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我從天上來 作者:南朝陳(連載中)

 
V123210 2018-4-22 14:18:2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1 95637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0 07:12
第三十章:疑似

    趙靈台並沒有離開外門,而是去了左靈峰的劍譜閣,他沒有看書,也沒有借閱劍譜,慢慢逛了一圈,看完就離開了。

    兩天後,他出現在左靈峰頂上,來到峰主江上寒的庭院門外——江上寒一生練劍,並無伴侶,也無僕從,其正在內門接受治療,因此現在的庭院門戶緊閉。

    靜立門外,看見一株紅花出牆,約一炷香時間後,趙靈台一言不發,邁步下山。

    又過去兩天,趙靈台持阿奴腰牌,進入到內門。在山門處,他看了那塊青石碑一眼,隨即登山,拾級而上。

    到了廣場入口,見到豎立於側邊的那兩尊塑像,若有所思。

    駐足良久,然後轉身,卻是下山而去。

    數天之後,趙靈台出現的地方赫然是位於右台峰後面的思過崖。

    這本是一座孤峰,峻峭崚嶒,峰上石多木少,上山只得一條崎嶇的小路,頗不好走,稍不注意,甚至可能會失足墮崖。

    當年林中流等人規劃外門區域,便把此峰也納進範圍內,起了個「思過崖」的名目,用來安置觸犯門規,要遭受責罰的弟子。頂峰之上,一扇斷崖,崖前有片空地,又在崖壁上開鑿了十數個僅能容一人的石洞。受罰的弟子便住在洞裡頭。

    當然,他們也能出來,在空地上活動,只是不能下山。至於一日三餐,都有專人送上來。

    思過崖的生活條件自然比下面要淒苦得多,卻能磨礪人的心志,從某種情況上看,等於是一種閉關,並不算懲罰。

    劍派中人,若犯下大錯,闖出大禍,可不是上思過崖的事了。基本都會廢除武功,逐出門派,嚴重的,甚至會擊斃當場。

    趙靈台並沒有上山,只是在下面繞了一圈,就走了……

    關於他的行蹤,有劍派好事者打聽整理了出來,隨後轉播出去,弄得滿門皆知。

    但是眾人看著這些足跡記錄,一個個都是茫茫然,不知所以然。

    沒有人知道趙靈台這走來走去的是要幹什麼,完全沒有規律可言,似乎也找不到目的性,看著,倒有點像臥底內奸的路數。

    只是,有臥底內奸做得這麼光明正大,生怕別人不知的嗎?

    若阿奴沒有大發神威,這番怪異行徑肯定會遭受無數懷疑,但現在嘛,眾人覺得趙靈台可能是在參觀遊覽。

    對於自己成為焦點之事,趙靈台早有預感。本來大出風頭的應該是阿奴,問題是阿奴天天守在鐵鋪裡揮錘打鐵,從早到晚,單調而枯燥,實在沒有什麼可說的。

    所以人們的目光便落在趙靈台身上了。

    ……

    今天的鐵鋪來了人,是江上寒。

    他坐在一輛特製的木輪椅上,推車的,竟是桐葉長老。

    當日江上寒被阿奴抱上山,林中流立刻運功替他驅毒,把摧心掌的掌毒給逼了出去,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四肢經脈盡斷,林中流就回天乏術,無可奈何了。

    江上寒不能行走,雙臂失去了力量,每頓吃飯,都得人喂。

    這個人,是桐葉。

    她主動要來照顧江上寒,林中流知其心意,微笑答應。開始之際,江上寒還有些抗拒,不過後來,就默然接受了。

    今天的江上寒精神不錯,鬍鬚刮得乾淨,頭髮束成髻,一絲不苟,身上衣衫整整齊齊。

    不用說,這都是桐葉的功勞。

    她站在後面,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江上寒來鐵鋪,只是為了跟阿奴說一聲「謝謝」。謝謝他錘殺蕭劍楓,替自己報仇雪恨。

    阿奴依然酷酷的:「有什麼好謝?」

    江上寒呵呵一笑:「不過我真得很好奇,你是什麼時候悟的?」

    「不記得了……」

    標誌性的「阿奴式」回答。

    甩了甩鐵錘:「老三,你能下來,我很開心。」

    江上寒淡然一笑:「要是你想看到我痛哭流涕、尋死覓活的樣子,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我記得師尊說過:除死無大事。現在,我還活著呢。」

    阿奴聞言,眸子發亮,放下鐵錘,一拍手掌:「師尊說得好,大丈夫頂天立地,當如是也。」

    江上寒覺得眼眶微微有些濕潤,道:「我回去了。」

    桐葉朝著阿奴點一點頭,便推動輪椅,往山上走去——江上寒現在情況已經穩定,接下來就是漫長的休養。

    後面阿奴忽然大聲道:「老三,你放心,一切都會好的。」

    江上寒不回頭,兩滴眼淚終是忍不住掉了下來,正好遇見回來的趙靈台,這位左靈峰峰主趕緊別過頭去,不想讓人看見自己流淚的樣子。

    桐葉則是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趙靈台。

    趙靈台微笑示意,說了聲:「你們好。」便走開了。

    「還真是個怪少年呢。」

    桐葉輕聲說道:「為什麼阿奴師叔沒有收他做弟子?」

    江上寒道:「我問過他,老四說沒有東西可教,也沒有資格教。」

    「什麼意思?」

    江上寒一撇嘴:「我哪知道,他們,都很怪……」

    回到鐵鋪,趙靈台躺上竹椅,開口道:「他們兩個,看著挺配。」

    阿奴咧嘴一笑:「可不是,老三這傢伙,總算開竅了。」

    「哦,有什麼故事?」

    「就是很多年前,一個少女弟子,喜歡上了自己的峰主。不過那峰主醉心劍道,狠心拒絕了。少女傷心之下,乾脆做了道姑打扮……」

    阿奴娓娓道來,頓一頓,笑道:「你有沒有發現,她今天不穿道袍了?」

    趙靈台回過頭來,一臉古怪地看著阿奴:「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也會說是非的。」

    阿奴乾咳一聲,臉有尷尬之色,趕緊舉起錘子打鐵,叮叮噹噹。

    ……

    相對靈台山的一派安寧,外面的天下就不同了,風起雲湧。

    阿奴當眾錘殺蕭劍楓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幾天功夫,便傳遍了各個角落,而且在傳播的過程中,還把當時的情景說得繪聲繪色,極為傳神:

    「阿奴幾錘子打殺了蕭劍楓……」

    「蕭劍楓的靈品神兵被一柄破鐵錘給砸爛了……」

    「不至於吧,蕭劍楓可是青城的尊者巨頭,陽神人物,劍法也是出神入化的,怎會死得如此輕易?」

    「那又如何?寒鐵神劍乃是蕭劍楓的本命法器,都被砸成了廢銅爛鐵……」

    不用多久,很多人都知道:靈台,出了一個阿奴!

    於是,在各大宗派的情報密捲上,重重地增添了一個名字。

    名字之下,還特別寫上一行註釋:疑似人仙!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0 07:12
第三十一章:心魔

    夏日炎炎,正是最為酷熱的月份;山林之中,知了在拚命嘶吼著,吵鬧成一片。

    左靈峰上,不少地方成為了外門弟子的練劍小天地,他們上完課,常常會到樹蔭底下,或單獨,或三五成群地,到此揣摩消化在課堂上學到的劍法招式。

    這般行為有助修煉,劍派自是鼓勵支持。畢竟那麼多弟子,長老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講解一些疑難問題,更多的東西,基本都靠弟子們去練習,去領悟,去提升。

    提升是一個清晰的過程,從外門到內門,足夠優秀的話,可成為嫡傳。

    靈台九大長老,其中大半都有了嫡傳弟子;而三位掌門,只得方下峰一人收了弟子,林中流和江上寒兩個,門下都是空的。

    「嫡傳」,乃是當成繼承人來培養,傾囊相授,衣缽相傳,毫無保留。

    因此得千挑萬選,幾番考驗,最後才會收入門下。在數量上,一般只會收一人,最多不會超過三個。畢竟資源有限,人數多了,反而容易出問題,形成惡性競爭。

    不過這些,對於年少的外門弟子而言,頗為遙遠,只能當成一個夢想。他們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打好基礎,練好劍法。

    「小安,你今天精神不好,昨晚又做噩夢了嗎?」

    一處清幽路徑,兩個少女並肩走著,其中一個,正是許君;另一個少女面目算是清秀,身形瘦弱的樣子,臉色有些發白。

    那小安點點頭,輕「嗯」了聲。

    許君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小安,你不要整天胡思亂想,都過去了。」

    這小安,正是那晚在渡頭鎮的倖存者之一,她當時被柳隨風打傷,來到劍派後,休養了好些日子才痊癒,不過由於受了驚嚇,精神不濟,常常發惡夢,難以專心修煉,修為停滯不前。

    而許君,卻已經破境,邁入驅物了。

    小安伸手抓著衣角,低著頭,輕聲道:「許君,我該怎麼辦?我覺得,我可能不適合修煉……」

    「怎麼會!」

    許君說道:「如果你沒有天賦,就不會被選中,加入劍派了。」

    小安眼眶微紅:「但是,如果不被選中,阿火、吳山他們就不會死。所以說,走這一條路,到底是對是錯?」

    許君聞言,不知該如何勸慰。

    說出這番話,表明小安的道心發生了動搖。

    換句話說,便是有了「心魔」。

    心魔之事,自古有之,廣泛存在於修者群體當中,不管修為高低,甚至可能修為越高,心魔越是強大。

    心魔是修煉路上的一大阻難,必須跨過去,否則的話,便無法進步,甚至會遭受反噬,變得瘋瘋癲癲。

    據說,在人仙飛昇之際,心魔會跟隨天劫一同來臨。不少強大的修者明明境界已經達到了圓滿,卻因為有了心魔,而無法飛昇成功。

    現在,小安因為遭遇劫難,而產生了心魔,對修煉的前景有了懷疑。在她看來,如果沒有被選入門,如果沒有追逐修仙之夢,而是呆在家裡,可能會過著安穩的小日子,嫁個好郎君什麼的。

    那樣,可能更幸福!

    如此想法,沒有錯對之分,只是一個選擇罷了。

    人生百年,存在著各種各樣的選擇問題,衣食住行,其實都是選擇。有的選擇,改變的是你的品味;而有的選擇,直接改變了你的人生軌跡。

    許君也不過是個驅物境的新人弟子,對於有了心魔的小安,只能說些安慰的話,別的,不知如何去做。

    「許君,我今天沒精神,就不和你練劍了,先回劍舍休息,你自己去吧。」

    小安說著,轉身走了回去。

    看著她單薄的背影,許君忽然覺得,小安可能第一年就堅持不下去,而選擇下山離開——劍派門規,入門不足六個月的新弟子,如果萌生退意,可下山回家,而無需承受任何責罰。

    這個門規頗具人性化,因為總有些人,無法忍受修道的寂寞和殘酷。

    那麼,小安會下山回家嗎?

    許君莫名傷感,她的朋友不多,同一批從揚州出來的小夥伴,大都葬身在渡頭鎮了。

    小安,算是跟她比較合得來的。

    「每一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而在修道路上,總有人會不斷變化、離開、甚至死去,當你忍受了這一切,到了最後,你就會發現:寂寞,不過如此!」

    突然之間,一把帶著滄桑之意的聲音響起。

    許君被嚇一跳,循聲看去,被一叢樹蔭給遮掩住,看不到人在哪裡。

    「是誰?」

    少女叫了聲,警惕起來,玉手按上劍柄。她小心翼翼地朝右側走去,撥開些叢木,就見到前面一塊空地,有一塊青石——這青石算是靈台特產,不管是內門還是外門,都有著不少,在山上隨處可見。

    由於當年趙靈台是躺在這麼一塊青石上遇到仙緣,此石在劍派中便成了熱門,被弟子們當成了椅凳,甚至小床,練劍累了,便往上一躺,小憩一會,而或乾脆睡著。

    現在空地上的這塊青石上便躺著一個少年,身上沒有穿劍派的服飾。

    「是你?」

    許君認出了趙靈台:「你怎麼能偷聽我們說話?」

    趙靈台坐起來,雙手一攤:「我一早便在這躺著了,睡得好好的,你們走過來把我吵醒,怎還能怪我?」

    許君一聽,覺得真是那麼回事,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大眼睛眨了眨:「這些日子,你都不去學劍堂,你,不想學劍了?」

    「學呀,我不正在學嘛。」

    許君狐疑地打量他一眼:「哼,剛才還說從早上睡到現在呢。」

    趙靈台呵呵一笑:「你不懂,我學的劍可不同。」

    「有什麼不同?」

    許君質疑問道。

    趙靈台道:「你忘了,我是誰的學徒?」

    這麼一說,許君倒有點信了。近來,關於阿奴的故事一直在發酵,在劍派中傳揚開來,只是最新版本與以前截然相反。以前都是批評阿奴無法學道,不會學劍,鑄劍又不成……諸如此類,基本全是反面;而今輿論逆轉,卻都是說阿奴守在鐵鋪,乃是得了祖師爺的特殊傳授,數十年如一日,臥薪嘗膽,千錘百煉,終於悟道,成為頂尖高手……

    那麼,作為阿奴的學徒,趙靈台不走尋常路,反而正常得很,

    「你不信?要不,我與你過幾招?」

    趙靈台說著,拿起了那柄無鋒重劍。

    「好。」

    許君答應得爽快,她本來是要與小安對練的,小安走了,換成趙靈台也無妨。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0 07:12
第三十二章:神棍

    樹蔭清涼,蟬鳴不絕,青石旁邊空地,趙靈台與許君持劍對立。

    少女仍有些顧慮:「你小心,我要出劍了!」

    卻是怕自己會誤傷對方,畢竟沒見趙靈台練過劍。

    趙靈台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儘管放馬過來。」

    許君嬌叱一聲,長劍一劃,使出一招「童子拜山」,刺了過去。

    這一招,正是《靈台七十二式》中的起手式。

    此套劍法,乃是三位掌門花費數年功夫編纂而成,成為了劍派弟子的基礎必學。

    趙靈台見著,隨手一劍。

    啪的!

    重劍正拍在許君的劍鋒上,一剎那,許君幾乎感覺自己的劍要被拍得脫手而飛了。幸好她反應得快,緊緊握住,然後縮了回去。

    趙靈台搖搖頭:「太慢。」

    許君道:「我是怕傷到你,才沒有用多少力氣。」

    「我說過,儘管放馬過來。」

    許君便不再說話,劍鋒一轉,嗤的一聲,第二招「仙人指路」使出,比起第一招來,要犀利得多了。

    然而趙靈台依然是輕描淡寫的一揮劍,輕鬆破解:「還是太慢。」

    兩劍之後,許君知道趙靈台是有真本事的了,便不再保留,全套劍法盡數施展,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一招接著一招,連綿不斷地攻來。

    啪啪啪!

    但聽得乾脆利索的聲響不絕於耳,然後便是趙靈台老氣橫秋般的點評:

    「這個姿勢不對。」

    「用點力呀。」

    「哎,應該扭得再婉轉些……」

    「快點,再快點!」

    幸好旁邊無人,否則聽著,還以為有男女在此幹什麼苟且之事。

    呼呼呼!

    不知攻了多少劍,許君已經累得全身香汗淋漓,紅唇張開,大口喘著粗氣了。她停了下來,以劍拄地,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趙靈台。

    由始至終,趙靈台就站在那兒,似乎半步都未曾移動過。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許君問道。

    怪不得趙靈台不到學劍堂去了,以他當下的修為,可能都具備進入內門的資格了。

    趙靈台呵呵一笑:「你說呢?」

    許君心頭仍有不小的疑惑:阿奴師叔是絕世高人不假,但趙靈台才當多久的學徒,就能變得如斯厲害?

    「難道阿奴師叔幫你醍醐灌頂了?」

    忍不住脫口說道。

    趙靈台哭笑不得:「怎麼可能?你想哪裡去了?」

    許君稍一細想,頓時臉紅,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常識上的錯誤:醍醐灌頂,可是建立在施法者做出巨大犧牲的基礎之上,除非迫不得已,否則一般都不會有人做出如此選擇。

    趙靈台壓低聲音,悄悄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與別人說。」

    聽說有秘密聽,少女頓時被勾起了興趣,下意識地走近兩步來,做傾聽狀。

    剛一番運動,臉頰紅撲撲的,彷彿美極的玉。

    趙靈台莫名又想起以前與這少女的種種肌膚相親,竟是揮之不去,輕咳一聲,道:「其實我在這青石上睡覺,做了個夢,夢到祖師爺了。」

    「啊!」

    少女上下打量趙靈台一眼,滿是狐疑之色,就差說出口了:你騙誰呢?

    趙靈台繼續道:「在夢中,祖師爺傳授了我一套無上劍法,名叫《不動如山劍》,嗯,就剛才我與你對招所用劍法,你看,我是從沒有動過的。」

    這一說,就更加玄乎了。

    但問題是,趙靈台的表現卻足以支撐起他的說辭。

    頓一頓,他又壓低聲音:「在夢中,祖師爺說過,萬法有緣,我與他有緣,才得以傳授,還讓我不要輕易告訴別人,否則可能招惹禍害。」

    一邊說著,滿臉神秘感,心裡卻幾乎要笑出聲:沒想到自己,還有做神棍的天賦。

    許君大眼睛撲閃撲閃的:「那你還告訴我?」

    這一下,趙靈台發覺自己最後那句話有點演過了,忙道:「我夢中醒來,就看見了你,想著這應該是緣分吧,又與你練劍一番,印證祖師爺夢中傳授的劍法不假,所以想著,這等機緣,應該與你分享。」

    「分享?」

    許君疑問道。

    趙靈台一指那塊青石:「我琢磨著祖師爺可能還沒離去,你現在躺上去睡一覺,也許還能碰上呢。」

    「這也行?」

    許君失聲叫道。

    趙靈台忙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聳聳肩:「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得了仙緣,這就下山去咯。」

    說著,真得徑直離去。

    許君愣在當場,目送他離開,一會之後,卻又看著那塊青石。

    青石扁平狀,長約數尺,上面略有些凹凸不平。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塊普通的石頭。在靈台山脈,類似的石頭沒有上千,也有幾百塊,散落分佈在各處。

    受當年趙靈台發跡的事例影響,在山上,坐著青石打坐,而或憩息便形成了一股風潮,只是從沒聽說過誰得了機緣。

    「如果這阿旺所言不虛,那麼他就是第一個在青石上遇見祖師爺顯靈的人。」

    許君心裡暗道,仍是半信半疑:「劍派中豎立著祖師爺的塑像,按理,即使顯靈,也是顯在塑像之上。不過也說不得準,畢竟祖師爺是在青石上得道,故而換個形式顯靈,也是有可能的事。要不,去試試?」

    這個念頭一萌生,便不可抑止。趙靈台是她一生中最為敬慕的人,是她修道之路上的引導者,和信仰所在。少女甚至做過羞人的夢,與祖師爺在夢中相會……

    這些,都是許君心底裡極為隱私的心事,從沒有跟人說過,除了那隻狗……

    想到這,她不禁兩頰飛霞起來。

    「那就去躺一下吧,反正,就算沒有機緣,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如斯想著,少女說做就做,走過去,和衣睡上青石。

    已是午後,有陽光透過樹蔭,漏下些斑駁的光線來,剛好灑在許君平躺著的身子上,遠看上去,仿若睡美人。

    她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垂落,過了片刻,並無動靜,她心裡自嘲道:哪有這樣的事……

    只是突然間,四下猛地一靜,彷彿無數蟬兒都飛走了,安靜得出奇。她只覺得眼皮漸重,睜不開來,恍惚之間,忽有一隻手撫到她的頭頂上,隨後一個悠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其聲悠悠,其人翩翩,吟詩聲中,舞劍而起。

    那是一套許君從來沒有見過的劍法,名曰:《空名劍》,一共三式,卻包含諸多變化,靈妙無窮。

    「啊!」

    不知過了多久,許君驚叫而起,滿臉驚喜之色,眼眸中都是難以置信之意:祖師爺,真得顯靈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0 07:13
第三十三章:生意

    回到鐵鋪的趙靈台看上去頗為疲憊,躺上竹椅子就不想動了。

    打鐵的阿奴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兩天,鐵鋪的熱度在不斷下降。兵器架上的劍器都拿光了,天天守著,看阿奴師叔打鐵也不是個事兒。

    況且,掌門林中流已經發了話,讓弟子們不要再去圍觀,打擾阿奴師叔修煉。至於鐵鋪出品的劍器,從此以後,全部交給門派,統一安排處理。

    這一下,本想守著火爐等新品出來的機會都沒了。

    少了叨擾,樂得清靜。

    「喂!」

    「喂喂!」

    趙靈台正閉目養神,聽到叫聲,微微抬頭看去,就見到右方不遠處,一個胖子正在那探頭探腦地叫喚著。

    這胖子,看著眼熟……

    趙靈台起身走過去。

    胖子一臉笑容,雙眼被兩頰的肉都給擠得成一條縫了:「趙兄弟,可還記得我麼?」

    「眼熟!」

    胖子笑容不減:「當日你到靈台鎮,我們打過招呼的。」

    趙靈台:「對,你還給了我三文錢買包子吃。」

    「呵呵,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啦。第一次見到趙兄弟,我便知你不同凡響,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嘖嘖,說得多好。」

    胖子面不改色。

    趙靈台問:「胖兄果然是有門路,可進入山門。」

    胖子搓了搓兩隻肥厚的手掌,咳嗽一聲,挺直胸膛:「正式自我介紹,我叫陸濤,乃是靈台右台峰外門弟子。」

    「你是靈台弟子?」

    這一下趙靈台倒覺稀奇了。

    陸胖子道:「是呀,靈台鎮上,很多人都是劍派弟子的。」

    聽他這麼一說,趙靈台明白過來。

    其實各個宗派都有這般情況,有不少外門弟子到了一定年紀,可修為始終難以進步,自覺修仙無望,便會進入凡俗做事,有的在門派分館,或其他據點工作,但更多的卻是自謀出路。

    畢竟門派資源有限,不可能讓那麼多弟子養老。

    這也不算是掃地出門,出去之後,不少人生活得頗為滋潤,到底是修行過的,有本事在身,不愁沒飯碗。

    陸濤便是其中一員,他今年已經四十五歲了,但修為卡在出竅與驅物之間,始終邁不過去,入門練了數年,始終無果後,直接請退下山,在靈台鎮做起生意來。

    其性格八面玲瓏,識人不少,在鎮上混得風生水起,娶了兩個老婆,三個妾侍,用他的話說:「如此生活,神仙不換!」

    前些時日,蕭劍楓帶著重傷的江上寒上山,此事轟動一時,靈台鎮頗感震驚。畢竟它是依附劍派而存在,如果劍派出了事,唇亡齒寒,鎮上的日子也不好過。好在最後阿奴橫空殺出,以雷霆手段錘殺蕭劍楓,迅速穩定了局面和人心。

    有傳言說,阿奴已是人仙。

    即使不是,也已經無限接近……

    雖然蕭劍楓只是個陽神初期,但阿奴如果沒有壓倒性的實力,根本無法如此輕鬆地把他打殺。

    還有人說,阿奴實則是趙靈台早就安排好的一個後手,一直隱忍至今,就是想看看哪方勢力繃不住,不長眼,要來進犯靈台。

    這個說法頗有理據,以趙靈台的驚才絕豔,他要飛昇了,怎麼會不在劍派內安排後手?

    三個嫡傳在明,阿奴在暗,相輔相成。

    折了一個江上寒,出了一個阿奴,靈台實力不減反增,那些蠢蠢欲動的傢伙,在沒有完全摸清楚阿奴底細之前,可能又得蟄伏下去了。

    阿奴成了熱門,他出品的劍器同樣炙手可熱,不少劍派弟子以擁有一件為榮;原本的廢銅爛鐵一下子成了搶手貨,價位暴漲。

    據說,外面更有人開出了不菲的價格,要收購這些劍器。

    陸濤聽聞此訊,作為生意人的神經立刻敏感地轉動起來,趕緊上山。得知鐵鋪的劍器早已被「搶」一空,頓時失望不已,只得託人向那些獲得劍器的外門弟子收購;另一方面,他轉悠到鐵鋪邊上來,正好見到了趙靈台。

    這個「河西少年」早已今非昔比,貴為阿奴師叔的學徒,還帶著阿奴師叔的腰牌,可任意出入外門內門,羨煞旁人。

    陸濤卻不死心,叫趙靈台過來,看能否搭上這條線,如果趙靈台願意合作的話,那就發達了。

    「你也想要劍器?」

    趙靈台懶得與胖子廢話,直接問道。

    陸濤笑答:「正是,我可以給高價的。」

    趙靈台不吭聲,轉身回到鐵鋪,對阿奴道:「這一把,打好了吧?」

    阿奴看著錘下的那條劍胚,也就打得六七分那樣,算是成型了,至少看上去,勉強認得出是把「劍」。

    「好了。」

    當即用鐵鉗夾起,直接放進旁邊的水盆裡,滋滋聲響,迅速冷卻。

    過了一會,趙靈台便拿著這條「劍器」走向陸濤:「給你的。」

    胖子連忙接過,笑容更甚:「多少錢?」

    「錢?」

    趙靈台淡然一笑:「你已經給過了。

    「啊,什麼時候……」

    胖子腦子也算靈光,很快反應過來:趙靈台所說的,應該是當日在鎮上給予的那三文錢。

    趙靈台道:「還有,希望你不要再來。」

    胖子訕訕然,心裡明白這條路子走不通了:阿奴師叔的學徒,果然也是怪人一個。

    不過今天他沒白跑,等於白得一柄劍器。此物看上去黑不溜秋,僅具雛形,但數百兩銀子隨便賣,真是一本萬利。

    ……

    時光荏苒,轉眼已進入八月。

    這天,靈台熱鬧起來。原來是蒼山與七星觀兩派各派了代表聯袂而至,前來拜訪。

    十大宗派中,這兩派與靈台走得近,當年趙靈台尚在人間時,與兩派的掌教等人都打過交道,有些交情。

    現在,兩派組隊前來,他們此行所釋放出來的態度和立場對於靈台而言,極具戰略意義。林中流不敢怠慢,吩咐下去,要用高規格來接待。

    與此同時,作為風頭人物,阿奴也得進入內門,參與款待。

    阿奴知道分寸,自不推脫,帶上趙靈台,直接住回內門原來的庭院中。

    這座院子依然為他留著,沒有絲毫改變,只是平時安排人來清潔打掃而已。

    因為總有些人,總有些位置,是永遠無法被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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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顯靈

    靈台內門,大廣場上,宴席擺開,弟子成列,正在舉行盛大的接待儀式。

    蒼山與七星觀兩派,來人並不多,各得三人,其中一人為首,兩個俱是門下弟子。

    蒼山領首者,年約花甲,身材高大,真正的鶴髮童顏,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他名叫「陳帝揚」,霸氣外露,乃是蒼山首席大長老,身份非同小可。

    七星觀領首者一身道袍,袍上有八卦圖案,他的名字有些怪,叫「王道士」。樣子看著普通,然而一身修為頗為了得,深諳陣法施展,江湖人稱「彈指乾坤」。意思是信手拈來,便能佈置下一方大陣,自得乾坤空間,可困人,可護身。

    至於靈台方面,林中流當然出席主持,另外還有阿奴,以及苟秀正、何不二等三四位長老。

    江上寒由於身體原因,自不會來;而另一位副掌門方下峰前些時日不知所蹤,卻是已經秘密南下,執行要務去了。

    弟子方面,挑選了二十名青年俊秀陳列於旁,增加場面。

    然而這些站得筆直,精神抖擻的弟子,卻被一個清秀少年搶了所有風頭。

    那少年沒有穿靈台服飾,更關鍵的是還有座位坐,就坐在阿奴旁邊。

    這份規格可非同小可,惹得陳帝揚與王道士兩個暗暗稱奇,忍不住打量一番,眼眸有紫光閃爍,但他們只看出少年已經出竅,如此而已。

    那麼,他何德何能,能坐到那個位置上?

    其實林中流也有些尷尬,趙靈台列席,是阿奴執意為之,態度非常堅決。林掌門無法,只得答允下來。而作介紹之際,含糊帶過。

    陳帝揚與王道士兩人看出阿奴與趙靈台關係匪淺,當下也不敢輕視,他們這次來,本就是奔著阿奴來的。

    錘殺蕭劍楓,阿奴名揚天下,江湖傳聞,疑似人仙,此事影響巨大,蒼山與七星觀便坐不住了,兩者與靈台劍派一向關係不錯,此次乾脆聯袂前來,一則可以看看虛實,二則,也能聯絡感情。

    一番賓主寒暄,熱情洋溢,按下不提。

    宴席之間,陳帝揚忽而一指廣場當中的一尊趙靈台塑像,頗為感慨地道:「光陰似箭,趙兄轉眼已飛昇二十年,而吾輩猶在凡俗奔走忙碌,實在慚愧呀。」

    靈台之中,一共有三尊趙靈台的塑像,會議廳擺了一個,內門大廣場上擺了一個,還有一個,卻是在後山當年趙靈台閉關之處。

    三個之中,廣場這尊最為高大,足有兩丈餘高,造型是背負長劍,手拿書卷,形象栩栩如生。

    王道士摸了摸山羊鬍,附和道:「可不是?不過當下靈台發展壯大,蒸蒸日上,又出了阿奴這等人傑,趙兄在仙界應該很是放心。」

    陳帝揚點點頭,忽問:「林掌門,你師尊飛昇多年,一直以來,都未曾顯靈過嗎?可有什麼指示諭令下來?」

    那邊王道士也是眼巴巴地望過來。

    其實兩人並非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們心裡,卻是認為趙靈台已經顯過靈的,只是劍派高層秘而不宣罷了。

    這樣做自有道理。

    首先,幾年光陰看似不短,但對於飛升仙界的人而言,可能就是彈指一瞬而已;其次跨界顯靈,可不是像面對面說話那麼簡單,要施展秘術,耗費不少法力才能做得到,沒有什麼重大事件,根本不會隨便顯靈。

    所以在此期間,趙靈台要顯靈的話,最多也就一兩次。

    一次應該是有的,畢竟飛昇成功,總得跟下界的弟子們報個平安什麼的。顯靈不易,在短暫的溝通過程中,可能還會涉及某些仙界秘辛,又或者傳授下絕世功法,交代特殊任務之類。

    這些內容,不宜公開。

    因此靈台劍派一直沒有對外說祖師爺顯靈的事,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面對陳帝揚的發問,林中流卻有了尷尬之色,因為他最清楚,那麼多年來,趙靈台從未顯靈,三尊塑像,仿若死物,而他每天都要到後山祖師爺閉關處參拜上香,暗暗禱告,但都是泥牛入海,渺無聲息。

    其實顯靈,並非一定要顯在塑像上,託夢也是其中一種。

    問題是,從沒有過呀。

    王道士瞧出些端倪,笑道:「顯靈之事,諱莫如深,林掌門不說,我們也是理解的。」

    林中流乾笑一聲:「是的,是的……」

    「喲,這不是王道士嗎?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靈台來了!」

    突然之間,一把聲音突兀響起。

    「誰?」

    王道士竟是被嚇得一跳,東張西望。

    那邊陳帝揚也是驚詫莫名,林中流等一眾靈台弟子同樣不明所以,面面相覷。

    「呵呵,當年羊肚山一別,王兄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

    此言一出,王道士聽在耳裡,猶如霹靂震鳴,目光一滯,望著身前的高大的塑像,聲音有點哆嗦:「你,你是趙兄?你顯靈了?」

    「你說呢?」

    這聲音聽著有些低沉飄忽,但的確有幾分相似。

    陳帝揚還有懷疑,問道:「你真得是趙靈台?」

    「怎麼?陳兄不信,汝還記得那個秋雨之夜,你我打賭,你輸了,脫褲子狂奔下山……」

    陳帝揚一張童顏紅潤的面孔立刻變成了豬肝色,當即嚷道:「趙靈台,做人不能如此無恥!」

    此事涉及隱私,現在又是大庭廣眾之下,簡直面皮丟盡。

    這一下,他還有什麼不信的?

    四周眾人聽到,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辛苦。

    林中流迅速反應過來,大叫一聲:「祖師爺顯靈了!」

    當即跪拜下去,熱淚盈眶。

    所有的劍派弟子全部跪倒,朝著塑像磕頭。內心無不激動萬分。

    陳帝揚卻不顧丟臉的事了,搶先一步,問道:「靈台兄,你且與我分說,何者為仙?」

    王道士也是叫道:「趙兄,請你教我等,仙者何為?」

    「呵呵,天機不可洩露。我今日只是心血來潮,要回山門一看,正看到你們兩派來訪,我心甚慰,他日之後,必有回報。吾法有限,這便去也……」

    說著,聲音渺渺,再不可聞。

    「趙兄!」

    「靈台兄!」

    王道士與陳帝揚兩個齊聲叫喚,卻再沒有回音。

    「哎,他走了。」

    陳帝揚很是沮喪,因為趙靈台並沒有回答他最為關心的問題。

    王道士一跺腳,嘟囔道:「都飛昇仙界了,這傢伙還跟以前一樣小氣,不見兔子不撒鷹。」

    他以前也與趙靈台打過賭,也是輸了,不過賭注沒有陳帝揚那般荒唐,而是讓趙靈台看一卷七星觀的藏書。

    那卷書,名叫《斬屍經》。

    趙靈台顯靈之事,傳揚開來,靈台激動,天下驚動。

    當日,陳帝揚與王道士代表蒼山和七星觀兩派,與劍派正式聯盟,聲勢暴漲,直逼仙門。

    數日後,阿奴下山,前往青城,投帖拜山,十招之內,擊敗青城陽神高手呂天蝦;

    十天後,阿奴登嶗山,敗嶗山首席燕山海;

    又過半月,阿奴出現在秦嶺劍盟,三錘重傷劍盟盟主羅千秋;

    「拜山奴」之名,名震天下。

    一個人,一柄錘,一封拜山貼,人聞之變色,恨不得關門閉戶,莫敢攖其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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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劍會

    八月之時,秋高氣爽,靈台外門比劍會開啟,成為一大盛事。

    規則規定,最終進入前三名的,直接晉身內門;第四至第十名,若表現優秀,修為達標,同樣有機會成為內門弟子。

    比劍會,以左靈峰和右台峰為單位,先是左右二峰各自進行預選,各選出十名代表弟子,然後再進行最終比試。

    從某個程度上講,此會等於是左靈峰與右台峰之間的角逐競爭。最後哪邊獲得的內門名額多,那邊就是今年的勝者。

    近三年來,右台峰技高一籌,壓過左靈峰一頭。

    今年有些特殊,因為左靈峰峰主江上寒修為被廢;而右台峰峰主方下峰出門在外,無法趕回。

    因此兩位峰主都會缺席,分別由長老烏山雲與苟秀正代替主持。

    早在十天前,兩峰預選便密鑼緊鼓地開始了,眾多外門弟子可自主報名。

    在原則上,比劍會向任何外門弟子開放。不過入門不久,修為沒有達到一定水準的,基本都不來參加。驅物以下,毫無登台比試的意義。不如繼續苦練,明年再來。

    還有一些已經參加過好幾年,但從沒有拿過好名次,而且修為也沒有增長多少的,他們基本也懶得上台了。

    篩掉這一批,每個峰仍有百餘人參加預選,採用抽籤的方式進行對陣。

    眾多外門弟子生活在山上,每天一起上課,一起練劍,其實大都知根知底,誰更加厲害些,誰有希望進入十人代表名單,心中有數。

    當然,登台之後,臨場發揮也是一個意外因素。

    總體而言,變數不大。

    許君報名參加了今年的左靈峰預選,她晉身驅物境不久,在修為上,屬於偏低的範疇。

    很多人以為,許君登台,只是為了鍛鍊自己,積累實戰經驗罷了,對她的比試前景並不看好。

    第一場,許君抽到的對手叫「林義」,學劍多年,驅物境中期。其資質中等,勝在勤勉,基礎打得厚實。

    面對門中有名的漂亮師妹,這林義心情愉悅:「許師妹,與你比劍,真是三生有幸。」

    許君挽個劍禮:「師兄,請!」

    林義笑道:「師妹,先請!」

    許君便不客氣,仗劍攻來。

    《靈台七十二式》乃外門必學,這套劍法招式繁多,想要練熟,需要一兩年的苦功才行,而想發揮出全部的威力,沒有三五年工夫根本做不到。

    許君才入門多久?

    時至今日,她掌握的劍式只得前十二招而已。

    反觀林義,他已經能夠把前三十六式運用自如了。其有心禮讓,不想讓許君輸得難看,因而前幾回合都收著,沒有怎麼發力。

    「哧!」

    許君第八招使出,劍光霍霍。

    對於這招「飛鳥投林」,林義熟得不能再熟,閉著眼都能捕捉得到招式套路,當下也不甚在意,揮劍來擋。

    然而下一刻,許君劍法一變,極為微妙。

    「啊!」

    林義失聲驚叫,右手腕一痛,竟是被劍鋒點中,叮噹一響,長劍落地。

    許君收劍抱拳:「師兄,承讓了!」

    林義還想不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不過自己落敗卻是不爭的事實,許君已經劍下留情,點到即止,否則的話,手腕都要被廢掉。

    他並非輸不起的人,很有風度地道:「師妹劍法精奇,我輸了。」

    乾脆地跳落台去。

    許君贏了第一場,臉上並未顯露多少欣喜之色,下台後,就看見趙靈台站在那兒,便走了過去。

    趙靈台似笑非笑:「剛才那一招,並不是《靈台七十二式》。」

    許君臉頰一紅,壓低了聲音:「那一天你走後,我也夢見祖師爺顯靈了。」

    趙靈台呵呵一笑:「我沒騙你吧。」

    能被祖師爺青睞,傳授劍法,許君極為激動高興:「謝謝你了……其實一直想到鐵鋪去找你,說聲謝謝……」

    趙靈台擺手打斷:「這是你的機緣,你應得的。」

    許君沒有想太多,又問:「那你呢,你也得了仙緣,為何不報名參加比試?」

    趙靈台一聳肩:「你覺得我有這個必要嗎?」

    許君一想,確實如此。趙靈台有阿奴師叔這個靠山,哪裡還用來爭奪這個內門弟子的名額,隨便開個口,可能嫡傳弟子都能當得上。

    雖然那樣的話,有走後門的嫌疑,難以叫人心服。

    「嗯,不知現在的自己,能否逼得他動一動了?」

    忽然間,許君很想與趙靈台再對練一次。

    作為都得到祖師爺夢授劍法的人,在少女看來,等於擁有一個共同的秘密,無形拉近了距離,覺得親近:「什麼時候,我找你練劍?」

    趙靈台問:「你不是有小安嗎?」

    提到小安,許君神色一黯:「她,她已經下山去了。」

    最終,這個渡頭鎮倖存的小夥伴,還是選擇了離開,回到凡俗家中去。

    趙靈台點點頭:「其實那樣也好,等於解脫。」

    許君道:「是呀,你說得對,人各有志,不可勉強。」

    趙靈台笑道:「很高興你能這麼想……練劍之事,等你獲得代表資格再說吧,我現在,可是非常厲害的了。」

    許君俏皮地一吐舌頭:「好,你等著,我一定會拿到代表名額的。」

    接下來,許君進行第二場比試,再度輕鬆勝出;然後是第三場……

    一波三連勝後,她成為了黑馬,再勝一場的話,就能進入十人代表名單中了。

    許君風姿綽約,紅顏傾城,本就是外門焦點,如今以黑馬之姿,突圍而出,更是吸引了無數關注的目光。她參加的比試,每一場都是觀眾最多的。

    多人觀看,自有人慢慢瞧出了些端倪,覺得許君所施展出來的《靈台七十二式》有點不對,其中蘊含著某些奇妙的變化,似是而非,從而偏離了原本的招式套路。

    《靈台七十二件》屬於基礎必學,全套下來,結構嚴謹,一招一式,都是有板有眼,乃是林中流等幾經推敲斟酌才定下來的。

    但在許君的施展之下,卻似乎對招式進行了改動,並且使得威力倍增。

    這個,就厲害了!

    於是到了第四場,烏山雲長老被驚動,親自到來觀戰,要來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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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運氣

    第四場,許君運氣不好,抽中了一個通玄境的師姐,名叫「楚子艾」。

    楚子艾已經連續三年代表左靈峰參與最後的比試,只是時運欠佳,落在十名開外,沒有被選進內門。

    今年她捲土重來,勢要取得一個好成績。

    擂台四周,觀者如堵,都神情興奮地來觀看這場焦點之戰。

    其中大部分人都看好楚子艾,畢竟一個境界的差距,難以超越;而且楚子艾實戰經驗豐富,一手《靈台七十二式》早練得極為嫻熟了。

    「師姐,請!」

    「師妹,請!」

    簡單的客套之後,雙雙出劍,開始比試。

    楚子艾沒有任何小看許君的意思,她曾觀看過許君的第三戰,對於其劍法上的微妙變招甚感忌憚。因此一出手,便選擇了壓著狂攻。

    這個戰略方針毫無疑問是成功的,數招之內,許君便被逼得步步後退,似乎無還手之力。再退下去,就得下台了。

    數以百計的觀眾見著,倒不感到如何意外,只是許君的傾慕者暗暗替她感到惋惜。

    「下去!」

    楚子艾攻得興起,一招華麗的「孔雀開屏」使出,劍光繽紛,疾點許君全身。

    面對此劍,許君只得一個退路,就是下台認輸。

    「著!」

    電光火石間,許君竟也輕叱一聲,手中長劍一翻,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刺來,刺入了楚子艾的劍光當中。

    叮的一響!

    楚子艾急退數步,一臉驚愕之色。

    許君破了她一劍,扳回局勢,得了主動,當下一劍削來。

    這一劍,飄忽輕靈,恍若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竟無法捕捉到她要刺向那兒。

    楚子艾心頭一驚,不敢相迎,再度急退,想著先站穩腳跟,再重新組織攻勢。

    然而許君第三劍又到了,看似平實,內含奧秘變化,難以捉摸。

    楚子艾竟有一種無處可守的感覺,只得再退,忽而感到腳下一空,已是砰然落地,到了擂台之下。

    「我輸了……」

    嘴裡苦澀地說道。

    四周嘩然,很多人沒想到形勢發生逆轉,許君已經獲勝,正式獲得了代表左靈峰的資格名額。

    台下,烏山雲霍然站起,臉色驚疑不定:

    剛才許君所使出的,絕不是《靈台七十二式》,而是另一套劍法。

    但這三式劍法,就連烏山雲都未曾見過。

    此事,有古怪。

    烏山雲略一思考,便叫住許君,開始詢問起來。

    許君並不隱瞞,一五一十道出,說是在林中練劍,憩息於青石上,意外得到祖師爺託夢顯靈傳授。

    此言一出,滿門驚動!

    連掌門林中流都親自跑來,讓許君演示《空名劍》,觀摩一番後,連聲讚歎:「仙緣呀,靈台將興!」

    這句話,等於是肯定了許君的說辭。

    自從揚州楊麟聰叛變,門中對於內奸一事頗為敏感,查得很緊。不過許君出身清白,自上山後,便沒有下去過,並無任何疑點。

    更重要的是,那天在廣場上,祖師爺顯靈,是確鑿無疑的事。

    陳帝揚與王道士兩個,還一個勁追問關於「仙」的問題,可惜沒有得到答覆;其實當其時林中流也想問些事,比如請師尊傳授點絕學什麼的,但並無機會。

    林中流心裡想,既然祖師爺顯靈了第一次,肯定就會有第二次,不過得間隔一段時間罷了。

    卻沒想到,在廣場之前,師尊已經顯靈過一次,還直接傳授了一套劍法給許君。

    很明顯,《空名劍》為趙靈台自創,帶著濃郁的個人風格,飄逸瀟灑,不拘一格。

    這風格如此獨特鮮明,外人根本無法模仿得來。

    林中流跟隨趙靈台學劍多年,又得真傳,當然能辨認得出。

    空名劍隨意灑脫,很可能是趙靈台的即興之作,僅得三式,許君使出,得心應手,彷彿量身定做。

    那麼,問題來了,許君這樣,算不算是被趙靈台直接收入門了?如果是,那不成了「老五」?

    輩分,有點亂。

    林中流感到頭疼,覺得要等方下峰阿奴他們回來,一起碰個頭,好好商量一番才行。

    面對掌門,許君想到同樣得了仙緣的趙阿旺,不過她並沒有說出此事,要說,也該由阿旺自己來。

    林掌門的頭疼不提,一眾外門弟子卻像打了雞血般,蜂擁著衝向山林之間,但凡見到塊青石就往上躺,一躺就捨不得下來了,紛紛揚言說要以此為家,住在石頭上。

    靈台青石雖然多,但禁不住弟子更多,僧多粥少,慢的,就找不到位置了。

    面對此事,上到林中流,下至一眾長老,都感到哭笑不得。

    「仙緣,豈是那麼容易碰到的?」

    不過也難怪,有哪個弟子不想得到祖師爺的啟蒙,飛上枝頭變鳳凰?倒是祖師爺在此事上做得有點隨性了。

    但是,「隨性」本就是趙靈台的性格啊!

    有長老向林中流建議,看能不能把《空名劍》推廣出來,讓一眾弟子一起學習。

    然而林中流否定了:「如果祖師爺想傳授大家劍法,自不會單獨託夢給一個弟子。他這麼做,是看中了許君的資質天賦,這才青睞有加。而且《空名劍》具有獨特性,一般人也學不來,既然如此,何必強求?」

    掌門發話,那長老只得作罷。

    林中流所言,不無道理,自古修煉一途,傳授之事,都有一條金科玉律:「法不可輕傳」。

    如果讓許君把《空名劍》拿出來共享,且不說許君樂不樂意,此舉也等於逆了趙靈台的意思,自不可取。

    四戰全勝,許君不但得到了代表名額,還一下子成為了祖師爺的「弟子」,一隻腳已經踏入內門,成為所有外門弟子羨慕的對象。

    這種事情,除了根骨資質之外,就是運氣了。

    上一個運氣爆棚的人,正是成為阿奴師叔學徒的趙靈台,不過他並未顯於人前,比不上許君光彩奪目。

    不過光環罩身也有不好的影響,現在許君到山間練劍,總有一群人跟著圍觀,弄得她想跟趙靈台練劍都難尋機會。

    好在掌門發話,特意在峰頂上弄了間庭院給許君居住,這一下,就清淨許多了。

    這庭院相距不遠,便是江上寒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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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問仙

    許君搬進庭院第二天,桐葉來訪。

    作為九大長老中的唯一女性,桐葉人氣頗高,很受弟子們歡迎,不少女弟子都是把她當做一個大姐姐來看待。

    許君早把院子收拾得乾淨利索,連忙請桐葉進來坐。

    「昨晚睡得可好?」

    桐葉微笑問道。

    許君回答:「還行,就是第一天,有些不慣。」

    「呵呵,你不用緊張……你得了祖師爺傳授劍法,可是莫大仙緣,以後的路,就好走得多了。不過修煉之途,並無多少捷徑可走,莫要辜負祖師爺的一番良苦用心。」

    聞言,許君臉色一緊:「桐葉長老放心,我會更加努力的。」

    「你的努力,我一直看在眼裡。」

    頓一頓,桐葉又道:「以後你我為鄰,有甚不懂的,都可以來問我。近來我不到學劍堂上課了,清閒得很。」

    許君問道:「長老照顧峰主,一定很辛苦吧?」

    桐葉笑道:「有甚辛苦的……對了,你也不用再叫我長老了,喜歡的話,直接喚一聲姐姐。」

    許君忙道:「這怎麼可以?」

    「莫非嫌我老了?」

    「不是的不是的。」

    許君連忙擺手:「桐葉長老青春美麗,我不知多想有這麼一個姐姐。不過我只是個剛入門的新人弟子,怎能亂了輩分……」

    桐葉嘆了口氣:「祖師爺傳授劍法給你,你便等於是他的弟子了,真要算的話,可能我都得叫你一聲『師叔』。」

    聽了這話,許君不禁有些啞然。

    桐葉又道:「祖師爺行事,一向不拘一格,所以說,你不必想太多,就認我這個姐姐吧。」

    許君便不再多言,趕緊甜甜叫了聲「姐姐」。

    兩人聊得投機,很快說開。

    許君想起一個困擾已久的疑團,此刻不禁問了出來:「對了,桐葉姐姐。在入門之前,我常聽人說修仙修仙,可正式修煉之後,怎麼覺得,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呢?」

    桐葉呵呵一笑:「那你心目中,什麼是仙?」

    「傳說之中,會飛天遁地,呼風喚雨什麼的……」

    「你都說那是傳說了。」

    許君「啊」了聲:「你的意思,都是假的?」

    「不,並不是假,只是我們修煉的境界未到。」

    「當年祖師爺也沒達到嗎?他可是人仙了。」

    桐葉解釋道:「人仙人仙,『人』字在前,並不算真正的仙,所以他才會飛昇仙界,追求更高的境界。根據古籍記載,人仙之上,還有地仙、天仙那些,他們可能才是真正的仙家存在。」

    這麼一說,許君便明白了,敢情在人間,即使修煉到了巔峰,但對於整個修仙階段,其實都只是打基礎而已,只有飛昇成功,才算邁進真正的門檻。

    桐葉又道:「在人間,宗派也好,仙門也好,所說的『修仙』,不過是美其名曰,說著好聽罷了,其實說『修真』,也許更加準確。」

    「我懂了,怪不得上次阿奴師叔與那青城壞蛋對陣,並沒有看到他們施展出什麼神通來。」

    把蕭劍楓冠之「壞蛋」名頭,讓桐葉聽著非常高興,詳細解釋起來:「修煉九境,通玄以下,只能算入門,比如你現在驅物,但也只能用意念駕馭一些尋常輕便之物,在凡俗眼中,少見多怪,便以為厲害,但真正對陣之時,就難以派上用場了。」

    許君一吐舌頭:「不怕姐姐笑話,我曾以為驅物便可馭使飛劍,但試了好幾次,根本飛不起來。」

    桐葉笑道:「駕馭飛劍,起碼得陽神境,我現在都難以施展呢。而要拿出來對付強敵,就得人仙了。當年祖師爺晉身人仙,劍法大成,鋒凌天下,才是真正的厲害。另外,所謂飛劍,並不是你現在用的兵器,而必須是法器,用秘法淬煉,心神依附,這樣才能做到心有靈犀,駕馭自如……」

    許君聽得入神。

    其實這些都屬於修煉常識,當達到了一定境界,長老便會在課堂上講解。不過她目前才是驅物之境,所以並未接觸到。桐葉此番講述,等於提前授課。

    「修者神通,也是有的,比如結胎境的『法眼神通』,以及到了元炁境的『靈眼通』,據說飛昇成功,成了仙人後,便能開『天眼通』,這些,屬於天賦神通,只要境界到了,便自動擁有。另外,不同的宗派仙門,他們也有術法神通傳承,比如說嶗山擅符咒、龍虎山能用五雷之法,歸元谷可驅馭各種凶獸等,都是獨門功法,從不外傳的。」

    一口氣說了那麼多,桐葉喝一口茶,繼續說道:「至於我們,卻是純粹劍修,主煉一口劍,不學其他術法。用祖師爺的話說,叫『一劍可破萬法』。天下之大,劍修倒是最多的,蒼山、南海、以前的秦嶺劍盟,還有青城,都有一大半練劍。當年祖師爺未成名時,曾遊歷天下,四處找人比劍,卻是要集眾家之長,最後才創立了劍派,自創出多門劍法,當真是天縱奇才,無人能出其右。」

    「原來如此!」

    許君聽得兩眼發光,關於趙靈台的事蹟,她可是從小聽到大的,在心目中,這位祖師爺,早已成神!

    桐葉同樣對趙靈台崇拜有加:「而今祖師爺屢屢顯靈,又有阿奴師叔橫空出世,足以證明我們靈台當興,說不定未來,我們可以成為第四個仙門呢。」

    許君憧憬不已,又問:「桐葉姐姐,你也快要突破,進入陽神了吧。」

    桐葉笑道:「哪有那麼容易?看似已在門檻外,但一步之差,卻往往咫尺天涯,有些人,修煉數十年,始終徘徊不得其門而入。要是晉身陽神就好了,元神出竅,再無忌諱,夜晚也罷,白天也罷,都能夠出來了。」

    修仙之路,核心便是元神,至於軀殼,乃是溫養元神的爐鼎。不過元神卻是極為脆弱的,要不斷觀想滋養,才能慢慢成長起來。陽神境之前,元神出竅得小心翼翼;成就陽神後,元神才算是得到解放,開始嶄露頭角,並能施展出術法的殺傷威力了。

    因這特性,在修煉前期,劍修往往能佔據不小的優勢,相比之下,各種法修倒處於弱勢,但到了後期,這種情況就會逆轉回來。

    而真正的成仙,從某種意義上,便是斬去人身,元神得道。到了那時,出入青冥,天地逍遙,長生有望。

    桐葉心有感慨,想到那日陳帝揚與王道士來訪,恰遇趙靈台顯靈,兩位陽神高手爭相詢問「何為仙者」。

    這個問題,正是天下間所有修行者都想問的。

    但是,趙靈台並沒有回答。

    是他不想回答呢?還是,其實他,也沒有答案?

    沒有人知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3 18:34
第三十八章:點撥

    修仙之路漫漫,修仙之事遙遙。

    許君目前能做的,只是勤奮練劍罷了。

    空名三式,她基本能用出來了,但總覺得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威力也只能發揮三四分而已。

    為了此事,她去請教桐葉,但桐葉看她演繹之後,沉思良久,嘆息一聲:「此劍,我不會說。」

    當日趙靈台傳授《空名劍》,直接打了一道劍印真解進許君的腦海裡,此印只可意會,不能言傳。外人見著,難以理解,自然瞧不出端倪來。

    當然,這也是因為桐葉還沒有達到那個能夠理解的境界。

    桐葉安慰道:「許君,短短時日,你已經領悟得很不錯了。無需操之過急,多浸淫些工夫,自然會有長進。」

    許君嘴上應是,但心裡依然有些焦急:因為兩峰比劍,很快就要開始了!

    這些日子,頂著被祖師爺傳劍的光環,她炙手可熱,但與此同時,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在劍派高層看來,每年的比劍會只是一種促進競爭的形式,但下面的弟子可不是這麼想的:

    爭,是一種態度,更是能影響未來前途的手段。

    歲月蹉跎,錯過一年,很可能就錯過了一生!

    對於外門弟子而言,如果無法晉身內門,那就表示修仙無望,只能放棄這條路,另做打算了。

    但只要有一線希望,誰願意停步不前?

    剛入門的新人弟子,意願或許沒有那麼迫切,但對於修煉多年的弟子來說,危機感時刻掛在心頭上,每一個機會,都是屬於「不成功,便成仁」的拚搏。

    許君屬於新人不假,可她的情況又不同,因為她得到祖師爺的傳授。她想證明自己沒有辜負這份難得的仙緣;她想證明祖師爺沒有看走眼!

    一句話,許君絕不願意讓祖師爺失望。

    這般執念,倒和當年趙靈台被撫頂開竅。然後拚命修煉時的意志相似。

    許君獲得了代表左靈峰的資格,但面對右台峰的師兄師姐們,卻並無十足的把握。

    除非,她能領悟到空名劍更深一層的意韻。

    莫名地,許君想到了趙阿旺,決定下山去找他。

    前一陣子,蒼山和七星觀兩派來訪時,阿奴帶著趙靈台曾回內門短暫住了兩天,但隨後又出去,回到外門的鐵鋪中。

    以前不知情,還以為阿奴是無法修煉,而被放逐到外門的;而今卻覺得阿奴到外門來,乃是要坐鎮於此,震懾那些企圖進犯靈台的外敵。

    劍派的核心是內門,而通往內門首先得先經過外門。

    鐵鋪的住宿條件當然簡陋,就兩張床,一張是阿奴的,一張是趙靈台的。

    阿奴已隻身下山,去青城等宗派拜山去了,計算時日,估計還得半個月才能歸來。

    現在,只得趙靈台一個守著鐵鋪。

    他不打鐵,也不鑄劍,鐵鋪已經有陣子沒有響起「叮叮噹噹」的聲響了。

    阿奴師叔不在,鐵鋪也就冷門了下來。

    趙靈台沒有再去學劍堂,除了那天去看許君比試之外,就沒再上山過,每天躺在竹椅子上,看上去,清閒而無聊。

    他琢磨著,也許自己是時候出去,尋找一些好東西了。去哪兒呢,南海,似乎不錯……

    就在這時候,許君找上門來:「師兄,你今天有空嗎?我想找你練劍。」

    趙靈台眉頭一挑:「你叫我師兄?」

    「祖師爺顯靈,先傳劍與你,然後才到我,你當然便是我的師兄。」

    許君一本正經地道。

    趙靈台呵呵一笑:「也對。」

    「那麼,咱們練劍去吧!」

    趙靈台一攤手:「我可不想被人圍觀。」

    許君問:「你不願意讓人知道你也得了仙緣?」

    她覺得不好理解,得到祖師爺傳劍,乃是天大的好事,為什麼這阿旺神神秘秘,秘而不宣呢?

    趙靈台當然不能告訴許君真相,回靈台來,他只是想看看弟子們怎麼樣,劍派發展得如何。

    現在看來,弟子們還算爭氣,劍派面臨的危機也煙消雲散。

    那麼,再待下去,就沒有必要了。

    趙靈台從天上來,可不是為了搶當掌門;更不是廝混在弟子之間,為了在徒子徒孫面前扮豬吃老虎,然後再打他們的臉……

    那樣做,實在沒有多少意思。

    傳授許君劍法,是因為在許家莊的那一段經歷,而且他也覺得,許君的確是塊學劍的好料子。

    眼下,不介意再點撥一下這個少女:

    「練劍就不必了,我懶得起身。要不你演示一番祖師爺傳授給你的劍法,我看看學到什麼程度了?」

    聞言,許君有些氣惱,不過沒有發脾氣,還是拔劍出來,就在鐵鋪子前,施展出空名劍。

    看完之後,趙靈台懶洋洋道:「算不錯,學到了些皮毛。」

    許君有點不服氣:「你看出來了?」

    「廢話,我可是你師兄!」

    聽到這句話,許君眼睛都睜大了。想著這阿旺看著挺老實的人,怎地無恥起來,面都不紅?

    當下就問:「那我該如何領悟其中精髓?」

    心裡對於趙靈台的回答並不抱多少期望。

    但見趙靈台想了一會,隨即搖頭晃腦地道:「此劍法奧妙,當從名字中獲得啟發,空名空名,主要便是一個『空』字。空,並不是一無所有,所謂萬法皆空,卻是指萬法皆可相融,也就是說空名劍表面看只得三式,但只要你把學過的劍法融合進去,便能千變萬化,演變出各種各樣的招式了……」

    許君聽著,雙眼再度睜大,驚喜交集。對方所說的道理,深入淺出,直指癥結所在,簡直妙不可言:

    「原來是這樣,我懂了!」

    許君欣喜地蹦跳起來:「謝謝師兄,你真是個天才!太了不起了,你真該拜入掌門門下學劍的。」

    趙靈台淡然一笑:「不學了,明天,我就要走了。」

    「啊!」

    許君頓時驚愕住:「走,要去哪裡?你怎麼能走呢,你可是劍派……」

    說到這,猛地醒悟過來。趙靈台只是阿奴的學徒,並非靈台弟子,完全不受劍派門規約束。

    「難道,這就是他一直沒有正式拜入門下的原因?來去自由,無拘無束?」

    想到這一點,許君內心百感交集。

    趙靈台掏出阿奴的腰牌,遞過去:「這個,幫我還給阿奴師叔。」

    許君默然接過,不知該說什麼。雖然她心中,極想趙靈台留下。

    趙靈台呵呵一笑:「師妹,你別想太多,我只是出去一趟而已,還會回來的。」

    許君雙眸頓時亮起來:「你說你會回來?」

    「當然,靈台就是我的家,當遊子感到疲倦了,便會回家。不過我希望,回來之時,你已經是內門弟子了。」

    許君大聲回答:「我會努力的,希望,你也是。」

    說著,伸出手來。

    趙靈台問:「怎麼?」

    「拉鉤。」

    趙靈台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去,與她完成了「拉鉤」。

    許君認真地道:「如果你不回來,我就不認你這個師兄了!」

    ……

    第二天,許君早早起床下山,來到鐵鋪,卻撲了個空,那個少年,已經不辭而別了。

    少女悵然若失,駐足良久,才怏怏地上山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3 18:35
第三十九章:妖禍

    天涯路,風塵滿途;

    百年一覺修仙夢,但見纍纍白骨。

    熱血煮酒,丹心鑄劍;

    又踏青山去,誰識趙郎前度?

    ……

    已是深秋,漫山紅遍。

    山間羊腸小徑上,一個少年正信步而行。看其衣裝,粗布衣裳,草鞋一雙,活脫脫一個鄉下窮小子,身後背負一柄事物,用青色的布條裹著,看上去,像是劍。

    這片山脈,喚作「浮山」,算是南海地域的一座大山,不過此地靈脈渙散,難以凝聚,不宜當做宗派山門。

    浮山高幽,盛產各種藥材,吸引不少人入山採藥,其中有普通的藥農,也有江湖幫派的人士,甚至修門中都有弟子前來。

    少年正走著,前頭有足音起,很快下來兩人,一老一青年,他們背負著竹簍,裝著些草藥,顯然是上山採藥的藥農。

    迎面走來之際,那老藥農忽而停步,問道:「少年人,你是要上山?」

    少年微笑回答:「是的。」

    老藥農勸道:「天快要黑了,你快下去吧。」

    少年問:「怎麼?我記得很多人採藥,都會在山上過夜的。」

    老藥農嘆了口氣:「今時不同往日,現在這浮山可不安生……」說著,壓低了聲音:「山上,出了妖怪,一到晚上便會出來,吃人!」

    說到「吃人」兩字,他臉色都有幾分發白。

    少年似乎吃驚:「有妖怪?」

    老藥農苦笑道:「我在此採藥幾十年了,騙你作甚,好在那妖怪只夜晚作祟,白天不見動靜,我們才敢趁這時候上山,但只要到了黃昏,立刻得下去。」

    少年問:「有妖怪,難道沒有修士來除妖降魔?」

    老藥農一擺手:「別提了,前一陣子,來了兩個道士,自稱是白雲觀的弟子,要上山誅妖,結果第二天,他們的屍體就發現掛在樹上,被開膛破肚,臟腑全被掏吃一空,死得那叫一個淒慘……少年人,聽我一句勸,趕緊回頭。」

    那少年若有所思,道了聲謝,卻仍然邁步前行。

    老藥農欲言又止,最後只得一聲嘆息,該說的都說了,別人不聽勸,他也沒辦法。

    他身邊的青年嘟嚷道:「爺爺,你管他作甚,沒見人身後背負著劍器嘛?說不定是哪個門派的子弟。」

    「那又如何?年紀輕輕的,能修煉到什麼本事,我是不忍心看他去送死。」

    青年道:「那可不一定,早上上山的那撥人,不也是年輕得很。」

    「所以說你不懂,那幾個可是南海劍派的,剛才那少年,最多就是個散修。」

    老藥農活了大半輩子,見多識廣,倒是知道不少。

    青年聽著,眼中流露出憧憬的神色:「可惜我根骨不行,當年沒有被南海選上,入不得門;否則的話,現在也能仗劍高歌,逍遙自在了……」

    老藥農聽著神色一陣黯然:「阿土,快下山吧,別說那些了……」

    日落西山,照出半天紅霞。鳥雀鳴叫,成群地飛回林中。

    少年已經走到半山腰處,但見林子茂密,山草叢生,顯得頗為荒野。

    一隻狗突然出現在他身邊!

    多時不見,這狗長大了些,渾身皮毛正常起來,只一對眼睛白多黑少,顯得呆滯,死氣沉沉的樣子。

    「阿旺!」

    少年蹲下來,伸手去摸了摸小狗的頭,眼眸掠過一抹複雜的情緒。隨後起身,繼續前行。

    後面小狗亦步亦趨地跟隨著,彷彿一個特殊的影子。

    天色一點點暗落,昏沉下來,有不知名的野獸發出嘶吼聲。

    少年忽而站定,站到一塊岩石上,觀望四下的暮色。下面的山谷處,有氣息繚繞,看不分明。

    「屈指一算,已是五十年,那株參,應該是成熟了吧……」

    這少年,正是趙靈台。他離開劍派,一路南下,要前往南海,路經浮山時,忽然想起一樁舊事。

    數十年前,他曾到此遊歷,意外地在後山某地發現了一株七葉血參。

    此藥不俗,用途極為廣泛,是很多種丹藥的主藥。食之,能補血養氣,滋養經脈,延年益壽等。

    顧名思義,七葉血參完全成熟的時候,會生長出七片葉子,而每生長出一片葉子,就得五十年光陰。

    那時候趙靈台見著,該藥已經長成了六片葉子。

    其實這時候,是可以採掘了的。雖然沒有完全成熟,功效打了折扣,但畢竟是難得之藥,可遇不可求,再等五十年,變數不知多少。總不能在附近結廬而居,天天守著。

    浮山盛產藥材,不過大都是些平常草藥,藥農采了,下山賣給藥鋪,以此生活。而比較高級的藥草,基本都生長在險峻凶惡之地,普通人等,只能望而興嘆。即使一些藥門弟子,修為不夠的話,也不敢深入。

    因為那些地方,除了地形險惡之外,還有猛獸毒蟲出沒。

    趙靈台發現的這株七葉血參便長在一處斷崖絕壁上,頗為隱蔽。當其時,他曾動了一采了之的心思,不過最後還是放棄了,空手離去。

    因為那時候,他並沒有用藥的需要;同時覺得此時下手,有些可惜了。

    離去之後,隨著時日流逝,趙靈台漸漸忘了此事。畢竟他是純粹劍修,醉心於劍,不是神丹教那樣的藥門中人,對於藥草之類,並無太多的涉獵興趣。

    而今重遊舊地,便想起此事來,要登山看看,七葉血參還在不在。在的話,當然採掘拿走。他要替江上寒療傷,正要用到此藥;而如果已被別人采了,也不會頓足擂胸,懊惱生氣什麼的。

    天地之間,寶物何其多也,不管誰,都無法完全佔有。一株七葉血參而已,並非浮山獨有。

    而在山路上那老藥農所說的話,在趙靈台看來,其實也是平常。偌大浮山,出現吃人妖獸並不奇怪,至於那兩個出身白雲觀,降妖不成,反受其害的弟子——說實話,他從未聽說過白雲觀的名頭,應該是近年冒出來的某個江湖勢力吧。那麼兩道士的實力如何,也就不用多說了。

    趙靈台沒有趕夜路的習慣,於是便想就近尋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不用多久,他聽到了潺潺水聲,應有山泉溪流,便循聲過去。

    「什麼人?」

    突然一聲暴喝,旁邊一棵樹上掠下一人,手執長劍,指住了趙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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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