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我從天上來 作者:南朝陳(連載中)

 
V123210 2018-4-22 14:18:2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1 95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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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南朝陳,男,廣東 - 茂名,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仙俠 > 修真文明

【內容簡介】:

  我從天上來,落地桃花開;
  他日飛升去,帝血濺仙台!

【其他作品】:《斬邪》、《誰與爭鋒》、《人神》《穿入聊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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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4-22 14:18
第一章:仙謫

    「趙靈台,你可知罪?」

    九天之上,虛無縹緲間,雲海滔滔,一座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若隱若現。

    天外世界,謂之「仙界」。

    仙界,天庭,謫仙門。

    兩隊天兵手持長戟,環衛四周;當中兩名天將,一個黑面短鬚,一個紅臉長髯,俱是相貌堂堂,不怒自威。

    另有一人長得白淨儒雅,只是被一根繩索緊緊捆住手腳,像個粽子似的捲伏在地上,動彈不得,披頭散髮的非常狼狽。

    那繩索通體有符文流溢,光華閃爍,正是赫赫有名的法寶捆仙索。被捆仙索縛住,法力無法施展,便如同披枷帶鎖的囚犯一般,任人魚肉。

    「我無罪!」

    趙靈台的聲音透著虛弱,可十分堅定。

    「好個趙看門,事到如今,仍然頑固不靈,不知悔改,該罪加一等……」

    紅臉天將勃然大怒,喝聲如雷。

    「趙看門……」

    趙靈台心中一陣刺痛:

    堂堂一派祖師爺,飛昇仙界後卻只能擔當一個小小的仙役,被安排到蟠桃園看守園子。這等境況遭遇,在飛昇前無論如何都料想不到。

    想當年,在靈台山開宗立派,廣收弟子。一劍縱橫,氣傲九州,硬是讓新創立的靈台劍派躋身進天下十大宗派行列,何等瀟灑張揚。

    再想當年,自己不過一介落魄書生,屢考不中,生活潦倒。一天在靈台山徘徊,有幸遇見仙緣,被仙人撫頂開竅,從此踏上漫漫仙路,上下求索。

    他沒見到那仙人長得什麼模樣,不知道仙人是甚來歷,為了銘記改變命運的地方,就以山為名,名為「靈台」。

    當學有所成,趙靈台仗劍下山,踏遍青山,要去尋找那位神秘仙人報恩。只是天下蒼茫,人海渺渺,尋不到半點線索。

    多年以後,他觀望白雲蒼狗,俯視流水魚躍,若有所悟,道行日益精進,遂返回靈台山,開闢道場,白手起家,從無到有,直至名揚天下。

    趙靈台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那位仙人:他沒有辜負那一份可遇不可求的仙緣,他在這裡……

    可惜歲月玄黃,那仙人始終沒有出現。

    趙靈台忽然想到,這位身懷莫大神通的仙人很可能已經飛昇進入傳說中的仙界世界。

    故而接下來的光陰,他更加刻苦修煉,只為飛昇。

    千辛萬苦養日月,九死一生渡劫殤。

    然而飛昇之後,面對浩瀚壯闊的新世界,便被無情現實潑了一頭冷水,成為了一名低等仙役,看守蟠桃園。

    這蟠桃可是好東西,百年一開花,百年一結果,百年一成熟。食之,能伐毛洗髓,延年益壽。

    但看守蟠桃園卻是件得罪人的苦差事。

    天庭那些手握權勢的大神天仙們隔三岔四就派人來摘桃子,要是有批條的倒還好,合乎規矩,要命的是空口無憑的,張口就要多少多少,態度倨傲得很。看門人若是不從,要麼挨耳光,要麼挨拳腳。

    能挨罵不挨打,都是祖墳冒煙,祖宗積德顯靈。

    久而久之,蟠桃園中三千株蟠桃樹果實虧空不知多少。

    趙靈台第一天看門,就有人來摘桃子。

    此人頗有來頭,封號「慶佑星君」,乃是天帝遠親。慶佑星君為了討好廣寒宮的傲雪仙子,聽說她想吃蟠桃,趕緊便親自來園子裡摘,以示誠意。

    趙靈台新上任,不大懂得其中規矩,見沒有批條,便不肯開門。

    慶佑星君大怒,當場發飆,動手打人。

    到底飛昇不久,意氣尚存,趙靈台不甘受辱,奮起反擊,不料一個失手,便將對方打傷。原來這慶佑星君雖然封號高等,但實則並無多少本領,只是個在仙界出生仗著長輩庇蔭的紈袴。

    臉蛋被打得像個豬頭,慶佑星君不干了,回去找爹媽哭訴。

    這還得了?

    他的爹媽在天庭都擔任有官職,稱不上大官,可要整死個看門的簡直易如反掌。很快就心生一計,上書天庭,說趙靈台監守自盜,偷吃蟠桃數百枚,罪大惡極,不容饒恕。

    天庭很快便派遣專人下來調查,清點計算,蟠桃果然缺了上千枚的賬目。

    於是乎,剛守一天門的趙靈台便背負上偷吃蟠桃千枚的大罪名,被捆仙索綁住,押赴謫仙門。

    面對如此荒唐的定罪,趙靈台又驚又怒,但沒有人聽他分辨,更沒有人替其說話。要知道那不見了的一千多枚蟠桃中,各路神仙,哪個嘴裡不曾吃過倆?

    現在好了,有人一鍋全部背走,真是喜大普奔。

    再說了,趙靈台出身的靈台劍派在仙界裡籍籍無名,一點靠山來頭都沒,誰願意為這樣的人出頭?

    謫仙門不遠處,一朵祥雲托著數人,領首者正是那慶佑星君,他臉頰紅腫未消,看著被捆綁住的趙靈台,不禁露出快意的笑容:

    「哼,一個卑賤的看門狗,也敢動手打本星君,看你怎麼死!」

    身後跟班們紛紛附和:「就是就是,這廝被豬油蒙了心肝,白長了一雙眼睛,連星君也敢得罪,簡直自尋死路。」

    「一點規矩不懂,還想當神仙,活該!」

    「這下好了,貶落凡塵,一世苦修,盡付流水,就當發了個夢吧,夢醒了無痕。」

    諸多聲音不加掩飾,一字不漏地鑽入趙靈台耳朵。他奮力抬起頭,望見一張張幸災樂禍的嘴臉,心中一團火焰在獵獵焚燒:「慶佑星君,你這卑鄙小人。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回來?」

    慶佑星君彷彿聽到了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捧腹大笑:「哈哈,趙看門,你真是天真活潑,傻得可愛。」

    「時辰到!」

    負責執法的黑臉天將喝一聲,手中展開一道金光燦爛的法旨,高聲念道:「奉天承道,仙帝詔曰:三等仙役趙靈台監守自盜,盜取蟠桃仙果一千零八十三枚,觸犯天條,罪無可恕。今押上謫仙門,接受雷霆刑罰,抹去三生印記,貶落凡塵,投胎為狗!」

    「什麼?」

    趙靈台大吃一驚,拚命掙扎,想要逃脫。但每掙扎一下,那捆仙索便收縮一分,勒得他痛徹心扉,直在地上打滾。

    見狀,慶佑星君等人笑得更加開心。

    雷霆聲響,天罰降落。

    轟隆!

    趙靈台只覺得腦海一下子要被炸開,所有的神識意念都要被炸得稀巴爛,魂飛魄散。

    「投胎為狗……哎,苦修百年,竟成烏有,真不甘心啊……」

    他滿心愴然,閉上了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給人看笑話。就算保不住一身修為和記憶,但起碼能保住最後一點氣骨。

    哪怕在外人看來,這點氣骨是如此可笑!

    嗡!

    意念行將崩潰之際,一點金光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如同一道矯健的金色閃電,出現在腦海世界,迅速護住了他的魂魄,使之得以保存。

    「這是……」

    趙靈台來不及多想,感覺自己從九霄之上呼嘯墜落,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天罰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謫仙門又是一副祥雲飄渺的仙家景象,卻不見了趙靈台的身影。

    黑臉天將手中挽著捆仙索,道:「行刑完畢,走,回去覆命吧。」

    紅面天將擼了擼長髯,忽而低聲疑問:「剛才你有沒有看見一道金光閃爍……」

    「金光?什麼金光?」

    黑臉天將笑道:「孫二哥,你眼花了吧。喏,這四周宮殿,哪一座不金光璀璨來著。」

    天庭宮殿,金碧輝煌,每一座都是祥光普照,光華噴薄。光線萬千之下,映照得瑰麗堂皇。

    紅面天將搔了搔頭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許真是我看花眼了,走,覆命去。」

    那邊慶佑星君迎了上來:「兩位大哥辛苦,我已擺下宴席,只等兩位覆命完畢,便請去赴飲。」

    「好說好說,多謝星君。」

    有宴席接待,兩名天將眉開眼笑。那可不是普通的飲食,能擺上桌的哪一樣不是美味佳饈,喝得更是瓊液玉漿,至於飯後水果,那蟠桃自也是少不了的。他們雖然擔任天將,但職位高不到哪裡去,等閒時候難得這麼吃喝一頓,自是滿心歡喜,覺得這位慶佑星君真是會做事。

    至於已被抹去三生印記貶落凡塵做狗的趙看門,誰在乎?

    ……

    江南,春風吹綠大地,柳芽新嫩,燕子點水,有桃花盛開,一片欣欣向榮景象。

    江南揚州,許家莊。

    今日許家莊張燈結綵,喜氣盈盈,大擺筵席。

    許家有喜,許家千金許君天資聰慧,根骨不俗,被靈台劍派收為弟子。

    這是天大喜事,許老爺笑得見牙不見眼,擺下盛宴,遍請親朋好友,地方名流。

    宴席從早到晚,推杯換盞,氣氛濃烈。

    這可把一眾許家下人們給忙壞了,跑前跑後,跑上跑下,走馬燈籠般伺候著。一直忙到子時,才稍有空閒。

    「我的命真苦呀,今天累得腰都快折了,剛想躺一會,又被那殺千刀的許管事趕來餵馬。」

    一名許家下人嘴裡嘟嚷,提一桶事物,怏怏地走著。

    轟隆!

    夜深時分,天氣忽然有了變化,竟炸起春雷,隱隱有閃電掠過。

    那許家下人嚇一跳,抬頭望天,突然見到一團七彩光華從天而降,快速無比,閃得眼睛都要瞎了。

    「哎呦!」

    他嚇得渾身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趕緊揉一揉眼睛,那團光華卻消失不見,也不知剛才是否眼花來著。

    「奇怪,明明見到朝著狗窩那邊落下來了……」

    是夜,許家所養的一頭母狗生崽,僅生了一隻,少得稀奇。不過那狗仔粉嘟嘟、肉呼呼的,頗是可愛。一雙眼睛黑溜溜地轉,靈動非常,看起來就像一頭小狐狸。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3 23:25
第二章:為妖

    陽春之月,有桃花盛放,灼灼其華。

    夜涼如水。柔和的月光給大地披上一層銀紗,不知名的蟲兒啾啾地叫喚,在池塘水邊,蛙鳴響亮。

    這是一個熱鬧的春夜。

    夜已深,人入睡,許家莊大門簷下懸掛的大紅燈籠依然亮著,照出一片光。

    卜卜卜,噹噹噹!

    「春寒料峭,小心著涼!」

    打更人提著燈籠走過,聲音有氣無力。突然,他的眼睛睜得大大,被那邊明亮的月光給驚到。

    一片月光,恍若傾瀉的水流,又如同懸掛的一道虹,遠遠看去,使人驚嘆。

    「據說許家千金得了仙家青睞,很快便會登山學劍成仙,這莫非便是她在修煉所造成的奇觀?」

    打更人一顆心砰砰亂跳,遠遠在許家莊外面瞧著,好一會才記起本分,又敲響銅鑼走動起來,一邊走,一邊忍不住頻頻回首去看那月光。

    他沒有進莊,自也不知道月華傾注而下所籠罩的哪裡是什麼千金小姐,而是一頭皮毛黑白相間的小狗。

    小狗仰躺在狗窩頂棚上,四腳朝天,擺著奇怪的姿態,在月光的沐浴下,望著天上明月的眼神卻是莫名憂傷,情態模樣極具人性化:

    「一轉眼,被貶落凡塵已經兩個多月了……該死的天庭,該死的慶佑星君,該死的投胎為狗……」

    心裡憤懣,無以言語,他現在可沒法口吐人言。

    「奇怪的是,為什麼我的魂魄完好無缺?什麼都還記得,以前修煉的法門劍訣一點不漏。」

    趙靈台覺得十分疑惑。

    按道理說,遭受雷霆天罰,被抹去三生印記,那便是渾渾噩噩的狀態,投胎為狗,就是一頭狗了。出生、養肥、被宰、成為人們餐桌上的食材……

    如此而已。

    他想到了遭受天罰時腦海突然出現的那一道神秘金光,只是這段時日不管怎麼冥思苦想,金光都不再出現,消弭得無影無蹤。

    也許,自己得以保存魂魄記憶的原因根源就在此處。

    問題在於,金光是什麼,又是誰發出來的?

    趙靈台自問是飛昇仙界的新人,一無師門庇護,二無友朋照顧,完全的陌生,誰會來搭救呢?

    「哎,不管它了。天可憐見,不至於魂飛魄散,得以保存住捲土重來的一點希望……」

    飛昇之前,趙靈台浸淫劍道,行走天下,著實掌握了不少劍術法門。他雖然得仙人撫頂開竅,但一輩子的修為境界基本都是靠自己一點點領悟和苦學而得到的。

    短短百年光陰,從無到有,從有到達,進而突破瓶頸,飛昇仙界,足見其天資卓越,驚才絕豔。

    當命運給他開了個莫大的玩笑,又得從零開始,是否還能頭角崢嶸,再起風雲?

    不,這一次不是從零開始。

    那滿腦海的閱世記憶,那各具奧妙的劍訣法門,那銘刻於心的道行感悟……都是得天獨厚的資本財富。

    可惜的是,目前狀態為狗身,諸多本事無法施展運用,只能先通過法門吞吐日月精華,修煉出人身再說。

    「眼下這樣的自己,若被人發現,定然會被認定是一頭狗妖,從而被降妖除魔吧……」

    趙靈台自嘲了一把。

    不過他並不是太擔心,他吞吐日月精華的法門儼然正統,氣息純粹,堂堂正正,遠非那些邪門歪道可比,不帶絲毫邪祟,等閒不會招惹事端。

    半個時辰後收功,月光消散,他並未落回狗窩,而是繼續躺在頂棚上,玩起高難度動作,兩條後腿居然搭起二郎腿來,寫意得很。由於剛吞吐完月光精華的緣故,全身皮毛色澤明亮,非常惹眼。

    這段時日,除了吞吐日月精華,趙靈台什麼都不用吃,形同辟榖。利用精華之力淬煉根骨經脈,不染煙火,對於修為增進頗有裨益。再說了,他也吃不下那些腌臢事物呀。

    臭烘烘的狗窩趙靈台也甚不習慣,若非礙於目前狀態,他早就跑掉出去了。每當夜深人靜時,他溜到頂棚來躺著,享受安寧。至於那頭有著生育之恩的母狗,他也不怠慢,儘可能地施以回報,送了一團精華之力給它。想成妖是不可能了,延年益壽卻沒問題。

    趙靈台當下能做的,只能這些,算是了卻一段因果。

    做完功課,開始想事情。他努力壓制住,不再去想仙界想天庭,天上的世界如今已無限遙遠,虛無縹緲,多想無益。

    他想得最多的,便是一手創立的靈台劍派。

    其實在飛昇前十多年間,趙靈台一直在閉生死關,足不出戶,對於外面事物不聞不問,劍派事務也不例外。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放手不管門派的事情了,發展得如何,也不得而知。

    更不用說飛昇之後。

    仙界的時空與凡塵大不相同,屈指一算,他在上面呆了也有些時日,那麼凡塵光景匆匆。折算起來,對於劍派近二十年的境況都是一片空白。

    這二十年來,劍派應該蒸蒸日上,節節攀高吧。

    當年趙靈台收了三個資質不錯的嫡傳弟子,並在閉生死關前吩咐他們要好好打理門派的。

    「前些日子聽喂狗的下人提過,說許家千金拜到了靈台劍派門下,嘿,倒是緣分……」

    突然間,趙靈台很想回靈台山看看。不過他現在的樣子,要是跑回劍派表明祖師爺的身份,那迎接他的絕不是掌聲和鮮花——好吧,他也無法表明!

    故而回門派的事,不宜操之過急。

    一夜無事,第二天天剛亮,嘩啦啦地來了三四個人,都是下人打扮,在一位管事的帶領下來到狗欄前。

    那管事叫道:「老爺吩咐,明天便是祭祖吉日,要殺狗取血備用,需公狗之血,量要多,莫要出了紕漏。」

    那負責養狗的許三趕緊回答:「只剩兩隻公狗了,哦,還有一隻出生快三個月的,不知合適否?」

    「一併抓了,湊個數,用籠子裝好,送到廚房去宰。」

    下人們得令,紛紛擼起袖子,拿著籠子,進來抓狗。

    躺在角落的趙靈台一個激靈,對方的言語,他可都聽得明明白白,心裡暗罵一聲:「做個狗也不得安生……」

    想都不想,一骨碌爬起來,四足發力,嗖的,非常瀟灑地跳躍過狗欄,撒腿便跑。

    「不好了,許管事,一頭狗仔跑出來了。」

    「往哪裡走了?」

    「那邊,快追,抓住它!」

    諸人一時間也不去想為什麼這狗崽能跳過高達六尺的狗欄,吆吆喝喝,急忙來抓。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3 23:26
第三章:好大

    許家莊佔地頗大,屋宇連綿,亭台樓閣,長廊迂迴,又有花園草木,假山流水等。

    趙靈台不認得路徑,只管往偏僻處走。經過多天來的吞吐浸淫,他早不是一頭普通的狗崽,騰挪躲閃,比猿猴還要靈敏幾分,那些下人哪裡逮得住?一不小心自己人撞在一塊,七葷八素地躺在地上叫喚。

    從外院竄到內院,這下子鬧騰的動靜大了,最後竟浩浩蕩蕩形成了一支二十多人的抓狗隊伍,搞得雞飛狗跳,處處尖叫。

    那許管事和許三等人傻了眼,面面相覷,毫無疑問,他們都會因為此事而受到責罰。

    開什麼玩笑,堂堂望族許家,居然被一頭小狗弄得雞犬不寧,傳揚出去,豈不是天大笑話。

    「胡鬧,簡直胡鬧!」

    聽聞消息的許老爺一拍木桌,氣得鬍鬚都翹了起來。

    老爺發怒,下人們唯有更加拚命抓狗,希望能早點搞定,平息下來。

    砰!

    急於表現的許管事一頭撞到柱子上,額頭起了老大一個包。唰,那道黑白相間的身影一閃而沒,不知去向。

    「嗚嗚,疼死我了……這是什麼狗呀?」

    許管事幾乎要哭出來了。

    「糟糕,那可惡的小狗跑進清心院了。」

    眾人急剎住腳步,大眼看小眼。

    清心院,是小姐的住處,也是她潛心練劍的地方。許家有家法戒律,閒雜人等,不得通報,絕不能踏進清心院半步。

    到了院子外面,眾人趕緊安靜下來,生怕會驚擾到小姐。

    趙靈台可不知道這回事,見路就走,穿過院子,登堂入室,見到裡面一間房間房門虛掩,當即毫不猶豫就擠了進去。

    房門發出「咿呀」一聲輕響。

    「小翠,端水進來吧。」

    清脆的聲音說道。

    趙靈台抬頭望去,見到房間中擺著一口大木桶,水霧繚繞,香氣氤氳,一位少女正在桶內沐浴。

    此女大概二八年華,黑髮長長地垂落,洗濕了的緣故,黏貼在頸脖之上,襯托得肌膚晶瑩如玉。她眉目如畫,鼻子秀挺,睫毛很長,大眼睛一閃一閃的,驚詫地望著那頭不速之狗,情不自禁傾出些身子,不經意間春光乍洩。

    「好大……」

    趙靈台腦袋「嗡」的一下,竟有剎那的失魂落魄。

    在世俗凡塵,具備飛昇神通的人毫無疑問屬於頂尖人物,乃是芸芸眾生頂禮膜拜的「仙人」,超凡脫俗,高高在上。

    趙靈台是個飛昇者,以前的他,不折不扣是位萬眾崇拜的高人。

    高人,自有高人的風範和氣度。道行深厚,雲淡風輕,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至於紅粉骷髏那些,更是不在話下。

    然而趙靈台自從踏上仙途,一心問道,對於男女之事絲毫不曾牽涉,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概念。

    古人云:剛者易折,皎者易污。

    一不留神之下,趙靈台平生第一次撞見女人的身子,見到那峰巒挺拔,兩點嫣紅,也不知怎地,似乎血液裡的某些本能一下子被激發,氣血翻騰上湧,連呼吸都粗了起來。

    好在他畢竟不是尋常人物,短暫的失神後,很快恢復清明,心裡暗罵:「我這是怎麼啦?難道化身為狗後,不知不覺本心竟受了濡染,變得如此容易失去把持了……」

    這倒是非常有可能的事,畢竟他現在修為蕩然無存,猛地遭遇這等場面,難免心猿意馬,生出旖旎念想。

    他趕緊一掉頭,要跑出去。

    「咦,有趣的小傢伙,想走?」

    少女輕聲說道,蔥蔥玉指捏個法訣,伸手一點。

    唰!

    本來掛在旁邊衣架上的一根紫色絲帶忽而飄落,準確無誤地落在趙靈台身上,一個纏繞,登時將他捆綁成個粽子,倒在地上哼哼不已。

    「完了……這少女年紀輕輕,居然會術法,陰溝裡翻船呀。」

    趙靈台心中一聲哀嘆。

    換了往常,一個小小的纏繞術自不足道哉,但眼下這麼個情況卻要了命,不亞於鼎盛時期被捆仙索綁住,一樣落得個任人魚肉的下場。

    少女起身,在一頭小狗面前她並未意識到要進行什麼避諱禮防,大大方方地跨出木桶,但見芙蓉出水,凹凸玲瓏,春光無限,真是美不勝收。她過來披起一件柔軟的錦衣,隨便繫了系,別有一番慵懶風情。

    不過眼下趙靈台滿心愁慮,卻顧不得欣賞。

    少女一把將他抱起,仔細看著,輕輕笑起來,嘴角微彎,平添幾分嬌媚之意:「嘻嘻,好可愛的小狗狗,也不知道你怎麼跑來我這裡……」

    小狗狗?

    趙靈台滿腦門黑線,渾身忍不住一顫,生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少女可不管他,摸了摸他腦袋,又揪了揪耳朵,笑意盈盈:「好吧,我正想尋個靈寵,從此以後,你就是本小姐的靈寵了。嗯,給你起個名字,就叫做『阿旺』吧。」

    阿旺?

    趙靈台只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他奮力一掙,拚命往前拱去,不料正拱到兩團嬌軟無比之處,彈力驚人,鼻孔聞到溫膩的淡香,只覺得十分舒服,一下子呆住:

    「真的好大……這,就是女人麼……怪不得說女人是老虎,果然碰不到。一碰便心魔叢生,罪過,罪過!」

    少女面色一紅,氣哼哼地一記栗暴落在趙靈台的腦袋上:「你這壞胚子,再淘氣我就不要你了……」

    這話頗有威力,小狗一動不敢動了,果然有靈性。

    少女很滿意。

    鬧得許家一片狼藉的罪魁禍首最後竟成為了小姐許君的靈寵,倒是毫無壓力。小姐是老爺的掌上明珠,老爺對她千依百順,別說要一頭小狗,要一百頭都沒問題。至於取狗血的事,隨便找另外的狗替代就好了。

    養頭普通小狗做靈寵是有些奇特,但誰叫小姐喜歡呢。

    喜歡就行。

    由於小狗表現得乖巧討喜,許君並未進行繩索之類的束縛,任由其在清心院裡自由活動。

    不僅清心院,在整個許家莊,穿著一身拉風特製馬甲的小狗都能橫著走,眾人遇到,生怕不小心踩傷他,趕緊自動讓到邊上去,站得一動不動,顯得肅然起敬。

    只是每當獨處時,小狗就會傻愣愣地望著天空發呆,眼神是那麼憂鬱,鬱鬱得像天空那片濃得化不開的藍色:

    「這叫什麼事呀?我堂堂靈台劍派祖師爺居然成了徒子徒孫的靈寵……」

    趙靈台哭笑不得。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6 07:15
第四章:出竅

    住進清心院,趙靈台不用幾天功夫便摸清楚了許君的底細,放下心來。只要謹慎一些,少女斷然無法發現身邊靈寵的奧秘。

    許君通過選拔,成為靈台劍派弟子,不過要等到五月份奔赴靈台山晉見,才算正式入門。

    每隔三年,二月選拔,五月入門。

    這個規矩和以前頗有不同,趙靈台那時候,對於門派管理甚為寬鬆,收徒入門之類比較簡單,趙靈台一向主張廣開門戶,有教無類,然後再擇優錄取為親傳弟子。

    不過過去這麼多年,換成弟子主事,情況有所改變,卻也無可厚非。有規矩,始成方圓,當門派發展壯大,管理若是跟不上,就顯得一盤散沙。而讓新收弟子停留在家一段時間,應是為了與家人多相聚一會,畢竟一入山門,再想回家就不容易了。

    趙靈台看過許君練劍,一套《清心劍法》施展得十分嫻熟,一招一式,頗為圓轉。

    《清心劍法》屬於靈台劍派的入門級劍術,顧名思義,這套劍法不是用來對陣殺敵的,而是施展出來,清心靜意,安守精神,凝練魂魄。

    許君被錄取為弟子,才能被傳授劍法,短短兩個多月便練習得揮灑自如,領悟到幾分意韻,可見其資質確實不錯,是棵難得的好苗子。

    除此之外,許君還會兩門粗淺術法,一門是《纏繞術》,一門叫《拍磚功》,屬於初級御物的手段。以她目前的修為,想要馭劍卻還遠遠不夠。

    這兩門術法,是她以前得異人傳授學到的。

    不過在趙靈台看來,所謂「異人」,只是混江湖的末流修行者,並無多少真本領。

    修仙之途,艱辛且凶險,一路纍纍白骨,最後成功者萬中無一。當初趙靈台本以為自己已站到世界之巔,可飛昇到仙界後才霍然發現,他只是剛邁過一道門檻罷了。

    天外有天,何其廣闊!

    而在修行求索的過程中,被淘汰者不知凡幾,許多人自覺問道無望,便絕了心思,轉而到凡塵廝混,及時行樂,注重起享受來。

    這些人,在普通人眼中,被尊稱為「奇人異士」,很受敬畏追捧。

    許君對趙靈台甚是愛溺,親自幫這頭小狗洗澡、穿衣,甚至教其禮儀;空閒之際,就抱著他說話。

    看得出來,這位許家千金雖然受百般寵愛,但內心很是孤寂。

    這是修行者的通病,一開靈竅,世界已不同,無論心境還是眼界,俱和普通人存在較大的差異。隨著道行精進,這份差異會越來越大。

    因為差異,所以有別,故而寂寞。

    許君毫無戒心,對著趙靈台什麼話都說,她荳蔻年華,正多心事隱私,只聽得趙靈台十分尷尬,又不敢聲張,要是被許君知道他什麼都聽得懂,只怕轉眼間他便會變成死狗。

    趙靈台心中很懷疑,許君這是養靈寵呢,還是只想找個能傾訴心事又能保密的理想對象?

    相信後者居多,少女心性,總喜歡養小貓小狗小兔子之類的小動物,視為能解悶排憂的小夥伴。

    一次許君打開一口黃銅箱子,鄭而重之地捧出一卷畫軸,小心翼翼地展開,痴痴看著。

    這是一幅人物圖,畫上的人白淨儒雅,穿青衫,立於高峰之巔,背負長劍,斜眼看天,自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氣勢。

    趙靈台瞧著眼熟,突然醒過神來:這畫的不就是自己嗎?

    「小狗狗,這就是我最敬慕的人,我是聽著關於他的故事而長大的。聽得多了,有時候覺得他便站在我面前。」

    許君一邊說著,嘴角彎出一抹恬靜的笑意。忽而不知想到了什麼,不禁幽幽一嘆,神色黯然下來:因為她早知道這位名滿天下的祖師爺二十年前便渡劫飛昇,不在人間,再不可能與其遇見……

    趙靈台心中那個汗呀,直如瀑布傾瀉,隨即又有些小得意。

    人嘛,誰沒有點虛榮心?就算修道成仙,也不能例外。

    知道自己是許君的偶像後,趙靈台有心想點拔少女一番,可惜以他目前的狀態,實在有心無力,難以做到。要是弄巧成拙,被許君認定他是頭狗妖,反而不可收拾。

    趙靈台的修為一直在穩步提升中,吞吐吸收到的日月精華盡數轉化為法力。法力在經脈流動,清除雜質,凝化根骨,熬打氣血,從而不斷地加強體質;有了法力支撐,他的魂魄意念也慢慢得到解放,已經可以陰神出竅了。

    這一步,至關重要。

    趙靈台遭受雷霆天罰,被貶落凡塵投胎為狗,但由於魂魄完好無缺,因禍得福,靈竅天生開通,不用沖頂,接下來的陰神出竅順理成章,容易得多。

    在一個安寧陰和的夜晚,他默運功法,陰神出竅。

    實質上,陰神便是神識意念的凝結體,又可稱為「元神」,表現出來的形式為一個淡淡的影子,人形,肉眼不可見,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

    其實在修為尚淺的階段,陰神出竅非常凶險,見不得強光,吹不得大風,有時候甚至一聲狗吠,一聲雞啼,都能讓陰神魂飛魄散。

    這一次出竅,趙靈台只在屋子裡靜靜漂浮著,不敢出到外面。從凡塵飛昇,再從天上掉落凡塵,宛如兩世為人,眼下順利出得竅來,並沒有太多感觸。很快就感覺疲倦,趕緊收回來。

    雖然出竅的時間很短,可也損耗了他許多精力,接下來好幾天,趙靈台都顯得病怏怏,無精打采。

    許君以為他病了,吩咐下人做了許多好吃的放在他面前,還要帶他去看獸醫。

    嚇得趙靈台趕緊撐起精神來表現一番,表示自己沒事。

    出竅的副作用傷神,但好處也是不少。陰神要變得強大,就得不斷出竅經受歷練考驗。要是一直養在泥丸宮中,便如同溫室裡的花朵,虛有其表。

    修為大有長進,趙靈台準備修煉變化人身的功法。這是當務之急,如果不能修煉出人身,一切都白搭,狗身的侷限性真得太大了,處處掣肘,空有一身本事,都無從施展。

    修煉人身的功法不算稀罕,分成多個類別,妖魔精怪,各有不同,功法本身自也有優劣高下之分。

    昔日趙靈台博覽群書,各種經典多有涉獵,正好曾讀過一份變身法訣,名為《斬屍經》。名字不俗,內容的確也是玄妙,還是當其時與人打賭贏來的一個翻閱機會。

    那時候他打著「不讀白不讀,或能取其中之長」的念頭,通讀下來,由於內容精奇,頗具奧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可惜此經是個殘本,只得上篇。不過套用過來,卻正好適用他目前的狀況。

    當下趙靈台趕緊冥思回憶,開始修煉《斬屍經》。

    這一日,許君受邀參與同門的踏青聚會。

    陽春踏青,乃是江南風俗,不分男女,三五成群地來到郊外,吹著暖風,領略春光。其中不少人都隨身帶有酒菜飲食,席地而坐,或歡聲笑語,或吟詩作對,甚是熱鬧。

    今天許君換了一身衣裳,梳起長發,束住雙峰,佩戴寶劍,女扮男裝。不過她螓首蠻腰,明眸皓齒,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位絕世佳人。

    大小姐出門,自有下人跟隨。僕從許三斤負責趕車,丫鬟小翠則提著一口籃子,籃子裡躺著一頭胖乎乎的可愛小狗。

    這些時日,趙靈台一直在調養精神,玩耍的興致不高。馬車轔轔,微微搖晃,甚覺舒服,他眯著眼睛,不知不覺竟是睡著,打起呼嚕來。

    他睡得淺,很快醒來,馬車到了郊外的青陽山麓下。此地週遭一圈,已是停靠著十多輛馬車。許君下了車,吩咐許三斤與小翠在下面等著,自己提著籃子上山,步履輕盈,不多久抵達山頂。

    山道清幽,峰頂上卻熱鬧非凡,聚著十數人,有男有女,談笑風生。其中三個人所穿的青色服飾袖口處皆繡有獨特圖案,似山非山,似台非台,看上去,宛如一座高峰被削掉了半截,顯得平坦。

    這正是靈台劍派的獨門標示。

    在江南地域,靈台劍派頗有影響,作為新生勢力,崛起不過短短數十年間,能與本地根深蒂固的幾個老門派分庭抗禮,可以說都是當年趙靈台打下的江山。而在揚州郡內,靈台劍派自是設立分館,派遣弟子駐守,管理地方事務。

    穿著正式門派服飾的三人,便是駐守揚州的靈台弟子。其他的少男少女們,卻是和許君一樣,屬於今年被選拔入門的苗子。

    三名正式弟子,兩男一女,以一名中年男子為首。他叫「楊麟聰」,擔任門派執事一職,負責揚州事務已近十年光陰。

    臥在籃子裡的趙靈台若有所覺,一骨碌貓起身子,心裡暗叫「糟糕」。他從楊麟聰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沛然的氣息,對方修為比許君高出一大截,恐怕已結胎,凝練出了法眼神通。

    那麼,要是被他看上一眼,自己的真實狀況豈不是暴露無遺,無所遁形?

    當一只小狗開了靈竅,通了智慧,不折不扣便是一頭妖怪了。而對於修行者,他們以「降妖除魔」為己任,見了妖怪,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死再說,然後剝皮剔骨挖內丹,都是寶貝呀。

    「許師妹,你來了!」

    那青年弟子看見許君,露出欣喜的神態,眼眸有炙熱蕩漾。這副神態落在他旁邊那名女弟子眼中,使得其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見過楊執事、周師兄、李師姐!許君來遲,還請見諒。」

    許君上前見禮。

    楊麟聰呵呵一笑,微微頜首為意,目光一轉,有些好奇地落在許君手中提著的籃子上。

    籃子裡,一頭小狗彷彿被生人驚動,貓起了身子,顯得有些不安,一雙眼睛骨碌碌轉個不停,靈動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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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驚嚇

    感受到楊麟聰銳利的目光,趙靈台已經做好隨時跳出籃子逃走的準備。然而下一刻,楊麟聰似乎瞧不出什麼端倪,目光很快挪開。

    趙靈台一愣神:奇怪,難道他沒有凝練出法眼神通?沒道理呀,剛才其眼眸有異光閃掠,斷然不會出錯……雖然自己斂住了氣息,尋常感應不出來,卻不可能逃得過法眼神通的審視,既然如此,是怎麼回事?

    疑惑不已。

    不過身份沒有暴露,倒是好事。

    那李師姐同樣掃視了趙靈台一眼,見只是一頭普普通通的小狗,不禁嗤笑一聲:「許師妹,你不要說這頭小狗是你的靈寵。看來你是千金大小姐當慣了,總喜歡養些沒用的東西。」

    許君面皮一紅:「讓師姐見笑了,靈獸如此難得,我哪裡有那個福分豢養?」

    「那是。」

    李師姐傲然道,輕輕一拍手。唰的,一道靈巧的身影疾掠而至。

    這是一頭貂,神態伶俐,皮毛光滑,有異樣的紫色色澤,拖著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加上一雙寶石般的大眼睛,極為討人喜歡。

    許君看見,眸子一亮,她知道這可不是一般的貂,而是一隻真正的靈獸,名為「錦毛貂」,生性通靈。由於天生毒囊,喜食毒蛇毒蟲,牙齒鋒寒,比五步蛇還要毒幾分。所以戰鬥之時放它出來,乃是一大臂助。

    小狗與之相比,簡直如同山雞之於鳳凰,差得太遠太遠。

    錦毛貂的出現,頓時引得諸位女生的注意,紛紛圍攏上來,口中讚賞不已。她們不乏心思玲瓏者,順口便拍起李師姐的馬屁。

    李師姐單名「婉」,加入靈台劍派十年,境界「通玄」,三年前受命下山到揚州,輔助楊執事打理事務。與她一同前來的還有師兄周廣恆,周廣恆也是通玄境界,但修為要比她深厚一籌,將要突破,一旦進階,便是「結胎」。

    修行之道,自有境界劃分,從低至高分別為:開竅、出竅、驅物、通玄、結胎、合丹、元炁、陽神、人仙,為九大級別。人仙之後,便是飛昇仙界,進入另外天地。

    如今許君是出竅修為,但相當接近「驅物」了,所以才能施展「纏繞術」和「拍磚術」,而在場新選拔的弟子,一些只是勉強能出竅,一些僅僅開竅而已。

    李婉修為高,又擔任重要職務,自得一眾師弟師妹們奉承。感覺被眾星捧月般,心情大好。

    只是她的心情,很快又烏雲密佈。她看到師兄周廣恆正慇勤地和許君說話,笑容可掬。

    這讓李婉莫名煩躁,心生一念。

    那錦毛貂受了主人指令,人立而起,忽而一個跳躍,「呼」的落在許君提著的籃子邊上,咧嘴呲牙,做一個凶惡的臉容。

    籃子裡的小狗彷彿受到驚嚇,嘩啦一下,蹦跳出來,朝著周邊林木處落荒而逃。

    錦毛貂卻不依不饒,非常迅猛地追了過去。

    許君吃一驚,忙叫道:「小狗狗,你不要怕,不要跑。」又趕緊對李婉道:「李師姐,你的靈貂……」

    李婉笑吟吟道:「沒事,我家貂兒就是覺得悶,想找你的小狗玩玩罷了。放心,它不吃狗肉的。」

    旁人聽見,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

    許君卻覺得一點不可笑:「可是我那小狗並未通靈,受不得驚嚇……」

    李婉打斷她的話:「沒了就沒了,區區一頭普通狗仔,養著有什麼用?難道真想養著做看門狗嗎?」

    許君卻是倔強,認真地道:「但在我心目中,它不是一頭普通狗仔,而是一個小夥伴。」

    說著,扭身跑去找小狗。

    李婉臉色陰沉得要滴下水來,許君此舉,無疑是逆她的意,好生討厭。

    周廣恆瞥了李婉一眼:「師妹,這便是你不對了。許師妹養的寵物雖然不堪大用,但畢竟是養的,有了感情,若是被靈貂咬死了,難免會傷心。」

    「你就會替她說話!」

    李婉叫起來。

    「好了。」

    楊麟聰喝一聲,目光威嚴:「成何體統,不怕師弟師妹們笑話嗎?」

    周廣恆與李婉對視一眼,低下頭去,齊聲道:「不敢。」

    眾人隱約明白了什麼,不約而同沉默下來,氣氛顯得凝滯。

    沒過多久,突然響起一陣「吱吱」的叫喚聲,但見那錦毛貂逃也似的從林木間奔跑出來,「嗖」的就撲到李婉懷裡,畏縮成一團,狀甚恓惶。看上去,哪裡還有半點先前的威風,倒像個被嚇壞了的鵪鶉。

    李婉吃驚,心疼地問:「貂兒,怎麼回事?誰把你嚇成這樣?」

    然而錦毛貂固然通靈,但畢竟並未成妖,這時候又被嚇蒙了,連叫喚聲都發不出來,深深地把頭埋住,渾身發抖。

    李婉養它已經有好些年頭,從未曾見這只靈獸如此,又驚又怒,抬頭看見許君抱著小狗走回來,當即柳眉倒豎,戟指叱喝:「許君,你竟敢下毒手害我貂兒!」

    許君卻是一臉茫然,分辨道:「李師姐,我沒有。」

    她實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剛才進入叢林,就見到錦毛貂驚慌逃竄,如同遭遇了天敵般,可走過去一看,只看到自家小狗狗趴在一棵大樹底下,屁股朝天,哼哼嚷著,也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怎麼的。

    「不是你,還有誰?」

    李婉根本不聽分辨,心裡認定是許君,便要拔劍出手。

    「胡鬧!」

    楊麟聰看不下去了:「李婉,你自己養的靈寵,對於其本事難道不清楚?許君不過出竅修為,怎麼可能把錦毛貂嚇成這樣!」

    李婉一怔,恍然過來:是啊,以錦毛貂的本事,真打起來,許君完全不是它對手,錦毛貂豈會畏懼許君呢?

    楊麟聰目光冷峻,掃視四周,突然掠身而起,轉眼不見影蹤。

    眾人見到,嘩的騷動起來,覺得楊執事的本領真是厲害!

    約莫半刻鐘,楊麟聰回來了,眉頭緊鎖。他巡視附近一帶,沒有發現可疑蹤跡。

    那麼,錦毛貂在懼怕什麼?

    許君是不可能的了,難道竟會是那頭胖嘟嘟、貌似人畜無害的小狗?

    楊麟聰按耐不住大踏步走到許君面前,緩聲道:「許君,把這小狗給我抱一下。」

    許君不明所以,將小狗遞給他。

    楊麟聰抱住,瞳孔一縮,眼眸有奇異的光芒爆發。

    法眼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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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驚雷

    當修行者修煉到了一定火候,便能掌握到某些不可思議的神通手段,比如御風而行、點鐵成金、撒豆成兵;又比如騰雲駕霧、呼風喚雨、馭劍雲霄等。

    諸如種種,落在普通人眼裡,便驚為天人,磕拜敬畏,口稱「神仙」。

    在諸多修行神通中,所謂「法眼」,其實就是修為到了結胎境界以上即可凝練而出的一門本能天賦。換句話說,基本所有結胎以上的修行者,都具備此項本事。而隨著修為增進,該神通也會變得越發了得,甚至一目千里、一眼勘破生死、洞察世間眾生……

    楊麟聰是結胎境修士,當然開了法眼。第一次看趙靈台,看得隨意,但這一次就不同了,靈力貫注,法眼全開,目光仿若實質般落在小狗身上,要瞧個清楚明白。

    然而他失望了,入目之處,混沌一片,毫無奇異的地方。

    小狗,就是一頭稀鬆平常的小狗。

    開始之際,趙靈台還有些忐忑,但很快他就坦然放鬆下來。說也奇怪,居然認為即使楊麟聰睜破了眼眶,也見不到自己真身。

    這份自信來得莫名其妙,而且突兀。

    趙靈台覺得在自己身上,絕對發生了某些變故。只是這變故,連他都無從察覺。追溯起來,最值得懷疑的便是遭受天罰時突然出現在腦海世界的那一道神秘金光。

    可惜的是,金光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找不到。

    不過找不到,不表示不存在,此時此刻,趙靈台更加堅信這一點。

    小狗沒問題,楊麟聰一對眉頭鎖得更緊,沉吟好一會,慢慢說道:「此事必有蹊蹺,也罷,李婉,你等靈貂安定下來,再仔細溝通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李婉點頭應允,忍不住冷哼一聲。反正在她看來,心愛的靈寵遭受如此驚嚇,此事與許君脫不開干係。要不是錦毛貂去追那頭下賤的狗仔,便不會發生這般事端。只可惜,貂兒沒有下口咬死那狗。

    過了半餉,錦毛貂的情緒慢慢安穩住,抬起頭來。

    「汪!」

    舒舒服服地臥在籃子裡的小狗忽而叫喚了聲。

    聲音很輕,很普通,一些新入門弟子看著這小狗,都紛紛皺起了眉毛,露出嫌惡之色。

    許君得罪了李婉師姐,他們都看在眼裡,潛意識裡自然開始站隊,不與許君親近,就連其養的狗的叫喚聲,都變得不堪入耳,猥瑣低賤。

    但這聲音落在錦毛貂耳中,卻讓它如受雷擊,渾身又忍不住顫抖,只恨不得鑽進主人的衣服裡去,再也不出來了。

    感受到靈寵的驚悸,李婉心中焦急卻一籌莫展,從袋子裡掏出一塊鮮紅的蛇肉來餵牠。然而錦毛貂畏縮如鼠,眼睛緊閉,連平時最愛吃的食物都無動於衷了。

    李婉一跺腳,狠狠瞪了許君一眼。

    ……

    四月臨盡,五月將來。

    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從早滴到晚,連綿好幾天不見停歇。

    這番景象,在文人騷客們眼中,自是詩意蓬勃,靈感泉湧;不過對於出行的人而言,卻是覺得煩悶,每當想及被雨水浸淫得泥濘難行的路徑,便不禁唉聲嘆氣。

    燈下,楊麟聰嘆了口氣。

    很快,便是護送一眾新弟子奔赴靈台山入門的日期了。今年選拔錄取的弟子共有十一人,人數不算少,但綜合而言,資質卻是前所未有的差。除了許君之外,別的人也就堪堪能入眼而已。

    「等到了山門,門派接收弟子時,烏長老的一頓訓斥,恐怕免不了。可有什麼辦法?一蟹不如一蟹,青黃不接,好苗子越來越少……」

    想到嚴厲暴躁的烏長老,楊麟聰又重重嘆了口氣。

    作為負責揚州事務的門派執事,在很多人看來,坐在這個位置相當威風,油水還不少。不過背後的酸辛卻不足為外人道也,付出的,同樣不少。

    房間內,周廣恆與李婉坐著,默然不語。

    楊麟聰開口道:「很快就要護送新弟子返回山門,屆時你們倆一起同行,回往門派。」

    周廣恆「啊」了聲,大出意料之外。本來的安排,卻是由他獨自負責護送新弟子回山。

    李婉瞄了師兄一眼,喜上眉梢。

    楊麟聰緩緩道:「有風聲傳出,路上或不太平,多一個人,多一分安全。」

    周廣恆訝然道:「難道有不長眼的竟敢打我們的主意?」

    楊麟聰道:「小心駛得萬年船,總不會錯。近來黑風山、尖刀會、義氣盟那邊蠢蠢欲動,頗不安分。」

    「不過是些烏合之眾罷了,他們要是敢太歲頭上動土,正好趁機全部滅了。」

    周廣恆傲然道。

    「這些小勢力不足為懼,不過我擔心他們背後有人主使。」

    「你是說青城派?」

    周廣恆臉色沉了下來。

    青城派和靈台劍派一樣,都屬於天下十大宗派之一。比起新崛起的靈台劍派,青城創派近千年,底蘊深厚,實力不容小視。這些年來,青城勢力不斷滲透過來,與靈台劍派發生了不少糾紛。不過雙方都還算克制,暫時沒有爆發大規模的衝突爭鬥。

    楊麟聰點一點頭:「總之你們記住了,時值多事之秋,護送新弟子入山門不容有失。」

    「是。」

    周廣恆與李婉起身抱拳,轟然應諾。

    兩人離開後,楊麟聰坐在椅子上,思緒雜亂:有些事情,他並未多說,其實門派近年來的處境頗為不利,甚至可以用「內外交困」來形容,只是當年祖師爺鋒芒鼎盛,聲名顯赫,庇蔭至今,掩蓋住了很多問題。

    「不知道南方海域那邊情況如何,龍窟秘藏是否被找到了……」

    楊麟聰嘴裡喃喃道。

    去年,南方海域傳出龍窟秘藏的消息,引得諸多幫派宗門紛紛派遣高手前往探索尋覓。靈台劍派也組織了一隊人馬,共七人。人數雖然少,但基本都是合丹高手,帶隊的蘇長老更是元炁級的修行者。

    只要找到龍窟秘藏,得到裡面的寶物,那對於門派實力的提升無疑十分巨大。當然,一旦秘藏出世,必將引起眾宗派的搶奪,一番腥風血雨在所難免,在爭鬥的過程中,不知要死傷多少人。

    捫心而言,楊麟聰並不認為劍派能夠脫穎而出,奪寶而歸。很多事情,想要知道結果如何,看對手是誰就清楚了。

    靈台劍派的對手們,可都是赫赫有名的老牌宗派勢力,甚至聽說三大仙門也有些按耐不住,蠢蠢欲動……

    撲騰騰!

    一隻靈巧的信鴿突然裹挾著風雨從窗口飛進來,落在桌面上。

    楊麟聰取下綁在信鴿右腿上的小竹管,打開,捻出一捲紙,見紙上寫著四個字:驚蟄,發芽。

    這明顯是某種暗號信息。

    楊麟聰看完,臉上露出一抹隱晦的笑意,將紙條揉成齏粉,再一伸手,噗的,那隻信鴿被指頭彈得腦袋破碎,一命嗚呼,但見創傷之處,竟沒有半滴鮮血流淌出來,顯得十分詭異。

    然後,他坐在窗前,捧著茶慢慢啜飲。

    窗外夜色深沉若海,風雨如晦,蒼茫的夜空猛地掠過閃電,仿若猙獰的蟒蛇飛舞。

    「轟隆!」

    雷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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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驅物

    「嗡!」「嗤!」「唰!」

    許君正在清心院練劍,她身穿白衣,紫帶束髮,一招一式施展出來,有一種圓轉清婉之感,看著,就像是一幅會動的畫。

    邊上,一隻小狗蹲坐在一張椅子上觀望,一雙靈活的眼睛骨碌碌打轉,似乎心不在焉的模樣。

    對於清心劍法,趙靈台自不陌生,這本就是他修煉之餘,偶發興趣而創造出來的幾招劍式,在他看來,純屬遊戲之作,後來順手傳給了弟子。倒沒想到弟子將其發揚光大,定位為入門必學。

    當年在劍派,趙靈台一共自創了三門劍法,分別傳授給三名弟子。他們三人,便是嫡傳。而每一套劍法的特點,都是根據該弟子的天賦而確定,可以說是量身定造。

    至於趙靈台自己,早已集大成於一身,突破劍法套路的桎梏,無招勝有招,從而達到信手拈來,一劍破法的境界了。

    再說到清心劍法上,只是那幾個招式罷了,根本稱不上成「門」成「套」。

    一會之後,許君練完劍,在一旁架子上取下一條絲巾擦汗,然後坐到椅子上,一如往常地抱起趙靈台來逗玩。

    對於這種日常親暱,經歷多幾次後,趙靈台已經習慣。

    「小狗狗,明天我便要上靈台山了。」

    許君輕聲說道,明亮的眼眸閃過嚮往之色。

    關於那座山,那個人,不知是多少人的敬慕對象,每當想著可以入門上山,許君便興奮雀躍,欣喜不已。

    「你想不想去?」

    這是在問趙靈台。

    趙靈台當然也想回到門派,不為別的,就為了看看現在的門派發展到了什麼地步,畢竟是自己創立的基業,心血所繫。

    「嘻嘻,雖然你聽不懂我說什麼,不過你放心,我會帶你上山的。」

    許君微微一笑。

    孤獨的少女,與這只乖巧的小狗朝夕相伴,自然而然有了感情,捨不得將其丟棄在家。雖然上山之後,必將修習更為高階的劍法,而隨著修為增漲,便要馴養一頭真正的靈寵,帶在身邊,成為臂助,不過那應該是兩三年後的事了。

    聽到少女的話,趙靈台心中一動,眼珠子轉起來,有了些想法。其實他修煉《斬屍經》,已經頗具火候,不用多久,便能斬去妖身,還作人形。

    那麼,是以現在的形態返回宗門呢,還是等變人之後?

    劍派之中,高手如雲,三個嫡傳弟子的修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都修煉到了陽神境界。而且派內戒備森然,以妖身在裡面活動,很容易會露出馬腳……

    略一思慮,趙靈台心中便有了果斷。

    他思考的樣子分外呆萌,許君見著,將其捧起,摸摸頭,揪揪耳朵,笑靨如花。

    趙靈台不禁翻個白眼。

    但這個擬人化的神態落在少女眼裡,卻逗得她更開心了。

    好在許君沒有玩多久,便起身離開,去找爹娘說話。

    臨別在即,多有不捨,難免家長裡短,叮囑幾番。

    按照靈台劍派的規矩,新人弟子入門之後,最起碼三年之內不能下山。

    三年的日子不短,這還是樂觀的情況。若是修為不達標,而或出了別的問題,可能還得等多一個三年。

    趙靈台沒有跟去,他留在院子,趁著四下無人,抓緊修煉。

    「喵!」

    便在此時,一聲貓叫,打破了院子的清靜。一頭黑紋大貓出現在院牆之上,瞪著一雙大眼睛,頗為不善地瞪著趙靈台。

    趙靈台知道這貓,是許家養著的家貓,名叫「花花」。其間或會溜到清心院來,許君見了,也不驅逐,時不時還喂點東西給它吃,所以這貓便來得更勤了。

    論得寵程度,這貓比起趙靈台來簡直天差地別。也許正因為如此,貓對於趙靈台的存在很是不滿,覺得是對方搶走了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

    趙靈台當然不會在意一隻貓的看法,視若無睹,繼續修煉。

    大貓見狀,以為小狗膽怯,怕了,當即跳躍下來,大搖大擺地繞著趙靈台打轉,眼神張揚,充滿了挑釁之意。

    一會之後,見趙靈台仍是一副置之不理的樣子,膽氣徒生,咧嘴齜牙,做出一個凶惡神態,要嚇一嚇小狗。

    「滾!」

    趙靈台有些不耐,下意識喝道,等聲音叫出來,才知道不是那麼回事。

    大貓卻更興奮了,在體型上,兩者相差無幾,可一個成年,一個還屬於幼崽,本能就具備了優勢,當即舉起爪子撓來。

    修煉被打斷,趙靈台想不理會都不行,輕輕一讓躲過,蹲在地上,低吼一聲,意念一動:

    呼!

    一團黑影飛掠而至,結結實實地打在大貓頭上,發出「啪」的一響,一下子把它給打蒙了。

    飛來的事物其實是一塊巴掌大的糕點——許君喜歡吃美食,院子裡設置有案桌,上面經常擺著各式點心和水果之類,她練劍餓了,便吃上一塊。

    大貓以為是許君回來,看見自己欺負小狗而出手懲戒,心裡吃一驚,趕緊跳躍退到院牆根下,然而抬頭張望,並沒有見到人影。

    它正感到疑惑之間,啪的,腦袋又挨了一下。

    這一次飛來的是一個大紅蘋果,起碼幾兩重,砸在頭上,眼冒金星,頗為生疼。

    大貓完全搞不懂怎麼回事,左顧右盼,實在弄不清楚襲擊者在哪。

    嗡!

    第三次有東西飛來,竟是一個大大的鐵盤子,這要被砸到,那不得腦袋開花?

    好在的是,這盤子飛得有點慢,正好被大貓給瞄到了,嚇得它不輕,再也顧不上了,翻身一蹦,跳上牆頭,轉眼逃得不見影蹤。

    那盤子卻又慢悠悠飛回頭去,最後穩穩當當地落在桌子上,彷彿從未移動過一樣。

    「嗯,控制得還不錯,力道拿捏,恰到好處……」

    趙靈台心裡暗暗想道。

    三次襲擊,當然是他激發出來的,只是要給大貓一個教訓,並未真正發力,否則的話,大貓根本逃不掉。也許驅動起一顆砂石,便能把它擊斃當場。

    趙靈台當然不會真得跟一隻貓過不去,只是在被打擾之下,順便練手,略施懲戒罷了。

    是的,短短時間,他已達到驅物之境,超出許君一個境界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7 00:18
第八章:死鎮

    破曉時分,又下起了小雨,彷彿要為今天的告別增添幾分離愁。

    行裝早已收拾完畢,東西不多,打包起來,就一個包袱而已。

    靈台劍派有規定,入門弟子,不管是權貴子弟也好,富家出身也好,一視同仁,到了山上,統一安排住宿,統一發放服飾,所以入門之際,只需帶些隨身物品即可。至於奴僕丫鬟之類,更是不能跟隨。

    這個規矩,是趙靈台定的,一直沿用至今,不曾更改過。

    不過規矩之外,總有變化。一些豪門大族的父母,生怕自家孩兒受委屈,往往會派遣僕從前往,他們進不得山門,便在附近尋地住下,隨時等候差遣。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個市鎮,叫做「靈台鎮」。

    靈台鎮的存在,對於劍派並未造成什麼影響,門派自也不予取締,任由其發展,倒是一日比一日繁華起來了。

    許老爺本也想如此,準備叫人到靈台鎮買個房子,安排些人手過去,只要許君有什麼需求,告知一聲,隨傳隨到。

    但這個想法被許君否決了,態度非常堅決。她雖然出身大富之家,但從不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既入劍派,便守其規。

    這是許君的態度。

    此次入門,她帶的是供路上所用的兩套換洗衣服,一些吃的,以及幾件一直陪伴成長的小玩具——

    對了,還有一隻小狗狗。

    小狗的身份是她的靈寵,卻是可以帶到山門中去的。雖然這普通小狗,很可能會招致別人的嘲笑。

    許君父母帶著下人,把女兒送到集合地點,又是一番囑咐後,這才依依不捨地告別回家。

    作為這次隊伍的護送者,周廣恆與李婉兩人早便等候在此,而各個新人弟子陸續到來,沒有一個遲到的。

    下著雨,各人都是穿著蓑衣,戴著斗笠。

    揚州執事楊麟聰隨之來到,循例說了些場面話,等城門開了,諸人便翻身上馬,騎馬出城。

    從揚州出發,抵達靈台劍派,正常路程需要三天時間。

    馬蹄霍霍,踐踏起地上的泥水,一路遠去。

    等奔出十餘里地後,領首的周廣恆突然一勒韁繩,把馬停住。後面眾人紛紛讓馬停步下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周廣恆手執馬鞭,指向前方一個叉道路口,朗聲說道:「我們走右邊!」

    一眾新手弟子聞聲,頗有些愕然,因為去往劍派最好也是最快的路線,應該是走正中的官道,怎麼改了?

    周廣恆卻不解釋,改路屬於機密之事,由楊麟聰制定,主要是預防有人在半路設伏,因為收到風聲,恐有敵方勢力對劍派不利,可能會發動襲擊。

    「走!」

    周廣恆吆喝一聲,驅馬前行。眾人也不多問,紛紛趕馬跟隨。

    許君的位置處於隊伍前列,僅落後於周廣恆,至於李婉,她負責殿後——整個隊伍的人員走位,其實是有一定的陣型佈置的。可攻可守,而修為尚淺的新人弟子則受保護於中段。

    對於這個安排,李婉有些不滿,她看不得許君與周師兄靠得太近。不過這是楊麟聰親自佈置下來的,不能違背。

    許君用一匹布把趙靈台裹住,綁在身前,頗為穩妥。趙靈台的身子便等於躺在少女溫暖的懷抱中,隨著健馬顛簸,一上一下,一觸一碰,那等溫軟感覺——嗯,還是挺享受的。

    趙靈台倒不是誠心要佔少女的便宜,他是想著半路尋個機會便要離開,可是見到周廣恆改變路線後,心裡一動,不急著走了。

    他想留下來看看,是不是真有意外事故發生。

    健馬如飛,風雨兼程,一路風餐野宿,走得甚快。

    這一天,已經是離開揚州城的第三天。雖然因為改變路線的緣故,兜遠了路,但計算行程,接下來只需大半天工夫,便能趕到劍派了。

    他們所來到的地方,其實已經屬於靈台劍派的管轄邊緣地帶。

    夕陽落青山,將晚,有群鳥飛掠過低空,歸巢。

    一路安然無事,劍派在望,周廣恆終於放下心來,心情大好,說道:「大家趕路辛苦,今夜便在前面的渡頭鎮住宿吧,吃頓好的,好好住一晚,養足精神,明天上山,不失了禮儀。」

    眾人皆承是,臉上都露出了笑容。他們基本都是剛進入江湖的新人,路上見兩位師兄師姐神色肅然的樣子,自是也感到緊張。

    對於這條路線,周廣恆也是熟悉的,知道前方不遠處有個小鎮,名叫「渡頭鎮」,因附近有河流而得名。他們去劍派,就得乘船過河。

    果不其然,繼續奔跑了數里地後,抬頭看去,視線中便出現了成片房屋的市鎮輪廓。

    此時暮色四合,漸漸昏暗了下來。

    舒服地躺在許君懷裡的趙靈台相當悠然,一路平安,他已打定主意,等來到鎮上,便覓機走掉。雖然許君可能會因此感到傷心,但假以時日,少女應該會忘記自己這頭小狗的。

    到了鎮外,眾人放緩速度,慢慢騎著馬,從路口進入小鎮。

    看得出來,小鎮並不繁華,房屋大都低矮簡陋,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魚腥味,應該是鎮上的人們靠水吃飯,捕魚為生。

    「天都黑了,這裡的人怎麼不掌燈?」

    隊伍中,一個少年開口問道。

    周廣恆呵呵一笑:「燈油價格不菲,可不是人人都點得起的。」

    這個是實話,尋常人家,日子過得緊巴巴,哪裡有閒錢晚上點燈,所謂「日落而息」,意思便是一到晚上,人就直接上床睡覺了。

    又一個少年說道:「不過這裡的人倒也睡得早,天還沒完全黑呢,街上便見不到人了。」

    放眼看去,街道空蕩蕩的,一個人都見不著,間或有晚風掠過,吹拂起一些落葉,顯得蕭瑟冷清。

    「是呀,既沒人,又安靜……」

    這一句話讓周廣恆心裡一個咯噔:鎮上,實在是太安靜了,聽不到人聲,連雞犬之聲都不可聞,安靜得死氣沉沉的,就像是個死鎮一樣。

    「汪汪!」

    突然響起的叫聲把眾人嚇了一跳,紛紛側目而視,發現卻是從許君懷裡傳出來的,一頭小狗冒頭出來,大聲叫著。

    趙靈台在示警,但眾人聽在耳裡,只覺得吵鬧。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7 00:18
第九章:敵襲

    「小狗狗,安靜,噓!」

    許珺趕緊伸手撫摸趙靈台的頭頂,低聲說道。她的安撫發生了作用,小狗果然不再叫了。

    「各位師兄師姐,不好意思。」

    許珺臉色微紅,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道歉說道。她心中也是奇怪,小狗一向都極為乖巧,為何現在暴躁起來?

    「哼!」

    李婉輕哼一聲。

    「無妨。」

    周廣恆則是微笑說道,舉首向兩邊觀望,心中對於小鎮的狀況產生了懷疑,莫名掠過一絲不安之感。

    此刻天色已經完全晦暗下來了,整個小鎮,黑燈瞎火,一盞燈火都沒。

    如此情景,怎不令人生疑?

    「點火!」

    周廣恆一聲令下,眾人立刻拿出火石火把等物,點燃起來,照出一片光亮。

    「大家小心!」

    周廣恆又叮囑道。

    眾人聞言,心情頓時緊張起來,手指不由自主便按上了腰間劍柄。

    「桀桀!」

    有笑聲響起。

    「什麼人?」

    周廣恆反應極快,在馬背上一按,人飛掠而起,如同一隻矯健的大鳥,朝著聲源之處撲去。

    人在空中,劍已在手,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

    下一刻,他落在右側一座房子頂上,但那裡空無一人。

    目光一掃,周廣恆眉頭皺起,心裡暗道:「難道中了調虎離山計?」急轉頭去看,見下面隊伍人人高舉火把,並未遭到襲擊,這才安心。

    「桀桀!」

    又是一聲怪笑,卻是從另一邊發出的。

    周廣恆手持長劍,沉聲喝道:「什麼人裝神弄鬼,給我滾出來!」

    「我來也!」

    聲調乾澀,如同夜梟啼鳴。

    咻!

    一聲急銳的破空聲划來。

    「不好!」

    周廣恆暗叫一聲,飛身撲下,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

    「啊!」

    慘叫聲起,隊伍當中,一名少年胸部被一支長箭命中貫穿,鮮血飛濺出來,他滿臉驚愕,眼眸裡全是難以置信的神色,隨即翻身落馬,倒地斃命。

    這一幕發生得突兀,諸人似乎一下子被嚇呆了:一路談笑風生的夥伴,竟然命喪當前!

    兩個年紀尚小的少女隨即發出了尖叫。

    「靈台弟子,不過如此,殺之如殺雞耳!」

    那怪聲悠然說道。

    周廣恆守護不及,又聽了這話,只覺得怒火沖頂:「何方宵小,只會暗箭傷人,連現身都不敢嗎?」

    他生怕對方又下毒手,卻不敢再輕易離開隊伍了。

    「嘿嘿,我們只是來殺人的,露不露臉,有何相干?」

    聲音陰陽怪氣。

    從對方這話,周廣恆立刻捕獲到了重要信息:敵人絕不止一個!那麼,其他人藏在哪裡?既然來敵沒有選擇正面衝殺,那就表明他們並無十足的把握實力……

    幾個信息綜合起來,答案呼之慾出,應該不是十大宗派的人,而是江湖小幫的那些傢伙。

    這個天下,以三大仙門為首,接下來便是十大宗派,不過在江湖中,還有不少小幫會存在,在民間頗為活躍。這些小幫會雖然沒有什麼像樣的高手坐鎮,一個通玄境界,足以頂天,但他們門戶廣開,幫眾人數動輒上千,也是不容忽視的勢力。

    其實大部分的小幫會,都是十大宗派的附屬。比如在江南的幾個,黑風山、尖刀會等,背後或多或少,都有著青城派的影子。

    作為十大宗派之一,靈台劍派由於崛起時間太短,加上開派祖師趙靈台心不在此,卻並沒有扶植起什麼幫會。在這方面,近年來,劍派新掌門林中流才開始著眼發展,暫時沒有多少效果。

    「用箭高手……」

    周廣恆腦海裡稍一搜索,便有了結果:「黑風山,你是黑風山的柳隨風!」

    此人是江湖上的一個成名人物,雖然不是黑風山的幫主,卻是幫裡修為最高的人,境界通玄,大約為中期,以他的年紀,這輩子恐怕只能止步於此,再無法增進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選擇了江湖。

    「黑風山好大的膽子,竟敢襲擊我們靈台,我一定會稟告掌門,將你們連根拔起,從此在江湖上除名!」

    周廣恆憤怒地咆哮起來。

    出身十大宗派之一,本身就是件頗為優越的事,門下弟子,多少養著傲氣,對於那些江湖幫會並不看得上眼。而今對方竟敢太歲頭上動土,怎能不暴怒當場?

    那柳隨風略一沉默,然後才慢慢道:「只可惜,你們今晚都得死在此地,不能稟告你們的林掌門了。」

    周廣恆心中一凜,很快冷靜下來,開始思慮對策:對方境界不如自己,但敵明我暗,是個問題。況且境界並不是絕對的,很多時候,老道的江湖閱歷,以及豐富的搏殺經驗足以彌補修為上的不足。剛才對方在周廣恆的眼皮底下,當眾射殺一人,便是最好的證明。

    更重要的是,周廣恆肩負著守護新人弟子的重任,那些少男少女們在狠辣的江湖高手眼中,便如同嬌嫩可口的羔羊,一口吃進去,骨頭都不用吐出來。

    「熄滅火把,環抱成勢,跟著我,不要亂跑!」

    周廣恆當機立斷下了命令。

    在這個晦暗的環境之下,他們都打著火把,等於把自己展露在敵人的暗箭之前,乃是大忌。

    一眾弟子反應倒也迅速,紛紛滅火,隨即拔出長劍,做出禦敵的姿態來。他們能被劍派選中,自是根骨不凡的,又都練了清心劍法,打下了一定的基礎。眼下遭遇險情,反應過來後,能很快穩住陣腳。

    當然,若真得搏殺開始,還能不能保持得住不亂,就不好說了。

    人群中,許珺持劍而立,一顆心怦怦亂跳,猛地覺得懷中一空,竟是小狗掙脫開來,跳躍下地,轉眼跑得不見影蹤。

    「小狗狗……」

    許珺下意識叫喚了聲,發覺不合時宜,頓時咬住了嘴唇,生生忍住。她以為是小狗受到驚嚇,所以才逃走的。剎那間,心頭一陣失落,有酸楚的感覺,同時覺得擔心,小鎮上敵人不知有多少,也不知藏身在哪,小狗跑出去後,一不小心被人遇到,那就危險了。

    但在此時,敵襲又起!

    嗖嗖嗖嗖!

    還是射箭,卻是更多的箭,箭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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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