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我從天上來 作者:南朝陳(連載中)

 
V123210 2018-4-22 14:18:2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1 95635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3 18:35
第四十章:不見

    此人身法輕靈,持劍擋在趙靈檯面前,一臉警惕之意。其身穿一領藍色勁裝,右胸襟處繡著一個圖案標誌,兩把小劍交叉在一起——這是南海劍派的獨門標識。

    南海劍派乃十大宗派之一,盤桓在南海地域,他們的山門,卻是建立在一座島嶼之上,頗為神秘。

    浮山所在,隸屬南海區域,這個年輕的南海弟子出現在此,並不意外。

    聽聞聲響,後面嘩啦啦地,奔出四個人來,兩男兩女,都是二十餘歲模樣,一個個把目光掃到趙靈台身上。

    趙靈台解釋道:「我是上山採藥的!」

    從樹上跳下來的南海弟子有些不信:「你藥鋤呢?怎不背藥簍?」

    趙靈台拍拍腰間的一口布袋,又從袋中掏出一柄長約半尺的小藥鋤——這些東西,是他上山前做的一個小準備,總不能用手去挖那株七葉血參吧。

    南海弟子眼光一瞥:「身後背著什麼?」

    趙靈台拿下來,解開布條,露出一柄「劍」。

    不應說是劍,只能說是一塊像劍的鐵條,兩邊連鋒都沒有開。

    「這是我的防身兵器。」

    聽到「兵器」二字,幾個南海弟子忍俊不禁。

    藥農上山挖藥,身上大都會帶著些器械防身,條件好的,有匕首短劍之類,條件差的,就拿棍棒,眼前這塊鐵,倒比棍棒好上一點。

    「志膜師兄,放下劍吧,別把人家嚇壞了。」

    一個女弟子笑吟吟說道,她相貌圓潤,一對鳳眼,笑起來,頗有幾分嫵媚之意。

    那志膜師兄聞言,頓時還劍於鞘:「冰樂師妹,山雞烤好了沒,我肚子可是咕嚕嚕叫了。」

    冰樂師妹說道:「正在燒著呢,聽你呼喝聲,大家都趕緊過來了。」

    另一個女弟子打量一眼趙靈台身邊的小狗,很快就沒了興趣,問:「你這少年,沒聽說山上鬧妖,會吃人的嗎?」

    趙靈台老老實實回答:「聽說了。」

    「那你還敢留在山上過夜?」

    「上山一趟不易,如果不在山上過夜,根本采不到什麼藥草。」

    這是實話,浮山盛產藥材不假,但也經不住這麼多年這麼多人的輪番採掘,外圍地帶的草藥,基本沒了,藥農們只得進深山。清晨出門,到半山腰可能就得午時,一來一回,一天時間,光花費在路上了。

    南海弟子們不疑有他,開始散去,返回營地,至於那個負責警戒的志膜師兄,則又是施展輕功,躍到樹上。

    沒有人再理會趙靈台。

    在浮山山脈,這般的採藥者稀鬆平常,多見得很,他們大都是山下的村民,也有不少慕名而來的外地人,採藥無非賣錢,而或自用。不過採藥並非簡單容易的事,大有講究,光認藥,就是一門博大源深的學問。

    當然,對於尋常人家,能夠辨認幾十種草藥就足夠混口飯吃了。

    相比認藥,上山採掘的過程也是充滿風險。然而謀生之事,從來不會如意,富貴險中求,藥農們卻不怕辛苦,敢冒風險。

    在一眾南海弟子看來,趙靈台就是這麼一個不怕死的愣頭青。萍水相逢,他們自不會浪費口舌去說什麼,不直接趕趙靈台走,都算客氣了。

    趙靈台略一躊躇,並沒有離開,而是過去,在水源下方尋了個地方,隨便鋪上一張薄毯子,又弄些枯枝木柴什麼的,用火石擦著了火,便算是營地了。

    這地方不錯,一脈山溪潺潺而流,水質清澈。而在溪流側邊的上方,就是南海劍派弟子的宿營地,他們生了三堆篝火,火勢正旺,用樹枝穿了只山雞,正在火上烤著,油脂滴落,香味散發。

    篝火旁邊,又鋪著潔白的布匹,上面擺著各類食物,有乾糧,有肉脯,還有水果之類,看著,非常豐盛。

    作為宗派弟子,不管是哪一門下,有著身份,生活品質都不會差。

    相比之下,趙靈台這邊就寒酸了,從布袋內掏出個硬邦邦的饅頭,慢慢吃著,當是晚餐。

    上邊兩男兩女,談笑風生,也不怕被人聽見。

    「冰樂師姐,這少年藥農還挺聰明的,把營地安在這裡,敢情是想讓我們保護他。」

    那冰樂師姐呵呵笑道:「趨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又不礙著我們,就讓他留著吧。」

    一男弟子道:「冰樂師姐就是仁善。」

    那女弟子笑道:「南海仁心素女劍,豈是浪得虛名?」

    冰樂師姐謙虛了句,忽道:「我們出來幾天,不知宗門那邊如何了?」

    「應該不會真打起來吧?」

    一男弟子說道。

    「誰說得准,因為龍窟秘藏的事,都折騰幾個月了,還沒了結,不知要鬧到什麼時候,真是煩人……」

    那女弟子忿然說道。

    冰樂師姐乾咳一聲:「思揚師妹,此事關乎重大,由不得我們的。」

    另一個男弟子忽而壓低聲音:「我可聽說,三大公子來了兩。」

    「啊,真得?」

    卻是那思揚師妹叫了起來,趕緊問:「是誰來了?是崑崙的聽雨公子?還是峨眉的尋歡公子?」

    那男弟子笑道:「我就知道思揚師妹聽了消息,會興奮激動。」

    「廢話,翩翩公子,萬千寵愛,哪個女修不喜歡的?冰樂師姐,你說是不是……哎呀,早知如此,我就不接任務來浮山了。榮俊,你怎不早說!」

    那榮俊一攤手:「忘了。」

    「哼哼,你一定是故意的。」

    思揚師妹撅起了小嘴,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榮俊連忙道:「其實來的是小雷音寺的拈花公子,和峨眉的尋歡公子,你最喜歡的聽雨公子並沒有來。」

    聞言,思揚師妹道:「他們兩個都來了,聽雨公子能不來嗎?」

    「那可說不定……」

    冰樂師姐出聲道:「好了,別說那些了。山雞烤好了,飛炎,你去替換志膜師兄,讓他回來吃東西。」

    那個名叫「飛炎」的男弟子連忙應聲,走了出去。但只過一會,他便跑了回來,臉上有慌張之色,叫道:「冰樂師姐,志膜師兄他,他不見了!」

    「什麼?」

    冰樂三人霍然站起,異口同聲問:「怎麼回事?」

    那飛炎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剛去樹下叫人,沒有回應,再看樹上,志膜師兄不在那兒了,所以就趕緊回來告訴你們。」

    「走!」

    冰樂師姐一聲令下,四人立刻出發,前往找人。

    這時候,夜色席捲而上,山林之間,已經完全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4 23:46
第四十一章:虛驚

    「三大公子?什麼時候仙門們這麼會玩了……」

    溪流邊,火堆旁,趙靈台躺著沒動,以手枕頭,閉目養神。

    身旁,小狗蹲在那兒,彷彿一尊雕塑。

    卻說冰樂等人展開身法,迅速衝向先前志膜師兄藏身的樹底下。

    這棵樹談不上高大,但枝葉茂盛,不認真看的話,根本不知道樹上會藏著人。居高臨下,非常適合放哨戒備。

    然而現在,四人幾乎尋遍了每一根枝丫,空空如也。

    「難道找錯了樹?」

    那個名叫「飛炎」的弟子小聲道,立刻遭遇另外三人不善的目光。

    冰樂臉上有焦急之色,說道:「大家分開,四下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痕跡。記得不要走遠,一有發現,立刻呼喚。」

    那思揚師妹有些害怕:「師姐,不如先叫幾聲吧,可能志膜師兄只是暫時跑開了。」

    於是四人便扯開喉嚨大聲叫起來。

    聲音傳蕩,撲棱棱,倒驚起些夜梟之類的鳥禽,從灌木中飛起,振翅遠去。

    除此之外,別無回音。

    飛炎吞了口口水:「莫非志膜師兄真得出事了?他可是通玄後期的修士,比我們修為都高,怎會無聲無息就沒了呢?」

    說著,情不自禁把目光掃向四周,見山風吹佛,刮動林木,搖曳晃動,便懷疑裡面是不是隱藏著什麼,神經即刻繃緊起來。

    思揚與榮俊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個個神情緊張,睜大眼睛盯著周圍。

    他們五人,以志膜與冰樂為首,卻是在劍派中接了個任務,前來浮山除妖。

    上個月,浮山傳出鬧妖之事,死了好幾個藥農和江湖採藥人士,他們的死狀如出一轍,都是被破膛開肚,內臟被掏一空。

    如此行徑,很容易便得出結論,那就是浮山有靈獸成妖了!

    這個天下有修士,更有妖魔鬼怪,甚至,有神!

    卻說妖怪,基本都是由靈獸進化而成。野獸通靈,便成靈獸,而靈獸開竅,育出靈慧,那便是妖了!

    不少修士都喜歡捕獲靈獸,馴化為靈寵;而修為高深的修士,甚至能降服妖怪,收為坐騎。

    但是大部分情況下,對於人來說,妖都是危險的存在。特別是剛開靈竅的妖,嗜血暴虐,沒有任何道德秩序之類的約束,只遵循本能。

    浮山出了妖禍,鬧得人心惶惶,身為坐鎮南海地域的宗派,南海劍派自不能坐視不管,便發佈了任務,正好被志膜等人接了去。

    五個人的任務隊伍,人數可不算少,對付一隻開竅不久的小妖而已,其實有志膜一人便足夠了。

    不過浮山地形廣袤而複雜,短短時日,要將妖物找到並斬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人多點,可分頭行動,進行包抄剿殺,省事很多。

    其中思揚榮俊飛炎三個,都是第一次接門派任務的弟子,屬於新人,經驗欠缺,由志膜和冰樂帶著,還等於是一次出外歷練,一舉兩得。

    然而今天第一天上山,便出了狀況,修為最高的志膜師兄竟無聲無息不見,呼之不應,生死未卜。

    諸人難免心慌,以為情報有誤,目標可能是極為厲害的妖物。

    那樣的話,該怎麼辦?

    三雙眼睛都望向了冰樂。

    想了想,冰樂沉聲道:「先回營地。」分頭搜尋都放棄了,就是怕被各個擊破,救都救不及,現在天黑了,山高林密的,危機重重。

    於是四人又奔回營地,見篝火未息,火光明亮,一顆心才稍稍安穩。

    思揚望見下方躺著的趙靈台,忽道:「冰樂師姐,你說那少年是不是有點奇怪?」

    冰樂哦了聲:「什麼奇怪?」

    「他竟然睡著了……」

    上邊鬧出了動靜,按理趙靈台也應該被驚動才對。

    飛炎說道:「可能是裝睡吧。」

    「我去抓他過來,再審問一番。」

    飛揚說著,邁步便走下去,要來抓人。

    冰樂欲言又止,還是沒有阻止。

    雖然看著趙靈台人畜無害的模樣,但盤問仔細些,也無害處。至於對方保持淡定,其實不難理解,畢竟發生的事與他無關,又或者說,人家都未必知道出事了呢。

    思揚剛靠近那堆火,趙靈台果然一骨碌翻身坐了起來。

    彷彿抓住了他把柄一樣,思揚嚷道:「好小子,果然在裝睡!」

    趙靈台右手抓住了重劍劍柄,很是戒備地道:「你想幹什麼?」

    他這個反應,倒是非常正常。

    見狀,思揚反而放心,覺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嘴上道:「我師姐要找你過去那邊,再問些事。」

    趙靈台也不抗拒,起身便走。

    剛回到營地,冰樂還來不及開口,就聽到右側林子裡一陣簌簌作響。

    「誰!」

    喝聲中,長劍霍霍,全部出鞘,對準了那邊。

    唰的!

    一道身影掠出來,身穿藍色勁裝,可不就是志膜師兄嗎?

    諸人又驚又喜,趕緊迎上去。

    冰樂按住內心的歡喜,皺眉問道:「你跑哪兒去了,叫也叫不應,可把我們嚇壞了。」

    志膜摸了摸頭,呵呵笑道:「我聽見你們叫喚了。」

    思揚嗔道:「那怎麼不回答?」

    志膜連忙解釋起來。

    原來先前他正在樹上守望,忽然看見前頭某處山林有異動,以為有發現,他擔心打草驚蛇,錯過時機,便不去告訴師弟師妹們,自己縱身過去,看個究竟。作為通玄後期的修士,他對於己身實力頗有信心,若真是發現了妖物,斬殺即可。

    到了那邊,果然嗅到了濃郁的血腥氣,當即仔細搜索起來,便在此時,聽到了冰樂他們的呼喚聲,志膜怕把妖物驚走,就沒有應答。

    然而追蹤了一會,仍然沒有發現妖物行蹤,他怕冰樂等人擔憂,只得返回了。

    聽完,冰樂等人如釋重負,長出了口氣,真是虛驚一場。

    思揚看見趙靈台還舉著那柄醜陋的鐵條,撲哧一聲笑道:「小子,你還真當這是防身武器了。」

    趙靈台把劍垂落:「現在,還有事情問嗎?沒有的話,我要回去睡覺了。」

    「走吧走吧!」

    思揚甩甩手。

    但趙靈台還沒有離開,就聽到山林上頭傳出一聲怒喝:「好孽畜!」

    然後是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

    「什麼人?」

    齊刷刷的,剛回鞘的劍又不約而同亮了出來,劍尖揮指得十分整齊。

    趙靈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想了想,重劍也慢吞吞地舉起,與諸人動作一致。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4 23:47
第四十二章:貓妖

    噼裡啪啦聲響,樹木斷折,然後骨碌碌的,一團黑影滾落下來,砰的,最後落在溪流中,水花飛濺。

    一眾南海弟子不敢大意,揮劍指過去。

    「哇哇!」

    那黑影掙紮著起身,赫然是個人,渾身濕噠噠的,頗為狼狽。他抬頭看見一片劍鋒,似乎嚇一跳,忙道:「在下神丹教內門弟子張念白,不知各位……」往前一湊,藉著火光,看清楚後:「原來是是南海劍派的同道,張某失禮了!」

    「張念白?」

    志膜問了句,說道:「我是南海周志膜。」

    「啊,原來是周兄,多年不見,可還認得我麼?」

    那張念白渾身水淋淋地趟上來。

    聽說是神丹教的弟子,又與周志膜認識,諸人紛紛還劍於鞘,不再那麼緊張。

    周志膜踏前一步,見到一張愁眉苦臉的苦瓜臉,印象深刻,果然便是張念白,三年前,他們曾有一面之緣。

    在十大宗派中,神丹教地位有些特殊,他們精於草藥之道,擅長煉製各種丹藥,而這些,都是修行中人所必不可少的東西。如此一來,神丹教便頗受追捧。加上該教宗旨「和氣生財」,廣結善緣,屬於典型的中立宗派,而門下弟子在外行走時,也甚受歡迎。

    神丹教人,特長丹藥,修為術法等就顯得稍遜一籌,譬如眼前這位張念白,乃是神丹教老資格的內門弟子,但修為不過通玄初期,真打起來,未必打得過對面年紀最小的飛炎。

    周志膜問:「張兄,你這是?」

    張念白抖一抖身上的水,氣急敗壞地道:「我剛才在山上,碰到了一頭妖物,差點遭了毒手,好在滾落下來,逃過大難。」

    周志膜忙問:「妖物在哪裡?」

    張念白往上一指:「就在那兒,不過現在可能逃了。」

    周志膜一跺腳,卻不追上去。天黑林密,視線受阻,貿然追擊,反而可能遭受其害,當下又問:「張兄可看清楚了,是甚妖物?」

    張念白側頭想了下,這才道:「其體型不大,善跳躍,爪牙鋒銳,一對眼睛是紅色的,是一隻貓妖!」

    「貓妖?」

    諸人吸一口氣,面色有些不好看起來。

    山貓成妖,並不稀罕,因為其本身就是具備靈性的獸類。只是貓類天生優勢,動作敏捷,善於隱匿和奔跑,在偌大山脈中,要把牠找出來可就不容易了。

    張念白問:「周兄,你們便是來除掉此妖的吧?」

    周志膜點點頭:「正是。」

    「太好了,否則的話,不知還有多少人會遭受其害。」

    張念白讚道,目光一掃,掃到旁邊的趙靈台身上,疑問道:「這位是?」

    周志膜想著貓妖的事,漫不經心地道:「就是個上山採藥的小傢伙,心裡害怕,所以在我們邊上過夜。」

    聞言,張念白不再理會,一拍胸口道:「周兄,除妖降魔,乃吾輩修士本分,如不嫌棄,張某願盡綿薄之力。」

    周志膜問:「你有辦法尋到那貓妖?」

    張念白嘿嘿一笑:「張某雖然修為淺薄,但也不是吃素的,先前與貓妖對持之際,在牠身上撒了一把天羅粉。」

    周志膜精神一振:「真得?」

    天羅粉乃是一種秘製香料,屬於神丹教得意之作,無色有味,不過其味隱晦,非常之淡,要嗅聞慣了的人才嗅得出來。使用此粉,可用來定位追蹤,頗為了得。

    周志膜等人自是知道天羅粉的,聽說貓妖身上撒上了,也就意味著此妖無從遁形,頓時摩拳擦掌起來。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思揚說道,她現在急著要完成任務,好趕回南海去。

    張念白臉上有了難色:「這個……林間漆黑一片,恐難行事。再說了,即使追上此妖,動起手來,也有問題。一不小心,反會被那孽畜所傷,那就不好了。」

    諸人知道他心有畏懼,怕死,不過細想下來,其說得不無道理。

    冰樂問道:「可要是等到天亮的話,如果貓妖把天羅粉弄掉了,豈不是找不到了?」

    「呵呵,本教之藥,豈是那麼容易弄掉的?儘管放心,即使那孽畜跳進水裡,也洗不乾淨的。」

    張念白非常有自信。

    聞言,諸人放下心來。

    這時張念白乾咳一聲,說道:「周兄,我現在身子弄得狼狽,要去收拾一下,你們且歇息吧。」

    周志膜道:「好,張兄請便。」說著,一瞪趙靈台:「你這小子,還不回去睡覺,在這幹甚!」

    趙靈台不說話,跑回下面自己的地方,回頭一看,原來是張念白跟上來了,嘴裡說道:「這位小哥,我懶得生火了,借你的一用。」

    趙靈台道:「好。」

    張念白便不客氣,先拿下一堆雜物,然後在火邊脫了濕漉漉的衣服,用一根樹枝叉住烤乾。

    趙靈台瞥一眼,發現這名神丹教的弟子面皮老成,但身上皮膚倒是白皙得很。

    「神丹教,天羅粉……」

    心裡念叨一聲,不再理會,和衣躺下,面朝另一邊,閉目養神。

    張念白瞧見邊上的小狗,覺得有些意思,便準備伸手去摸,不料那小狗一聲不吭,掉頭便走,來到趙靈台腳下,捲伏躺著。

    「嘿,這小狗!」

    張念白曬然一聲,也沒了逗玩的興趣。

    一夜無話,第二天剛東方泛白,眾人便起來了,略一收拾,在張念白的帶領之下,開始前行。

    趙靈台落在後面,慢慢在溪邊取水洗漱完畢,磨蹭了些時間,準備離開之際,心中一動,來到昨晚張念白從山上滾落的地方,見到好幾棵灌木樹都被壓斷了。

    循著行跡,一路找上去,去到張念白所說的遭遇貓妖之處,四下看了會,臉上現出些古怪之色:「貓妖……有點意思……」

    說著,邁開大步,徑直往山頂上走。

    這一次,他走得快,到了中午時分,已經接近頂峰所在了。

    前頭忽然有人聲。

    趙靈台眉頭一皺,身形掠閃,很快便掠上了一棵樹上,躲藏起來。

    過不多久,一行人影出現,正是周志膜他們。帶頭的張念白一邊走,時不時俯下身子,嗅聞著路面,看上去,倒像一條獵犬。

    看他們前行的方向,顯然也是要到頂峰上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09:44
第四十三章:計謀

    「張兄,你嗅了半天,到底尋著了沒?」

    周志膜忍耐不住地問道。

    從早上到現在,諸人跟著張念白在山間行走,小心翼翼的,個個都累出了一身汗。

    張念白摸了摸鼻子,非常堅決地道:「那孽畜往頂峰上走了,那裡,很可能便是牠的巢穴所在。」

    聞言,眾人俱是精神一振。

    「還等什麼,殺上去吧。」

    思揚不耐煩地說道。

    張念白忙道:「不可,打草驚蛇,若是驚跑了牠,再想找到就難了。」

    周志膜一皺眉:「你有甚辦法?」

    張念白想了想,忽而一拍大腿:「我們可以引蛇出洞,逗牠出來,然後在外面設伏。」

    「怎麼個引法?」

    張念白一指峰頂:「我們先悄悄上去,埋伏在外邊,到時我去引貓妖,你們一擁而上,圍而殺之。」

    周志膜點頭道:「此計甚好,就依你意。」

    張念白又道:「不過那孽畜鼻子極靈,你們要是出了破綻,牠便不肯上當了。」

    冰樂疑問:「張大哥,怎地你對那貓妖很熟悉的樣子?」

    張念白嘆了口氣:「實不相瞞,多日以前我便到浮山採藥,聽聞妖禍之事,就想著來降妖除魔。無奈我神丹教不善爭鬥之術,竟無法奈牠何,還差點遭了毒手。這貓妖記仇,盯著我來殺,昨晚要不是碰到各位同道,在下恐怕難逃厄運了。」

    周志膜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張兄,今日我們齊心協力,誅殺此妖,為民除害。」

    張念白重重一點頭,從懷中掏出一瓷瓶:「此乃半仙水,你們各自灑些在鼻孔上,即可遮掩生人氣息。」

    周志膜驚喜地接過:「好東西,此物與天羅粉,還有生肌散,可是你神丹教三寶,價格貴的很,還經常有價無市。」

    張念白乾笑一聲:「我積攢多年,也才得這一瓶,大家可不要用多了。」

    周志膜心情很好:「張兄,這話你只能欺瞞別人,身為神丹教內門弟子,好東西哪裡會少的?」

    說著,打開瓷瓶,先嗅一嗅,一股清涼之意,果然是半仙水的氣味。隨之倒了數滴,抹在鼻孔處,然後才交給冰樂。

    一眾南海弟子照葫蘆畫瓢,最後飛炎弄好,把剩餘的半仙水還給張念白。

    張念白道:「走!」

    不用半刻鐘,他們便抵達頂峰。

    浮山之巔,竟是光禿禿一片,尋不到幾棵樹木。放眼看去,大都是怪石,邊緣處,便是斷崖峭壁,人若失足,摔落下去,只怕粉身碎骨。

    張念白做個手勢,周志膜等人便立刻分散開來,隱匿在石頭後面。張念白則一步步朝著斷崖走過去,他腳步故意踏重,踢動些石塊。

    喵!

    便在此時,一隻大貓忽然出現在斷崖上方的一塊岩石上。其個頭不小,全身皮毛黑中帶些黃色條紋,一對耳朵豎起,兩隻大又圓的眼睛,紅芒迸射,分外妖異。

    貓妖!

    張念白站住,俯身撿拾起一塊石頭,用力朝著貓妖砸過去。

    貓妖身形敏捷,輕輕一晃,便躲過了。受到攻擊,牠躬身起來,皮毛聳起,緊緊盯著張念白,喉嚨發出低吼聲,似乎在震懾對方,好讓他知難而退。

    但張念白根本不理會,又是撿起兩塊石頭,大力扔過去。

    這一下,貓妖徹底被激怒了,叫喚一聲,化作一道黑影,疾撲而來。

    張念白早有防備,掉頭便走。

    然而貓妖的動作實在迅猛,一蹦一跳,轉眼工夫便撲到張念白後背之上,唰的,貓爪鋒銳,輕而易舉便劃破他的衣裳,留下了血痕。

    張念白吃痛,奮力往前一撲,口中大喊:「動手!」

    唰唰唰!

    埋伏的五名南海弟子立刻仗劍躍出,團團把貓妖圍住。

    這貓妖倒是聰慧,知道中了圈套,立刻跳到一塊岩石上,眼珠子亂轉,尋思脫身之計。

    張念白喊道:「周兄,夜長夢多,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周志膜聞言,長劍一挺,便朝著貓妖刺了過去。而其他人卻是替他掠陣,並且全神戒備,預防貓妖突圍逃走。

    南海劍法,自成一派,其祖師觀望潮起潮落,波濤洶湧,由此領悟劍法真意,創立門派,鎮派劍法,有個名堂:《碧海丹心劍》。

    南海劍派山門建於海外孤島,門下弟子數量卻不多,只得三四百人,其中內門弟子不過百。

    《碧海丹心劍》號稱天下第一。

    這個「第一」,不是說威力殺傷,而是招式套路的數量,全套足足有三百六十五招,光記招式名,便讓人頭疼。而劍派傳授弟子劍法的方式也獨樹一幟,外門弟子,最多學七十二招,而內門弟子,能學一百零八招,只有嫡傳,才能全部修習。

    當然,能把三百六十五招劍式全部學會,本身就足以證明天賦不凡。

    周志膜為南海內門弟子,但他也只學會了八十一劍,剩下的二十七劍,估計還得練三年。

    不過以他通玄後期的修為,加上一手老辣的劍法,對付一隻開竅不久的貓妖,遊刃有餘。

    那貓不敢正面與劍鋒相觸,不停地跳躍躲避,還想尋覓破綻,逃出生天。

    周志膜哪裡會放過,口中喝道:「海潮三千!」

    劍芒成片,直如一片翻滾的波浪,一下子把貓妖籠罩住。

    嗤嗤嗤!

    貓妖身上不知中了多少劍,哀鳴一聲,摔落在地,全身血跡斑斑,難以動彈了。

    「周兄果然好劍法!」

    那邊張念白拍手讚道。

    重創貓妖,眼看任務完成在即,周志膜好不得意,正要謙虛兩句,突然一個恍惚,渾身力氣彷彿一下子被抽空似的,竟站立不穩,一跤跌倒在地。

    「志膜師兄!」

    掠陣的冰樂脫口呼喚,還以為周志膜在與貓妖交手過程中,中了妖物暗算。只是她剛叫出聲,自己也感到一陣不對勁,全身無力,一屁股坐到地上。

    噹噹啷啷!

    一把把長劍落地,與石頭相撞,所有南海弟子無一倖免,全部癱軟在地,只剩一個張念白站著,臉上笑容可掬。

    「你!」

    到了此時,周志膜哪裡還不知道己等中了暗算?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09:44
第四十四章:險惡

    諸人手軟腳軟,但神志還是清醒的。

    「酥骨散!」

    周志膜盯著張念白,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你竟敢在半仙水中下毒!」

    比起初出茅廬的師弟師妹們,他江湖經驗要豐富得多,很快就明白過來,猜到那瓶半仙水有問題。

    半仙水確實不假,但裡面摻了無聲無味的酥骨散就不同了。此物乃江湖下三濫中的神藥,中者一刻鐘後便會喪失力氣。怪不得張念白要他們塗抹在鼻孔上,這樣吸收起來,正好發揮藥力。

    「為什麼?」

    憤怒之後,便是疑惑,周志膜實在想不通為何張念白要對他們下手。

    神丹教的口碑,那是有目共睹的,而作為神丹教的內門弟子,張念白算不上是出色之人,可畢竟也與周志膜認識。彼此無仇無怨,更談不上什麼利益衝突。

    那麼,為何張念白要處心積慮演這一出?甚至不惜用上價格不菲的半仙水與酥骨散?

    張念白一指地上動彈不得的貓妖:「要怪,就怪此妖!」

    「難道牠竟是你豢養的不成……不對!」

    周志膜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張念白乾咳一聲:「廢話少說,讓我送你們上路吧。」

    說著,抽出一柄藥鋤來。

    此鋤長約一尺餘,通體用精鐵鑄造而成,鋤頭雙刃,一尖一寬,挖掘草藥時是工具,與人爭鬥時,又成了一柄奇門兵器。

    見他步步逼近,周志膜只感到又急又怒,卻又無可奈何:「張念白,你敢殺我們,不怕南海追究嗎?」

    張念白不為所動:「你們之死,乃妖物所害,與我何干?」

    這一下,南海諸人徹底絕望了。

    「呵呵,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神丹教的弟子竟然要殺人滅口,好狠毒的心腸!」

    說話聲起,一個少年出現在頂峰上,他的身邊,一隻小狗跟隨著,它兩隻眼睛,白多黑少,看著頗有些怪異。

    「是你?」

    張念白楞了一下,然後恨聲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個普通藥農,你究竟是什麼人?」

    有人來到,南海眾弟子絕處逢生,一個個大喜過望,可當看見來者是趙靈台時,又不禁有些失望起來。張念白雖然修為馬虎,但也是通玄境的修士,這少年最多只會寫尋常武功,能打得過他嗎?

    不過諸人轉念一想,既然趙靈台敢冒頭,就表明他胸有成竹,莫非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樣的話就好了……

    沒有人願意死,特別還是糊裡糊塗的死。

    趙靈台帶著狗慢慢走近,他的防身武器背在身後,並沒有拿下來,慢慢道:「一株七葉血參,值得你這麼做嗎?」

    張念白雙眸一縮:「胡說八道,我不知道什麼七葉血參?」

    趙靈台又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其實之前死的那些人,根本不是貓妖所殺,而是你殺的吧。」

    這句話一出,張念白身子一顫,見鬼似的瞪著他,連辯駁都忘記了。

    而倒在地上的周志膜等人更是聽得震驚又茫然,完全沒有想到事情還有如斯內幕。不過仔細想來,還真像那麼回事。

    比如張念白先前說貓妖記仇,看見他就追殺,可剛才貓妖現身時,卻是張念白先砸石頭,幾番激怒之下,貓妖才發動的攻擊。

    只怪當其時,眾人根本沒有想到其中的矛盾之處。

    由此可見,張念白跟他們說的話,很可能沒有一句真的。

    趙靈台已經來到張念白身前,盯著他的眼睛:「你到浮山採藥,意外發現了一株即將成熟的七葉血參,可要下手採掘的時候,卻被守護血參的貓妖給阻止了,你打不過這隻貓妖,只得悻然退去。你想找幫手,可又怕血參暴露,引起他人爭奪,所以就兵行險著,人為製造慘案,如此一來,南海劍派肯定會發佈相關任務,派遣弟子前來降妖除魔……」

    說到這,頓一頓:「然後你就能實施第二階段的計畫,借助他們的劍,斬殺貓妖,最後黃雀在後,一網打盡……我說的,對不對?」

    張念白啞口無言,趙靈台的推測分析,雖然有些細節出入,但基本都說到了點子上。

    五個南海弟子聽著,則冷汗直冒,他們從沒有想過,人心叵測,竟能算計到如斯地步!

    江湖險惡,原來就在身邊!

    周志膜則恍然大悟起來:七葉血參,還是即將成熟的,這可是價值連城的藥材,能賣出天價來。如果張念白真是為了此物,倒可以理解了。

    張念白死死地盯著趙靈台,猛地大叫一聲,舉起藥鋤,當頭砸下。

    趙靈台沒有動,動的是那條小狗。

    小狗驀然騰躍而起,速度極快,一下子便出現在張念白面前,嘴巴張口,一道淡淡的清光便落在張念白頭上。

    嘎!

    張念白所有的動作戈然而止,滿臉驚愕之色彷彿被固定在面孔上。隨後他的軀體一陣顫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全身皮肉一點點幹癟了下去,最後砰然倒地,只剩下了一副皮包骨的骷髏架子。

    這一幕,周志膜等人見到,一個個嘴巴張得大大,無法合攏起來。震驚之餘,又感到了極端的恐懼。

    那隻小狗,難道竟是一頭絕世惡魔?

    小狗吸納完畢,落地,似乎感到滿足,甩甩頭,搖搖尾巴。

    可一眾南海弟子卻幾乎要被嚇得哭出聲來了。

    趙靈台不理會他們,身形一閃,掠下斷崖,過了一會,跳了上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周志膜見到,心裡想:那株七葉血參一定被他拿到手了,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天材地寶呀,竟隱藏在此處……

    「哎,自家現在一隻腳都踏進了鬼門關,天材地寶,又有什麼用?想它作甚?」

    趙靈台目光一掃,忽道:「還裝死?信不信我真讓你死掉。」

    話音剛落,那隻身中數劍的貓妖便乖乖翻身起來,低著頭,一副聽從發落的乖巧模樣。都說貓有九條命,牠看似全身血淋淋的,但實則並未傷及根本。

    「遇見我,你運氣好,跟我走吧。」

    趙靈台說著,邁步離開,貓妖趕緊跟上,可牠似乎十分懼怕小狗,保持著一段距離,小心翼翼。

    就這麼走了?

    周志膜眨了眨眼睛,趕緊喊道:「少,少俠,你路見不平,且幫我等解毒,南海劍派他日必有厚報!」

    趙靈台不回頭:「酥骨散藥力只能持續半個時辰,很快你們就會好的。」

    周志膜幾乎要哭出聲:「少俠,此地荒野,萬一跑來些野獸,可就把我們都吃掉了。」

    趙靈台仍不回頭,只一擺手,就見那小狗跑過來,架起後腿,噓噓一下,撒了一泡尿,然後就走了。

    「這一下,不會有野獸來了。」

    說完,帶著一狗一貓,趙靈台揚長而去。

    聞著濃郁的狗尿騷味,周志膜與冰樂幾個面面相覷,哭笑不得,內心之中,不約而同湧起一個大大的問號:

    那少年,究竟是何方神聖?

    正派?邪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09:45
第四十五章:害怕

    趙靈台任俠多矣。

    什麼是正?什麼是邪?

    他其實也一直在尋求答案,他曾經找到天上,卻發現一切並非想像中的那麼美好。

    仙界,竟比人間還要齷蹉幾分。

    趙靈台抬起頭,望向高遠的天空,有白雲縹緲,他的目光彷彿要穿透過去,看到白雲之後的世界。

    那裡,金碧輝煌!

    那裡,滿天神佛!

    「天庭,遲早我會打回去的……」

    水波蕩漾,現在的他正躺在一艘小舟之上,悠然南下。

    離開浮山後,趙靈台選擇水路,坐船渡江,前往南海郡。

    所謂「江」,其實應該說是一條大河才對,屬於涇江分支,名叫「三道江」,蜿蜒而流,途徑南海郡,最後注入南海。

    江河兩岸,多有人家,靠水吃水,或捕撈漁獵,或租船載人。當下趙靈台所乘坐的小船,便是常見的烏篷船,只能乘載兩三人,不走長途。

    走水路的話,計算行程,約莫一天工夫便能去到南海郡。不過他並不趕路,所以吩咐船家慢點划槳,一路正好欣賞兩岸風景。

    船家五十多歲,一臉滄桑溝壑,皮膚曬得黝黑,他一邊划船,一邊有些奇怪地望著趙靈台。

    從趙靈台的衣著打扮上,應該是個出身普通的少年。可他卻出手闊綽,掏十兩銀子來租船,實在讓人咋舌。

    十兩銀子,真不是小數目了。等閒人等,吃一頓飯,不過幾十文錢;鄉紳富豪,奢侈的話,也就二、三兩……

    只有傳說中的修士人物,才會一擲千金。因為凡俗金銀,對於這些高來高去的高人而言,往往只是個符號罷了。根本不會討價還價,甚至完全不知價格,直接就是砸錢。

    但是看趙靈台年紀輕輕,即使是修行中人,恐怕也是低階弟子,收入不會高的。

    漁家想不明白,乾脆不再想,他常年行舟,一年下來,不知搭載多少人物,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司空見慣,見怪不怪。

    趙靈台還有一個不同尋常的地方,他帶著一隻狗和一隻貓。

    小狗看著病懨懨的,一聲不吭;那貓倒是機靈了,卻似乎很怕小狗的樣子,亦步亦趨,彷彿走錯一步,便會大難臨頭。

    看完天空,趙靈台坐起來,叫道:「阿水伯,午時將至,午飯有什麼吃的?」

    船家阿水伯忙道:「有魚有肉有酒,還有豆腐,都是早上剛買的,新鮮得很。」

    現在生意講究活絡變通,租船並非僅僅坐船而已,還得包食宿,這樣生意才會好——當然,收費同樣水漲船高。

    趙靈台笑道:「就來一道你的招牌菜吧,野魚頭豆腐湯,多加辣椒。」

    「好嘞!」

    阿水伯應一聲,忽問:「少俠,你以前坐過我的船嗎?」

    他覺得趙靈檯面生得很,口音也不對,應該是外鄉人,但對方怎知自己善於做魚湯?

    趙靈台呵呵一笑:「以前坐過一次,可能你忘記了。」

    他沒有說出來,那次,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阿水伯,正值青壯,身強力壯,而今已頭髮斑白。故人重見,自有感慨。

    阿水伯沒有多想,說道:「少俠,前面不遠便是三道龍神廟,我們便到那落腳吧,這廟很靈的,過往客人,一定要進去拜一拜。」

    「三道龍神廟?」

    趙靈台楞了一下,隨即點頭:「好,我去看看。」

    這廟,早在數十年前,他便來過。

    三道龍神廟坐落在江水中央處,正是一個三岔水流交匯之地,三道江之名,也是因此而來。

    神廟已經有著上千年的歷史,風吹雨打,江水沖刷,依然穩如磐石。很多人都說,這是因為廟**奉著龍王,所以浪濤退避,不能近身。至於廟中香火,更是日夜不斷,極為鼎盛。

    上一次來,趙靈台覺察到廟中存有氣息,繚繞不散,不同凡響,但並沒有想太多,只以為是香火供奉長久,所滋潤溫養出來的。

    直到飛昇之後!

    其實從飛昇成功,接受天庭人事,受天條約束,到蟠桃園守門,再到謫貶凡塵……趙靈台在天上停留的時間並不算長。如此一來,他對於天界的瞭解就泛泛而已。

    即使如此,短短時日也是大開眼界了。

    比如說,他曾見過一條真正的龍,騰飛九天之上,落於萬頃汪洋。

    比如說,他知道了仙與神的區別。仙是境界,神是職位。而龍族,世襲水神之位,管轄人間天界的江河,以及四海等。

    換句說話,三道江上的這座龍神廟,供奉的,真是一尊神靈。

    當然,神靈之說各有理解。可能只是龍王的一縷意念,也可能是龍王麾下的某個下屬。

    具體如何,得前去好好端詳一番,才能窺破端倪。

    神仙神仙,沒有擔任職位的仙人看似逍遙自在,實則等於被天庭所排斥,游離在組織體制之外;而如果在天庭當了仙官,即使修為馬虎,但權柄在手,依然能呼風喚雨,不可一世。

    這個,是趙靈台被貶落凡塵後的一番深刻理解。

    就像那個慶佑星君,不過是個破境不久的小人仙,連地仙都不是,但仗著父母庇蔭,又是天帝遠親,年紀輕輕,便得了「星君」的封號,一群人前呼後擁,好不威風。

    趙靈台打了他,其立刻回去告狀,因為父母都是仙官,翻覆之間,便能讓趙靈台背負莫大罪名,押上謫仙台,貶落凡間為狗!

    這是因為修為的問題嗎?

    並不是!

    在許家莊的那一段日子,每天除了修煉之外,趙靈台都在想某些問題,越想越覺心寒,越想越覺可怕。

    那是一種面對龐然大物,而無可奈何的無力感!

    而從另一個角度想,趙靈台很想去看看,神仙是怎麼當的。

    如今來到三道江水神廟,正是一個不錯的機會,管中窺斑,略見一斑,也許,能有所收穫。

    烏篷船順水而下,約莫一刻鐘後,視線中便出現了一座屹立在江流中央的建築,琉璃瓦頂,青磚為牆,看上去,大氣不失素雅,自有格調。

    「喵!」

    一直表現安分乖巧的貓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猛地叫喚一聲,貓身起來,狀甚不安。

    趙靈台看得出,牠在害怕!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09:45
第四十六章:神廟

    從嚴格意義上說,這隻貓並不算真正成妖,牠只是介於開竅之間,並因此有了靈智,能聽人話。

    而貓,本身就是具備靈性的動物,能夠被馴養得很好。

    這也是趙靈台選擇帶牠上路的原因,不怕會被人遇見,上來就「降妖除魔」了。

    他可以說這貓是自己的靈寵。

    至於那隻小狗,那是非常特殊的存在,特殊到直到如今,趙靈台仍然有些摸不清楚。

    貓妖原本可能是一隻野貓,遊蕩在浮山上,遇著了機緣,因此啟蒙開靈,成為靈獸,然後發現了那株七葉血參,並守護了起來,要一直守到血參成熟,這才吃掉。

    與血參為伴,得益匪淺,日夜被血參氣味滋潤著,實力大漲。

    只是沒料到,生長得極為隱蔽的七葉血參,還是被來自神丹教的張念白給發現了。

    一人一貓,開始對弈。

    不擅打鬥的張念白爭不過貓妖,只能策劃計謀;而貓妖也沒有吃掉七葉血參,因為距離完全成熟,還差幾天功夫。

    很多時候,動物的認知固執,甚至要超過人類。

    又或者,在貓妖看來,張念白並不足以構成威脅。

    最後是趙靈台得了血參,並切下些根須之類,搗弄給貓妖吃了,其身上的劍傷才好得快。

    隨著烏篷船向龍神廟靠近,貓妖越發不安起來,要不是旁邊有小狗震懾,牠恐怕都會跳船逃跑。

    趙靈台微一皺眉,沒想到貓對於神廟氣息如此敏感。

    阿水伯道:「少俠,神廟附近太多船,不好停泊,我且送你過去,然後到外邊去做飯,你好了,我便來接你。」

    龍神廟香火旺盛,每天都有不少船隻到此,送人入廟,上香拜神。一艘艘的船,便停泊在神廟周圍的水域上,顯得擁擠。

    當然,進入的路徑還是留著的,只是船送人過去後,就得劃出來,不能擋住水道。

    趙靈台道:「好,我的貓和狗,就留在船上了,勞煩你幫我照看一二。」

    「沒問題。」

    見那貓狗似乎都很乖巧的樣子,阿水伯答應下來。

    不用多久,烏篷船便劃到龍神廟的台階之下,趙靈台下船,踏上台階,回頭一看,就見到貓妖縮成一團,渾身發抖;小狗則若無其事地蹲在那兒,仿若塑像。

    阿水伯揮揮手,很快便把烏篷船劃出去了。

    趙靈台拾階而上,一會之後,就來到神廟門外。

    這裡,已經有不少人在此,或虔誠燒香跪拜,或依著欄杆觀望風景。

    龍神廟坐落在江水中央,四面開闊,可見水流滔滔,頗有幾分壯觀。

    趙靈台不急著入廟,打量起來,見到神廟佔地不大,看起來,就如同一個別緻的庭院。一間主廳,兩間耳房。耳房之一擺放雜物,另外一間,大概是住廟祝的。

    他剛想入廟,就聽到江面上傳來絲竹之音,其聲靡靡,充斥著一種歡愉之意。

    趙靈台循聲看去,見到前面駛來一艘畫舫,足有十餘丈長,裝飾華麗,裡面坐著兩排歌姬,有的撫琴,有的吹簫,有的鳴鼓,樂章奏起,其樂融融。

    眾女環繞之處,一位年輕公子坐在那兒,白衫勝雪,風姿卓越。

    「是峨眉的尋歡公子!」

    神廟之外,有觀覽風景的人叫了起來,然後一群人撲到欄杆上,踮起腳,伸長了脖子觀望。彷彿看多那尋歡公子一眼,便能吸取到些仙氣似的。

    然而那畫舫並不停留,緩緩而下,往南海郡方向飄去。隨著走遠,樂聲漸漸難以聽聞,圍觀的人才戀戀不捨地散開:

    「尋歡公子,是在游江!」

    「容顏絕世,劍光傾城,哎,可惜剛才隔得遠了,沒有看到真切。」

    「能見一眼,你便知足吧。」

    議論聲起,一個個滿懷感慨。

    忽然有人問道:「你們說,三大公子誰最厲害?」

    「他們並駕齊驅,應該平分秋色吧。」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總有高低的。」

    「在我看來,聽雨公子最厲害,崑崙玄功,獨步天下。」

    「呵呵,難道峨眉的《陰陽全經》就差了?」

    「小雷音寺雖然為禪修,少與人爭,但佛門絕學,深不可測……」

    說著說著,幾個本來互不相識互不相干的人,竟是吹鬍須瞪眼,爭得面紅耳赤起來。

    趙靈台聽著,暗覺好笑:江湖的事,大都如此,為了些亂七八糟的排名之類,便能吵得不可開交。什麼「美人」排名、「兵器」排名,諸如此類。

    他懶得聽下去了,舉步進入神廟。剛邁入門檻,若有所覺,彷彿廟頂之上,正有一雙眼睛在往下看,俯視著所有進入神廟的人。

    那是一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意味!

    那是屬於神靈的充滿了高大上的威嚴!

    趙靈台雙眸微微一凝:果然如此,此廟,不凡!

    他身懷莫大機密,被貶落凡塵為狗,本該抹去三生印記,但偏偏一切都保留住了。

    此事若被天庭知曉,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但是,趙靈台身上的氣機卻被某種極為神秘的力量所遮掩矇蔽住了,等閒根本無從窺伺。

    他自信,即使置身神廟之中,也不會露出馬腳。

    那股神秘力量,應該是源自遭受天罰時所突然出現的一道金光。金光入體,消弭不見,卻一定存在著。此光能在謫仙台上作弊,瞞過眾多耳目,其具備的能量可想而知。

    只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又是哪裡神仙激發出來,幫助趙靈台的。

    到了如斯層面,趙靈台並不相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般簡單的邏輯,而是覺得此事背後,必有深意。

    每想及此,趙靈台便覺得有些不舒服,畢竟體內隱藏著一個連自己都無從知曉,沒有掌握的事物。

    那般感覺,並不會讓人愉悅。哪怕其所帶來的影響,一直在有利的位置上。

    「少年人,進入神廟,緣何不跪?」

    突然一把蒼老的聲音說道。

    趙靈台知道對方說的是自己,因為別的進入神廟的人,都是三拜九叩,滿臉虔誠,而他,卻是站著不動,在人群中顯得頗為突兀。

    聽到那位老廟祝的詢問,一眾跪拜在地的人都把目光落在趙靈台身上,有的奇怪、有的迷惑、有的帶著責備,甚至還有憤怒的眼神:趙靈台入廟不跪,是在冒犯他們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神靈。

    此行為,有罪!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09:45
第四十七章:不跪

    廟祝年過古稀,身形乾瘦,花白的頭髮頗為稀疏,頜下無須,身上一領洗得發白的長袍顯得有些寬大,他盤坐在龍神像下面,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趙靈台望著他,神色淡然,內心卻頗不平靜,因為在數十年前,他上次來龍神廟時,見過這個廟祝,當其時,他便是這幅模樣,垂垂老矣。

    但幾十年過去,廟祝依然,歲月彷彿在他身上凝固住,失去了變化。

    對於尋常人來說,幾十年光陰能夠改變許多,甚至奪走生命。看船家阿水伯便知道了,從青年少壯,到風霜滿面,仿若昨日。

    廟祝看似蒼老,時光的侵蝕到此而止,能做到這一點,足見不凡。

    趙靈台回答:「無求於神,自不會拜!」

    老廟祝聞言,咧嘴一笑:「少年人,難道你沒聽說過『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嗎?還有『平時不燒香,急來抱佛腳』之誡?」

    聽到這話,廟裡不少人都笑了,在他們看來,趙靈台大概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傢伙。

    望著那尊赤髮黑臉的龍神像,趙靈台實在瞧不出什麼端倪,除了那種被人俯視的感覺外,別無發現:

    也許,神靈存在的層面,還不是他目前所能接觸瞭解得到的。

    想著,他微微躬身下去,對著龍神像做了個禮,然後轉身退出了神廟。後面廟祝不以為忤,重新眯上了眼睛。

    出去後,趙靈台沒有逗留,對著停在外面的烏篷船做了個手勢,阿水伯站在船頭處,見到信號,當即把船搖進來。

    「少俠,這麼快便拜完了?」

    阿水伯問道。

    趙靈台搖搖頭:「我沒拜,就看了看。」

    阿水伯哦了聲:「也對,畢竟你不是在水上討生活的。」

    龍王,乃萬水之神,行船的,打魚的,最為信奉,不過對於陸地上行走的人而言,信仰難免就弱了些。在岸上,財神灶君等大行其道,才是主流。

    趙靈台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問:「午飯好了沒?」

    「正在鍋上煮著,還要等一會。」

    說完,阿水伯便進入船艙看火。

    趙靈台留在船頭,隨著烏篷船與龍神廟拉開了距離,那貓妖沒感到那麼壓抑了,才漸漸恢復了些生氣。

    「過來!」

    趙靈台輕聲說道。

    貓妖立刻毫不遲疑地跑來,趴在腳下。對於趙靈台,牠並未有多少畏懼之意,反而覺得有些親近,可能是因為趙靈台用血參幫牠療傷之故。

    趙靈台伸手撫摸著牠的頭頂,皮毛順滑,手感不錯:「你跟了我,便給你取個名字吧。」

    「喵!」

    貓妖乖巧回應。

    說起來,趙靈台還真有點好給人取名的習慣,可能跟他以前的書生出身有關,好比幾個嫡傳弟子,都是他給起的名。

    不過這一次,趙靈台忽然想到了什麼,臨時改變了主意:「算了,你的名字,還是留給另外一個人取吧。」

    「喵!」

    貓妖似乎不解,不過很快,牠便被一股濃郁的香氣給吸引住,抬起頭,不停地往船艙張望。

    阿水伯從裡面鑽出來:「少俠,你是要到裡面吃,還是在外面。」

    「外面吧,寬敞些。」

    「好勒。」

    又等了一會,阿水伯便搬出小桌碗筷等事物,在船頭上一一擺好。

    趙靈台見只得一副碗筷,問:「你的呢?」

    阿水伯呵呵笑道:「少俠先吃。」

    趙靈台道:「一起來吧,一個人吃飯,特無聊。」

    「這個……」

    阿水伯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這個那個了。」

    趙靈台的態度很堅決。

    阿水伯便不再推搪,又拿出一副碗筷。

    過不多久,魚湯做好,熱騰騰一大鍋,擺上小桌,香味散發出來,讓人食慾大開。

    這般滋味,對於貓妖來說簡直是難以抵擋的誘,惑,眼巴巴看著,不住地舔嘴唇。

    趙靈台又問:「有沒有另外的碗?」

    阿水伯知其意,趕緊進入船艙,很快拿出一個陳舊的大瓷碗來,邊緣處有些破損,顯然用了很長的時間。

    水上行船,風吹雨打,賺的是辛苦錢,對於生活自然頗多計較,衣物也好,用具也好,除非破爛得無法再用了,否則都不捨得丟棄。

    趙靈台接過瓷碗,打了滿滿一碗魚肉,然後放到貓妖身前。

    貓妖見著,滿心歡喜,正待食用,忽然想到了什麼,便用一雙爪子把魚肉慢慢推到小狗跟前去,那意思彷彿是在說:「老大,先用!」

    然而小狗看都不看一眼,老神在在。

    貓妖識趣地又把瓷碗拉回來,蹲坐住,兩隻爪子彷彿人手,直接捧起了瓷碗來吃。

    這個極度擬人化的動作落在阿水伯眼裡,差點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幾乎要叫喚出聲:「妖怪!」

    好在他畢竟活了半輩子,算有些膽色,生生忍住。

    趙靈台淡然道:「牠是我的靈寵。」

    關於靈寵,阿水伯是知道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顧名思義,帶個「靈」字,自然不再是尋常的禽獸,那麼做出些匪夷所思的動作,也是情理中事。

    這一下,阿水伯終於確定眼前這少年定然是學道修仙之人了,心情難免緊張,拘謹起來。

    趙靈台自是覺察到了,但也沒有說什麼。雖然他一向提倡「平易近人」,然而一入修界,幾乎便等於進入了另外的世界。彼此之間,存在著難以踰越的鴻溝。

    不得不說,阿水伯做的魚湯的確一絕,用的是上好的野魚頭,加上嫩的出水的豆腐,湯色乳白,紅的是辣椒,吃進嘴裡,香辣可口,回味無窮。

    另外,阿水伯還拿出了一瓶自家釀得米酒,酒算不上好,勝在淳樸,口感醇正。配著魚湯,自有一番風味。

    悶一口酒,吃一塊魚肉,體味著久違的味道,趙靈台思緒飄飛,彷彿回到數十年前……

    那一年,他劍道漸成,名頭已響,便仗劍下山,要踏遍青山,遨遊五湖四海!

    那一年,他會遍天下英雄高手,意氣風發,劍下敗者不計其數!

    那一年,他曾經站在這麼一艘烏篷船船頭上,舉酒對月,仗劍高歌!

    而今人從天上來,卻早沒了當年……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8 11:30
第四十八章:風雲

    黃昏時分,烏篷船停泊到南海郡東門外的碼頭,趙靈台下船,貓妖揣在懷裡。

    後面阿水伯忽然叫道:「少俠,你的狗呢?」

    他沒有看到那條奇怪的小狗,不知什麼時候不見的,趕緊提醒。

    趙靈台微笑道:「牠自個去覓食了,吃飽了便會回來的。」

    「這麼有靈性?」

    阿水伯喃喃道,不過見到貓妖吃食的樣子,小狗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便不再多說,船槳一蕩,蕩悠起來,看能不能搭載到別的客人,不用空船回程。

    趙靈台邁開大步,走不多久,前面一座大城拔地而起。

    南海郡!

    天下九州,此為其一。

    凡俗世界,自有王朝統治,當今之世,國號為「夏」,又稱「大夏」,立國已達千年之久。

    大夏王朝,背後依靠的卻是三大仙門。但並非是說三大仙門結成同盟,而是三足鼎立,恰好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利益平衡罷了。

    三大仙門,乃三尊龐然大物,高高在上,然後輪到十大宗派,再到下面數目眾多的江湖幫會等,正是一個階層分明的金字塔形態。從高到低,可以說三大仙門的影響力和滲透力無處不在。

    靈台劍派,算是比較乾淨的一個了。

    故而外界一直有傳聞,說有仙門看不慣靈台劍派的「獨善其身」,要出手干預,或收編,或直接除名……

    以前是趙靈台鋒芒太盛,生生把諸多問題給壓住了,但他飛昇之後,形勢便變得嚴峻起來。好在又殺出個阿奴,再加上與蒼山、七星觀的結盟,總算是及時穩定住了局面。

    中原各地的風雲漸趨平穩,但在南海郡,風起雲湧,鬧得歡騰。

    一切都因為龍窟秘藏。

    只是幾番徵兆之後,又失去了影蹤,秘藏遲遲沒有現世,讓得一眾趕赴南海郡的各派精英好不焦躁。

    然而最為鬧心的,還是南海劍派。其本是地頭蛇,坐鎮一方,何等逍遙,但眼下一條條過江龍殺了過來,各種事端層出不窮,使得南海劍派難以招架,生怕鬧出個大亂子來,處理不好的話,甚至可能會山門不保。

    其實對於龍窟秘藏,南海劍派暗地裡尋覓已久,但一直苦無消息,而今倒是有各種消息了,問題是人人都要來分一杯羹,瓜分到最後,不知能剩到什麼殘羹冷汁。

    現在,連仙門都被驚動,三大公子來了兩。

    三大公子之名,源於十年前的那場仙門大會,三名天資卓越的新秀才俊脫穎而出,一舉成名。

    他們年及弱冠,卻已是陽神境界,是最有希望破鏡,成為人仙的年輕代表。

    小雷音寺的拈花公子、峨眉別院的尋歡公子,以及崑崙外府的聽雨公子,每一人,身後都代表著一個仙門。

    最先進入南海郡的是尋歡公子,然後便是拈花公子,聽雨公子倒不見影蹤,不過看這樣子,駕臨南海,估計是遲早的事。

    仙門驚動,南海郡的動盪形勢有所緩解,至少明面上沒有那麼亂了,卻是怕得罪了仙門,死無葬身之地。

    各種訊息,早傳得滿門風雨,是以趙靈台進城後,找個稍大一點的飯店,吃頓晚飯,便能聽到這些。

    當然,道聽途說,多有誇大其詞,以及不實之處,但總體而言,還是接近事實的。

    「前天虎頭山那一戰你們聽說了沒,青城與崆峒遭遇,大打出手,傷了四、五個弟子……」

    「老兄,你那都是過時的消息了,昨天青城和崆峒和好聯手,與龍虎山大戰,從早上打到了中午……」

    一個個高談闊論,說得口沫子亂飛。

    趙靈台坐下來一碗飯沒吃完,就聽到了七、八條激烈戰況。由此可知,郡城之外,特別是南海區域那邊,真得很亂。

    「不知方下峰他們怎麼樣了……」

    趙靈台想到了自家弟子。

    當初傳出秘藏的消息,林中流便派遣蘇慕思等七人前往南海,倒不是說一定要奪寶而歸,而是風雲際會若,靈台沒人到場,難免會被人看輕。但隨著形勢變化,元炁境的蘇慕思顯得有些鎮不住場子了,所以林中流又讓方下峰趕了過來。

    南海郡內,靈台劍派並沒有分館,其實別的宗派也沒有。因為此處是南海劍派的自留地,容不得別人插足。只是經歷過這一番風雲動盪後,南海劍派是否還能守得住,就不好說了。

    江湖人士,如同過江之鯽般源源不斷前來,使得郡內客棧酒樓人滿為患,想找個地方住都不容易。

    吃過飯後,趙靈台離開飯店,腳步一拐,拐向東南方向。

    已入夜,華燈初上。

    南海郡乃大城,到了夜間,自不會漆黑一片,而是燈火通明,街上人來人往,頗為熱鬧。

    趙靈台穿街過巷,遠離熱鬧,越走越是偏僻,最後來到一條昏暗的小街之上。

    「喵!」

    懷裡的貓妖若有所覺,叫喚了聲,探出頭來。

    趙靈台站住,沒有回頭,緩緩道:「我如果是你們,就會掉頭離開,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後面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五條大漢晃出來,一個個虎背熊腰,領首一個身材更是高大,獰笑道:「小子,我若是你,便會乖乖跪地求饒,也許還能保住一條小命。」

    趙靈台轉過身:「你們確定?」

    那大漢雙手搓在一起,發出一陣噼裡啪啦的骨節聲響:「要怪,只能怪你大路不走,偏要走小路。剛才在飯店,本大爺便注意到你了,你的口袋裡,有很多金葉子,現在,全部交出來吧。」

    「這就是財不露白的原因嗎?」

    趙靈台想著,不再說話,轉頭繼續往前行。

    「還想走?」

    大漢怒喝一聲,飛身撲來,迎接他的,是一道敏捷的黑影,那應該是一隻大貓,騰挪跳躍,極為迅猛。

    「啊,我的眼睛!」

    大漢只覺得眼前有勁風掠過,隨即劇痛湧來,一雙眼珠子竟然被貓爪子生生掏了出來。

    貓妖不做停留,立刻衝向第二個目標。

    一會之後,五個漢子都成為了瞎子,捂著空洞的血流不止的眼眶哀嚎不已。

    趙靈台已經走到了小街的盡頭,再一拐,前面霍然開闊,是一面湖。

    這湖有個名堂,叫「小南海」。

    三十年前,趙靈台曾在此處,埋了一柄劍!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8 11:31
第四十九章:埋劍

    在靈台山遇到仙緣時,趙靈台已年過二十。

    這個年紀,對於學道而言,顯然已晚。

    但不知是那份仙緣與眾不同呢?還是他大器晚成,學劍之後,道行精進,一日千里,簡直匪夷所思。

    每十年,趙靈台都會換一柄劍。

    他最初用的,是一柄簡陋的竹劍;然後換成一柄普通的鐵劍;再後,則是用玄鐵打成的重劍……

    每換一次劍,趙靈台都會把舊劍埋起來,不為別的,只為了一種告別和祭奠。

    算起來,他一共埋了七柄劍。

    前面的五次,所埋下的劍,應該早被歲月腐蝕,化作泥土了。

    這是很正常的事,人都敵不過歲月,何況那些平凡劍器?

    不過最後兩次埋下的劍,卻是不同。趙靈台相信,那兩柄劍會在光陰的磨礪之下,越發鋒利,鋒芒畢露。

    兩把劍,一把是飛昇之前埋下的,埋在了靈台後山;還有一把,就是在三十年前,埋在了小南海。

    那一年,趙靈台遊歷南海郡,本想找上南海劍派山門,與該派掌門孟萱萱比劍。當他來到南海邊時,坐於礁石之上,望海潮起落,聽碧濤翻騰。

    這一坐,便是三天三夜,而後突有所悟,劍道再上一層樓,頓時放下了比劍的心思,回到南海郡,並將當時所用之劍埋在了小南海,之後飄然離去,返回靈台山,幾年後,他正式開始閉關!

    斗轉星移,重遊舊地,趙靈台便是為了拿回這一柄劍。

    今晚有星月,光華皎潔,映照得湖水粼粼,如同一面被打碎的巨大鏡子。湖邊岸上,種著一行行的垂柳,樹蔭清涼,而每隔一段距離,柳樹上都會掛著一盞大紅燈籠,裡面紅燭點亮,彷彿路燈。

    如斯光景,以前卻是沒有的。數以百計的燈籠,每燒一晚,不知要耗費多少銀子。

    瞧見燈籠外皮上,都寫著「南海」二字,看來是南海劍派的手筆。

    晚上的小南海,居然有不少人。

    這些人,有的手執燈籠在岸上走著,並非在閒逛,而彷彿是在尋找著什麼;湖面上有舟船緩緩行駛,有人划船,有人則高舉燈籠,欠著身子,幾乎要探頭進湖水裡去……

    趙靈台看得有些稀奇。

    「看什麼?這裡是我們兄弟倆先佔的地方,你快到別處去。」

    前面一叢樹蔭黑影下面,突然跳出兩個人來。

    趙靈台問:「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那人有些狐疑地打量過來:「你是裝傻呢,還是外地來的?」

    「我今天才進的城。」

    趙靈台回答道。

    「哦,怪不得,連沉湖尋劍的事都不知道……走走走,別在這晃來晃去,妨礙本大爺運功。」

    那人不耐煩地揮起了手。

    「尋劍?」

    趙靈檯面露古怪之色,卻不停留,邁步離開。

    走不多久,就見前面一片燈火明亮,是個小船塢,岸邊水上停著好幾條一模一樣的制式小船。

    這裡,便是租船的地方了。

    「少俠,可是要租船尋寶的?」

    趙靈台剛走過去,便有個夥計滿臉笑容地迎上來。

    「這船,怎麼租?」

    趙靈台問道。

    那伙計打量他一眼:「租船三十兩一晚,押金二十兩,要船伕的話,另外加二十兩。」

    這等價格,簡直讓人咋舌。

    見到趙靈台似乎要開口還價的樣子,那伙計一擺臉色:「不討價還價,要租的請快,晚些的話,給再多的錢也沒船了。」

    趙靈台笑道:「我並非還價,只是想問這沉湖尋劍是怎麼回事?」

    夥計一愣神:「你連這都不知道,來湊什麼熱鬧,去去,別阻住我做……」

    「生意」二字沒說出來,皆因看到趙靈台掏出了三片金葉子,黃橙橙的,分外扎眼。

    夥計立刻眉開眼笑起來:「少俠,看你是外地來的吧,說起這沉湖尋劍,卻得從三十年前說起,那時候有個絕世人物,叫趙靈台的,乃靈台劍派開派祖師爺……呃,你應該聽說過他吧?」

    趙靈台點點頭。

    夥計繼續道:「當年趙靈台曾在這小南海盤桓過一段時日,在此悟劍,離去之時,不知怎地,卻把當其時用的劍沉進了湖裡。我跟你說,那可不是普通的劍,而是一柄飛劍!用靈金所鑄造而成的,價值連城。此消息傳出去後,便掀起了尋劍熱潮。咱這生意檔口,便是這麼開起來的。」

    趙靈台摸了摸鼻子:「這麼多年過去,就沒人尋到?」

    夥計一攤手:「你看著小南海,雖然比不得真正的海,可也有幾千畝方圓不是?飛劍才多大?」

    「如此說來,哪裡是尋寶,簡直是大海撈針。」

    夥計嘿嘿一笑:「以前是大海撈針,現在可不同咯。」

    「哦,有什麼不同?」

    趙靈台有些不解。

    夥計壓低聲音:「其實這也不是什麼機密之事,但凡來尋過劍的基本都知道了。那就是落在湖中的飛劍,也不知什麼原因,近年來頗不安分。特別到了晚上,有劍光映照,又有劍氣蓬髮而出……」

    趙靈台一怔:「這麼一來,不就能尋到飛劍了?」

    夥計苦笑道:「哪裡那麼容易?浮光掠影,轉瞬即沒,而且飄忽不定。不過,不少高人都看出來了,這把飛劍很快將會隱匿不住,破水而出。到那時候,有緣者得之。少俠,這個機會可千載難逢,因為說不定,今晚飛劍便自動飛出湖底了。」

    「好,這船我租了!」

    趙靈台說道。

    不過他不要船伕,而是自己划船。

    見小船慢慢使出,走得遠了,那伙計一臉得意,搖頭晃腦道:「又一個做白日夢的傻貨,趙靈台的埋劍豈是一般人能得到的?這幾天這些傻貨越來越多,我得多弄些船才行,有錢不賺,才是傻!」

    趙靈台以前劃過船,雖然時隔多年,但動作依然沒問題,船行使得穩:

    「劍光透水,劍氣破空,看來這柄劍果然溫養出來了,要是來晚些時日,只怕真得隱匿不住,會被旁人得了去。」

    他心裡想著租船夥計的話,知道對方並未說謊,只是別的人還沒懂得個中代表的意義。

    那把飛劍,有個名字,喚作「草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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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