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我從天上來 作者:南朝陳(連載中)

 
V123210 2018-4-22 14:18:2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1 95642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 07:10
第二十章:怪人

    趙靈台行走在劍派外門當中,看起來,有點怪。

    他拾級而上,一會在路上發呆;一會鑽進林子裡;伸手撫摸一棵棵老樹;一會又蹲下來,在看著地面上的青草……

    沒有人知道他在幹什麼,也無人理會。

    因為峰主江上寒發了話:只要趙靈台不觸犯門規,其他的事,愛幹嘛幹嘛。

    開始的新鮮感過後,諸多外門弟子就沒了「圍觀」的意思,開始各自忙活。

    身在劍派,其實每天都很忙碌的,清晨一睜眼,除了吃飯和休息,其他時間都在練劍。

    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有一個時辰段,幾乎所有的外門弟子都會聚集到練劍堂內,排列成行,一招一式地練劍。除此之外,便屬於自由時間,但勤奮的人自不會浪費,紛紛到山間清淨處,或一個人,或三五好友成群,努力修煉著。

    成仙不易,沒有人願意浪費大好的青春年華。

    當你玩樂的時候,別人在練劍;

    當你吃喝的時候,別人在練劍;

    當你懈怠的時候,別人在練劍……

    到了最後,當別人意氣風發,風光無限時,你卻只能在台下觀望,落寞惆悵,像一個無人在乎的小嘍囉。

    如斯道理,早深深烙印到每一個劍派弟子的骨子裡,融進了血液裡,誠如掌門林中流在每年劍派大典上都會說的那句話:

    「你們只知道趙師祖一劍光寒十九洲的威風,卻沒看到過他每日重複揮劍千萬次的寂寞!」

    修道路上的艱辛在每一位弟子身上都有呈現,至於突然冒出來的一個「怪人」,實在不值得為此而分心關注。

    論起怪癖,修仙中人,比比皆是。

    趙靈台是阿奴的學徒,又經過了江上寒的洞察,自然排除掉臥底的嫌疑——況且,也沒有哪家臥底做成這樣的。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半山腰處,已是響午時分,該吃午飯了。

    左靈峰半山腰,屬於外門弟子的聚居地,劍舍、伙房、練劍堂等,皆設立在此。

    在靈台,弟子們的衣食住行都由門派提供,不用任何錢幣花費。當然,每隔一段時間,門派也會有任務發佈出來,分成兩種,一種是自由選擇領取,一種是指定派發,由弟子完成。

    這是很典型的義務和責任相輔相成的關係。

    聞到了肉香味,趙靈台朝著食堂走過去。已經有不少弟子彙集在此,各自端著飯盒,排列成隊,輪流打飯盛菜。

    趙靈台也走了過去,沒有身穿門派服飾的他,立刻成為隊伍中最為特殊的一個。

    如同一塊石頭丟進了湖水,議論聲像漣漪般泛動起來,一傳十,十傳百……不用多久,在場的人,包括弟子,包括伙房人員,都已知道趙靈台是阿奴師叔收的學徒,而且還手持序號為「四」的特殊腰牌。

    這塊腰牌,不但能在伙房吃飯,就算進入內門,也是毫無障礙。

    由於趙靈台沒帶餐具,為此伙房人員還特意為他提供了一副,飯菜的份量也要比旁人多一些。

    說了聲「謝謝」後,趙靈台便端著飯菜到旁邊一張飯桌邊坐下,慢慢吃起來。

    外門伙食,比起下面勞力的,自要好得多。不管是米飯還是菜餚,都包含營養,食之,能迅速補充體力,滋補氣血。

    其實趙靈台並不是第一次吃,他到鐵鋪後,每一頓,都是外門伙房人員送下去的。

    這是阿奴的待遇。

    阿奴是不會到伙房打飯的,多了趙靈台後,其便要求送兩份飯菜。

    趙靈台吃飯的樣子頗為文雅,細嚼慢嚥,這是他一直養成的習慣,周邊一些暗中觀望的弟子們倒失望了。在他們看來,本以為勞力出身的趙靈台會吃相粗魯,惹人發笑的。

    「我見過你,你當上了阿奴師叔的學徒?」

    清脆的聲音響起。

    趙靈台抬頭便看見了許君,她應該是剛練完劍不久,兩頰紅撲撲的,增添了幾分嬌媚之意。

    「是的。」

    趙靈台的回答非常簡練。

    許君卻放下了飯盒,坐在趙靈台對面。

    這番舉動,引得四周弟子們一片嘩然,目光都瞪了起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外門中,許君人氣極高。只是她一向不喜熱鬧,性子顯得清冷,而讓不少男同門望而卻步。

    「當學徒,學鑄劍嗎?」

    許君又問。

    趙靈台搖了搖頭:「我不喜歡打鐵。」

    許君眨了眨眼睛:「你是想學劍?」

    趙靈台說道:「算是吧。」

    「那你怎麼不入門當弟子……」

    說到這,許君忽然想起劍派每隔三年才會進行一次新弟子的選拔,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又想到阿奴師叔無法修道,不會劍法的事實,趙靈台跟著他,自然學不了劍。

    想了想,眼眸一亮,說道:「其實你持有阿奴師叔的腰牌,是可以到學劍堂來旁聽,學劍的。」

    趙靈台笑道:「是呀,我怎麼沒想到,謝謝你的提醒。」

    許君道:「其實不用我說,你瞭解情況後也會知道的。」

    「那不同。」

    趙靈台的神態很認真:「對了,我叫趙阿旺,很高興認識你。」

    「我叫許君。」

    少女禮貌回應。

    「趙阿旺」這個名字毫無出彩之處,甚至顯得粗鄙,只是「阿旺」二字,讓許君勾起了思緒,她曾經養過一隻狗,取名「阿旺」;少女本以為那只是一條普普通通的小狗,經常抱在懷裡,幫它洗澡,跟它講心事——很多很多的無法與別人,包括爹娘在內訴說的心事。

    那條小狗,甚至看過她的身子……

    直到那天晚上,許君才知道,小狗並不平凡,很可能是一隻狗妖,擁有著強橫的修為實力。

    原來,他什麼都聽得懂,什麼都看得分明……

    每想到此,許君便感到心兒發慌,臉紅耳熱,覺得羞惱。

    但是,如果不是阿旺,她在渡頭鎮便會遭受毒手,像夥伴們一樣橫死街頭……

    所以說起來,狗妖又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內心很是矛盾複雜。

    好在的是,當日狗妖負傷離去,應該不會回來了,這就避免了再遇見時的尷尬,否則的話,許君真不知該如何面對。

    「我吃飽了,你慢用!」

    趙靈台說著,端起餐具到一旁取水洗乾淨了,然後還給伙房,這才離開。

    下山回鐵鋪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20:41
第二十一章:發笑

    「老四收了個學徒?」

    靈台內門,一座清幽的院子內,三人正坐在裡頭,品茗閒談。

    林中流突然開口問道。

    江上寒點頭:「是。」

    「人如何?」

    「一介少年,開了竅,性情樸實,有點愣。」

    江上寒迅速組織言詞來形容趙靈台的樣子。

    林中流又問:「查過了沒有?」

    「本是招募來的勞力,是從通州那邊過來的,另外,我開了靈眼通。」

    比起戶籍家門那些,修者更加相信眼看為實。所謂的「眼」,便是指天賦神通。

    不管是法眼神通,還是靈眼通,以及更高級的仙眼通,本質基本一樣,只是越高階,看得越是清楚透徹。

    江上寒用靈眼通來看趙靈台的底細虛實,除非趙靈台已經修煉到了人仙之境,又或者身懷某件絕世珍寶來遮掩氣機……

    但想想,這都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得出的結論是:很乾淨!

    林中流自也相信他的判斷:「老四那邊,怎麼說的?」

    江上寒眯了眯眼:「老四的態度有點怪,很護著這個學徒,還把腰牌給了他用……」

    旁邊方下峰曬然道:「這不正符合他的一貫作風嗎?在老四看來,那塊腰牌跟廢銅爛鐵差不多。」

    林中流也笑了:「確實如此。」

    頓一頓,繼續說道:「看來這少年很對老四胃口呀,也好,自從師尊飛昇,老四便發了犟脾氣,不但搬出了內門,還很少與我們說話了。他不能修道,學不了劍,心裡不好受,只是從不說而已。難得找個人來陪,總算不那麼孤單了。」

    江上寒點頭道:「大哥所言極是。」

    林中流又道:「對於那少年,多加照拂也無妨。他要是想學劍,便可先到學劍堂去旁聽,若有天賦,自不會埋沒了。」

    「嗯,我已經吩咐下去了。」

    林中流喝了一口茶,忽而說道:「揚州那邊,老三你跑一趟吧。莫教人看輕了,說咱們只會躲在山上,像個縮頭烏龜般不敢冒頭。」

    聞言,江上寒喜上眉梢,當即站起立身,雙手抱拳:「必不辱命!」

    在靈台劍派,修為最高的是林中流,但聲名最響的劍客,卻是江上寒,被稱為靈台山上最鋒利的劍。

    現在,這把劍終於等到了出鞘的機會。

    一劍渡江萬水寒!

    ……

    這一天,左靈峰的學劍堂中,多了一個特殊的少年。他面目清秀,沒有穿劍派統一的服飾,身上的粗布衣裳分外扎眼。

    他選擇坐到最後面的一塊空著的蒲團上,坐得端正。

    今天主講的是劍派長老苟秀正,其是靈台的後起之秀,以四旬之齡,將要突破到陽神境界,頗具潛力。

    而且,他還是唯一一個曾經進過仙門修習的劍派人員。

    三大仙門,高高在上,但在十年前,仙門之一的小雷音寺搗弄出了一個特殊的修仙交流班,學員由各大宗派舉薦選拔。靈台劍派被分配到了一個名額,選出的便是苟秀正。

    能夠進入小雷音寺修習,得益匪淺,得益於此,苟秀正修為突飛猛進。與此同時,眼界與見識也變得不同了。在與人交談時,在課堂上,苟秀正便常常說起關於仙門的玄妙,以及各種美好,聽得一眾劍派弟子怦然心動,頗為嚮往,心想自己這輩子不知能不能到仙門中去一次。

    不用修習,看看就很滿足了。

    今天苟秀正講的是「劍氣的修煉法門」。

    這是一個入門層次的課題,對於苟秀正而言毫無難度。說著說著,他話題一帶:

    「說到劍氣法門,我便想起以前在小雷音寺修習時,曾獲得一個極為難得的機會,被獲准進去藏經閣參觀。那裡的書呀,真是琳瑯滿目,多得讓人難以想像,我們十個劍譜閣都比不上。在參觀的時候,我正看到一本大大的《劍氣總訣》,足有五寸餘厚,裡面不知記載著多少修煉劍氣的法訣,只可惜,我無緣翻閱,實在遺憾……」

    說著,苟秀正一邊搖頭,滿臉惋惜之意。

    只是下面的弟子們可不是這麼覺得的,他們認為苟長老能夠進入仙門修習,還能參觀小雷音寺的藏經閣,已經是機緣逆天,讓人無比羨慕了。

    後面趙靈台聽著,皺起了眉頭。不過他現在可不能說自己就看過那本又大又厚的《劍氣總訣》,此書名字起得籠統,實則就是大雜燴,裡面記載的,大都是老生常談的東西,只是把各門各派散亂的口訣蒐集成書而已,沒有多少價值。比起靈台的《劍氣綱要》來,遠遠不如。

    小雷音寺雖然貴為仙門,但他們是禪修,並非劍修,所謂「學業有專攻」,本就不該拿到一起比較。

    苟秀正洋洋灑灑,高談闊論,這是要炫耀他曾經到過仙門修習的「光輝」履歷嗎?

    但在課堂上說這些,對於弟子們有何補益?

    開拓眼界視野?

    別開玩笑了,如果老師所教的東西只停留在膚淺的見識上,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那弟子們被灌輸了錯誤的理論,只會陷入迷途。

    此時一名弟子聽得心搖神馳,忍不住叫道:「秀正長老,再說一說小雷音寺的事,他們的弟子是怎麼練劍的?」

    苟秀正挺腰昂頭:「說到小雷音寺的弟子練劍,那就厲害了,仙門就是仙門,底蘊深厚,無法想像。山門之中,靈氣濃郁到了極點,吸一口,都能讓人心醉神迷,抵得過一枚一竅丹藥……」

    「噗嗤」一下,有人發笑出聲,在安靜的學劍堂上,十分刺耳。

    苟秀正被打斷,頗為不愉,目光掃下來:「是誰在笑?」

    沒有人做聲,也沒有人承認,剛才眾人正聽得入神,卻沒有人注意到笑聲是哪個發出來的。

    「哼,難得本長老今天有興致,跟你們說有關仙門的情況,你們以為誰都能進入仙門修習的嗎?」

    面對數百弟子,苟秀正板起臉,開始教訓起來。

    眾皆肅然,不敢吭聲。

    見到弟子們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苟秀正很滿意,繼續說起來:「我跟你們說,沒有進過仙門,你們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好,相比下來,咱們實在差得太遠,別的不說,光是上山的路徑,便差了一個檔次……」

    但就在此時,一個突兀的笑聲響起,隨即道:「呵呵,今天,我們上的不是靈台劍派的課嗎?怎麼聽著聽著,我還以為自己進入了小雷音寺呢……」

    「是誰在大放厥詞!」

    苟秀正拍案而起。

    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後面,就看到趙靈台慢慢站了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20:42
第二十二章:成名

    「是你?」

    苟秀正面色陰沉下來。

    由於阿奴的特殊性,短短兩三天工夫,趙靈台這個無名小子便成為了劍派中的「名人」。再加上江上寒等人親自出面「打招呼」,這個學徒的存在便更加顯眼了。

    「你為何發笑?」

    苟秀正盯著趙靈台,一字字問道。

    趙靈台幹咳一聲:「剛才聽聞長老講述,說小雷音寺山門內元氣濃郁,吸一口抵得過一枚一竅丹藥,我覺得實在太誇張了。」

    苟秀正冷哼一聲:「你又沒有去過,怎知誇張?」

    趙靈台一本正經地回答:「因為這是常識問題呀,這個天下,早沒了洞天福地,靈脈大都零散分佈,雖然三大仙門所佔據的山門確實有優勢,但實質上,他們的元氣濃度,並不比咱們靈台好上多少。」

    此言一出,滿堂皆靜,在座弟子,都是熟讀修界典籍的,通書上記載,的確如此。只是眾人聽苟秀正口述,下意識地以為仙門肯定比宗派更好,所以便聽進去了。

    實話實說,比較起來,元氣濃郁一些很正常,但如果吸一口就抵上一枚一竅丹藥的話,那仙門弟子都不用修煉,直接大口大口吸氣,便能立地成仙了。

    因此,苟秀正肯定是說得誇張了。

    被一介學徒搶白一番,苟秀正有些落不下台:「可能我說得確實誇張了些,但也無法否定仙門更好的事實。」

    趙靈台一攤手:「我從沒有否定這一點,問題是,仙門有他們的好,我們也有我們的好,你身為劍派長老,張口閉嘴,都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如此教學,對於學生們有何補益?」

    「你說什麼?」

    苟秀正面色都有些猙獰起來。

    趙靈台絲毫不懼:「誰都知道仙門更好,但不是誰都能成為仙門弟子。既入靈台,便是靈台的人,大家要清楚,是劍派養我教我,可不是什麼小雷音寺……」

    他越說越是激昂,擲地有聲:「正所謂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難不成你們聽了仙門的好,別人一聲令下,你們就要跑過去,替那狗屁仙門效忠賣命嗎?」

    這話說得極重,一眾弟子聽得大氣都不敢出。

    台上的苟秀正面皮都漲紅了,指著趙靈台:「你這黃口小兒莫要信口雌黃,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替仙門效忠賣命了?他山之玉……不,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懂不懂?」

    他都有點氣急敗壞,說話都亂了。

    趙靈台長笑一聲:「那我便與你說說什麼叫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據我所知,小雷音寺乃是禪修,練劍弟子少之又少,冷門得不得了。而咱們靈台自上而下,清一色劍修。禪修劍修,兩者風馬牛不相及,你卻以小雷音寺為例子,大談什麼練劍之道,這不是張冠李戴,荒天下之大謬嗎?」

    他侃侃而談,氣定神閒,哪裡還有絲毫「土包子」的樣子?

    數百外門弟子聽得呆若木雞,一個個目光呆滯地望過來,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樣的感覺:震驚、疑惑、一片茫茫然……

    甚至,還有些興奮呢。

    苟秀正在台上誇誇其談,大說小雷音寺的好,並有意無意地貶低了劍派,不少弟子聽著其實也不舒服。這就好比有人來到你家,張口閉口說這個垃圾,那個廢物什麼的,誰心裡會樂意?

    只是苟秀正乃是長老,是權威人物,弟子們只能俯首帖耳傾聽,不敢質疑罷了。

    但這時候,趙靈台站了出來,頓時成為了代表。

    前排的許君回首張望,一雙美目看得目不轉睛,閃爍著別樣的光芒,同時心裡擔心起來:他在課堂上與長老辯駁,惹得苟長老大發雷霆,此事罪責可不輕……哦,他是阿奴師叔的學徒,應該沒事吧……

    開始之際,眾人聽聞阿奴師叔收了個學徒的事,並沒有太在意,只當茶餘飯後的談資,說一說罷了。學徒又不是弟子,兩者存在本質的區別。一介學徒,地位其實極低的。但當大家得知,阿奴師叔把自己的腰牌給趙靈台用,頓時就不同了。

    腰牌代表著身份,趙靈台持了阿奴師叔的腰牌,也就意味著他代表了阿奴師叔,不但可以在外門行走,進入內門,也是不在話下。

    再到後來,江上寒等人親自出面打招呼。

    這一下,趙靈台的後台便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一眾弟子並非十分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羨慕者有之、妒忌者有之、同樣還有不少表示鄙夷的,覺得趙靈台只是走了狗屎運而已。

    然而當下,在課堂上,趙靈台公然與苟長老辯駁,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訓斥,把苟長老說得面皮全無,一下子顛覆了眾人對趙靈台的認知。

    他,真得是勞力出身嗎?

    苟秀正面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他畢竟不是毛躁膚淺的年輕人,被人抓住些語病便啞口無言,腦海靈光一閃,沉聲喝道:「趙阿旺,你不過一介勞力,怎麼知道這些的?說,你究竟是什麼人,到我靈台,有何企圖?」

    這話說得高明,等於把一頂涉險內奸的帽子扣了下來。

    是呀,勞力出身的趙靈台,按理連讀書識字都是奢侈,如何懂得修界中事?

    趙靈台似乎早有預料,悠然回答:「這些,都是阿奴教我的。」

    「大膽!」

    苟秀正彷彿抓住了他的把柄,怒喝一聲:「阿奴師叔乃是劍派元老,我見著,都得尊敬行禮,叫一聲『師叔』,你一介學徒,竟敢直呼其名?」

    趙靈台聳聳肩:「沒辦法,是他執意讓我這般稱呼的,不許我叫『師叔』,否則的話,就要趕我出門。」

    苟秀正聽著,怔在當場,他並沒有懷疑趙靈台說謊,因為以阿奴的性格,確實很可能這樣做。況且,此事稍一對質,便知真偽,趙靈台應該也不會亂說。

    「你,你……豎子無禮,不可教也,我一定會稟告掌門,讓他主持公道……」

    苟秀正氣呼呼的,一甩袖子,摔門而出。

    留下數百弟子,臉上俱露出古怪之色,精彩至極,一道道視線不斷地落在趙靈台身上,要將其瞧個明白。

    毫無疑問,趙靈台一課成名!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20:42
第二十三章:選劍

    「你知道嗎?苟長老在課堂上被個弟子氣跑了?」

    「那不是弟子,只是學徒。」

    「可人家是阿奴師叔的學徒。」

    「那又如何?阿奴師叔怎麼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學徒有甚本事?哼,在我看來,不過狐假虎威罷了。」

    「以我所看,苟長老也有不當之處,天天把去過仙門修習的事掛在嘴邊,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聽一次兩次,倒覺新鮮,聽多了就厭煩。」

    「可不是?還比來比去,說咱們劍派什麼都比不過人,說得連山中生活的鳥獸都低人一等似的。真那麼嚮往仙門,他怎麼不跳過去……」

    「嘖嘖,你以為仙門能隨便入的嗎?」

    「噤聲,門中長老,豈是爾等能說三道四的?再嚼舌頭,小心讓你們都到思過崖去。」

    ……

    一陣陣的議論聲,浪潮般傳遍左靈峰的每一個角落,隨後迅速蔓延開來,傳到了右台峰,以及內門中去。

    ……

    「掌門,你說這像話嗎?這是一個旁聽學徒該有的樣子嗎?」

    內門,清幽庭院中。

    苟秀正找上門來,神情激動地向林中流告狀:「我不管,反正以後他還來旁聽的話,我就不上課了。」

    林中流揉了揉額頭,笑道:「苟長老,你且消消氣,何必跟一個少年人過不去?」

    「不是我跟他過不去,是他跟我過不去,居然還說我要替小雷音寺效忠賣命,我是那樣的人嗎?」

    「我說仙門的好,問題是人家確實是好呀。這趙阿旺完全是胡攪蠻纏,故意讓我難堪。是,他是阿奴師叔的學徒,我不敢動他,但祖師爺可是明明白白說了,要尊師重道。你看現在,都鬧成什麼樣子了?」

    苟秀正氣鼓鼓的。

    林中流嘆口氣:「你可以去鐵鋪找阿奴師叔說說。」

    苟秀正嚷道:「阿奴師叔是什麼樣的人,掌門你不比我更清楚嘛,他怎麼會聽我的?」

    林中流神色一正,話題一轉:「其實祖師爺還說過一句話,叫劍派內部,道理第一。」

    苟秀正一愣神,隨即反應過來:「掌門之意,是說此事我沒有佔理?」

    林中流擼了擼鬍鬚,緩緩道:「秀正,有些話我早便想跟你說說了。你去小雷音寺修習乃是難得的機會。但別忘了,這個機會,是宗門賦予你的,是希望你過去之後,潛心學習他家之長,回饋本門。可你在課堂之上,說來說去,都是鼓吹人家的好,反而自貶家門。你有沒有想過,下面的弟子聽了,會作何感想?他們是不是會想著靈台真得不行,沒有前途了?」

    聞言,苟秀正臉色一變:「掌門,我真沒有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沒有。」

    林中流一擺手:「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那些弟子,大都還是孩子呀。另外,我還想提醒你一句,你口口聲聲說小雷音寺的好,卻並未說到點子上,那本所謂的《劍氣總訣》,並非小雷音寺獨創珍藏,只是一本大雜燴而已,甚至連江湖上的一些外門手段都收錄進去了……」

    聽了這話,苟秀正面色一陣青一陣白起來,沒想到林中流如此直白,當面打臉,他並沒有看過《劍氣總訣》,但顯然,林中流是看過的。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此事我會找機會跟老四談談的。」

    林中流下了逐客令。

    苟秀正只得悻悻然離去,他心裡並不服氣,覺得林中流看過的《劍氣總訣》可能並不是自己在小雷音寺藏經閣中見到的那本,也許只是同名而已

    不過,印象中林中流的確是去過小雷音寺的。

    「課堂之上,質疑長老誇誇其談,當面辯駁……呵呵,這樣的事,在靈台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生過了。是天生膽大嗎?還是性子耿直?他知道的,都是老四教的?這個少年,有點意思,看來得見一見……至於老四,你搬到外門後,我倒覺得有些看不懂你了……」

    林中流喃喃道,陷入了沉思。

    ……

    從山上回到鐵鋪後,趙靈台直接往竹椅子上一躺。

    打鐵的阿奴瞥眼過來,問:「今天去學劍堂,過得如何?」

    「還行……」

    趙靈台含糊回答,頓一頓,忽道:「不過我似乎闖禍了。」

    「哦,你違逆了門規?」

    趙靈台想了想:「應該沒有。」

    他與苟秀正辯駁,屬於就事論事,並未有出格之處。苟秀正的論調,本來就是錯的,難道錯的,也要乖乖接受?

    「沒有違逆門規,算什麼闖禍?」

    阿奴神色淡然,揮錘不斷。過了一會,又忍不住開口:「那你明天還上不上山?」

    「當然去。」

    趙靈台回答得乾脆。

    「這麼說來,你是要打算學劍了?」

    自從趙靈台住進了鐵鋪,阿奴每天說的話,比以前一個月的還要多。

    趙靈台點點頭:「算是吧,我又不喜歡打鐵,總不能天天在這發呆。」

    阿奴若有所思,忽問:「你要學劍,最重要的是什麼?」

    「呵呵,當然是先得有一把劍了。」

    趙靈台笑了起來。

    他不算是劍派正式弟子,自然沒有劍器發放,需要自己去弄。

    這裡是鐵鋪,滿鋪子都擺滿了劍。

    趙靈台立刻行動,來到兵器架前,準備選一把劍。

    目光掃上去,他都忍不住要替這些劍器惋惜了,一把把賣相慘不忍睹,不是裂紋遍佈,就是豁口如齒,還有的,整個劍身都不均勻對稱,不是上大下小,就是扭扭歪歪……

    他很懷疑,阿奴這是鑄劍呢,還是在砸劍?

    要知道,這些劍器的用料都是上品,要麼重鐵玄金,要麼精銅脂石,光是材料,便價值不菲。

    每個月提供一批材料給阿奴練手,數十年來,三位掌門承受了許多非議和壓力,不少長老都認為,此舉完全是浪費劍派資源,毫無必要。如果把這麼多珍貴材料用好,都能給劍派增添好幾柄神兵利器了。

    為此,林中流不得不搬出祖訓來,這才勉強壓住場面。

    阿奴鑄的劍,每年都會交上去一批,但無一能用,基本都直接送到門派鑄劍室去,分解融化掉,重新提煉出材料。但顯然,這個過程損耗嚴重,得不償失。

    現在,鐵鋪子裡還剩有上百把劍器。

    「就這把吧!」

    轉了一圈後,趙靈台從一排兵器架的最下面抽出一柄劍來。

    這同樣是件失敗品,劍身頗厚,長約四尺,看上去,如同一片厚實的被燒得發黑的木板。

    拿著劍,他甩手揮舞了兩下,霍然有聲。

    毫無疑問,這是一柄重劍,而且無鋒!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20:42
第二十四章:不敗

    天空有了烏雲,風吹起來,一場大雨開始醞釀,將要降臨。

    傍晚時分,城門欲關之際,一人大步邁來,走進了揚州城。他身材不高,但粗壯,身上佈衫普通,頭戴斗笠,背負一個條形包裹,裡面裹著的不是刀,便是劍。

    近些時日,揚州局勢緊張,江湖人來來往往,數量劇增。

    這個粗壯漢子,看上去跟別的江湖人一樣,並無多少區別。甚至可能還要落魄些,因為他沒有騎馬。

    入城之後,他在街上漫步,隨後走進了一間酒樓。

    「客官,請坐,要吃點什麼?」

    一個店小二迎上來。

    漢子略一抬頭,目光掃上去,見到酒樓內食客不少,多是些江湖豪客,一個個推杯換盞,高談闊論,吵鬧得很,便問道:「樓上可有雅座?」

    「有是有,不過……」

    漢子甩手拋出一錠銀子,足有十兩重的模樣。

    店小二接過,眉開眼笑:「客官請上樓!」

    很快,漢子便被安排到一間臨街雅座中,他點了四五樣菜,又叫了一壺酒,等酒菜上好便開始自斟自飲起來。

    「你們可知道,青城要對靈台下手了!」

    突然間,隔壁有人說道。

    這酒樓樓上有不少雅座,但實則大都用一扇屏風隔開的,若有人數眾多的客人群體來到,便把屏風移開,形成大間。

    當然,即使有牆壁,也是單薄得很,有心人稍一凝神,便可聽到隔壁的言語。

    「這事現在誰不知道?」

    「嘿嘿,另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了。」

    「哦,哪一件?」

    說的人壓低了聲音「青城蕭劍楓今天上午進城了!」

    「什麼?」

    聽的人吃了一驚:「此事非同小可,難不成就要對揚州分館下手了?」

    「那還用說,蕭劍楓可是青城巨頭之一,堂堂陽神人物,隨便伸個手指,就能把靈台分館給滅了。我琢磨呀,他進城也不用動手,而是來接坐鎮接管的。」

    另一人疑問道:「難道靈台劍派就不理了?」

    「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呀,估計被嚇得龜縮在山上,不敢出來了。前一陣子,不是發生了好幾起襲擊事件嘛,靈台傷亡慘重,不少人還在觀望,以為靈台會大舉出擊。誰知道等到現在,屁都沒一個。」

    漢子在這邊聽見,握住酒杯的手緊了緊,再鬆開時,那酒杯已經化為齏粉,簌簌落下。

    很快,他便結賬離開酒樓,朝著西南方向走去。

    靈台劍派的揚州分館便建立在那裡。

    走在街上,隨著漸漸靠近,他感受到了好幾股沛然的氣機,正高速朝著揚州分館的位置掠去。

    天已黑,城中有些人家點起了燈火,街上行人稀少。

    便在此時,前頭怦然作響,一道火焰衝天而起,觀其位置,正是靈台劍派的分館所在地。

    「果然動手了!」

    漢子心中一沉。

    他日夜兼程,從靈台山趕赴揚州,本想著悄然入城,調查一番——揚州新人弟子隊伍改變路線前往山門,卻在渡頭鎮被黑風山的人設伏襲殺,此事疑點重重,劍派懷疑揚州分館出了內奸。只是其他地方接連發生襲擊事件,讓劍派疲於奔走,頗有些焦頭爛額,一時間無法顧得上。

    這次江上寒親自前來揚州,便是要徹查此事。但剛入城不久,就看到揚州分館遭受襲擊,火光衝天。

    他不假思索,步伐加快,奔掠而起。

    揚州屬於靈台劍派一個重要的戰略大城,設立分館,常駐人員不少,以執事楊麟聰為首,輔助以兩名內門弟子,以前是周廣恆與李婉,但新人弟子出事後,兩人背了罪責,現在思過崖受罰。

    不過劍派另外派了四名內門弟子下山,前來揚州幫忙。

    江上寒健步如飛,很快就來到分館之外,見到一群黑衣人手持兵刃,已經攻破了分館外門,裡面殺聲連天,還有著淒慘的嚎叫聲,竟有婦孺遭受屠殺,顯然是分管人員的家眷慘遭了毒手。

    殺人,放火,宛如賊寇行徑!

    江山寒看得怒火中燒,伸手往背上一探,取下長條包袱,縱身掠了過去。

    「什麼人?」

    「找死!」

    黑衣人紛紛喝道。

    江上寒根本不與他們廢話,也不出劍,左掌翻飛,啪啪啪,迅猛無比,轉眼間三四名黑衣人被拍中,立刻筋骨盡斷,倒了一地。

    下一刻,江上寒已經衝進了院子內。

    裡頭戰況正烈,數十黑衣人與靈台弟子打成一團,而旁邊一片火把明亮,還有一行人在那掠陣。

    領首一個,一身白衣,玉樹臨風般頗為瀟灑,腰間掛一柄寶劍,劍鞘精美,上面鑲嵌著九顆寶石,顏色各異,價值連城。

    青城蕭劍楓!

    人稱「一劍連城」的蕭劍楓。

    他看似不過三旬年紀,但其出名的時候比江上寒還要早得多。

    「賊子受死!」

    江上寒叫一聲,並不是衝向蕭劍楓,而是暴起殺向那些與劍派弟子纏鬥的黑衣人。

    疾掠之際,手一抖,布條散落,劍鋒乍現——他的劍,只用布包,從不用鞘。

    寒鋒吞吐,所到之處,乾脆利索,一個個黑衣人應聲倒地,一命嗚呼。

    「峰主到了!」

    劍派弟子很快認出來了,齊聲大叫,充滿了驚喜歡欣。

    靈台山上第一劍,一劍渡江萬水寒!

    江上寒的名號根植人心,在無數靈台弟子心目中,等於是不敗的象徵——事實上,江上寒出道以來,大小出戰近百場,還真沒有敗過。

    他來了,大家便得救了。

    幾呼吸間,十數黑衣人便被殺,簡直如同砍瓜切菜般。

    最後剩下的,是楊麟聰那邊的戰團,他以一敵二,被兩名身穿靑袍的敵人夾攻。

    兩名靑袍人修為不淺,已是結胎境界,攻勢兇猛,楊麟聰左支右絀,在苦苦支撐著,身上多處染血,早已負傷。

    「嗤!」

    剎那間,一名靑袍人手中短刃翻飛,正砍中楊麟聰的左腿,傷口入骨,鮮血飛濺。

    他悶哼一聲,一個踉蹌,差點要倒下。

    就在此時,江上寒出手了,劍鋒一吐,疾點那靑袍人的喉嚨。

    那廝反應倒是快,匆忙中一個「懶驢打滾」,非常狼狽地滾出兩丈餘遠,頭上一涼,卻是一塊頭皮帶髮被削掉了,心中發寒,要是慢上那麼一點點,小命便要斷送了。

    江上寒還要出劍,就見到白衣飄舞,蕭劍楓已攔在前面,森然道:「江上寒,沒想到你居然來了!」

    江上寒一手扶住楊麟聰,持劍,靜立,目光灼灼。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20:42
第二十五章:圈套

    「你都來了,我豈能落後?」

    江上寒淡然說道,手中劍慢慢舉起,劍指蕭劍楓。

    蕭劍楓咧嘴一笑:「來得正好,我可是早便想上靈台與你比一場,看你是不是真得不敗!」

    江山寒渾身氣勢在一點點提升:「不用上靈台,現在就可以。」

    「好好!」

    蕭劍楓連聲叫著,反手拔劍,一抹冰寒,他的劍,竟是通體幽藍色,用千年寒鐵鑄造而成。

    這是一柄靈品神兵!

    在人間,修煉有九大境界階段,分別為開竅、出竅、驅物、通玄、結胎、合丹、元炁、陽神、人仙;而修者所用的器物,同樣有著品階劃分,共兩大類,一為法器;一為法寶;其中法器多見,法寶難尋,基本都只存在於仙界之上。

    法器又分為三個層次:開光、加持、靈品。

    其實普通的修者,他們所用的兵器大都由精鐵鑄造而成,連法器都算不上,還屬於一般的「器物」範疇,只是比較鋒銳罷了。

    法器,顧名思義,上面附帶有額外的特殊功能,在對戰之際,激發出來,可造成特別的傷害。

    比如蕭劍楓手中這把寶劍,由千年寒鐵鍛造而成,寒氣纏繞,與之對戰的話,稍不留神,就會被寒氣侵體,戰力大減。修為弱的,被寒氣一冰,氣血立刻僵了,根本不用打。

    所以說,擁有一柄神兵,便佔據了不小的優勢。

    江上寒手中的劍,卻是凡品。倒不是靈台沒有神兵,而只是他的練劍之道,不假外物,但求本心!

    「楊麟聰,你先到旁邊療傷!」

    江上寒放手要鬆開楊麟聰,讓他到一邊去。

    「多謝峰主!」

    楊麟聰微一躬身,口中說道,卻突然出掌,一掌擊中了近在咫尺的江山寒右肋下!

    「你!」

    江上寒驚怒交集,反手一劍。

    楊麟聰一擊得手,便要縱身逃走,卻還是慢了一拍,嗤的,一顆頭顱掉了下來,身子還往前衝了幾步,這才不甘心地倒下。

    突起變故,讓在場的靈台弟子臉色大變,齊聲大叫:「峰主!」

    誰也沒想到,楊麟聰竟是內奸。

    或者說,在這個時候沒有想到,畢竟之前楊麟聰浴血奮戰,還幾乎送上了一條斷腿,他的表現,毫無破綻。

    直到現在眾人才明白,一切都不過是苦肉計,特意演給江上寒看的。

    進入揚州之前,江上寒對於分館中的人員都持有懷疑,楊麟聰更不例外。他悄然入城,本想暗中調查一番,然後才現身,主持大局。

    然而卻正遇上分館遇襲,江上寒不可能見死不救,只得改變計畫。

    原來,這是一個圈套啊!

    難道自己下山就被人盯上了?而或進城之時,早被人認出了?

    剎那間,江上寒腦海掠過幾個念頭,內心發寒。

    他的身子,也在發寒發抖。

    楊麟聰那一掌,正是青城絕學《摧心掌》,中者心臟受傷,經脈皆損,不盡快治療的話,整個人便會像一棵被挖掉根系的樹,慢慢枯萎,最後死掉。

    雖然江上寒修為遠高於楊麟聰,但被偷襲打中要害,也是極不好受。楊麟聰這一掌,分明浸淫多年,已經頗具火候了。

    此時蕭劍楓出手了,他絕不會放過趁虛而入的大好良機。

    劍光霍霍,如水銀瀉地。

    江上寒一咬牙,揮劍相爭。

    鏗鏗鏗!

    蕭劍楓出了三劍,江上寒退了三大步,他站得還穩,只是經脈內氣息翻騰,再也忍不住,張口便吐出一口血來。

    那血,卻是青色的。

    蕭劍楓好整以暇,笑道:「嘖嘖,吐血了,看來你並非不敗。」

    江上寒一抹嘴角的血跡,啐了一口:「卑鄙小人!」

    「哈哈,這個世界,哪有什麼大人小人,只有成王敗寇。」

    「峰主,你快走!」

    此時一眾靈台弟子嚷叫著,挺起劍器,不要命地朝著蕭劍楓撲來,要用眾人之命,換得江上寒的一線生機。

    「找死!」

    蕭劍楓冷哼一聲,唰唰兩劍,已經將兩名沖得最先的靈台弟子刺殺。至於其他人,早被兩名靑袍人率領著黑衣人攔截住,廝殺起來。

    看見弟子們一個接著一個倒在血泊之中,江上寒睚眥欲裂:「蕭劍楓,此仇靈台必報!」

    蕭劍楓陰森一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蛋都沒了,你們靈台拿什麼報仇?」

    聽了這話,江上寒腦海靈光一閃:「在渡頭鎮,那個黑袍人是你?不對,不是你,應該是楊麟聰!」

    「呵呵,你果然是個聰明人。只可惜,晚了些。這些日子,殺的都是小蝦米,好生沒意思。不過好在,最後還是把你這條大魚給引出來了,沒有浪費諸多佈局,值了!」

    蕭劍楓說著,出手卻不慢,寒鐵寶劍攻勢如潮。

    江上寒根本沒有轉身離開的機會,只能仗劍迎戰。若沒有被打中那一掌,他有信心百招之內,擊敗對方。

    但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激烈的爭鬥牽動傷勢,江上寒又吐了一口血,毒掌發作,心神一陣迷糊。

    嗤的,右肩中劍,整條手臂頓時失去了力量,幾乎連劍都抓不住了。

    蕭劍楓踏前一步,又是一劍。

    這一次,刺中的是江上寒的左肩。

    蕭劍楓出劍狠辣,力道落點拿捏得準,只刺斷了江上寒雙肩的筋脈,並未傷及其他。

    但筋脈斷裂,兩隻手便等於廢了。

    蕭劍楓面無表情,再出兩劍,江上寒雙膝濺血,噗通一聲倒在地上,他內心無比憤慨:「蕭劍楓,有本事你殺了我!」

    蕭劍楓還劍於鞘,掏出一塊潔白絲巾,慢慢擦著雙手,悠然道:「放心,我不會殺你的。不但不殺,還會把你送回靈台,讓滿門弟子好好看看,他們心目中的不敗劍客,現在如何了。」

    「你……」

    江上寒怒憤交加,暈死過去。

    「殺光其他人,一個不留!」

    蕭劍楓冷聲吩咐道,轉身走出了分館院落。

    一個靑袍人跟上來,低聲問道:「尊者,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蕭劍楓笑道:「剛才我不是說了嗎?帶著江上寒,去靈台山!」

    「是。」

    靑袍人應命,退了下去。

    院落內,殺聲不斷。

    嘩啦啦,大雨傾盆而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20:43
第二十六章:且慢

    雨過天晴,持續幾天的雨水,讓整個靈台山脈更加空靈,山林樹木,越發郁蔥,各種各樣的鳥兒在枝頭上雀躍蹦跳,歡快地叫喚著。

    左靈峰,學劍堂。

    趙靈台依舊坐在最後排,坐得端正,在聽著課——也許應該說,在觀察課堂。

    他沒有任何上課的需要,出現在此,不過是為了看看課程效果如何。

    趙靈台以前,可不是這樣教導弟子學劍的。

    他的身邊,擺著那柄無鋒重劍。

    這把劍,分外招人目光,只是目光之中,多少含著些「揶揄」,以及「不解」。

    誰都看得出來,那是把廢劍,甚至說,根本不是劍,不過是塊醜陋的鐵片而已。

    難道趙靈台帶著這塊廢鐵,就當自己是劍客了?

    實在讓人發笑呀!

    對於趙靈台,其實一眾弟子並無惡意。上次氣跑苟秀正,還讓不少人心裡暗覺快意。不過在本能上,他們始終覺得趙靈台只是一個學徒而已。

    學徒與弟子,有著本質區別,互相之間,存在溝壑。

    說白了,在他們心目中,並沒有把趙靈台歸納進圈子裡,而是有意無意地將其排斥在外。

    因為趙靈台不是正式弟子,他還沒有進入圈子的資格。

    一介學徒如此,鐵鋪的主人,那個阿奴師叔,也是如此。

    阿奴憑什麼當大家的師叔?

    不是靠著修為,不是靠著劍法,僅僅因為他跟隨祖師爺最早罷了。

    資歷的確能服眾,但阿奴恣意浪費劍派資源的作為,卻讓很多人暗生不滿,看不過眼。

    這種不忿一直在積累著,要尋找一個發洩的口子。

    眾人無法去怪責阿奴師叔,但把不忿撒在他的學徒身上,總是可以的。

    阿奴靠著祖師爺的名頭,在靈台山上身份超然;可一介學徒想靠著阿奴的名頭,在劍派享受各種福利待遇,眾人就覺得不公平了。

    不過這幾天在學劍堂,趙靈台表現得十分安分——當然,可能也是因為沒有苟秀正的課。

    而且趙靈台待人待物,也是頗有分寸,眾人拿捏不到把柄,總不好當面挑釁,去刁難一個學徒。

    於是幾天下來,倒是相安無事。

    「出事了!」

    今天是桐葉長老授課,她的課,深入淺出,耐心講解,十分受弟子歡迎,學劍堂中,坐得滿滿的。

    突然間,一人跌跌撞撞衝進來,口中大叫:「不好了,出大事了!」

    桐葉長老秀眉一皺,認出這個弟子,便問:「黃粱已,你說什麼?」

    那黃粱已一臉驚慌:「桐葉長老,出事了啊……」

    「究竟何事?」

    桐葉叱喝一聲,暗暗用了真氣混合在喝聲中,仿若當頭棒喝。

    黃粱已身子一顫,情緒有所穩定,帶著哭音道:「江峰主身受重傷,被青城派的人送到了山腳下!」

    「什麼?」

    桐葉臉色大變,什麼也顧不上了,身形掠起,直接衝了出去。

    堂上數百弟子俱是心頭大震,嘩啦啦,不約而同站起身,蜂擁出門,往山下奔去。由於人數太多,擁擠在一起,搶得急,有些人還被擠倒在地,很是被踩了幾腳,驚叫不已。

    峰主江上寒,無數靈台弟子心目中的不敗劍客,竟然受了重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人群中,趙靈台拖在了最後,他沒有跑,而是一步步走著,他的神色,分外冷靜,只是眼眸當中,有代表著怒火的光芒在不斷醞釀著,隨時會爆發而出。

    當他來到山麓處,就見到黑壓壓一大片,數以百計的靈台弟子圍在下面,後面還有人源源不斷地過來。

    消息傳得很快,左靈峰、右台峰、內門都傳遍了,只要在門派的,能出來的,幾乎都來到了外門山門處。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十數名青城弟子,以及站在最前面的一身白衣的蕭劍楓。

    蕭劍楓身旁,停著一輛板車,車上隨便鋪些稻草之類,上面躺著一人,渾身血跡斑斑,無法動彈,雙眼緊閉著,彷彿暈死。

    他,正是江上寒!

    見到江上寒這副樣子,無數靈台弟子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怔在當場,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場的,有桐葉、何不二、苟秀正等長老,不過他們都是緊閉嘴唇,死死地盯著蕭劍楓,沒有輕舉妄動。

    不用多久,人群一陣騷動,中間分開,掌門林中流大步走了出來——副掌門方下峰另有事務在身,今天卻不在門中。

    「蕭劍楓,這是怎麼回事?」

    林中流壓抑住內心的怒火,大步上前,沉聲喝道。

    蕭劍楓手中一塊白絲巾,慢慢擦著手,笑道:「在下見過林掌門,是這樣的,江兄前日來到揚州,與蕭某偶遇,我們惺惺相惜,便約戰一場。蕭某不才,技高一籌,僥倖勝了。只是爭鬥之下,一時失手,使得江兄重傷。蕭某很是過意不去,便親自把江兄送回靈台來了。」

    林中流怒極而笑:「你覺得我會信嗎?」

    蕭劍楓一攤手:「信與不信,事實如此,當日之戰,並非只得我與江兄兩人,還有劍盟的馬飛圖馬兄、嶗山的張元壽張兄在,他們可以作證。」

    說著,後面又來了兩撥人,身上服飾清楚地表明了他們的身份,分別來自秦嶺劍盟與嶗山派。雖然都是寥寥數人,但走在一起,代表的涵義早超出了人數上的意義。

    林中流目光掃過去:「好,很好,你們果然聯手了。」

    頓一頓,一字字道:「如此說來,林某還得感謝蕭尊者的護送之功了。」

    蕭劍楓哈哈一笑:「不敢,蕭某與江兄結識多年,些微小事,都是該做的,不足掛齒。」

    他今天來靈台,自不是為了正面衝突,也相信靈台不會貿然開戰。如此一來,既讓林中流吃了啞巴虧,又動搖了眾多靈台弟子的信心,那種拿捏自如的感覺,實在爽快無比。

    想著,臉上笑容更盛:「人已送回,若無他事,在下便告辭回青城了。」

    後面馬飛圖與張元壽兩人對視一眼,掩飾不住的得意:來到靈台山下又如何?對面千百人又如何?還不是只能把氣憋著,乖乖看著他們大搖大擺地離去?

    此刻,成百上千的靈台弟子心中確實感到無比的憤懣和憋屈,很多人不相信江上寒會比不過蕭劍楓,此中必有蹊蹺。

    但能怎麼樣,江上寒已經躺在板車上了,生死未卜。

    而有些人的信念卻在動搖:世事無絕對,也許蕭劍楓真得是擊敗了江上寒呢?江上寒號稱靈台第一劍,連他都敗了,派中還有誰能站出來,抵禦青城嶗山等宗派的蠶食攻擊?

    蕭劍楓滿臉笑容,正待轉身離開,就聽到一聲叫喚:

    「且慢!」

    這一聲叫,來得突兀,在場眾人紛紛側目而視,心中疑惑:

    「是他?他要幹什麼?」

    「他怎麼走出來了,可是,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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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挑戰


    人群之中,一人大踏步邁出,上身赤膊,露出健碩的肌肉,手中提一柄沉重粗糙的大鐵錘,一步步走了過來。

    「阿奴師叔!」

    不少靈台弟子失聲叫道。

    他們都知道,這位行事乖僻的師叔無法學道,也不學劍,那麼,現在走出來要做什麼?

    林中流眉頭一皺,喝道:「老四,你要作甚?」

    阿奴站定,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大聲說道:「大哥,你可還記得:當年師尊帶我們上山時,分別賜名。我說不以本名為惡,就喚作『阿奴』。師尊閉生死關時,我自稱『守山奴』;師尊飛昇後,我改叫『拜山奴』……」

    說到這,整個人昂然而起,聲音慷慨激昂:「這靈台山,一人一樹,一草一木,都是師尊打下來的基業,而我,是師尊給的命。我在,便不許別人犯此山方寸……」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竟滿場可聞,手一指,正指著馬飛圖與張元壽兩人:「他們不可以!」

    再一指,直接指到了蕭劍楓:「你也不可以!」

    他這一番話,說得鬚髮張揚,剛硬霸氣,一眾弟子聽見,感到熱血沸騰,只等掌門一聲號令,便要衝殺下來,將蕭劍楓等碎屍萬段。

    要戰,就戰!

    大不了魚死網破!

    誰怕誰?

    林中流有些愣神,怔怔地看著阿奴,一時間百感交集,說不出話來。

    是呀,當年的少年意氣,英雄血性,這些年來,確實已經漸漸消磨不見,所謂的沉穩成熟,所謂的大局為重,真的,那麼重要嗎?

    阿奴說完,徑直來到蕭劍楓面前:「你說你擊敗了江上寒,我不相信!」

    蕭劍楓冷眼相看:「我剛才說了,信不信……」

    阿奴直接一擺手打斷:「我就問你,敢與我一戰否?」

    蕭劍楓一呆:「你說什麼?」

    「你敢與我一戰否?」

    阿奴重複了一遍。

    後面林中流聽到了,再後面的無數靈台弟子也都聽到了,於是,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目光茫然地落在那個鐵塔般的漢子身上。

    在外形上,阿奴的身軀的確頗具衝擊力,但也僅此如此,他要挑戰的,可是一尊陽神級別的人物呀。

    他是瘋了嗎?而或,要以死捍衛靈台的尊嚴?

    蕭劍楓眨了眨眼睛,話說剛才阿奴慷慨陳詞,頗具煽動性,其心裡還有些擔心靈台眾人會不顧規矩,一擁而上,那樣的話,強如陽神,也得落荒而逃。

    然而,現在阿奴卻要單挑自己……

    這個,就有意思了。

    對於靈台劍派的人事情況,青城等宗派早打探調查得十分清楚,知己知彼,然後才佈局,發動了一系列的有針對性的襲擊。

    之前的種種滋擾打殺,最後都是為了釣出靈台劍派的一條大魚。

    這條大魚可能是江上寒,也可能是方下峰,苟秀正勉強算的上。至於林中流,其身為掌門,等閒是不會離開靈台的。

    最後,來到揚州的是江上寒。

    至於身為元老之一的阿奴,從來都不在目標當中。

    沒有實力,別說派內不在乎,就連外敵,也不會放在眼裡。

    阿奴的情況很簡單,幾十年如一日,天天守著一個破鐵鋪打鐵。

    如此而已。

    沒有任何建樹,沒有任何戰績,等於是廢人。

    關於阿奴的情報,大概便是這些。唯一突出的,便是阿奴天生神力,力氣很大。

    但這個,有什麼用?

    也許對於通玄以下,靠著蠻力橫衝直撞,或能佔據優勢;可當對手在通玄以上,單純「神力」,就無用武之地了。

    而蕭劍楓,是陽神。

    這個世界,三大仙門中都有人仙高人坐鎮,他們邁進了人仙之境,但境界未

    臻圓滿,沒有達到飛昇的地步,天劫不會降臨。

    在這裡特別說明一下,修煉一途,境界提升往往需要長時間的積累沉澱,可時間,並不是晉陞境界的決定因素。每個人的一生,都會存在一個頂點,當到達巔峰,便會盛極而衰,開始走下坡路,後面不管耗費多少時間,都是無用了。

    除非,遇到了極大的機緣!

    趙靈台百年飛昇,除開自身非凡的資質之外,還靠著一股一往無前的銳氣。

    而其他人仙,其中不少人其實早已入境,但由於種種原因,無法踏出最後一步,導致停頓不前,不進反退,從而徹底喪失了飛昇的希望。目前所做的,就是用各種手段,儘量維持在人仙境界之中。

    他們有個俗稱,叫「老人仙」。

    雖然不得飛昇,但在人間,已是巔峰存在,俾睨天下,笑傲凡塵。

    這些老人仙,就是三大仙門最大的底蘊。

    至於十大宗派,修為最高的,只得陽神。

    靈台劍派有三大陽神,林中流、方下峰,以及江山寒,另外苟秀正蘇幕思等人,屬於准陽神。

    他們這些人,正值壯年,可謂強橫。別的宗派,可能陽神境界人物要多一些,可「老陽神」居多,真打起來,反而落下風。

    「老」這個字,往往不是什麼好話。

    在青城,蕭劍楓是少數能拿得出手的壯年陽神,不過他的境界要比江上寒低上一籌,因而許多靈台弟子並不相信江上寒會輸給蕭劍楓。

    但陽神就是陽神,而阿奴是什麼境界?

    他無法修道,等於是白丁。

    面對阿奴的挑戰,蕭劍楓有些興奮,他絕不介意當著眾多靈台弟子的面,擊殺這名「師叔」級別的劍派元老。雖然殺一個廢人,顯得勝之不武,但勝王敗寇,其他的,有什麼所謂?

    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眼眸紫光閃爍,使用靈眼通來。

    結果沒有任何異樣。

    後面林中流有些急了,叫道:「老四,回來,不要胡鬧!」

    他是真怕蕭劍楓一劍就把阿奴殺了,靈台已經失去了一個江上寒,如果阿奴再被殺,將會對整個劍派士氣造成沉重的打擊。

    阿奴回頭過來,一本正經地道:「大哥,你一直覺得我是在胡鬧嗎?但你錯了,你們只相信你們的眼睛,但我,相信的是自己的感覺!」

    說完,仰天一聲咆哮,如同一頭憤怒的巨獸,鐵錘一掄,朝著蕭劍楓便砸了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5-7 18:19
第二十八章:阿奴

    阿奴一吼,有若平地驚雷;隨即奔騰而起,手持鐵錘,朝著蕭劍楓當頭砸去。

    這一錘,簡單而粗暴,沒有任何花哨的招式虛晃,也不講究什麼章法套路,就是砸!

    此時此刻,玉樹臨風般的蕭劍楓,在阿奴眼中,就是一塊材料,一塊銅鐵而已。

    蕭劍楓眉頭一皺,身形漂移,不願第一回合便與阿奴硬碰,寶劍輕輕往前一點,要借力卸力,化解對方的第一錘。

    鏗!

    當劍尖與鐵疙瘩似的錘身相觸,發出清越鳴聲,一股巨力反彈,蕭劍楓竟覺握劍的右手虎口一麻:

    好大的力氣!

    阿奴一錘沒有砸中,毫不停頓,又是一掄,第二錘呼嘯而至。

    蕭劍楓見狀,心氣被激發,不再閃躲,手腕一抖,一招絕妙的「神女撒花」使出,但見點點幽藍,仿若片片花瓣灑落,將阿奴高大的身軀全部籠罩住了,根本不知道那點真,那點假。稍一判斷失誤,便會被利劍穿心,死於非命。

    後面林中流見到,內心一個揪緊,已經做好了隨時出手相救的準備,哪怕壞了規矩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阿奴被殺。

    「破!」

    就聽到阿奴怒氣開聲,噹啷一聲,震耳欲聾。

    「什麼?」

    蕭劍楓失聲驚叫,急退數步,再看手中寶劍,一抹幽藍之上,竟微微有些彎曲了起來。

    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眾多靈台弟子根本沒有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蕭劍楓被阿奴師叔逼退了。

    林中流等修為高深者,卻看得分明,剛才電光火石間,阿奴的鐵錘準確無誤地砸到了蕭劍楓的寶劍上。

    再大再重的劍,在阿奴的鐵錘之下,都會顯得單薄。何況蕭劍楓這柄用千年寒鐵鑄就的神兵,要配合青城劍法,本來就是走輕靈路線,故而劍體決不能過重,否則的話,便顯得笨拙,會影響劍法發揮。

    一個輕,一個重,當兩者相撞,結果可想而知。

    蕭劍楓劍法的輕巧多變,借力卸力,竟是毫無作用。

    阿奴鬚髮張揚,半句廢話都沒有,身形暴起,第三錘再來。

    蕭劍楓雙眸一縮,輕視之心盡收,經過兩錘,他心裡十分明白阿奴絕不是僅僅力氣大而已。

    當即劍法施展,要盡快解決掉這個狂暴莽漢。

    然而當廝殺開來,蕭劍楓就發現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問題,他的每一招,不管如何出劍,結果都會被阿奴的鐵錘砸中。

    這種情況真是十分詭異,阿奴手中把持的鐵錘仿若一塊大磁鐵,而蕭劍楓的神兵寶劍總是不由自主地往錘子上送……

    但蕭劍楓卻知道不是這樣的,皆因阿奴每一錘的判斷,落點都準確得可怕!

    他是怎麼做到的?

    方寸之間,千錘百煉,絲毫不差!

    噹噹噹!

    也不知道是第九錘,還是第十錘,蕭劍楓大叫一聲,倉皇后退,他手中本來造型精緻,漂亮無比的寒鐵寶劍,看上去,就跟一片麻花似的,被砸得面目全非,扭扭歪歪,連當年鑄造它的鑄劍師都認不出來了。

    這可是神兵呀,足以名列天下兵器榜的名器!

    現在,毀於一旦。一劍連城,變成了廢劍爛城……

    蕭劍楓心都在滴血。

    觀者如堵,皆屏息靜氣,無數靈台弟子看得一臉難以置信,他們從沒有想到,心目中的「廢人」師叔,竟是如此生猛。

    莫說他們,就連身為「大哥」的林中流都看得有些發呆了,嘴裡喃喃道:「老四,你瞞得我好苦……」

    腦海靈光一閃,想到阿奴打鐵,都是當年趙靈台的安排,莫非,他一早便看穿了?

    祖師爺,真神人也!

    阿奴氣勢如虹,神色沉毅,快步追上,人到錘到。

    呼嘯的破空聲划來,蕭劍楓彷彿聽到了死神的呼號,這一剎那,他竟有些慌了。

    先前一輪狂風暴雨般的大錘砸下來,不但砸壞了寒鐵寶劍,還砸掉了蕭劍楓所有的鬥志和信心,體內真氣更是損耗嚴重,雙臂發酸發軟。面對那柄粗糙而強大的鐵錘,他便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柔弱無力的女子,根本無法承受如此兇猛的摧殘。

    於是,他轉身便逃。

    蕭劍楓對於自己的輕功頗有信心,同時覺得阿奴如此健壯的體型,跑起來,肯定沒有自己快。

    但他錯了!

    阿奴的確沒有跑得多快,只是手中錘子忽然脫手飛出,凌空飛來,準確地砸在了蕭劍楓的背上。

    一瞬間,蕭劍楓就覺得自己是被一座巨山給砸中了,雙眼一黑,口中鮮血不要錢地狂噴而出。

    唰!

    鐵錘在蕭劍楓的背上一撞,借一個力,重新飛回了阿奴的手中。

    不得不說,身為陽神強者,蕭劍楓的身體還是非常牢固堅韌,而且富有彈性的。

    阿奴這一手玩得瀟灑漂亮,四周巨大的歡呼聲立刻爆發出來,喝彩如雷。

    贏了!

    人群之中,趙靈台靜靜站立,神色不見絲毫波瀾,他要看看阿奴接下來會如何處置對方。

    就見阿奴大踏步走到摔倒在地的蕭劍楓身前,一字字道:「事實證明,你根本打不過我三哥。」

    其實這句話有邏輯上的語病問題,但這時候,誰還管那些?

    蕭劍楓渾身欲裂,彷彿全身骨頭都被砸碎了,他嘴唇哆嗦著,似乎要說幾句場面話,卻看見阿奴舉起了錘子,狠狠砸下來——

    噗!

    所有的聲浪戈然而止,全場鴉雀無聲。不管是青城的人,還是劍盟嶗山的,又或者靈台劍派的,一個個滿臉呆滯狀。

    阿奴錘殺蕭劍楓,然後去把板車上的江上寒抱起,轉過頭來,對著青城眾人怒喝一聲:「滾!」

    隨即邁開大步,走回山門。

    馬飛圖與張元壽麵如土色,哪敢停留,率領部眾灰溜溜走了。

    「阿奴師叔威武!」

    「靈台威武!」

    海嘯般的歡呼聲再度爆發,聲浪滾滾,震動山川。

    這是積壓已久的爆發,這是狂熱的吶喊!

    林中流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潤,趕緊忍住,不想在眾多弟子面前失儀,他心裡很清楚,阿奴錘殺蕭劍楓,足以換得劍派好一陣子安寧了。

    平衡從來都不是談出來的,而是比拚出來的。

    之前林中流讓江上寒去揚州的用意,便是如此,可惜江上寒出師未捷,他的倒下,直接導致劍派遭受巨大的危機,但是,阿奴橫空出世,表現得更加強勢,他的存在,會讓那些暗中窺伺,蠢蠢欲動的人們好好掂量,重新籌劃了。

    人群中,趙靈台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0 07:11
第二十九章:通玄

    「大哥,老三怎麼樣了?」

    靈台內門,醫館之外,阿奴沉聲問走出來的林中流。

    林中流面色凝重,嘆一口氣:「身中《摧心掌》,四肢經脈盡斷……掌毒可驅,只是經脈就難了。」

    「你的意思是他不能再用劍了?」

    林中流苦笑道:「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哎,若是師尊還在,施以逆天手段,或能重續經脈,但當下……」

    阿奴聽完,轉身便走。

    林中流急道:「老四,莫要衝動!」

    阿奴回頭,淡然道:「你是怕我會殺上青城?」

    林中流乾咳一聲,他的確有此擔憂,只是轉念一想,阿奴能夠窩在鐵鋪數十年,面對無數非議揶揄,始終不動如山。這份隱忍可比自己都要強多了,又怎麼會魯莽行事?

    想了想,忍不住問:「你現在是什麼境界了?」

    「不知道。」

    阿奴回答得乾脆。

    對於這個回答,林中流並不感意外,他的靈眼通看不出來,可能阿奴自己也是不清楚,不過能當場擊殺一名陽神,實力如何,還有疑問嗎?

    難不成已是人仙?

    想到這,林中流莫名興奮,又問:「老四,你就不進來看下老三?」

    阿奴默然一會,才道:「我不敢。」

    說著,轉身下山。

    林中流喟嘆一聲,興奮之意全無,神色黯然下來。

    阿奴一路下山,路上弟子見著,紛紛肅立路旁,以表敬意。他卻如以往一般,態度漠然而去。到了山坳鐵鋪,就見到趙靈台在裡面,站在兵器架前,伸手在撫摸那些廢棄劍器。

    這一次,他看的是劍器之上的裂痕、豁口等缺陷痕跡,手指摸過,感受著當其時阿奴落錘的情景。

    之前見到這麼多被砸廢的劍器,會覺得惋惜,覺得是浪費,而今看著阿奴大發神威後,才徒然發現,錯了:

    數十年功夫,無數次揮錘,原來阿奴打的不是鐵,鑄的不是劍,千錘百煉,煉的都是他自己!

    與蕭劍楓對陣之時,阿奴的錘法舉重若輕,簡單粗暴,分明已經到了一種返璞歸真的境界,用「神乎其技」來形容不為過。

    慢慢看完,趙靈台走出來:「阿奴,你威風了,我也跟著沾光。」

    阿奴笑容燦爛,像個得到嘉獎的孩子。

    「他傷得如何?」

    趙靈台又問。

    「四肢經脈被挑斷了。」

    阿奴看著趙靈台的目光帶著一抹希冀。

    「除死無大事,放心,一切都會好的。」

    趙靈台慢慢說著,躺到竹椅上,閉目養神。

    阿奴咧嘴一笑,重新生起火爐,舉起鐵錘,叮叮噹噹,繼續打鐵。一會之後,他若有所覺,驀然抬頭看向竹椅那邊,似乎覺得躺在那兒的趙靈台發生了什麼變化。

    就在那一瞬間,趙靈台破境成功,已是通玄。

    ……

    一戰揚威,阿奴立刻成為劍派中最為炙手可熱的人物,他的鐵鋪,也成為了熱門地點,前來圍觀的靈台弟子絡繹不絕,只是他們都知道這位師叔行事乖僻,性格冷酷,卻不敢靠得太近,只在外邊看著,欣賞著阿奴師叔打鐵的架勢,覺得一舉一落,充滿了力量的美感。就連叮叮噹噹的打鐵聲,都宛如樂章,美妙無比。彷彿聽多了,修為都能提升一般。

    而這時候,趙靈台多數都是躺在竹椅上優哉游哉,很是享受的樣子。

    一眾弟子驚詫莫名:學徒也能這麼當的?

    不過回念一想,阿奴師叔為人做事,從來都是不按常理,十足怪人。

    一個「怪」字,足以解釋各種難以理解的現象。

    看了兩三天後,終於有弟子鼓起勇氣,走進鐵鋪,怯怯開口:「阿奴師叔,你鋪子的劍器,能送我一把嗎?」

    阿奴道:「你問他。」

    他就是趙靈台。

    趙靈台呵呵一笑:「排隊,一人一把,不許搶!」

    於是乎,一條長龍立刻在鐵鋪前形成,一個個魚貫而入,去拿兵器架上的劍。

    不用一刻鐘,數以百計的劍器就被「搶」光一空。

    後面聞訊趕來的靈台弟子看著空蕩蕩的兵器架,一個個扼腕長嘆,懊惱不已,只得眼巴巴看著依然在打鐵的阿奴,要等下一批出品了。

    然而阿奴雖然每天打鐵不斷,但打廢一把劍胚,往往需要三四天工夫。這麼多人,有得等了。

    而拿到劍器的弟子則是眉開眼笑,如獲至寶,緊緊抱在懷裡,生怕被人搶了。

    如斯場面,似曾相識。

    想當年,趙靈台飛昇後,他的存留之物便在靈台掀起一股狂熱的追捧狂潮,石碑之前,天天蹲著一群內門弟子,在不斷揣摩研究。

    還別說,真有天資聰穎的弟子從中獲益,得到劍道感悟,使得修為突飛猛進。

    現在一眾弟子來「搶」阿奴出品的劍器,無疑也是抱著那樣的念頭。

    趙靈台的物品,除了石碑和一些塑像之外,別的東西都被珍而重之地收集起來,放在內門寶庫之中,想要觀望,得先獲得資格,等閒不能觸碰。

    相比之下,阿奴的劍器就親民得多了,拿到手後,直接擁有。

    師叔何許人也,能夠擁有其出品的劍器,說出去,與有榮焉。只可惜師叔以前上交的劍器基本都被分解重鑄了,現在想來,真是暴殄天物,不識珍寶。

    弟子們一個個追悔莫及,卻沒想過之前,這些劍器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沒用的廢銅爛鐵罷了。

    由於阿奴的關係,趙靈台的地位直線上漲。因為阿奴不好相處,難以接近,而手持腰牌的趙靈台儼然成為了代言人,自然有不少人主動來與他結識、說話。

    趙靈台依然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表現得很穩,這使得眾人對他的好感度再度激增,畢竟「前倨後恭」的轉變,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也是有些不好受的。而由始至終,趙靈台都沒有做出什麼「狐假虎威」之事,大家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對於這個少年學徒,無疑又高看了幾分。

    雖然,他並未展露出什麼修道天賦來。

    眾人還有些疑惑,時至今日,以阿奴師叔當下的本事和名望,足以收趙靈台為弟子,給予一個正式的名分了,但一直沒有動靜,難道沒有看上,不想收?

    不對,能把腰牌給趙靈台用,又讓幾位掌門出面打招呼,這份愛護,早超出了一般弟子的規格。

    細想下來,最大的可能是阿奴師叔所修錘法,獨闢蹊徑,成功無法複製,教不了別人。

    只是,趙靈台也可以改投別人門下呀,只要阿奴師叔說一句話,直接讓林掌門收了都行。

    眾說紛紜,各有揣測,但沒有個結果,也許得問當事人才知道了。

    一眾弟子霍然發現,近幾天,趙靈台已經不到學劍堂旁聽了。

    他去哪兒了?

    一時間,這個問題竟成了劍派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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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