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聊齋求道 作者:煮水餃(連載中)

 
Babcorn 2018-4-17 20:50: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74296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6
第二十章 官差

  聽見羊倌將販賣地點說出來,余道心中一鬆,他尋找了這麼長時間,終於找到一點苗頭。

  這一個多月來,余道除了打坐煉氣,就是尋在找解決自己體內蠱蟲的方法。

  他體內藏了一隻名為“噬腸蠱”的小蟲,這蟲是一年前拜於黑臉道人門下被種上的。

  每隔七日,若無解藥,小蟲便會啃食他的腸胃,令他痛不欲生,渾身抽搐,若是依舊沒有解藥,三日之內,蠱蟲就會將他的腸胃啃穿,最後從下體鑽出來。

  如此一來,他當然是沒了活路。

  好在打定主意逃離黑臉道人後,余道每次服藥時都會刮下一點藥粉,收在匣子中,私藏起來。殺死黑臉道人時,他已經私藏了接近兩個月的解藥。

  這也是余道膽敢直接吞殺掉黑臉道人的原因,否則他還需要制住黑臉道人,逼問出解藥,進而徒增變數。

  “若是再不能找到希望,我只能剖腹剜腸,將這噬腸蠱直接捉出來。”余道心中一時慶幸。

  這又不是前世,哪會有高明的外科手術大夫存在,即便有,也難以保證能捉出蠱蟲。

  見到羊倌依舊在喝酒,余道不死心,他勸著,繼續旁敲側擊,想要從對方口中套出“鬼市”的具體地點。

  鬼市,就是余道希望之所在。

  或是羊倌醉的厲害,已經不能說話,或是他經驗老道,決計不肯再說出一個字。

  余道心中一琢磨,心上一計,他準備點破實情,詐出“鬼市”的具體地點。就在他醞釀好詞句,準備說時,一行人忽的從酒肆外奔進來。

  掌櫃的見到這行人,身子一顫,眼睛死死地盯著對方。

  這一行人皂衣皂帽,手上拿著鐵尺長刀,三兩人腰間還纏著包裹。當中一人環視酒肆,將目光落在余道和羊倌身上,眼神一凝。

  他大聲一喝:“掌櫃的,來些吃食。”

  掌櫃打了個哆嗦,壓著喜色,鼓氣回道:“這就來。”

  這行人走到酒肆中央,三兩個的挑揀位置,直接轟走其他酒客,坐下四桌,將余道兩人圍在中央。

  余道見這一幕,立馬就知道是官府來人了,他放下筷子,端起酒碗嚥了一口。

  “沒想到來得這麼迅速,看來這掌櫃不俗。”他站起身,準備離開酒桌,將這事讓給官差收拾。

  但是他一站起來。

  “啪!”一人猛的將刀拍在桌子上面,大喝:“幹甚!快上酒!”

  整個酒肆都忽然一靜,掌櫃和夥計被嚇了一跳。

  余道微怔,他向那人看過去,便看見這人死死盯著他,手抓在刀柄上,好似立刻就要抽出。其他官差也都停住動作,警惕著余道。

  掌櫃見到這一幕,有些傻眼,他尋找一番,發現夥計站在他身邊,同樣一臉發蒙的看著官差。

  掌櫃咬咬牙,拿過一碟白肉,托著一罈酒,膽顫心驚的向那官差走過去。

  走到大喝那人身邊,掌櫃小聲說:“錯了、錯了。”

  “妖人是旁邊那個,非是道長。”

  但是這人從懷中掏出一柄匕首,冷哼一聲,他一邊用刀割白肉,一邊硬聲地說:“安能辨出。”

  掌櫃聽見這話更加傻眼,只得乾嚥下嗓子,慢慢退下。

  這時所有人都注意到不對,還未被趕走的酒客紛紛拋下筷子,提著自己的包裹,悄悄向門外溜去。

  羊倌繼續喝著酒,他突然動作一緩,說:“怎的、、這樣安靜。”然後他鼻子吸動一下,手指捏著酒碗,徹底僵在半空中。

  咻!余道突然聞見濃烈的酒味,好似有人在煮酒。

  “我怎的聞到了官狗的味道。”羊倌心想著,一抬頭,便看到余道站起身和官差對峙。

  一股白氣兒從羊倌臉上、頭上冒出來,好似在洗熱蒸澡。

  見到這怪異的一幕,一個個官差猛地站起來,紛紛抽出鐵尺、長刀,將羊倌和余道圍在中心。

  “小兄弟別慌,有老哥應著。”羊倌說話突然清楚起來,他眯著眼,又呷一口酒水。

  這時,領頭捕快突然冷聲說到:“好你個道士,果真是妖道。”

  呲……他緩緩抽出長刀,喝到:“一併捉了,送去大人那兒領賞!”

  “原來如此,多一個妖人就多一份賞錢。”余道心中瞭然,他忽然一笑,說:“那就多謝老哥了。”

  說罷,他施施然坐在座位上,拾起筷子,面不改色的吃就起來。

  “哈哈哈!好個小兄弟。”

  羊倌一拍桌子,震起來一口酒,張口一飲,然後用袖兜擦嘴。一瞬間,這人好似化身為豪客。

  “明勁!”

  領頭捕快見到這一幕,瞳孔一縮,其他的捕快也腳步一亂。

  武者大致有三層勁道,分別是明勁、暗勁、化勁,習得明勁者,全身勁道可以擰成一股,已經是猛將一類的人,常人難以匹敵。而捕快首領自己,還足足差三四層的功夫才可以摸到明勁邊緣。

  剛才那蒸發酒氣的異象還讓他們琢磨不透,以為只是妖人手段,如今見到這一手震酒而食,立馬就反應過來。

  “這是郡城內公門中人才有的手段。”

  “這妖人好生厲害。”……四周捕快一時慌張。

  余道瞅見這一幕,也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身前這羊倌。此時羊倌滿面紅光,眼睛越發的清明,他眯著小眼睛,不僅沒有猥瑣之色,反而有著一股陰狠。

  “難怪敢幹這販人之事,原來是個武中好手。”余道喝了一口米青酒,心中突然生起興致,想要好生看看這熱鬧。

  他遊歷一個多月,基本上都在深山老林裡面打轉,還未見過這種趣事。

  “哈哈哈!”捕快首領突然一笑,他退後一步,大叫:“上弩箭。”羊倌聽見這話,瞳孔陡然一縮。

  呼!四周捕快陡然退後,從包裹中掏出來弓弩、黑狗血、陰下血……

  羊倌鬚髮一張,他一拍桌子,桌子頓時裂成兩半,羊倌捏起兩半,狠狠地向兩邊拍過去。

  噗!兩個捕快避不開,頓時吐血,被拍飛一丈多。

  此時兩個捕快上好勁弩,他們瞄準羊倌,捕快首領大喝:“射!”

  咻咻!勁弩連射,一連六枝箭像羊倌飛過去。

  同時黑狗血、下陰血狠狠的向羊倌和余道二人灑過去。還有一張被墨斗水浸泡發黑的網向著他們一張。

  “轟!呲!”

  羊倌大發神威,猛跺大地,酒肆彷彿都震顫。他一連避開四隻弩箭,撕開大網,然後僵在原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6
第二十一章 繡衣騎士

  卻是還有兩隻弩箭死死的插在他胸口上,同時黑狗血、下陰血等污穢之物淋了他一身。

  “啊啊啊!”羊倌臉上紅光頓時褪去,他慘然大叫。羊倌手指顫抖著,握住弩箭,狠狠一拔。

  “刺啦!”一大塊血肉掛在弩箭上,被他一同拔了出來,原來這弩箭陰狠,上有螺旋倒刺。

  羊倌臉色更加一白,幾乎有灰暗之色出現。

  捕快首領冷哼一聲,羊倌除了一開始拍飛兩人之外,再沒有傷到一個人。

  “廢物!”

  掌櫃和夥計全都驚駭的看著這一幕,他們渾然沒有想到,這妖人羊倌剛才還在大發神威,轉眼間就蔫了,形勢變化令人猝不及防。

  一些酒客這時也敢伸頭探進來偷看。

  “區區捕快竟然如此厲害!”

  “嘿,武林中人在公門面前就是死狗。”……

  捕快首領冷著臉,大喝:“再射!”

  持弩捕快聽命,迅速上好弩箭,然後再度射向羊倌。羊倌此時鼓起力氣騰挪轉移,卻是只避開兩隻弩箭,又中四傷。

  “再射!”

  又是六箭,噗呲噗呲,支支射中,羊倌跪在地上,渾身冒血,彷彿正在被扒皮的刺蝟。

  余道淡淡地看著。這羊倌雖慘,但慘不過被他賣掉的活人。

  羊倌被重傷,撲地不起,一眾捕快立即將目光放在余道身上。

  捕快首領咧嘴一笑,臉上一道疤痕格外猙獰,他揮起長刀,立刻就要下令。

  這時酒肆內突然傳出慌張的聲音,掌櫃攙扶著幾個體虛女子,顫聲說到:“錯事錯事!”

  “道長不是妖人,他救了這些女子。”

  四周捕快動作一停,望著掌櫃猶豫起來。偷看的酒客們也興奮地嘀咕這。

  “是極!難怪這道士灌那羊倌酒。”

  “道長英明!”

  “多虧道長了!”……酒肆一時喧鬧,夥計、小二、三個女子也連忙作證。

  捕快首領聽見這話,大喝道:“放肆,公門辦案,豈有你們插嘴的份。”

  “再說連你們也拿下。”

  其他捕快聽見首領的話,頓時不再猶豫,兩人上好弩箭,將鋒利箭頭對準余道,其他四人再度掏出污穢之物,伺機擲向余道。

  從動手到現在,時間才過去不到十個呼吸。

  余道抬起頭,看著將自己圍住的捕快,突然出聲道:“王法,你們可講?”

  這話問得四周捕快動作一滯,但是首領捕快冷笑道:“我就是王法。”

  “打斷這廝四肢,拷回去,浸入糞坑。”這是官府處置妖人的一貫手段,他們深信污穢之物能讓修士使不出法力。

  余道嘆息:“這樣啊……”

  此時四周人都露出惋惜表情,尤其是那女子和掌櫃一行人。

  “這道士好生有風度,可惜了。”有酒客惋惜道。

  有人嘆息:“臨危不懼是高人,唉,世風日下……”

  捕快首領木著臉,受此一激,他更是明目張膽的露出殺意。

  “管你何人,亂刀砍下去,看你還能說什麼。”若不是此間掌櫃上頭有人,他都要把那掌櫃和夥計抓了去,一併打成妖人領功、領賞。

  長刀一劈,桌椅破碎,“射!”

  呲呲呲!支支弩箭刺穿空氣,直撲余道面部。同時黑狗血擲上,要淋余道一身。其他捕快也握緊長刀,要上前砍斷余道四肢。

  有人緊閉眼睛,不敢看這一幕。

  余道淡定的坐著,沒有一點驚慌。他身前突然閃過黑芒,弩箭彷彿射空,頓時消失不見。其他黑狗血、下陰血,更是一潑出就不見了。

  這一幕讓所有人全都面面相覷,捕快首領面色鐵青,心中駭然。他從齒間擠出來:“果真是妖人。”

  轟!四周的圍觀者也嚇了一大跳,他們本以為這道士只不過是氣度非凡,哪裡料得到他果真會妖法。

  剛才那黑芒,不正是戲本裡面說的邪術嗎?

  余道望著一眾捕快,淡淡地說:“正巧,我也不講王法。”

  捕快首領聽見這話,心中一寒,他牙齒打顫,渾身發戰,厲聲大叫:“放箭,再放!”

  “抽刀,直接格殺這妖人。”

  說完,他便揮著刀子,逼迫自己手下上前。此時圍觀者見到妖法,驚駭得四處逃竄,連看都不敢再看。

  只有掌櫃一干人強打起精神,站著沒有動,但也是渾身發顫,口不能言。

  余道並沒有起身,就坐在長椅上,注視著將自己圍住的七個人。

  六個捕快被首領逼迫著,其中一個年紀不過三十,手指哆嗦的捕快大叫一聲,向著余道撲過來。

  嗡!葫蘆一顫,黑芒一閃而逝,這人就被吞入葫蘆中。

  余道望著這一幕,臉上表情沒有一點兒變化,繼續看著剩下的六人。

  又是一個白髮老捕快悲憤上前,想要搶下余道腰間葫蘆,但是忽的一閃,同樣被吞入葫蘆裡面。

  這時其他人都顫慄,望著余道不敢再跨前一步。

  首領捕快落在後面,他握著長刀,刀身發顫,對著余道說:“你這妖、、、道士,敢抗命官府?”

  “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

  余道聽見他這話,笑了起來,道:“沒有。”

  如此果斷的回答,讓首領捕快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現在直想轉身逃竄,但這樣一來,被革職是必定的。更何況對方也不一定會放過他。

  冷汗從捕快頭上刷下來。

  就在這時,地面突然顫抖起來,眾人一愣。轟!酒肆棚牆突然破碎,一雙馬蹄踏倒牆壁,直接奔入。

  聿!一聲馬嘶,一匹赤紅如碳的大馬出現在酒肆中,雙蹄抬起,直立嘶鳴。

  四周又響起一陣馬蹄聲,馬嘶聲不斷響起,至少有六匹騎士將酒肆圍住。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嚇呆了。

  捕快首領呆滯的轉頭,便見一人胸著輕甲,紅衣錦繡,勒馬帶刀,正是踏牆而來的騎士。此人臉上還戴著一張面甲,盡顯冷酷。

  他認得這身打扮,狂喜之色在他臉上升起,讓他面容頗為猙獰。

  冰冷、不分男女的聲音響起:“誰人不服王法?”

  捕快首領立刻就要指向余道,大聲叫出來,但是一個平淡的聲音突然響起。

  “正是貧道。”

  著甲騎士轉頭,發現一道裝少年正抬首看他,面色從容。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6
第二十二章 繡衣使

  余道抬眼看去,那名騎士騎在赤紅馬上,微低頭俯視他,眼中一片冰冷。

  呲!一陣長刀出鞘的摩擦聲響起。

  冰冷的聲音說出來:“繡衣使辦案,閒人退散。”

  聽見“繡衣使”三個字,酒肆中的空氣一陣凝固。酒肆掌櫃望著騎士,手指發顫,他扯著身邊夥計的衣服,慌張的低聲道:“走、快走。”

  其他人聽見繡衣使一詞,也都是嚇得面色蒼白。即便是還剩下的幾個捕快,也是臉色一寒。他們握著長刀,都快忘了中央的余道。

  捕快首領是先驚後喜,他哆嗦著身子,當即拱手行禮,大聲喝道:“祁北縣捕頭,見過上官。”他急忙指余道。

  “此人正是妖道,望大人緝拿。”

  片刻的時間內,酒肆內只剩下余道、捕快,以及這名自稱繡衣使的騎士。

  騎士聽見捕頭的話,沒有回答,而是低頭看他,硬聲說:“繡衣使辦案,閒人退散!”言語中的冷意比剛才更甚幾分。

  “這繡衣使甚是囂張。”

  捕頭聽見這話,牙齒一咬,他暗恨地看余道一眼,便說:“卑職領命。”

  “走。”捕頭招手,準備帶著自己的手下退出酒肆。但是就在這時,一人突然出聲道:“且慢。”

  捕頭聽見聲音,身體一定,回頭看對方,只見那道士正看著他,好整以暇的說:“誰允許你退下了。”

  這話一說出來,現場一時寂靜。捕頭望著騎士,只見騎士持著長刀,勒馬看著那道士,殺意漸起。

  轟!四週一陣破裂聲響起,酒肆的四面牆被馬蹄盡數踏倒。七名著甲帶刀之人衝進酒肆,將所有人團團圍住。

  這時騎士稍微收斂殺意,他冷聲問:“如何?”

  衝進七人中有一人立刻答道:“共十八人受妖術所制,已妥善處制。”

  “好。”聽到手下回答已經處理好,騎士坐在馬上,將刀收入鞘中,說:“餘下人全數帶回縣衙,以供審問。”

  “是。”七人躬身應命。

  捕頭見到騎士收了長刀,他一咬牙,說:“大人,那妖道會使妖術,卑職兩名同僚已經遭他暗害,望大人擒拿。”

  說完他便眼神凶厲的看著余道,顯然是想要至余道於死地。既然已經得罪,那便應該得罪到底,直接殺死對方。

  這捕快果然是個狠戾之人,難怪能混到捕快頭子的地位。

  聽見妖術之言,現場的七名甲士立刻握緊長刀,結成隊列,提防余道。繡衣騎士聽見捕頭的話,停下動作,打量向余道。

  這時余道微閉著眼睛,正輕撫放於膝上的長劍,聽見捕頭之語,他緩緩說:“我聽你言,觀你行,知你手中必有諸多冤假錯案。”

  “今日你遇見我,便是可惜。”說完,余道便緩緩的抽出長劍。一泓寒光出現在棚頂之下,內中彷彿還帶著血色。

  見妖人拿出兵刃,甲士更加緊張,已經是全身肌肉緊繃,隨時準備撲上去,將余道格殺。

  對他們來說,他們已將妖人圍住,距離不過二丈多,就算這妖人會妖法,他們也有信心斬掉這妖人頭顱。

  但是繡衣騎士卻沒有輕舉妄動,他沉默著,突然說:“閣下可知江州繡衣使。”

  余道伸指輕撫一下冰冷的劍身,微點頭。

  江州繡衣使,江州太守麾下鷹犬,負責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監聽百官,乃是江州太守控制麾下勢力的重要工具。

  莫說是尋常人,即便是一縣之長見到繡衣使登門,也會顫慄不能言。其蹤跡遍佈整個江州勢力境內,無人敢觸。

  “若閣下退讓一步,會減少諸多麻煩。”

  捕頭聽見騎士之語,嚇得全身冒汗,他臉色慘白的站在原地,如臨深淵。

  這繡衣使,竟然在和妖人談條件!

  余道聽見話,嘴角微笑,望著騎士,說:“卻是不行。”

  此言一出,四下更是寂靜。那些個甲士,手中的長刀攥得更緊,眼睛死死地盯住余道。

  騎士聽見余道所說,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也沒有下令手下甲士上前。

  雙方一時僵持起來。

  捕頭是個聰明人,他聽見兩人對話,就知道這繡衣使竟然也對妖人極為忌憚。他牙關打顫,知道自己今日難得善終。

  一狠心,他大喝:“妖人,安敢抗命不尊,阻礙繡衣使辦案。”

  此言一出,騎士頓時轉頭看捕快,眸中冰冷。捕頭這話說出來,他若是再和道士妥協,傳了出去,一個辦案不力是逃不了的。

  捕頭見到繡衣使看自己,臉上冷汗更加多。

  “今已得罪繡衣使,即便逃過一劫,恐怕也是磨難多多。但是眼前性命要緊,卻是顧不了那麼多了。”

  凝視著膽大妄為的捕頭,繡衣騎士緩緩出聲到:“持刀。”七名甲士頓時雙手握刀,對準余道。

  捕頭見到這一幕,眼中升起狂喜。

  余道見到這一幕,也不慌張,他已經將長劍完全抽出,持在手中,此時劍身瑩瑩,如同明鏡。

  他突然說:“不必如此麻煩。”

  捕頭眼神癲狂的望著余道,希望能立即將這妖道斬於刀下。他厲聲大喝:“妖人!還不快束手就擒。”

  他說這話是有道理的,繡衣使鎮壓的不僅是江州境內違逆百姓官員,更是那些棘手的奸邪之徒,其中使用邪術害人的,不在少數。

  區區妖人,還不會讓繡衣使認倒霉。

  “繡衣使當前,何不認……”

  余道聽見他的話,輕聲道:“聒噪。”說罷,他持著手中長劍,輕輕一甩,嗡,一道血光抖出去,直接撲出二三丈。

  血光近到捕頭身前,從他腰間劃過。捕頭臉色一僵,他難以置信的說出最後一個字:“命……咳咳……”

  說完,這捕頭便口齒嗚咽、嘴角流出鮮血,身子從腰間齊齊斷開,啪得落在地上,變成兩半。

  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他們瞳孔紛紛一縮。剩下幾個捕快更是嚇得渾身發顫。

  余道輕描淡寫的揮出一劍,然後便翹首看著馬上騎士。

  騎士和他對視,將長刀緩緩抽出,持在身前。

  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祁北縣妖人作亂,縣捕快圍之,全數就戮。”

  話說完,繡衣騎士道:“殺。”

  一字落下,七名甲士當即一喝:“諾!”

  餘下四名捕快還沒有反應過來,七名甲士就撲倒他們身前,將長刀捅進他們腹中,獰笑著一攪。

  “咯咯……”捕快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些算是自己的“同僚”的人,身子發僵。有人想要抓住刀身質問,但是被甲士不耐煩地抽出長刀,隨手一砍,手掌頓時落下。

  片刻之間,四名捕快全數倒地,身子在地上還抽搐。

  對於這一幕,余道臉色漠然。

  車船店腳牙,便是無罪也該殺。古時衙門更甚於五者,何人又敢痛殺之。

  有兩個捕快是早先重傷倒地的,沒有摻和剛才那一幕,但是甲士見之,仍然撲上去,將長刀貫入,結果掉性命。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7
第二十三章 暴起

  地上還有絲絲呻吟聲,血光遍地。

  繡衣騎士凝視余道,緩緩出聲到:“道長意如何?”

  余道翹首望著他,微點頭。

  的確是不必如此麻煩,余道將長劍抽出,打算的就是將現場人皆數殺光,如此一來,也就不會麻煩到所謂的江州繡衣使。

  畢竟人都死光了,對方又從何而知是他動的手。不過,面前這繡衣騎士倒是有點意思。

  余道看著兀自顫動的長劍,用手指輕彈一下,讓它安靜住。見了血卻不能飽餐一頓,這劍器也是怪可憐的。

  手中這長劍就是燃血鬼劍,是他那便宜師兄留給他的遺產。此劍長近三尺,劍身如鏡,持在手中,能激射出紅芒,撲出二三丈有餘,利能斷金碎玉,猶如劍氣。

  若是大開殺戒,任由這劍器屠戮生靈,它會在周身激起一陣血霧,血霧籠罩住使用者,能恢復使用者體力,同時還會吸收生靈血氣,增添威力。

  算是一柄不錯的邪道法器。

  可惜的是,這法器不是余道親手祭煉而成,他手中也沒有祭煉之法。所以這法器內裡禁制的形成,完全得靠它自己吸收血氣凝結,余道也就無法控制它的祭煉方向。

  須知所謂的法寶祭煉術,即便是使用同一種法寶的祭煉方法,不同修士手中的法器、法寶也會有所不同。因為在祭煉法器的過程中,修士會根據自身的需要,來調整法器祭煉方向,彌補自身短板。

  而這,也是法寶祭煉之術,和法器祭煉之術的區別。前者不僅有將法器祭煉成法寶的可能,更能完美契合祭煉者的需求,而後者則是固定死板的流程,不僅無法誕生出靈性,威力也差很多。

  這正是天底下從無兩件相同法寶的根源。法寶祭煉,猶如人之修道。

  燃血鬼劍在余道手中屈居於第二位,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以上。它在余道手中的成長性,完全沒法和吞陰葫相比。

  酒肆內桌椅破碎,屍體倒地。

  空氣中泛起濃重的血腥味,這血腥味混合著打碎的竹葉青酒,竟然還有點誘人。

  余道慢條斯理的將鬼劍收入鞘中,重新綁好繃帶,然後背了起來。

  繡衣使全都默默的注視著余道,生怕他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畢竟剛才的那幕斬殺手段,已經證明了繡衣騎士的先見之明。

  這道人如果起了殺心,恐怕他們全都要陣亡此地。若是果真如此,這未免太過憋屈。畢竟,他們和這道人又沒甚爭端。

  七個甲士一邊警惕著余道,一邊收拾著地上死屍,此時他們陣型已經散亂開。

  就在所有人都稍微放鬆警惕時,“砰!”,地面一聲悶響,一個人影陡然從地面竄起來。

  這人向最近的破碎牆壁口猛衝過去,勢不可擋。好在七名繡衣使也不是吃乾飯的,臨敵的兩人立馬棄屍捉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向前猛地劈下一刀。

  如此看來,那身影就像是直接衝向了兩名甲士的長刀。其他的五名繡衣使也立即向異動身影撲過去。

  但是這時,那人手中突然有一條黑影閃過。噼啪!一聲鞭哨聲狠狠炸響。

  臨敵還有二三尺時,兩個持刀甲士像是被大錘狠狠一砸,悶哼一聲,身子向後倒去。

  “殺敵!”餘下五名甲士紛紛怒吼。

  余道見到這狀況,停住腳步,饒有興趣的看過去。繡衣騎士立在馬上,同樣冷眼看過去。

  只見那竄起之人滿身血跡,身上破襖猶如血衣,這人正是被捕快射殺倒地的羊倌。羊倌此時臉色詭異的漲紅,身上也沒有弩箭,顯然早被拔下。

  原來這羊倌在余道和繡衣使對峙時,偷偷的養精蓄銳,這下子趁繡衣甲士陣型散亂,猛地爆發出來。

  “哈哈哈!”羊倌大笑,“你們這些官狗,老子記住你們氣味了。”

  他身影急速竄動,短時間就跨過一丈多,立刻就要衝出酒肆。

  五名甲士見此眼眶崩裂,大喝一聲,直接將手中長刀向著羊倌擲去。五柄修身長刀,狠狠的戳向羊倌後背,羊倌此時仍在兀自逃竄,渾然沒有注意到身後一幕。

  但是就在長刀要刺進羊倌身子時,他手中持著的短鞭,鞭頭如蛇,竟然自己閃動起來,迅猛無比的拍向五柄長刀。

  長刀力猛,竟然也被拍開方向,從羊倌身子邊上滑過去。

  羊倌此時就要逃出酒肆外,酒肆外還停著繡衣使的坐騎,他鬚髮皆張,滿面狂喜。

  “等著,老子要好好問候你們家人!哈哈哈!”

  七名甲士惱恨不已,竟要眼睜睜看著這羊倌逃離。余道抱胸看著這一幕,一點也沒有要插手的想法。

  聿!突然間一聲馬嘶。

  一道赤紅身影閃過,猛地衝擊向羊倌。短短二三丈距離被一跨而過,身影奔到羊倌身前。

  羊倌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茫然的抬起頭,想要看清來襲者,但是一道寒光狠狠落下。

  “咯咯……”羊倌眼珠圓睜,滿臉不可思議。

  啪!他的身子無力落下,腦袋也滾在地上,發出啪嗒聲音。

  聿聿!又是兩聲馬嘶,赤紅馬立起,雙蹄踢擊,猶如大龍。

  此時繡衣騎士立在它身上,單手攥著韁繩,另一手持著一柄寒刀,渾身殺氣盈然。

  騎士冷哼一聲,“妖人。”

  刀身上還沾著血跡,但是轉眼間猶如雨打荷葉,滴滴落下,再無半點血色。

  七名甲士見到這一幕,當即單膝下跪,低喝:“指揮使!”

  繡衣騎士勒停赤紅馬,戴著面甲回視七名甲士,淡淡道:“回去各領七鞭。”

  七名甲士臉色一沉,只是低頭應諾:“是。”

  繡衣騎士斬殺掉暴起的羊倌,費時不過一個呼吸,他騎在馬上,手持長刀,忽然望向余道,眸中依舊冰冷,不見半點感情色彩。

  余道見他望過來,也翹首看過去。

  “不錯!”余道說出兩字,好似在讚歎繡衣騎士,但是他的眼睛卻盯著騎士手中的長刀。

  長刀修長,應有二尺餘,樣式和其他繡衣使手中的佩刀相似,但是刀身寒芒更甚,上有絲絲紋路,猶如雪花。

  若是余道預計不錯,這把刀,應是一柄寶器。或許,就是此刀提示了繡衣騎士,他不能惹。

  事情已定,餘下只是收攏殘局。一個個甲士收好兵刃,準備收拾,此時騎士也立在馬上,低頭看落在身邊的羊倌屍首,似乎在尋思著什麼。

  余道望著一眾人忙活,突然說到:“貧道幫諸位收拾下。”眾人聞言看向他,余道也不待他們回答,一拍腰間葫蘆。

  嗡嗡嗡!四道黑芒噴出,落在地上,捲起那些個屍首,然後往吞陰葫裡面竄去。

  一個吞吐間,九名捕快的屍體就消失了個乾乾淨淨,地上連點血跡都沒有留下。

  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有些發愣。

  但是事情還沒有完,其中一道黑芒又脫離而出,竄到繡衣騎士腳下一卷,要將羊倌的屍首也吞入葫蘆裡面。

  此時繡衣騎士突然呼到:“道長且慢。”

  余道聽見聲音,故作疑惑的抬頭。“哦……這是證物。”他做出恍然之色,於是黑芒咻得收回,任由羊倌屍首躺在地上。

  其他甲士見到余道這一手,面面相覷。

  這道士竟然如此的通情達理,不僅主動幫他們收掉捕快屍體,還懂得留下妖人屍體作為證物。

  但是繡衣騎士立在馬上,卻凝眼緊盯地上的羊倌屍首。屍體上一物,赫然已經消失不見……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7
第二十四章打驢鞭

  繡衣騎士沉吟著,他耳邊突然響起余道的聲音。

  “各位官爺,若是沒甚事兒,貧道就先走一步。”

  余道掛好葫蘆,背著劍,踱著步子,向酒肆外面走去。繡衣騎士見到羊倌隨身的褡褳還在,沒有被余道收取,也就沒有說話,默默注視著余道離開。

  余道低頭鑽出破洞,走到酒肆外面,頓時一股冷風撲過來。此時酒肆外面圍了一大群人,不僅有先前的酒客,還有過往的行人見這裡出了事情,紛紛駐足停留。

  不過沒有一個人敢近到酒肆三丈以內,全都縮著腦袋,站在外圍偷看。

  圍觀者瞅見有人從酒肆裡面出來,紛紛一陣喧鬧。余道瞥了這些人一眼,便放下心思,徑直往馬棚那裡走去。

  當他走到馬棚那裡時,忽然發現馬棚空無一物,驢得水也不見了蹤影。不過余道轉頭一看,立刻就在東南方向發現了線索。

  距離酒肆二十多步,有一個用大車圍起來,臨時形成的一個落腳處。旁邊站了許多人,還有婆子走來走去。

  余道湊近一看,在裡面發現了許多臉色慘白、神情驚慌的人。不必多想,這些應該就是中了羊倌的邪術,被變作畜生的人。其中以小兒居多,最大者不過十二三歲,年小者僅有五六歲。

  許多婦女都在安慰其中的女人和小孩,一些個男人則是被人陪著喝酒,壓驚。余道走到落腳處跟前,打了個口哨。

  “咻!”口哨聲響,落腳處裡面立刻響起一聲驢嚎,“咦呃!咦呃!”

  “誒誒!這驢怎麼回事?”

  “快快!快攔住它。”……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驢得水脖子上掛著鞍轡,一溜煙就跑到了余道身前,它見到主人,噗呲打了個鼻子,然後醜醜的叫起來。

  “你這傢伙。”余道伸手彈了一下它腦袋,制住它激動的動作。

  落腳處有人跑出來,想要逮住驢得水,但是見到余道,猶豫起來。有人喝問到:“喂,你這道士幹甚?”

  但是他剛喊完,旁邊就有人揪他衣服,連忙說:“這是小道長,驢就是他的。”

  掌櫃和夥計小二見到余道安穩出了酒肆,紛紛放下心來,他們連忙向余道跑過來。

  但是余道沒有理會這些人,垂眼看一下,便翻身上了驢,一拍驢得水的頭,讓它往大道走。

  “咦呃。”驢得水被系在馬棚半天,又被人圍了半天,頓時撒腿跑起來,一溜煙的就消失在大道上面。

  餘下的人只能看著余道的背影,掌櫃喘著粗氣,招手喊:“道、道長,別走啊……”。

  路上,行人稀少。

  余道突然掏出一物,放在手中打量。

  “這鞭子……”他捏著一根短鞭,細細的看起來。

  這鞭子不過三尺長,鞭梢發紅,一揮舞起來,彷彿有火花在甩動。並且鞭身奇特,伸指摸上去,好似在摸上等的絲綢。但是絞成鞭身的材料明顯就不是絲線。

  “這……”余道思索一下,腦子裡面突然蹦出來一個詞,“髮絲。”

  這鞭身緊致細密,放目看過去是由一根根烏黑線條結成,線條粗細和人頭髮的粗細一般無二。

  噼!余道輕甩鞭身,短鞭立刻抽打空氣,發出一聲響亮的炸響。聽見鞭聲,余道滿意的點了下頭。

  不過短鞭應該不止這點用處,他輸入一點法力到短鞭裡面,瞬間感應到鞭身一震,鞭子在他手上立刻靈活起來。

  余道並沒有耍過鞭子,但是此刻將短鞭持在手中,忽的感覺鞭梢隨心而動,他看見路邊有一顆小草,立刻手腕一抖。

  咻!短鞭伸出,竟然在空中拉長,直接抖到一丈開外。噼!小草頓時被打中。

  “這短鞭應該是某個旁門修士煉製的法器,頗有點意思。”余道騎在驢上,甩動著短鞭,一時耍子起來,“也不知羊倌是從哪裡得來。”

  這鞭子正是余道從羊倌身上收到的,當時羊倌身死,他就驅動黑芒捲過去,將這鞭子收進了葫蘆裡面,褡褳則是留給了那個繡衣騎士。他沒在褡褳裡面感應到有用之物。

  話說這短鞭是羊倌走南闖北、販賣活人多年,終於有一日走了狗屎運,正巧碰見兩個旁門修士鬥法,被他給撿了個漏。

  撿到這短鞭之後,羊倌視若珍寶,非是性命危機時刻,絕不拿出。雖說他不是修士,但也是個血氣旺盛的武者,羊倌自有秘術,能消耗精血來催動這短鞭,因此短鞭也救過他幾次性命,此次若不是繡衣騎士,他或許也能逃脫掉。

  不過這些都是往事,短鞭現在是落在余道手中。

  望著手中這短鞭,余道一時慨嘆:“也不知為了煉製這短鞭,有多少女子青絲落盡。”

  這鞭長三尺,非是由數段髮絲拼接起來,而是由一根根長至三尺的青絲結成,而且法器的煉製,必定不是簡簡單單的頭髮就可以。

  雖是這樣感嘆,但想讓余道放棄手中這短鞭也是妄談。法器本是稀罕之物,平常三五個胎動修士中,能有一人有著法器就算是不錯了。

  如今難得遇見一件,他怎可能放棄掉。即便是沒甚麼用處,他也可以留下,之後與人交換。

  “不知這鞭叫什麼名字?”余道心想,“既然這鞭子伸縮如意,不如叫如意鞭……”

  耍著鞭子,余道突然心念一動,他舞動鞭子,往驢得水屁股上抽過去。

  咻!體內法力流出,鞭子在驢得水屁股上噼得一響。

  “咦呃!”驢得水驚叫一聲,狂奔起來。余道猝不及防,差點摔下去。

  “咦呃咦呃!”驢得水兀自丑叫著,它撒開蹄子,在大道上狂奔如煙,比上等的駿馬都要快上幾分。

  余道見到這一幕,有些愕然。

  他連忙探出法力感應驢得水的身體,發現一股法力在驢得水體內流轉。驢得水不僅沒有受到傷害,甚至在法力的流轉之下,身子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磨。

  “這鞭子、、還有這效果。”面對這一幕,余道愕然的看著手中短鞭。

  余道見此,再度抽了幾下驢得水,驢得水受此一激,跑得更加歡快,速度又提了提。一匹老驢,竟然跑出了寶駒的速度。

  “這才是短鞭的妙效。”余道琢磨著,“如意鞭或許不妥,不如就叫……如意驢鞭。”

  “算了,還是叫‘打驢鞭’吧。”定下名字,余道甩著打驢鞭,狠狠抽了幾下驢得水。

  本來近兩個時辰的腳程,在驢得水的狂奔之下,竟然兩刻鐘就到了。

  余道騎在驢得水身上,望著就在眼前的祁北縣,心中想到:“不如直接去祁南縣。”

  噼!“咦呃咦呃!”

  祁北縣附近的行人紛紛目瞪口呆,他們看見一匹黑驢在道路上狂奔著,身後竟然真的溜出了一道長煙。。

  “這驢怎麼回事?”

  “員外家的馬也跑不了這麼快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7
第二十五章 夜來客

  日暮之前,余道抽著毛驢,跑到了祁南縣。

  下驢時,余道還有些驚喜,他看著旁邊噗呲噗呲丑叫、頗為興奮的驢得水,摸了摸手上的短鞭。

  “這鞭子不錯,不僅能用來趕路,還能鍛鍊驢得水。”收好短鞭,余道背著劍,往祁南縣裡面走去。

  祁南縣雖然是個小縣,卻也有一堵高一丈左右的牆壁。城牆還談不上,畢竟縣中心也就那麼大,但是圍起來,長度也超過一里。

  牆是用黃土夯實製成,裡面或許還加了些柳枝樹木作為骨架,看起來非常簡陋。

  在這亂世,牆壁非常重要。有沒有這堵牆,祁南縣在面臨賊匪時,情況完全就是兩個樣。

  余道走過小門洞,往向縣鎮內部走去。門洞邊上雖然有人站著,但是對方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便蔫蔫的杵著破槍眯眼。

  顯然這裡的武備根本就談不上嚴密。

  牽著毛驢,余道走在祁南縣的街道上,終於發現了點人氣。

  祁南縣和祁北縣不同,兩縣雖然都臨著祁山,但是一邊水土豐茂,一邊水土貧瘠,導致兩縣的境況差別極大。

  余道來祁南縣的一路上,根本就沒有遇到多少行人商賈,顯然祁南縣的民生頗為凋敝。

  街道上還有幾個小販沒有息攤,他們見到有人走過來,連忙叫喚起來。

  “來嘞,陽春麵,好吃的陽春麵!”

  “饅頭!饅頭!”……

  也有店舖的人在吆喝:“祖傳鐵匠手藝,能打刀鑄劍。”世道不太平,刀劍早已經明擺著販賣。

  余道只是好奇的看了這些人一眼,然後便沿著街道走去,尋到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客棧。

  “掌櫃,住店。”

  桌前戴帽的掌櫃聽見聲音,連忙轉出來:“好嘞!客官。”他呼喊夥計,“瓜子,快來……”

  驢得水被人牽進馬房照料,余道也跟著夥計往樓上走去。客棧空房很多,余道選了個靠邊的。

  簡單整理之後,他一邊讓夥計準備洗澡水,一邊往樓下走去,打算吃點東西。

  這家客棧沒有米青酒,但是有竹葉青,余道沒得選,只能讓掌櫃上了一小瓶竹葉青。

  此世果蔬種類極多,余道在前世見過的,這個世界都有。他一邊用筷子夾花生米兒吃,一邊尋思著該如何找到羊倌所說地方。

  祁南縣雖然是個小縣,縣中心也小,但是並不代表它的實際範圍就非常小。別的不說,祁山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地界屬於祁南縣。

  所以要在這麼大片地方找到羊倌和人交易的場所,頗為不簡單。好在時間還多,余道有信心及時的將“鬼市”地點摸出來。

  畢竟一方“鬼市”即便隱藏的再怎麼深,總是會露出點端倪,特別是對於四周生活的人來說。

  當夥計告知余道,熱水已經準備好時,余道也就結束晚餐,往樓上走去。

  洗漱之後,他穿著一身寬鬆的道袍,沒有繫腰帶,安詳的坐在書桌前看書。葫蘆和鬼劍都擺在桌上,被燭火照耀著,頗為神秘。

  夜已深,余道忽的伸了個懶腰,活動一下筋骨,他放下書本,自語道:“紅袖添香夜讀書……可惜咱家是個道士。”

  兀自嘆了口氣,“手中拿的書,也是教人出家的道經。”他說完,房間裡面再度沉寂下來,只有白燭的燈火在晃動。

  余道沒有再繼續看書,也沒有上床就寢,沉默半晌之後,他忽然開口:“深夜來客,為何不直接現身。”

  這話說完,不到一個呼吸,窗格忽然一響。余道抬頭,立刻發現窗邊站了一個人影。

  這人身著緋紅錦衣,腰間佩刀,頭上還戴著一方官帽,卻是背對著余道。

  余道徹底擱下書本,他依手杵臉,壓在書桌上,閒適的說:“不知繡衣使大人,為何前來?”

  那人正望著窗外,今夜月暗星稀,無風。聽見余道的話,他沉吟一下,說:“道長好生警覺,小使剛落至屋頂,就被道長發覺了。”

  余道聽見,沒有接過,他彈了彈指甲,說:“有事就說。”

  來人聽見余道的話,身子頓了頓,終於轉身面對余道。一轉過身,一張面甲頓時就出現在余道眼中。

  這人正是酒肆出現過的繡衣騎士。只是他現在下了馬,胸前也未著甲。余道發現他眼中的冷意少了許多,但是乍一看過去,仍讓人覺得淡漠。

  余道翹首望著對方,戲說:“難不成,大人是來找小道抵足夜談。”

  “恐還未如此親近。”

  繡衣騎士沒有理會余道的話,他直接走到余道身前,距離余道三尺遠。站定,他凝視著余道,緩緩開口:

  “今日下午,小使處理好公務之後,立刻打馬追趕道長。先至祁北縣,尋各客棧未果,又託人尋找,方知道長來了祁南縣。”

  “於是又立刻打馬往這祁南縣奔來,途中歷時兩個時辰,未曾休息片刻。”

  余道聽見,臉上沒有半點反應,不咸不淡的應了句:“哦,看來你找我很急。”

  繡衣騎士沒有在意余道的態度,繼續說:“小使冒昧登門,實是不妥。”

  “小使原是準備第二日拜訪,但是剛至道長房上,就被道長察覺。”

  細細說了一番,繡衣騎士抬頭看余道,雙目看著余道的眼睛,語氣誠懇地說:“今夜登門,有一事相求。”

  “嗯。”聽到對方終於說到正事,余道抬起眼睛,他打了個哈欠,“說說。”

  繡衣騎士頓了頓,他看著余道,開口:“小使希望,能得道長手中寶劍一助。”

  “嘁!”余道聽見這話,突然輕笑一聲。他這才正眼看繡衣騎士,說:“你這人好生有趣,夜間登門就為索人財物。”

  余道正坐,“我聽聞你繡衣使,雖嚴酷,但知禮節。”他俯身望繡衣騎士,緩緩說:“你,可知無禮乎?。”

  繡衣騎士低頭,道:“實有愧。”

  聽見對方的話,余道再度閉眼,他冷聲道:“摘下面甲,再與我說話。”

  繡衣騎士聽見余道的話,一時沒有回答。他抬起頭,發現余道正閉著眼睛,顯然從心底裡就不想搭理他。

  騎士思考半天,終於猶猶豫豫的說:“諾……”

  一陣窸窣的聲音響起。

  余道此時正在心中琢磨著,面前這繡衣使初見時就戴著面甲,也不知面甲下的面孔是過於醜陋,還是有傷痕。

  終於聽見騎士細聲說:“道長,已摘下面甲。”

  聞言,余道緩緩的睜開眼睛。待看清,他眼皮忽然一跳……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7
第二十六章 寶兵

  出現在余道眼中的,是一張白玉無瑕、溫潤、晶瑩剔透,吹彈可破,膚如凝脂的俏臉,宛如玉人。

  繡衣騎士望著余道,雙眸平淡,內含淡漠。可是這眼神再也無法傳遞出冷酷,因其面貌實在是少了一分冷意。

  余道看繡衣騎士,只見其五官精緻,嘴唇晶瑩如玉,讓人想要褻玩。他細細觀來,發現這張臉不過是屬於絕色,還未達到惑人的地步,真正讓它有怦然心動之效的,是五官糅合之後顯出的那種可人感。

  余道在心中琢磨,想要找出一個恰當的詞來形容他此時的驚豔感。

  “萌!”

  善!這繡衣騎士摘下面甲之後,竟然露出一張萌妹子的臉兒,眼中的淡漠不僅沒有損害這份可人,反而如同畫龍點睛一般,使其靈動。

  再加上繡衣騎士身上具有的英氣,真是“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整個一兔兒臉。

  繡衣騎士摘下面甲後,就緊緊盯著余道,他發現余道只是眼睛輕微眯了一下,似乎在琢磨什麼,再無其他變化。這讓繡衣騎士心中一鬆。

  淡淡的聲音傳來:“你想要什麼?”

  繡衣騎士聽見余道的話,連忙收斂心思,恭敬的說到:“小使希望能得道長手中的寶劍一助。”

  聽見他的話,余道考慮起來。

  話說鬼劍在他的手中,除了成長性不如吞陰葫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使得它遠不如吞陰葫。

  余道在吞殺黑臉道人之後,一直將燃血鬼劍扔在吞陰葫裡面。等到他準備祭煉燃血鬼劍時,頓時發現了一個不妙的情況。

  那就是燃血鬼劍內裡的禁制竟然崩潰了兩道,直接退化到僅有一道禁制。

  要知道余道那便宜師兄可是費盡心血,才將燃血鬼劍的禁制提升至三道,甚至為此不惜屠村滅族。但是鬼劍落到余道手中,短短一兩天的功夫,竟然就崩潰了兩道禁制。

  余道又發現,他的吞陰葫居然莫名其妙的長出一道新的禁制,變成了四道地煞禁制,威力大增,能一次性放出四道黑芒。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吞陰葫和燃血鬼劍都是黑臉道人傳下的法寶祭煉之術,二者應屬同宗同源,而且吞陰葫又是個葷素不忌的主,燃血鬼劍被扔進它肚子裡面,它當然也就不客氣地吞噬起來。

  若非余道發現的早,恐怕燃血鬼劍早已經法力盡失,退化成凡人所謂的寶兵,以至於只有鋒利可言,再無半點妙效。

  這也是余道這些時日背著鬼劍的原因,非為裝飾,只是不得已。

  如此說來,鬼劍在余道手中的重要性並不高,若是付出一定的代價,還是可以交換出去的。

  望著這張讓人頗為心動的臉兒,余道微微一笑。

  “卻是不行。”

  繡衣騎士聽見余道的話,頓時身子一僵。

  開什麼玩笑,即便鬼劍的重要性低,禁制少,威力小,但也是一柄法器,千兩黃金都不一定能換得。若非如此,余道在得到打驢鞭的時候,也不會開心的狠狠抽了驢得水幾十鞭子。

  這人冒昧的就想讓余道將鬼劍交給他,賣身都不可能。

  但是太過殘酷的拒絕別人也不好,應該更有策略些,否則之後不好利用。

  余道又開口說:“你已有一柄寶兵,為何又貪求貧道手中的法器?”

  兔兒臉聽見余道的話,心中一喜,感覺還有轉機,他低聲答道:“道長明鑑,小使手中的刀,的確是一柄寶兵,若用俗人之語,談得上是吹毛斷髮,斬鐵如泥。”

  余道聽見,直接開口:“將刀抽出,給我一觀。”

  “是。”兔兒臉立刻從腰間抽出長刀,雙手捧著,躬身遞給余道。

  余道不客氣的接過長刀,玩於手中打量。他輕輕彈了一下長刀,刀身頓時一顫,發出一聲輕吟。

  余道心念一動,忽的輸入一絲法力至刀身裡面。

  錚!長刀輕震,此時刀身上彷彿落了片片雪花,被燭光一映,頓時寒氣四射。

  余道眼睛一眯,他面色平靜,不動聲色的問:“此刀何名?”

  “以冬,此刀是小使先祖留下。繡衣使所用長刀,皆以此刀為原型,由精工仿製,冠名‘以冬’。”

  原來這柄才是真正的“以冬刀”,其他繡衣使所用的長刀,不過是仿製品。

  余道看了兩眼,壓下心中的激動,淡淡的說:“算是一柄不錯的寶兵。”

  寶兵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由凡人打造,機緣巧合之下變得或鋒利無比,或堅固無比,遠超凡兵,算得上是神兵利器;另一種則是破碎之後的法器,此時法器只餘下材質堅固,被修士視若垃圾,但是被凡人視若珍寶。

  世間寶兵以後者為主,就拿燃血鬼劍來說,它被吞陰葫徹底吞噬之後,也會變成一柄不錯的寶兵。

  而前者寶兵是由凡人打造,屬於可遇不可求之物,不僅稀少,而且難得。因為此物還有一個別稱,叫作“器胚”。

  因為此物是機緣巧合之下成就,未經修士法力沾染,或許暗藏了一分天機。修士得之,用於煉器,不僅能事半功倍,而且妙效極多。

  據余道所知,世間很多宗派都在凡間搜尋此物,以供弟子培養本命法器使用。甚至有宗門專門培養凡人打造兵器,為得就是能量產這種寶兵,可惜的是效果甚微。

  余道手中這柄“以冬刀”,正是前一種寶兵,屬於由凡人打造,機緣巧合之下成就。

  僅僅這柄以冬刀,就足以抵得上擁有三道禁制的燃血鬼劍,更何況是衰弱之後的鬼劍。

  “也不知這刀為何還留在這人手中,而沒被修士奪取。”

  “如今被我知道,合該我運氣不錯。”余道心中暗想。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反而隨手將刀擱在書桌上面,好似一點都不在意。

  余道看著兔兒臉,玩味的說:“你非修士,有何方法使用法器?”

  兔兒臉聽見,眼中浮現出激動之色,他按捺住激動說:“小使家中有妙法,能以精血驅動法器,使出法器的一二成威力。”

  聽到這裡,余道心中瞭然。原來這人祖上又是一個羊倌似的人物,而且應該遠比羊倌厲害,或許正是因為其祖上知道一二點詳情,“器胚”才留到了現在。

  如此說來,他用鬼劍交換這“器胚”,算是他賺了。

  余道沉吟一下,說:“我之鬼劍,卻是無法賜給你。”

  聞言,兔兒臉眼中立刻流露出失望,他怔怔的看著余道。

  “此劍乃是我的護道法器,性命相關之物。可謂是‘人在劍在,人亡劍亡’。”

  兔兒臉低聲道:“小使知道,還請道長原諒……”話語中藏不盡失望。

  余道突然又說:“我有一法,可使你得到一柄法器。”

  聞言,兔兒臉立刻激動起來,“道長切莫誆騙我!”

  余道含笑微點頭,兔兒臉立刻恭敬道:“請道長賜言。”

  余道此時卻不言語,反而轉頭看向一處……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7
第二十七章 鬼市

  兔兒臉循余道目光看過去,立刻身子一定。余道所看之物,正是他的家傳寶兵,以冬刀。

  余道說:“法不可輕傳,此言,亦然。”說完,他便閉上眼睛。

  兔兒臉立在原地,幾乎立刻就要答應,但是他生生忍住了。

  為求得一柄法器,他奔波多年,忍辱負重,別說是家傳寶刀,就算是他自己,也可以賣身為僕。他拿出這柄以冬刀,早就存了交換出去的想法,看的只是人家瞧不瞧得上而已。

  但是不能如此猴急,兔兒臉雖然生性冷淡,不好與人交際,但這點道理還是懂得。

  他站在原地,裝作考慮良久,終於猛地單膝下跪,躬身行禮。

  “請道長賜言。”

  “善。”余道睜開眼睛。刀已經擱在他桌上,算是他的東西,余道再也不看一眼,彷彿只是想借此結個緣法。

  他看著桌上燈花,緩緩說:“你可知鬼市?”

  兔兒臉聽見一怔,“小使聽過,但不知道長所說為何物。”

  “也罷,貧道給你細細說下。”

  “‘鬼市’,又云‘山市’,嘗有凡人於山中見霧起,其中宮殿數十所,碧瓦飛甍,高垣睥睨,連亙六七里,居然城郭矣。中有樓若者,堂若者,坊若者,歷歷在目,以億萬計。”

  余道微微一笑,“此乃幻象。”

  “然其又有真實之處,鬼市之所在,往往聚集山精鬼魅,凡人不可至。故非人者、脫俗者,皆以此為據點。”

  “簡單說來,這鬼市就是修士和妖物互通有無的場所,有若人間坊市。”

  兔兒臉聽見余道所說,恍然一悟,“道長是說,這鬼市中有法器。”

  余道點頭道:“然。若你運氣好,興許能得到一二委派,以凡間之物換得一件法器。”

  聽見余道確認,兔兒臉立刻激動起來,他望著余道,眼中不勝感激。

  “多謝道長。”

  余道見此,笑道:“繡衣使不必多禮,今日你摘下面甲,這番言行,幾乎讓貧道以為白日遇見的是另外一人。”

  兔兒臉聽見余道所說,嚅囁著不知該如何解釋。

  兔兒臉沒想到余道竟然如此的通情達理,不僅沒有怪罪他無禮,反而還熱心幫助,這讓兔兒臉有些措手不及。

  本來他都有威逼利誘的打算,只是他知道威逼一個有道行的道士實在是過於愚蠢,所以壓根就沒有表露出來。余道這視他如友的態度,竟讓他有幾分羞愧。

  兔兒臉在心中嘆到:“這小道長真是好人。”

  余道瞅見兔兒臉的樣子,又說:“貧道心有一疑,繡衣使若視小道為友,還請告知一二。”

  兔兒臉聽見,連忙說:“道長客氣,小使姓‘江’,單名一個‘琚’,還請道長說出疑惑。”

  余道聞言點頭,他看著兔兒臉,沉吟一下,忽然道:“江大人到底是男兒身,還是女兒身。”

  說完他又迅速補充到:“女扮男裝也是可以理解。”

  兔兒臉聽見余道的疑惑,一怔,然後“苦笑”搖頭,說:“在下實為男兒。”說完微張頸,便不再多言。

  余道望“他”脖子看去,立刻發現一凸起,雖微小,但確實是男子特徵。

  他笑著答道:“理解理解。”

  又說:“古時有名將、賢王,因姿容姣美,宛若好女,故出征時常戴面具,非如此難以鎮壓軍士。以江兄之職,想來也是如此。”

  兔兒臉聽見余道所說,心中一鬆,“道長高見,相貌乃天生,非小使能擇,故只能掩飾。”

  “小使還是第一次遇見道長這般明理的人。”說完,“他”輕輕一嘆,似有道不盡的滄桑。

  余道在心中腹誹:“原以為是個女扮男裝的俏公子,沒想到真是個男的。”

  余道偷看一眼,暗道:“可惜,果真兔兒臉。”

  此時燈花恰好炸裂,余道趁機一言:“夜已深,江兄還是去休息吧。”

  見到余道已經點頭,顯然是信了自己的話,兔兒臉點頭,“他”將面甲拾起,俏麗容貌立刻被掩蓋住。面甲下,兔兒臉忽地嘴角一勾,魅人至極點。

  可惜余道無法看見這幕。

  兔兒臉轉身就要離去,但是腳步一止,望著余道,小聲說:“道長,還望告知一處‘鬼市’所在地。”

  “不必麻煩,此地即有一處。”

  兔兒臉聞言心中一動:“請說!”

  但是余道神秘莫測的一笑,言道:“其一,地處偏僻,常人不至。”

  “其二,時有異事,為人恐慌。”

  “其三,或雲海翻騰、或陰氣密佈、或山勢險峻……必有奇貌。”

  “江兄於這祁南縣境內尋找,若有三者皆備者,再來訪我。”

  說完,余道伸了一個懶腰,懶散地說:“夜深已乏,改日再至。”

  兔兒臉還想說什麼,但是燭光湮滅,一股力道裹著他的身體,將“他”推出門外。

  余道靜坐在椅子上,稍等片刻,聽見腳步聲遠去,他神色一鬆,趕緊拿起桌上的寶兵“以冬刀”,收進葫蘆裡面。

  “這樣一來,‘鬼市’也能輕易尋到。”

  余道一時欣喜,“這人真是個福星。”

  他真沒誆騙江琚,句句屬實,鬼市中確實存在法器交易,也能用凡間物品交換。但是嘛……余道自己都難以保證能換得一二有用之物,更何況一介凡人。

  不過也不一定,以對方的身份,只要下定決心,還是有幾分可能性的,譬如羊倌的業務……

  想罷,余道收拾好法器,走到床上盤膝而坐,打坐休息起來。

  ……

  第二日,余道睜開眼睛,從靜修中回過神來。自從步入胎動、體內誕生真氣以來,余道一直都是用打坐來代替睡眠,這樣做雖然不如睡覺舒適,但是有利於修為的精進。

  據他所知,世間還有一方法門叫睡功,能讓人在睡眠中修行,甚至練習法術。只是這功法珍貴,非是他這個旁門小散修可以覬覦。

  沒有讓人準備熱水,余道一拍葫蘆,放出半盆冷水,直接洗漱起來。臉頰被冷水一冰,瞬間神清氣爽。

  因為修為低微,長時間的打坐修行會導致筋骨僵硬,余道又在房間裡面活動一下筋骨,然後才開始準備迎接新的一天。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拍葫蘆,將昨天得到的東西放出來。余道拿著手中的寶兵,心中微微琢磨。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8
第二十八章 貧道寧采臣

  這件寶兵還只是“器胚”,論用處甚至低於他手中的打驢鞭,要以其為種子,將之祭煉成法器,才能真正的發揮出它的價值。

  但是余道手中只有一方法寶祭煉術,也就是吞陰葫。

  “戲本中每個人都是將秘籍隨身攜帶,我那師兄為什麼不這樣做?”余道心中微嘆,若是他師兄將燃血鬼劍的祭煉方法寫下來,放在身上,他也就不必憂心這個。

  “還是要再找一方法寶祭煉術,但是法寶祭煉術又不是旁門法器祭煉術,哪那麼容易找到……”想到這個,余道又頭疼起來。

  這就是散修的痛處,若是大宗門甚至是稍大點的旁門,弟子在得到合適的材料之後,直接找上師尊,多半會有合適的法訣賜下。

  寶兵這種材質,必然不能用旁門的法器祭煉術來祭煉,否則就是在白白浪費。那些個大宗門的傳人之所以熱衷於用“器胚”來祭煉本命法器,關鍵就在於“器胚”之中可能含有的一點先天之意。

  有了先天之意,不僅祭煉出來的法器會有妙效,對於法器以後晉陞為法寶也會有極大的促進。後一點對於有志於長生的人來說更是重要。

  余道打量著以冬刀,微嘆:“以後再說吧。”說完,他渡入一點法力,打算溫養一下以冬刀。

  但是法力剛輸進去,他就愣住了。

  “怎麼回事?”余道傻了眼,他再次鼓動法力,往刀身中遞過去。可是他的法力剛進入以冬刀中,立刻就逸散掉。

  這以冬刀,竟然留存不了半點法力。

  “該不會……”余道心中升起一個不好的預感,“咱家的運氣沒怎麼好吧?”

  他不甘心,又重新嘗試一下,結果法力依舊是剛剛輸入,立刻就逸散掉。余道清楚的記得,昨天夜裡他將法力輸進去,這刀不僅將他的法力留存住,甚至還微現異象,活脫脫一件“器胚”。

  可是現在,這刀壓根就沒有一點“器胚”的樣子。余道沉默下來,他想起了關於“器胚”的傳言。

  “器胚”是由凡人打造,但是更為關鍵的在於之後的“機緣巧合”,只有遇到了這點巧合,凡兵才會晉陞為“寶兵”,巧合的概率和法器晉陞為法寶有得拼。

  好在凡兵的數量擺著那裡,因此世間“器胚”遠多於法寶。可即便如此,“器胚”依舊是可遇不可求,余道這也是第一次見到“器胚”。

  在他記憶中,世間最出名的幾件器胚,有一件就是中土前朝的鎮國神器,赤霄劍。

  此劍是該朝太祖隨身佩劍,相傳是斬白蛇起義而成,後來一直流傳在劉姓天子手中。

  因為只有即天子位的劉姓宗人,才有資格持用此劍。否則即便持用,也發揮不出妙效。

  而一旦即天子位,壓根就沒法修道。如此一來,赤霄劍也就安穩的留在老劉家,一直到後來王朝崩潰,神劍丟失。

  余道默默的打量手中這柄長刀,他感覺自己似乎遇到了和赤霄劍一樣的坑貨。

  “或許加上這個原因,這把刀才沒被人奪走。”他在心中幽幽想到。

  左右思考許多,余道只得認命,這以冬刀似乎真就是“認了主”的寶兵。

  一大早遇到這種倒霉事情,余道昨夜升起的喜色完全消失掉。他沒辦法,只得將以冬刀塞進葫蘆裡面,走下樓,準備吃點東西。

  剛下樓,余道就發現客棧門前站了一個人。對方身穿繡衣,旁人避之如虎,正是那繡衣使。

  余道心情不佳,不想理會對方,但是他下樓的腳步聲一響,對方立刻轉過頭來。繡衣使此時已經戴上面甲,乍一看似乎恢復了初見時的冷漠。

  他快步走到余道身邊,躬身行禮:“道長好。”

  “早。”余道隨意的擺下手,繡衣使江琚也不在意,落後一步跟隨,走到一方酒桌前。

  “坐吧。”余道見他站在自己身側,沒有入座,直接指著左邊座位說。

  繡衣使猶豫一下,見到周圍酒客都偷看過來,也就不矯情,“多謝道長。”說完一撩衣擺,正襟危坐。

  余道自顧自點了幾個清淡小菜,小二戰戰兢兢的應下,實是繡衣使的皮太過嚇人。

  他閒適地撐著臉,說:“有事?”

  “是。道長所說的地方,小使已經找到。”

  “嗯……嗯!”余道聞言抬頭,手中拿筷子,動作僵住。

  “昨夜告辭後,小使直接赴祁南縣衙,令衙門中人幫助尋找,不過一刻鐘,就得到準確消息。”

  他又補充說:“切實符合道長說的三個要求。”

  “如此……”聽見兔兒臉說的話,余道還有些發愣,他本以為起碼也要花個一兩天的功夫,誰知道對方轉眼間就已經找到。

  但是他不能露怯,余道嘴角浮起一絲神秘莫測的微笑,道:“如此就好。”

  “地點在哪?”他這時放下筷箸,仔細傾聽起來。

  “南若寺。”

  “嗯?蘭若寺??”

  “祁山南方有寺,寺旁有潭,喚作‘南若寺’,今潭已枯,寺已破敗。”

  “哦,原來是‘南若寺’。”

  “此寺在祁南頗有名目,屢有羈旅之人前去投宿,但無一個人返回,故皆傳其為鬼寺。該寺所在地常有雲霧,陰氣大盛,即便是三伏天進入,也會覺得陰冷。”

  聽見兔兒臉細細道來,余道拊掌,道:“此即‘鬼市’。”得到余道確認,兔兒臉也微微激動。

  “那道長,我們何時一探?”

  聽見兔兒臉之語,余道也不奇怪,對方應已知道他也要去鬼市一趟,這沒有什麼值得掩飾的。

  “事不宜遲,今晚。”

  “是。”

  確定今晚行程之後,余道直接返回自己的房間,打坐修習。而兔兒臉則是在儘可能瞭解有關南若寺的消息。

  下午時分,余道終於從房中走出。兔兒臉就站在他屋外假寐,房門一響,他立刻驚醒。

  “道長。”

  “走吧。”余道微點頭,背著手,直接往樓下走去。

  去南若寺的路是山路,崎嶇不平,而且已經荒廢,所以兩人都沒有準備騾馬,是步行。驢得水則是被余道寄養客棧,料想以兔兒臉的官皮,對方也不敢對驢得水怎麼樣。

  路上,兔兒臉忽然問:“道長可否告知姓名?”

  余道聞言微抬頭,他看著通往南若寺的路,隨口道:“寧姓,名采臣,生平不二色。”

  “嗯?”

  “哦,表字“不二”。”

  “……”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0:58
第二十九章 南若寺有鬼

  兔兒臉走在前方,伐木破道,硬生生在山林之中砍出一條可行的小道,但是手中大刀一連捲刃兩把。

  余道看不下去,一拍他肩頭,將以冬刀遞過。

  “道長這是?”兔兒臉驚喜的看著手中長刀。

  “暫且借你一用。”

  兔兒臉持著以冬刀,直接揮出兩刀,毫無煙火之氣,但是身前草木已經破碎。

  余道看見這一幕,眼睛一眯,“果真如此,這刀只有在他手中才能使出效果。還是要想個法子才能將這刀化為己用。”

  他思考著,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大不了連人帶刀一起收。”

  兔兒臉渾然不知余道在思索該如何謀奪他的寶刀,只是賣力地在前頭開路。

  日落之前,兩人終於來到祁南縣人所說的“南若寺”附近。站在一片陰沉沉的樹林前頭,余道眼中露出詫異之色。

  “不二……寧道長?”兔兒臉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問。

  余道聽見,一臉凝重的望著他,說:“此地有妖氣。”兔兒臉聞言一怔,沉著臉點頭。

  余道沉吟一下,邁開步子,往樹林中走去。一進樹林中,他頓時感覺身上毫毛微立,一陣陰冷襲來。

  兔兒臉跟在他身邊,同樣露出警覺之色。他手按在刀柄上,隨時準備拔刀砍出。

  余道走到一顆樹前,摘下一片葉子打量,“槐樹。”兔兒臉雖是凡人,但也聽過槐木招鬼之事,他也湊上前看,說:“是槐樹。”

  “此地怎這多槐樹?”

  兔兒臉聞言,連忙望向四周,發現整片樹林赫然全都是槐木。余道凝眉,他感覺這些槐木的氣機有些不同。

  不過他二人本就是來尋找“鬼市”,和妖物做交易的。想到這裡,余道眉頭松下,但心中依舊提了三分警惕。

  “走吧。”

  兔兒臉按著刀,緊跟在余道身邊,寸步不移。而余道則是背著手,老神在在的走著,不過背後鬼劍的繃帶早已經解開。

  往槐木林中走數百步,一座破敗建築物頓時出現在兩人眼中。兔兒臉連忙說:“寧道長,南若寺已到。”

  余道已經在瞧眼看那建築物,在他眼中,那寺廟赫然是陰氣密佈,乃是重陰之地。余道微撫吞陰葫,發現葫蘆傳出一陣異感,顯然是此地陰氣引起的變化。

  近到南若寺跟前,發現寺廟面積頗大,寺廟後方還有佛塔存在。想來此地以前僧人頗多,香火旺盛。

  但是今非昔比,如今已是皆數荒蕪。進入二人目中的,全是斷壁殘垣,餘下寺房大殿,止有二三間屋頂完好。

  若非有地磚存在,這寺廟早已經淹沒在草木之中,或與山林再無分別。但即便如此,寶殿門前也是雜草叢生,有樹木破石而出。

  兔兒臉發問:“寧道長,鬼市在哪?”

  余道聞言微搖頭,“住在此間,自會有人前來引導我二人。”兔兒臉聽見,只得壓下心中疑惑,開始尋找休息的地方。

  其實余道也不知道鬼市在哪,他只是聽黑臉道人隨口說過,這才知道世間有“鬼市”。此次行動,他全是在摸著石頭過河。

  兔兒臉此行帶了行囊,但是囊中只有乾糧、水,以及幾柄刀刃。他搜出一間較好的破屋,點燃火堆,將地面烘烤一番,然後就請余道入內。

  余道入內,望見,微微一笑,道:“我不喜與人同屋而眠。”

  兔兒臉連忙說:“我去隔壁一間。”

  余道聞言就要搖頭,但是兔兒臉已經退出門外,急忙往旁邊破房走去。

  “且慢。”余道叫住兔兒臉,輕拍葫蘆,忽的一對桌椅放出。兔兒臉驚奇的看著這一幕,眼睛不斷在葫蘆和桌椅之間打轉,目中流露出羨慕之色。

  “此地無床,江兄姑且以此休息。”

  “多謝道長了。”兔兒臉也不客氣,直接提著桌椅,小心著不讓撞到雜物,走進隔壁屋子。

  見到兔兒臉已經進入隔壁屋子,余道看向清理出來的地方,一拍葫蘆,頓時一張上好的木床放出,方方正正的擺在破屋之中。

  木床雕花鏤空,有著青紗帳垂下,可以格擋蚊蟲。

  余道擔心此地蛇蟲頗多,又隨手扔出一大把雄黃、驅蟲藥,幾乎將整個破房都撒滿。

  他再度放出一個小圓桌,一把椅子,一套酒具,整整齊齊的擺著。見到休息的地方準備好,余道環視一遍,然後就坐在小圓桌前,自顧自地倒著酒水,小酌起來。

  很快就月上中空,四下寂靜無語,細細聽去,連蟲鳴聲也沒有。

  余道琢磨著手上道經,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什麼怪異出現。他合上書本,開始考慮是否要繼續等下去。

  想起前世聽過的蘭若寺,余道心念一動,“此時合該裝睡。”想罷,余道解開腰帶,鬆開束髮,一身寬衣,這就準備躺床上。

  但是門前突然一響,一個人影出現在他房外。余道抬眼看過去,發現正是帶著面甲的兔兒臉。

  他問:“江兄何事?”

  兔兒臉沉吟半天,憋出:“寧道長,我可否為你守夜?”

  余道聞言愕然,他瞅著對方躲避的眼神,微點頭,說:“那就勞煩江兄了。”

  “不勞煩不勞煩。”兔兒臉連忙說,語氣中似乎鬆了口氣。他這才走進房中,然後站在破門邊上,扶著刀,一副侍衛姿態。

  余道伸個懶腰,撩開青紗帳,直接爬上床。不一會兒,破房之中鼾聲大作,有若蛙鳴。

  兔兒臉聽見這動靜,臉色古怪的看著余道,心想:“沒想到寧道長竟然如此豪放。”

  見余道睡得香,兔兒臉雖然不敢入睡,但也是內心安定。他抱著刀,垂眼小憩。

  夜間很安靜,連點風聲也沒有。

  兔兒臉眯眼許久,突然聽見咯咯聲響起,好似有東西落在門前。他耳朵一抖,立刻睜開眼睛,然後偷偷瞄過去。

  一錠金子突然出現在門口,距離他只有數步遠。金子被月光一照,格外吸引人。

  見到這一幕,兔兒臉心中一驚,他立刻就想把余道叫醒。但是房中依舊是鼾聲大作,兔兒臉猶豫一下,忍了。

  他提心吊膽著,但是等了半天,外面依舊沒有異事發生。於是兔兒臉心稍定,就在他猜測這金子可能是僧人遺留時,寺中突然響起歌聲。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