身的時日,已經有一個多月。這些日子裡面,余道唯二的任務之一就是打磨搬運法力。

  余道忽然眼皮顫抖了一下,他呼吸著,微張開口,一道白氣從他口中緩緩吐出,直到身前二三尺。

  此時是深秋,但是氣溫還沒有降到呵氣成霧的地步。

  這一口白氣兒吐出來,帶著月色,好似流蘇一般。風一吹,白氣凝而不散,真個是非凡。

  若是有旁人在此,見到這一幕定會大呼神奇,以為是這道士在吞吐月光。

  不過余道知道自己還沒有這個的能耐。一口白氣兒吐完,他終於睜開眼睛,看向四周空蕩蕩的環境。

  “終於恢復到十二絲法力。”

  余道原先有十二絲法力,每絲法力都能支持他全力施展一次吞陰葫,但是在轉修《太陰正法》之後,他體內的法力直接減少掉三絲,變成了九絲。苦心修行一個多月,這才又培育出三絲法力,使他恢復到原先境界。

  不過這並不是在轉修《太陰正法》時,他的修為損耗了,而是他原先的法力相比於《太陰正法》修行出的法力來說,質地太過孱弱,沒有太陰法力來得純粹、強橫。

  所以這十二絲法力凝結轉化之後,只剩下九絲。但是就這九絲,余道的實力不僅沒有下降,反而得到了提升。

  因為每一絲太陰法力,都能抵得過他原先的兩絲法力,支持他全力御使兩次吞陰葫。

  “我現在的境界,應該是處於胎動前期和中期的分界處,再培育出二十四絲法力,才算是胎動境界圓滿。”

  “圓滿之後還需要將三十六絲法力打入竅穴之中,結成周天循環,方可晉級入竅。”

  “道途艱難,這三絲法力就消耗了我一個多月的時間,不知何時才能再修得二十四絲法力。”余道心中一嘆,不過他也不沮喪,只是微嘆自己速度太慢。

  余道站起身,立在山包上面,憑風而立。寒風吹在他身上,使得他道袍飄舞,渾身縈繞著一股出塵氣度。

  在殺得黑臉道人之後,余道最大的改變就是心態。

  他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樣,扮懵懂,裝忠心,一切事物皆順遂心意,念頭通達。

  而當日在錦官城中的遭遇,也使得余道的求道之心前所未有的堅固。

  他不想再受制於人,不想再為形勢所迫、不想再被妖孽戲弄、不想再倉皇出逃……他只想伸手掌控住自己的命運,誰讓他低頭,他便斬下誰的頭顱。

  可惜的是,這個願望太難實現。世間如苦海,誰知彼岸是家鄉?

  所以余道渴望修成元神,渴望證得長生,渴望掌控大偉力,得到一個逍遙自在。

  余道望著夜空中那輪皎潔純白、亙古如一的圓月,微張開口,心中有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出。

  他忽然道:

  “劍來。”

  嗡嗡!一柄插在土中的長劍兀自顫動,它離余道一丈有餘,周身雜草遍地。

  余道伸手一張,這劍器赫然跳出,直接飛入他手中。

  伸手一彈,劍身一顫,寒鳴乍起。

  余道受此一激,心胸一時激盪,他忍不住吟道: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余道笑著,持著長劍,隨手一甩,便是一陣寒光起。

  “昔日李太白困頓一身,致死都不得入仙門。今日我得逢大機緣,豈能不去長生路上走一遭!”

  劍身泛起血霧,血霧繚繞在他身邊,顯得他妖異又飄逸。

  老驢站在十丈開外吃草,它聽見余道的嘯聲,抬頭看了一眼,然後便抖抖耳朵,低頭繼續吃草。

  ……

  狹窄的官道僅容得下一輛馬車奔馳,但是單人走在上面,卻又顯得寬闊。

  余道此時正背著劍,跨著驢,腰間繫一個葫蘆。他閉著眼睛,身子隨著老驢的步伐搖來晃去。

  旁邊不斷有行人路過,或急或匆,但是在見到這個肌膚晶瑩、道裝飄逸的少年道士之後,只能停下在心中讚歎一句,好個出塵的道人!

  “咦呃!”驢得水突然叫喚一聲。余道聽見叫聲,便睜開眼睛向前方望去。

  是已經接近縣城,前方出現一個供人休息落腳的小店。輕輕踢一下驢得水,它便邁著步子,往小店靠攏過去。

  一到小店前,便發現這店舖雖小,卻五臟俱全。不僅有供過客討水喝的篷子,還有供人吃酒休息的酒肆。

  余道剛剛下驢,便有小二快步走上前,輕快的替他拿過韁繩。

  “客官,你快請、我這就將驢牽到後邊的馬房。”

  交過老驢,余道淡淡說:“鹽水、黃豆、雞蛋,若有,一併加上。”

  “好嘞,我這就去弄。”小二聽見,歡喜地回到。

  就在余道抬步往酒肆裡面走的時候,酒肆內突然衝出來一個人。是個帶著氈帽,穿著皮襖,一副羊倌打扮模樣的人。

  這人揪著店小二說:“你這店家,記住我那牲口不要喂食,也不要喂水。”

  小二聽見他的話,賠笑道:“客官您放心,我們小店雖然小,但也備了一些草料,價格便宜,便是你不要,我們也要送你一點,供那些牲口打打牙祭。”

  羊倌聽到小二的話,卻是直搖頭,他瞪著小二說:“我說你這廝,叫你不要喂,便是不要喂。你若是不聽,我便讓掌櫃的來教你。”

  小二聽見這話,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只得點點頭,不再言語。

  余道聽見這對話,微微一頓,他抬頭向店後面望去,便發現馬棚子那裡擠了一大堆牲口。

  足有驢五六口,馬七八隻,羊十幾頭。這些牲口擠在一起,蹄齧殊喧,動靜不小。

  小二見余道望著馬棚,說到:“客官放心,您這寶驢會有地方休息的。”說完,小二便牽著驢得水走向那幾頭驢,將它一併系在棚子裡面。

  羊倌見小二應下他的話,罵咧一句,也就大搖大擺的往酒肆裡面走去。

  不過余道望著店後的馬棚,卻是微眯起了眼睛。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6
第十八章 吃肉飲酒

  僅僅微眯眼睛,余道便又恢復到寡淡的表情,他不動聲色的走進了酒肆。

  酒肆是用柱子搭棚子製成的,但是店家用了心,這棚子寬敞,能擺下十多張四人酒桌。裡面的根根柱子也是海碗粗細,承受得起棚頂重量,不疑有傾頹的危險。

  而且因為是棚子,所以酒肆裡面採光很好,一進去,幾乎察覺不到昏暗。四周也升了爐子,竹炭紅彤彤的燃著,能撲出來一股熱氣。

  余道進了這酒肆,一時也感覺溫暖,心中十分滿意。

  雖說他的身體在法力的打磨之下,已經和凡人顯出差距,即便是在這蕭瑟的深秋,裹一身單衣也就足夠了。但是他畢竟尚屬凡胎肉骨,更加喜歡這溫暖的環境。

  十幾張桌子已經有一半坐著人,余道隨意選了一張,緊靠著那個羊倌。

  他剛坐下,便有一個肩上搭著布巾的小夥計走上前來,“客官,要些甚麼吃食?”

  余道說:“有牛肉嗎?”

  夥計點頭,“有,上好的黑牛牛肉,滷製好了,用沸水滾一滾就行,還能淋上香油。”

  聽見夥計這般說著,余道倒是詫異的望了他一眼,竟然真的有牛肉。須知這牛能耕田,在田地裡面的作用遠勝過二三壯年男子,所以各地官府都是禁殺耕牛的。

  一般只有大酒樓才會有牛肉,還需要掌櫃的背景能通人。余道也是見這小店奇特,別具一格,才發此一問。

  夥計見余道望自己,擦著桌子傻笑,也不說什麼。

  余道只是好奇,不會管那麼多,他當即就道:“有就上,先上三斤熟牛肉,再來一碗米青酒。”

  米青酒是用竹葉青的釀造方法,使用糯米為原材料,減少酒味,但留住一點香甜味道製成。

  它酒味不濃,但卻醇厚,口齒香甜,即便是女子也能飲得一二碗。在這蜀地頗為流行,尤其受一些儒生雅客的喜愛。

  “好嘞。”夥計一搭布巾,歡喜叫諾。

  沒有等多久,余道點的吃食就端了上來。他抽出一雙筷子,吹過一下,便夾箸而食。

  熟牛肉黑酥,放入口中,不粘牙,有一股濃香味,應是用了五香滷製。余道夾過一筷子,頓時點頭。

  雖說仙人餐風飲露,但仙人也有瓊漿玉液。口舌之慾雖不值得貪戀,但是失掉了也很可惜。

  余道嘗過之後,立刻一手托著自己的袖袍,一手伸箸,不斷的夾起熟牛肉,放入口中。

  他這番大快朵頤的動作卻是吸引了旁邊一人的注意,對方望著余道吃著熟牛肉,突然大叫到:“小二,這人吃的給我也上一份。”

  說話的這人正是先前的羊倌,他縮著身子,趴在桌上,吃的只是面片。此時受了余道的誘惑,卻是忍不住了。

  “一個羊倌,竟然也吃得起牛肉。”余道聽見他的話,心中更是留意。

  夥計跑過來後,結果一臉歉意的看著羊倌,說:“這位客官,卻是對不起了,旁邊那位客人點了三斤,小店就剩下五兩鹵好的熟牛肉,不到三斤。”

  “你說甚?”羊倌一拍筷子,眼睛鼓了起來,大聲呵斥,夥計站在一旁訕笑,也不好應對。

  羊倌怒瞪一下夥計,看自己桌上就一碗麵皮,卻是舔了一下枯裂的嘴唇,洩氣道:“五兩就五兩,全給我上了,別個人今天休想再要。”

  夥計得了話,立馬點頭,一溜煙的向後廚跑去。

  余道將這一幕收進眼中,他嚼上一口熟牛肉,忽然道:“旁邊那位老哥,卻是不妨來我這兒。”

  羊倌聽見話,左右四顧一下,然後才狐疑的望向余道。

  “你這道士說我?”

  余道一點頭,說:“我這道士在說你。”

  得到余道的回答,羊倌一愣,然後便一臉喜色地說:“你讓我過來,那我就過來了!”他端著自己吃剩半碗的面皮,直接擠到了余道身邊。

  看到對方這利索的動作,余道心中有些發笑,他將準備好的話壓下,只是夾著筷子,一指熟牛肉,說:“吃!”

  羊倌抱著自己的麵碗,嘟囔著:“休說、休說……我自個知道。抓起兩三片牛肉,直接往麵湯裡面泡,然後便攪著筷子,扒拉了一大口。

  夥計從後廚走出來,他一手托著一個盤子,一手拿著個小酒罈子。

  “誒!客官客官,熟牛肉端上來了,這……”

  羊倌聽見聲音,喝到:“這甚、這甚……沒見過拼桌吃麵?”

  “見過見過。”夥計點頭,然後他趕緊放下手中的盤子,又捧著酒罈子放到羊倌面前,說:“客官,我們掌櫃的說天寒,特意拿出來一壇竹葉青,讓您暖暖身子,價格給您減半。”

  這竹葉青雖然名字聽著文雅,但實則酒性極重,屬於烈酒。蜀地對竹葉青消耗最大的地方,就在那深山和高地裡面。而且釀造方法也頗為奇特,已經有了蒸餾法的一二點味道。

  羊倌聽見夥計說的,連忙嚥下口裡面的面條和牛肉,他鼓著眼睛說:“怎的不早說!”

  夥計聽見他的話,瞥了瞥他身上穿的黑黃皮襖,還有桌上的一碗麵,只是道:“疏忽、是疏忽了。”

  羊倌拿過竹葉青,直接給自己拾過一個碗,倒了一大碗,然後也沒有忘余道,又拾過一個碗,倒了一小碗。

  他將酒碗推到余道身前,然後端起自己的酒碗,直接說:“吃酒。”說完便一骨碌灌下去一大口。

  真是個捨得吃肉,會喝酒的羊倌。余道笑著,也拿起酒碗,喝了一點。

  羊倌喝下一口,黑黃的臉騰騰紅起來下,他不感覺醉意,又喝一大口,酒碗見底了,臉又紅上一層。

  余道連忙抬著酒罈子,給他倒上。

  幾口下來,羊倌的臉一層紅過一層,最後好似猴屁股一般。但是他還捨不得放開酒碗,繼續讓余道滿上。

  余道也聽他的話,一一倒上。

  小店內,一個年歲不大的道士,一個中年的羊倌,兩人待在一張桌子上吃肉喝酒,氣氛還挺和諧,讓四周的酒客紛紛側目。

  余道不在意四周人的目光,只是伺候好這羊倌,畢竟他有所求。

  “怎、、的,這店家實在,酒多、、”羊倌已經眼神渾濁,渾身酒氣。

  余道笑著,也不應,但是將腳底下的兩個酒罈子藏好了。

  店裡面有一個夥計來回走,這回又提著黃豆,手中還拿了幾個雞蛋,應該是要去喂驢得水。

  在兩人喝酒的時候,酒肆後面突然一陣喧鬧,牲口叫聲不斷響起來。客人都轉頭望向店的後面,但是被擋住了目光。

  羊倌喝上了頭,他沒在意這情況,大舌頭道:“喝、、繼續。”

  余道沉吟一下,忽然說:“老哥,我內急,出去一下。”

  羊倌睜不開眼看他,醉語道:“哈……你沒用……”

  余道準備起身就走,但是想了想,又從身後提上一個酒罈,和桌上那個放在一起。

  “怎麼、、有兩個酒罈子……”

  “老哥看花眼了。”

  “唔、、醉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6
第十九章 造畜

  酒肆掌櫃見到後院出了動靜,他啪嗒打了一下算盤,然後雙手攏在袖兜裡面,嘀咕說:“怎的了?”

  店裡面另外一個夥計也跑到掌櫃身邊,兩人準備繞到後院去看一看。他們剛走到側門,準備低頭鑽出去,外面就陡然間衝進來一個人。

  這人面色驚慌,渾身發顫,是出去喂驢的店小二。

  掌櫃和夥計都詫異:“羅小子,你這是?”

  “掌櫃的!怪事怪事!”小二一見到掌櫃,立馬抓住掌櫃的衣服,一副驚悚的樣子。

  掌櫃和夥計相互對視一眼,問:“何事?”小二喘著氣,他立馬就要說出來。

  但是突然,一隻手拍到他肩膀上面,嚇了他一跳。

  “小哥勿慌。”一個道士從身後轉出來,突然說。

  “客官您這是?”掌櫃的見到余道走出來,臉上表情更加發蒙

  余道搖搖頭,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隨這位小哥出去一看就知。”

  小二則是也反應過來,他忙點頭,:“是極是極!快出來看!”說罷,他直接拉著掌櫃向後院趕過去。

  馬棚就在酒肆後面,稍微走幾步,轉過一個口子就看見了。

  四人走到馬棚後面,掌櫃皺著眉毛說:“沒發生什麼怪事,牲口不都在這裡嗎?”

  小二沒有理他的話,只是拉著掌櫃袖子,說:“快、快看!”

  掌櫃抬眼看過去,當即就愣住了,跟在他身邊的夥計也是一臉發蒙。

  只見栓驢的棚子裡面,赫然躺著幾個赤身果體的女人。這些女人一個個臉色蒼白,凍得口不能言,渾身顫慄。

  “禍事!禍事!”掌櫃突然叫起來,“這誰拐了人家姑娘,給扔我這裡了!”

  夥計嚥了一口嗓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說:“這女人怎的衣服都不穿……”

  “不是、不是。”小二聽見兩人說的話,臉色通紅,他搖著手連忙否定。

  掌櫃這下驚駭的看著他,“羅小子,這事情你做的?”夥計也是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小二這下更是發急,他漲紅臉,連忙叫到:“不不不,這是驢、驢!”

  小二這反應讓二人更加發蒙,掌櫃的說:“報官,快去報官。”

  余道見三人慌張成這個樣子,他伸手按住掌櫃說:“勿急。”

  三個人這才意識到身邊還有一個人,掌櫃見到余道,脫口就要說:“該不是你這……”話說到一半,陡然回過神來,硬生生將後面幾個字吞下肚子裡面。

  瞅著余道,掌櫃小心翼翼的試探到:“客官,你知道這事兒?”另外兩個人也以怪異的目光看余道。

  沒有在意三人,余道指著驢棚旁邊的水桶,說:“將桶內的水,喂給剩下的驢便知。”

  這時小二突然大叫起來:“對!就是在我喂驢的時候,幾頭驢突然就變成女人了。”

  掌櫃和夥計聽見小二的話,都瞠目結舌,不敢相信的看著二人。不過他們還是戰顫慄栗的舀著水瓢,將水放到驢棚裡面另兩頭驢身前。

  其中一隻驢蔫蔫的,但是見到水瓢伸過來,立刻打響鼻,啃向水瓢,大口喝起來。

  一口水喝完,這驢就撲倒在地,忽的一滾,身子瞬間縮起來,毛皮褪去,變成了個赤果女人。女人蜷縮著身子,凍得發顫,口中發出呻吟聲。

  掌櫃和夥計見到這一幕,嚇得直接蹦了起來。

  “這、這……”掌櫃的一時間口不能言。

  突然,夥計牙齒打顫的說:“這、這頭驢怎麼沒有變?”

  余道聽見他的話,伸手敲了一下驢頭,笑道:“這是我的驢。”

  這時掌櫃的好似回過了魂兒,他恍惚的說:“這怪事,我好似聽過……”夥計和小二聽見掌櫃的話,全都伸頭望著他。

  可是掌櫃的慌張,一時又想不起來。三人站在一起,頓時急得發慌。

  余道正望著馬棚裡的其他牲口,兀自思索著。他轉過頭,見到三人都盯著自己,輕笑一下,說:“鄉間有‘打絮巴’之術,以拐小兒。”

  “又有變人為畜者,名曰‘造畜’。這術是販賣人口的妙術,但是禁忌極多,人變畜之後,不能給食、不能給水、不能見血……”

  余道細細的說了一番,夥計和小兒都聽得一愣一愣,半天回不過神來。但是掌櫃打了個哆嗦,叫到:“妖人,這是妖人。”

  掌櫃回頭一看自己馬棚子裡的其他牲口,喃喃說:“該不會,這些都是……”

  夥計激靈,他立刻說:“這幾頭驢好像是那個羊倌的。”三人一琢磨,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那羊倌定然是妖人。”

  說罷,三人便眼巴巴的望著余道。掌櫃一臉急切的說:“道長,你看這事如何處置?”

  余道看向三人,三人洗耳恭聽。

  “當然是……報官。”

  三個人聽了他的話,欲言又止,但是掌櫃一咬牙就說:“合該報官。”

  掌櫃是個能拿決定的人,章程一定下來,夥計便牽出店裡的一匹老馬,向著縣內狂奔而去。

  小二也連忙拿出飲水,準備喂給其他的驢馬,但是余道伸手制止了他。

  “先給這幾個女子拿身衣服來。”

  兩人聽見,立刻反應過來。於是小店後廚的廚娘都出來,將驢棚裡面的三個女子扶進後廚,藏在灶火邊。

  余道也回到酒桌邊上。

  羊倌還在那裡喝酒,他紅著臉,見到余道回來,含糊不清的說:“咋個才回來、、喝!”

  余道坐下,連忙伸手拿起酒碗,碰了一下,“喝。”

  這時掌櫃的知道了事情,酒肉不斷的遞上來,光是竹葉青就開了三四罈子,放在一邊候著。

  又是一連喝了三四刻鐘,余道瞅見羊倌已經醉的眼淚都淌出來,他靠近羊倌,小聲說:“老哥這是在何處謀業?”

  “問甚?哦……祁、、南縣。”

  余道一聽,連忙又倒上一碗酒,低聲道:“牲口可都是賣到祁南?”

  羊倌聽見他的話,手一揮,喝到:“那、、可不……”

  余道又說:“具體何處?”

  羊倌這時灌下一大口,卻說:“不可說、不可說。”

  聽見這話,余道眯了下眼睛。他之所以請這羊倌喝酒,就是想要套出這人將去何處。

  須知平常販賣人口,都是或拐或騙,數量也少,最多不過三人,而且還都是小兒。哪裡需要用“造畜”這種邪術來進行,更何況一般人也沒這能耐。

  只有一些邪道旁門,在需要活人來祭煉法器或是術法,對活人質量和數量的要求都很高時,才會進行這種麻煩的事情。

  但是余道感應過,這羊倌明顯就是個不通術法的凡人,不可能有這種需求。

  如此一來,這人極可能是在專門從事“造畜”。而這就關係到了余道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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