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我從天上來 作者:南朝陳(連載中)

 
V123210 2018-4-22 14:18:2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1 95640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8 14:18
第十章:求救

    面對箭雨,周廣恆突然發現一個致命的問題:己方雖然滅了火把,但這麼多人擁擠在一起,便等於是一個大大的靶子。即使對方難以看得清楚,但只要朝著大概的方向射箭,就可能命中。

    「快,退進房子裡!」

    他沉聲喝道。

    李婉不敢怠慢,趕緊帶領眾人往右側的房屋衝去。

    只是撤退之際,噗噗聲響,到底還是有亂箭射到了人,慘叫連連。

    周廣恆奮力斷後,用劍擋箭,聽到淒慘的呼號聲,臉色沉得要滴出水來。

    這一波箭雨,不知會死傷幾個?

    其實還是新人弟子們太過於稚嫩,缺乏爭鬥經驗,以及自我保護的實力,那麼多人,周廣恆與李婉兩個根本無法兼顧得來。

    這時候,周廣恆反而越發冷靜,一手舞劍,一手從懷中摸出一物,拉動,呼的一下,一道紫色光華飛上高空,然後爆開,形成一個巨大的半山圖案,在夜空當中分外顯眼。

    這是靈台劍派的獨門求救信號,頗為珍貴,此次護送新人,任務重要,周廣恆才分發到一枚,眼下情況危急,當即使用出來。只要有同門看到,他們便會立刻趕赴救援。

    此地距離靈台劍派不遠,求救的希望大增。

    與此同時,周廣恆心裡有些疑惑:黑風山的人為何選擇在這裡發動襲擊?難道是為了洗脫嫌疑,所以才不在揚州附近動手?

    另外,對方是如何獲悉他們走這條路線,從而預先設伏的?

    有內奸?

    這三個字在心頭晃過,周廣恆只覺得內心發寒。

    本次的護送任務路線,是由楊麟聰制定的,不過在揚州的宗派分館內,知情者有數人之多,其中當然包括周廣宇和李婉兩個。

    只是倉促間,周廣恆無暇多想,很快也退進房屋中,問道:「傷亡者幾人?」

    李婉回答:「外面倒了三個,裡面傷了兩個。」

    聽到這個數字,周廣恆臉上肌肉都忍不住跳動:真是傷亡慘重呀!

    李婉急聲道:「師兄,此地不宜久留,他們肯定早佈置好了。」

    周廣恆面露苦笑:「我自是知道,但如何退得出去?」

    李婉默然,若只得他們兩人,想要脫身自是不難,但帶著那麼多人,可就不同了。

    想了想,周廣恆沉聲道:「當今之計,我必須出去殺敵,師妹,你留下來守護。」

    窩在房屋當中絕非上策,太被動了,得分人出去,將包圍的敵人斬殺一部分,然後才能突圍。

    周廣恆想著,敵方應該只來了一個柳隨風,其餘嘍囉手下等,即使人數眾多,但也絕不是自己對手,只要誅殺了埋伏在暗處的弓箭手,剩下的就好辦得多了。

    李婉點點頭:「師兄小心,當退則退。」

    周廣恆吸一口氣,也不多言,身子一晃,便竄了出去。

    屋子內眾人圍在一起,一個個面容多有恓惶之色,他們可都基本沒有經歷過如此凶險場面,又想到死在外面的夥伴,有人竟忍不住小聲哭泣起來。

    「哭什麼?丟盡劍派的臉!」

    李婉心情不好,毫不客氣地叱喝道。她既為遭遇的困境感到煩躁,又為外面的師兄擔憂。

    過不多久,外面有慘叫聲起,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李婉側耳細聽,臉有喜色:「師兄得手了!」

    聞言,一眾新人弟子俱是精神一振,覺得周師兄修為高深,應該能扭轉乾坤,保護他們的安全。

    卻說周廣恆仗劍出去,身形敏捷地躍上屋頂,潛伏了一陣,這才動身去尋覓目標。

    然而他才搜索完附近一間房屋,並無所獲,正想到下一處去,就聽到前方傳來了慘叫聲。

    周廣恆一愣神,不明所以,下意識趴伏到屋脊之上,要以不變應萬變。

    然後便是第二聲痛嚎,來自另一個方位,緊接著第三聲……

    「難道這麼快便有同門來救了?」

    第一時間,周廣恆如斯想道,心中大喜。不過很快,他又感到疑惑,若真是劍派來了高手,為何悄無聲息?按理不該呀!

    這時候,不遠處一座房頂有人在驚叫:「什麼東西?」

    隨即三四道人影被逼了出來,在屋頂上出現。

    今晚夜空不夠清朗,還是有星月之光的,雖然微弱,但並不是什麼月黑風高之夜。

    機不可失,周廣恆不再猶豫,當即暴起,縱掠過去,劍光揮舞,很快便把那三四個人給刺殺掉。

    幾乎同樣的情況,很快又在另一側上演。

    連殺數人,周廣恆寶劍滴血,但他還是沒有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也沒見到有什麼人在幫助自己。黑風山的嘍囉們彷彿是被某些古怪的事物給驚擾到,然後自動跳了出來,暴露行蹤。

    對此周廣恆當然不會客氣。

    嗤嗤!

    一招漂亮的「繁星逐月」,又收割掉兩顆人頭。

    這時候,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

    周廣恆喘著氣,接連斬殺,雖然殺得順手,但消耗在所難免,張口叫道:「柳隨風,你還不出來嗎?」

    有腳步聲起,下方街道之上,一個人走了出來。

    這人身材中等,全身黑袍,連頭臉都被裹住,根本瞧不清樣貌,其身上的袍子異樣寬大,卻不知把弓箭藏在哪裡。不過即使他不用黑袍遮身,周廣恆也認不出人。

    他本就沒有與柳隨風會過面,只是從情報上知道黑風山有這麼一號人罷了。

    「事到如今,還藏頭縮尾的,我呸!」

    周廣恆跳了下來,仗劍與之對持。

    這時候,聽到外面沒有動靜,覺得師兄已經穩定住場面了,李婉便帶著諸人走出藏身的房屋,站到周廣恆身邊,幫師兄掠陣。

    「師兄,要不要休息下?」

    李婉關切問道。

    「不用,我去把他解決。」

    扭轉了局面,周廣恆豪氣徒生。本次遇襲,被些所謂的江湖之眾給鬧了個灰頭土臉,他心中早憋了一肚子氣。這個帶頭的柳隨風,正是最好的撒氣對象,他要好好教訓對方一番,然後生擒上山,交給宗門處理。這樣就能逼問出幕後黑手是誰,而他護送不力的罪責也能減輕幾分。

    說著,大步邁過去,更不廢話,長劍如虹,一招「長虹貫日」便刺了過去。

    黑袍人身形一晃,快到了極點,突然晃到周廣恆右側,揮手一掌拍落。

    周廣恆竟閃躲不及,肩部中掌,幾乎被打了個翻滾,他腳步踉蹌地退後數步,失聲大叫起來:「你,你不是柳隨風!」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8 14:18
第十一章:相救

    「師兄!」

    後面李婉見到周廣恆被對方一掌擊退,一個照面便受了傷,心中大急,趕緊挺劍上前,要並肩作戰,以二敵一。

    周廣恆嘴角都滲出了血,圓睜雙眼,看著黑袍人:「你到底是誰?」

    剛才一招,便知深淺,對方絕不是通玄境界,至少已經結胎了。

    「死到臨頭,還那麼多廢話!」

    說話聲起,卻不是黑袍人所發出來的,後方房屋中又走出一人,形體乾瘦,半白的頭髮頗為顯眼,他手中把持一副長弓,幾乎與其身高持平,身後背負著一囊箭矢。

    這個,才是真正的柳隨風。

    他走到黑袍人身側,站定不動,對黑袍人頗為敬畏的樣子。

    黑袍人仍不說話,一揮手。

    柳隨風便知其意,面露獰笑,手中長弓揮舞,衝向李婉。他這把弓,並不是只能射箭,弓身乃重鐵鑄造,十分沉重,而弓弦更是用淬煉千百次的鐵角牛皮拉成,當灌注真氣,能直接割下人的腦袋。

    整一把弓,便等於是一柄奇門兵器。

    「走!」

    周廣恆大叫一聲,當黑袍人將他擊傷,其便知事不可為,立刻讓眾人分頭逃跑,能走一個是一個。

    但一眾新人弟子仿若被嚇呆住,一時間竟未反應過來。

    這邊柳隨風攻擊李婉,卻是虛晃一招,隨著身形暴起,直接衝進了靈台劍派的新人弟子群裡,手起弓落,血花飛濺,如同虎入羊群。

    周廣恆與李婉想去救援,黑袍人早已攔在身前。

    「為什麼!」

    周廣恆睚眥欲裂,憤怒地問道。

    在他看來,那些新人連山門都沒有正式進入,何其無辜?

    黑袍人看著他,忽而開口,聲音低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聽了這話,周廣恆如受重擊:難道青城真得要全面向劍派開戰了嗎?他們怎麼敢?

    其加入靈台之時,正是趙靈台開始閉關之際,那時候的靈台劍派鋒芒四射,風頭之盛,甚至壓過了好幾個老牌宗派,而能夠成為靈台弟子,乃是無數少年夢寐以求的理想。

    在這般氛圍的培育之下,一眾弟子難免心高氣傲。

    只是現在,聽對方之意,竟是有宗派要對靈台大舉進攻——不是一般的滋擾爭鬥,而是要將劍派連根拔起,除之後快。

    「怎麼會這樣?難道是幾個宗派聯合起來了,可從未聽過任何風聲啊?又或者,對方是打聽到趙師祖飛昇破空而去,不在人間,是以有恃無恐了?」

    剎那間,周廣恆腦子亂糟糟的,嗡嗡作響。

    黑袍人卻不給他多想,踏步上前,又是一掌拍來。

    「師兄小心!」

    李婉急聲叫道,揮劍過來幫忙,與此同時,往懷裡一拍,那靈寵錦毛貂便溜了出來,候機而動,一有機會,便要撲到黑袍人身上咬一口。

    周廣恆迅速恢復理智,仗劍加入戰團——他的修為已達通玄後期,只等一個契機便能突破結胎,加上與李婉聯手,堪堪能抵擋得住。

    然而新人弟子們就慘了,被柳隨風殺進隊伍後才反應過來,一個個嚇得面無血色,四散逃跑。

    柳隨風心狠手辣,片刻功夫已經斬殺了五、六人,他目光凶狠,立刻盯上了一個朝著鎮外急奔的苗條身影上。

    那個正是許君!

    「桀桀,還是個可人兒,可不能一下子殺掉,先抓起來,好好玩弄一番再說。」

    柳隨風面露猙獰。

    他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境界通玄,在修為上屬於中下水平,再加上年紀已大,絕了求道的心,轉而跑到江湖中,及時行樂起來。所謂「行樂」,不外乎兩類,美食與美色。

    對於美色,柳隨風尤其嗜好,不知糟蹋了多少黃花閨女。現在見到身姿婉約的許君,登時動了心思。

    大踏步追上,笑道:「小美人要往哪裡去?」

    許君一咬銀牙,知道難逃了,卻也不甘束手就擒,突兀轉身,一劍刺來。

    柳隨風哪裡會被這一劍刺中,左手伸出,輕輕一彈,鏗的一聲,許君虎口一震,手中長劍已被彈飛。

    許君花容失色,瞧見柳隨風滿臉淫笑的樣子,不禁心兒一顫:早知如此,剛才不如直接自刎好了……

    柳隨風一手抓來,便要拿人。

    呼的一下,突然一物殺出,頗具氣勢。

    柳隨風一怔,下意識便停住腳步,手收了回來。再一細看,卻見到一頭小狗擋在許君身前。

    以為是眼花,柳隨風不禁眨了眨眼睛,確認無誤,剛才橫地殺出的,真得只是這一頭小狗!

    「小狗狗?」

    許君驚喜地叫喚出聲,之前趙靈台突然走掉,她頗為擔心,沒想到在自己遇險之際,這狗居然又回來了,還勇敢地擋在身前。一時間,心坎軟處被觸動,眼眸有了霧氣:

    但是,只怕自己還是難逃魔爪,還得搭上小狗一條命……

    「小狗狗,你快走!」

    下意識地,許君出聲叫道。

    然而那隻小狗卻是四肢堅定地站在那兒,面對柳隨風,不但沒有退,沒有逃,反而躬起身子,發出凶狠的吠叫聲,似乎要把對方嚇跑。

    這幅樣子,柳隨風見著,只覺得荒誕無比,十分搞笑。開始之際,他還以為會是一頭靈寵什麼的,那樣的話,起碼具備一定的攻擊性,但橫看豎看,都只是一條稀鬆平常的土狗,養大之後,最多在家裡看看門。

    「真是不知死活的畜生呀!」

    柳隨風搖搖頭,漫不經心地一腳踢來。

    啪!

    小狗被踢中,橫飛了出去。

    這一腳,柳隨風根本沒有用上力道,在他看來,踢死一條小狗綽綽有餘了,他可不願因此浪費力氣。

    「小狗狗!」

    許君著急地朝著小狗跌落的地方跑去,只是到了跟前,就見到一副不可思議的景象,小狗居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並沒有死。

    「咦!」

    柳隨風有些意外,不過也沒有在意,踏步上前,一手便捏住了許君的手腕,隨即再起一腳,往小狗身上狠狠地踩去。

    這一腳稍稍用了些力,毫無疑問,即使這小狗再頑強,在大腳之下,也只能化為一團肉醬。

    唰!

    便在此際,變故突生,那小狗猛地飛撲而起,速度極快,一下子蹦到柳隨風的頸脖之處,咧嘴呲牙,一道淡淡的青色光芒吐出。

    嗤!

    光芒如劍,斬中柳隨風的喉嚨,輕輕一繞,一顆大好人頭便飛了出去,噗通一聲,掉落在地,臉上還凝固著難以置信的精彩神態。

    這一幕近在咫尺,活生生發生在眼前,許君見到,目瞪口呆。

    啪的,小狗落地,渾身抖一抖皮毛,忽有所覺,抬頭向東南方看了眼,隨即回頭,看了許君一眼,眼神淡然,不同以往,然後轉身,慢慢朝著旁邊的房屋走去。

    許君張口欲叫,卻又不知該說什麼。事到如今,冰雪聰明的她怎麼還猜不到這條小狗絕非平凡?

    她分明地看到,小狗受傷了,後腿有些瘸,一步步走遠,最後消失在一片房屋的陰影當中。

    「小狗狗……」

    許君不禁摀住了嘴,一顆心空落落的,悵然若失,不經意間,兩行晶瑩的淚水滑落臉龐。

    她有一種感覺,自己很可能再也見不到這條小狗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8 14:18
第十二章:憤怒

    那邊黑袍人以一敵二,顯得遊刃有餘,眼角一掃,正看到柳隨風被擊殺的情景,不禁一驚。稍一分神,錦毛貂立刻發動,直撲而至。而周廣恆與李婉更是趁勢暴起,企圖覓得下手良機。

    不過黑袍人畢竟技高一籌,身子輕盈轉動,寬大袍子席捲著真氣,唰唰唰,飛舞起來,很快化解了所有的攻勢。只是他心頭上,震驚之意,揮之不去:那隻小狗,到底是什麼來歷?竟如此厲害!

    要知道,柳隨風可是通玄境修士呀,卻被一隻毫不起眼的小狗給一擊即殺,實在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回想起來,小狗先是示敵以弱,被柳隨風一腳踢飛,等柳隨風再下第二腳的時候,這才暴起發難。

    如此心機,簡直成妖了。

    難道真是一頭狗妖?

    不對,若是成妖,怎看不出來?

    其實即使小狗為妖,黑袍人也不至於震驚,天下妖物多矣,關鍵在於小狗吐出的那道青色光芒,其鋒嶄然,顯露之際,黑袍人都感到一抹心悸之意。他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處在柳隨風的位置上,很可能也無法閃避得過。

    如斯一想,不寒而慄。

    也是這時候,他終於明白先前那些設伏的嘍囉們為何上蹦下跳,主動從埋伏位置暴露出來了。

    都是這小狗在作祟!

    猛地,柳隨風若有所感,抬頭朝著東南方向掃了一眼,覺察到有一股強橫的氣機正高速趕來。

    靈台的救援,到底來了。

    黑袍人覺得不能再纏鬥下去,他心裡也不認為此次任務失敗——

    這一次襲擊,不過是全盤計畫當中,一個無關重要的前奏罷了。以周廣恆李婉兩個,以及那些未成氣候的新人弟子,無論如何都不屬於重點目標。至於死去的黑風山嘍囉們,他們本就是棋子,而棋子,就得有隨時犧牲的覺悟。倒是柳隨風的死,屬於意外,有些可惜了。

    該死的狡猾狗妖!

    想著,黑袍人輕喝一聲,雙掌齊拍,砰砰砰,勁氣狂舞,將周廣恆與李婉逼退,下一刻,他縱身一躍,跳上屋頂,轉眼不見蹤影。

    其剛離去不久,呼的,一道劍光呼嘯而至,轟然落地,現出一人來。

    這是一個赤髮老者,一頭亂發,竟是赤紅色,看上去,如同一簇燃燒的火把,分外招搖,他眉毛很粗,方鼻闊口,一叢虯鬚,十分威武。看年紀,應該四十左右。不過修士的年齡很具備模糊性,當修為有成,看著要比實際歲數要年輕得多,甚至有的駐顏有術,活了上百年,卻恍若少年。

    「參見烏長老!」

    見到來者,周廣恆與李婉皆喜出望外,如同見到了救星,趕緊過來行禮。

    靈台劍派的架構頗為簡單,一個掌門,兩大副掌門,再下來,便是九位長老了。

    現在這位,名叫「烏山雲」,乃九大長老之一,也是接收新人弟子的負責人。其人脾氣火爆,手下若行差踏錯,便毫不客氣地叱呵起來。據說他的性格,是由於修煉的功法《火雲玄功》所造成的,滿頭赤髮,亦是如此。

    火速趕來馳援的烏山雲抬頭一掃,晦暗的夜色毫無遮掩,便把街上狀況看了個分明,氣得火冒三丈:「是誰幹的?」

    「是黑風山的宵小們……」

    周廣恆趕緊把情況匯報起來。

    聽完,烏山雲反而沉思起來。過了半響,說道:「你們把現場收拾一下,死的就地埋了,活的帶上山門。」

    此事不小,雖然死的只是些還沒有正式入門的新人弟子,但傳揚出去後,靈台劍派顏面大失,影響惡劣。

    一個宗派,如果連新人都保護不住,如何還能在天下立足?以後又怎麼能吸納新人入門?

    光是善後一事,便夠劍派折騰的了。

    周廣恆與李婉沒有受到責罵,心裡反而忐忑起來,聽到吩咐,趕緊去收拾,而十多名新人弟子,最後竟只剩得三人,除了許君沒有負傷之外,其他兩個都受了創傷,所幸不重,包紮止血,便無大礙。

    關於柳隨風的橫死,關於那隻狗的詭異,剛才周廣恆也與烏山雲說了。

    此際烏山雲便叫許君過來,仔細詢問起來。

    許君也無隱瞞,一五一十說了。

    聽完,烏山雲一對眉頭皺起,自言自語道:「怪事,真是咄咄怪事!」

    他倒沒有懷疑許君,畢竟很多情況在招收新弟子的時候,已經審核,摸過底的,許君出身清白,毫無問題。

    有問題的,是那個小狗。

    其實小狗也沒問題,畢竟是保護了許君,還斬殺了柳隨風,沒有小狗的話,結果更加惡劣,所有的新人弟子恐怕無一倖存。

    烏山雲活了一甲子,從未曾聽聞這樣的事,最好的解釋應該是小狗本是一頭實力不俗的妖物,不知為何變了形態,被許君收為靈寵……

    其中自有疑竇,無法分辨,估計只能成為一樁懸案了。

    那邊李婉望向許君的眼色,意味複雜。到了此時,她終於明白踏青那一天,自家錦毛貂飽受驚嚇的真相了,都是那小狗在搞的鬼。

    但是,現在說那些還有什麼意義?小狗已經遠遁,要遷怒許君嗎?

    不知為何,經歷了今晚的凶險一戰,李婉似乎看通了不少事,而與師兄並肩作戰,共經患難後,周廣恆對她的態度也大為不同,每每不經意間,當目光相觸,竟含蘊著柔情。

    這番柔情,使得李婉心裡甜滋滋的,對於許君的妒忌,自然煙消雲散。

    忙活完後,鎮外野地上一派新墳凸立,分外淒涼。

    人生何其無常,生死之別,只在咫尺之間。

    隨後他們在烏山雲的帶領下,連夜趕回靈台劍派。

    卻說他們走後,夜風吹拂過恢復死寂的小鎮,突然之間,其中一座房屋的屋頂上出現一團黑影,看著像是一隻小狗。

    小狗蹲在屋脊之上,久久不動,如同一尊雕像。

    不知過了多久,風大起來,吹薄了遮掩的雲層,一彎新月,微微露臉,灑下了柔和的月光。

    屋頂上的小狗驀然人立而起,仰頭發出一聲咆哮,如同一匹憤怒的野狼!

    趙靈台確實在憤怒,他沒想到,自己前腳剛飛昇破空而去,後面就有人蠢蠢欲動,要對靈台下手了。

    此事,絕不善罷甘休!

    咆哮完畢,小狗轉身一躍,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 12:31
第十三章:歸來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知何處?

    回眸前生,雨雪幾度?

    一杯濁酒,一顆頭顱;

    又見青衫任俠,再走風塵路!

    ……

    靈台劍派崛起不過短短數十年,便已躋身天下十大宗派之列,它的發展路程,堪稱傳奇。

    一座山,一個人。

    山是靈台山,人是趙靈台。

    人因山而名,山因人而盛,而今人已破空而去,但山峰依然在,弟子盈門,聲名不墮。

    靈台山下不遠處,一座小鎮坐落於此,鎮內屋宇連綿,街上人來人往,各種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十分繁華。

    這就是靈台鎮。

    正午,陽光暴烈,街上行人少了許多,都躲進茶館,而或酒鋪裡,飲茶喝酒,高談闊論著。

    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這時候,有一個人從遠處走來,走進了靈台鎮。

    他兩手空空,身邊帶著一條狗!

    他只是個普通的少年人,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瘦削,穿著廉價的粗麻布衣,身無長物。好在面目長得還算清秀,一對眸子明亮清澈。

    少年人似乎走了很遠的路,滿身風塵,到了鎮上,眼睛望著兩邊的吃食攤子,舔了舔嘴唇,但並沒有買任何東西。應該是囊中羞澀,強忍饑渴。

    在靈台鎮,其實像這樣的年輕人很多,他們來自五湖四海,大都是慕靈台之名而來,心中懷揣著夢想,希望有一天走在街上,會被靈台的高人看中,帶上山去,入門修煉。

    只是夢想是夢想,現實是現實,成千上萬的年輕人,最終大都黯然失望離去,回到原來的地方,做回普通人。

    修仙,豈是容易的事?

    現在來到鎮上的這個少年人,一路行走,一路張望,見到市鎮的熱鬧,似乎覺得很是新鮮好奇的樣子。

    看起來,就像是個從窮鄉僻野中跑出來,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那條狗就跟在身旁,垂頭耷耳,一聲不吭。

    「喂,你好!」

    「喂喂,叫的就是你,別走呀!」

    少年行走間,旁邊突然竄出一個胖子把他拉住,很是熱情的樣子。其實這人也不是很胖,腰身比那水缸略粗一些而已,臉上還留著兩撇八字須,看上去,像是個油滑的商賈老闆。

    「什麼事?」

    少年一臉憨厚地問道。

    胖子嘻嘻一笑:「年輕人,你是外鄉人吧。」

    少年點點頭,老實回答:「是的。」

    胖子笑容更加燦爛:「你來這裡幹嘛?」

    「上山拜師。」

    「哈哈,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靈台劍派乃天下十大宗派之一,哪裡會隨便收人入門的?」

    少年似乎急了:「那該怎麼辦?」

    胖子眼珠子一轉:「今天你走運,我有個表親在靈台山上擔任總管,認識不少仙師,能夠帶人上山。」

    少年大喜:「那就勞煩大叔介紹了。」

    胖子面色一正:「年輕人,這你就不懂事了,託人辦事,總得有誠意……」

    說著,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搓動起來,不停地在少年面前晃悠。

    少年睜大眼睛,認真地道:「我是很有誠意的呀,為了來此,趕了三天三夜的路,鞋子都走破了兩雙呢。」

    見他不上道,胖子不耐煩了:「我說的誠意,是錢!」

    少年嘆了口氣:「我沒錢。」

    胖子上下打量一眼:「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少年搖搖頭:「我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只有這條狗了。」

    胖子看去,見那狗還沒成年的樣子,也不知餓了多久,瘦弱不堪,甚至都不會叫;渾身皮毛像長了癩子,一塊塊的,難看得要命。

    這樣的狗,賣給人切肉都嫌有病,不敢吃呀。

    胖子還不信,直接來搜少年人的衣服,連口袋都沒個,哪裡有地方裝納東西?

    「我呸,又是一個窮小子,浪費本爺時間。」

    胖子啐了口,轉身悻悻然離開。

    少年衝著他喊道:「大叔,莫笑少年貧,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胖子回頭,做乾嘔狀:「這句話聽得本爺都吐幾回了……」

    說著,從懷裡掏出幾枚銅錢扔過來:「本爺賞你幾文錢,拿去買饅頭吃吧,河西少年!」

    少年卻不嫌棄,伸手敏捷地接住,在掌中輕輕一拋,笑道:「多謝大叔了。」

    胖子肥大的身影早竄進一間酒鋪中了。

    足有三文錢,剛好夠買一個大肉包子。

    買到包子,少年卻沒有吃,而是塞給了身邊的癩皮狗。小狗一嘴咬住,三兩下就吞進了肚子,似乎頗為享受,抖一抖皮毛,有了精神。

    少年摸了摸它頭,繼續趕路,不用多久,穿過小鎮,踏上一條寬敞的大路。

    這條路直通靈台山,明顯是劍派派人修整起來的,足有兩丈餘寬,甚為平整。

    「我記得,以前這裡只得一條羊腸小道……」

    少年喃喃道。

    抬頭看去,見到路上有不少行人,有的是去往靈台山,有的卻是從靈台山那邊走出來的。

    少年仔細觀察,又特意去聽行人們的交談,很快就得知一件事:原來靈台劍派近期大量招募青壯上山,充作勞力,或挑水,或砍樹,或運土什麼的,似乎在建設著某個大工程。

    「這是在做迎戰的準備嗎?」

    稍一思索,少年便猜測出個大概。劍派中雖然弟子不少,但作為修者,主要是修煉,哪裡肯浪費功夫時間去做那些粗重活兒,不如在民間招人,更加合適。

    「如此正好,正愁錯過了入門的時機,不如先去當個勞力吧,反正只要上到山上,便好辦了。」

    少年想著,當即邁開大步,趕起路來。

    靈台山門,其實與別的宗派一樣,都分成內門和外門兩部分,內門乃核心重地,有護派陣法坐鎮加持,平常時候隱匿在雲霧縹緲間,等閒人等,根本看不見,更不用說進入了。只有持有通行令牌的劍派內門人員等,才能進出;至於外門,就開放得多。

    門分內外,弟子亦然,依照個人修為,以及潛力劃分,周廣恆與李婉兩個,就屬於內門弟子。

    但是這些,在趙靈台擔任掌門的時候,並不存在。他那時總共就一百多名弟子,其中三人嫡傳,如此而已。

    顯然,現在的等級制度都是趙靈台的嫡傳弟子,也就是當下掌門林中流搗弄出來的玩意。

    還是那句話,當門派發展壯大,人員劇增,就必須制定完善的條例來進行管理制約。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沒有什麼可詬病的地方。

    只是在趙靈台看來,框框條條,都是限制人的東西,並不舒服。

    修仙何謂?不就是求個逍遙自在嗎?

    走到大路的終點,前面兩座大山拱衛而立,氣勢不凡,山麓處林木郁蔥,靈氣繚繞,再望遠些,一片雲氣籠罩,不識真面目。

    而兩山之間,建立起一座巨大的石頭門樓,樓上懸掛一塊橫匾。黑底白字,手書「靈台」二個大字。

    筆畫飛揚,自有靈韻!

    這裡,便是靈台劍派的外門山門了。

    少年站定,輕吐一口氣,望著那牌匾,喃喃道:「我趙靈台又回來了!」

    沒有人注意到,他身邊那條亦步亦趨的狗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不見,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 12:31
第十四章:靈台

    「你叫什麼名字?」

    「趙阿旺!」

    聽到這個土得掉渣的名字,那記錄弟子也沒有露出蔑視之意,事實上這幾天來的青壯,根本沒有幾個像樣的名號,不是阿大阿二,就是阿財阿旺。

    「今年幾歲?」

    「十八。」

    ……

    一番簡單的登記之後,趙靈台被分到伙房去,負責劈柴擔水,忙的話,還得幫手洗菜切菜。

    這伙房,其實是臨時搭建起來,做飯給勞力們吃的,並非靈台劍派內部的伙房。

    在福利待遇上,劍派對勞力不差,絕非像別的宗派那般,面對凡夫俗子,如視螻蟻。

    不同的宗派,有著不同的傳承,無論物質還是精神,皆是如此。

    靈台劍派祖師趙靈台出身低微,未修道前,只是個落魄書生,深知民間疾苦,所以他對門下弟子多有約束,首要一條,四個字:平易近人!

    這裡的「人」,包括凡人。

    由於今天是第一天,又過去大半天了,不需要干活,可以躺在簡易的宿舍裡休息,而或出去轉轉。

    當然,能活動的範圍並不大,主要限制在邊緣地帶。

    在以前,靈台山其實就是江南地域中一座並不怎麼出名的山,雖然山清水秀,風景宜人,但並沒有什麼特別出眾的地方,比起青城、嶗山來,簡直望塵莫及。

    然而一個人的橫空出世,改變了這座山的命運。

    當年趙靈台為一介書生,醉心科考,無奈時運不濟,屢考不中,幾番落第後,當真是悲愴失意,萬念俱灰,路過靈台山時,便登山徘徊,要以山水之景,一洗滿腔失落之意。

    就在那一天,他登山疲倦,躺在一塊大青石上憩息,恍惚間似乎被人撫摸了一下頭頂,就此開竅,踏上修仙之途。

    此事本身便頗具傳奇色彩,趙靈台曾與門下弟子提及,以此事為例,激勵他們,卻因此傳揚出去,為人津津樂道,廣為人知。而那塊大青石,後來被趙靈台琢磨出來,成為一塊石碑,親自書寫「靈台」二字,擺放在山門之側,成為劍派招牌。

    至於當下外門門樓橫匾上的「靈台」字樣,正是拓印自石碑。

    即使不是親筆,卻也得了幾分意韻。

    古語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靈台出了一個趙靈台,數十年間,整座山都發生了玄妙的變化,變得空靈飄渺起來。

    這主要是那個聚靈大陣的作用。

    此陣,同樣出自趙靈台之手,足足構建了三十年之久。他思想天馬行空,別開生面,靈台林木,一草一花,一石一水,皆可入陣,最後渾然一體。當大陣初成之際,曾有異象發生,有七彩光華直衝雲霄,經久不散……

    其實靈台山主體,佔地面積並不算大,頂峰又被趙靈台削去一截,成平台之形。

    現今主體山峰列為內門,而外門,則是後來開發周邊區域,所慢慢形成的。

    如斯,也算是弟子們開拓疆土了吧,畢竟以原來靈台山的體量空間,實在無法容納上千的弟子規模。

    總體而言,林中流做得還是不錯的。

    剛入山門,趙靈台忍不住到處轉悠,觀察起來。

    外門當中,同樣有著邊緣與核心的劃分。核心區域,乃是外門弟子們生活和修煉的場所,非劍派中人,不得允許,不得進入;而招募來的青壯勞力們,只能在邊緣地帶活動,還有相關條例約束,比如不能吵鬧喧嘩,不得鬥毆鬧事等,數百勞力,皆編排起來,以房為單位,安頓得頗為細緻,而每一房中,又有管事負責。

    如此層層編制,很是分明,井井有條。

    能夠進入劍派做事,哪怕只是在外門邊緣,那些勞力們都是滿懷敬畏,十分安分。

    「畏」不用說,「敬」也是發自內心。

    靈台立派數十年,確實做了不少實事,好事,造福一方。

    五十年前,趙靈台劍斬涇江千年蟒妖,涇江水患就此杜絕,無數百姓對此感恩載德;三十年前,劍派弟子江上寒追殺千里,將惡貫滿盈的四大匪霸連根拔起,人們拍手稱快,大快人心……

    其餘任俠之事,不勝枚舉。

    這就是靈台!

    能幫劍派做事,福利待遇也是極為滿意,勞力們自是捨得賣力氣,像趙靈台這般閒逛的,少之又少。

    因此,東張西望的趙靈台很快就引起了負責巡邏的靈台弟子的注意。

    趙靈台卻毫不在意,心中坦然,別說區區外門弟子,即使是有高手來,他也不擔心自己會被識破。

    《斬屍經》委實玄奧。

    趙靈台修煉此經不過短短數月,已掌握其中關鍵,那天晚上離開渡頭鎮後,便尋了一處幽靜之地,閉關靜修。

    當春去夏來,滿山郁蔥,趙靈台破關而出,已不是一隻狗,而是一介少年人了。

    《斬屍經》與其他變身法門最根本的區別,它並不是簡單的化形塑性,而是直接修煉一口真元,斬卻原身,獲得新生。

    如此手段,堪稱奪天地之造化,絕不是普通的修真法訣,而是一門真正的仙術。

    趙靈台也是修煉之後,才知道其中奧秘,越是修煉,越覺深奧莫測,妙用無窮。

    只可惜,只得一個殘篇。不過也難怪,一門完整的仙術,價值無法估量,在人間界,根本難以存留。

    《斬屍經》的上篇,看著只是一門妖魔鬼怪用來修煉的變身法訣,具有極大的矇蔽欺騙性,若趙靈台沒有被打落凡塵,化身為狗,恐怕也無法認識到這篇經文的價值所在。

    它的價值,在趙靈台看來,甚至超過了自己畢生所練的劍法造詣。

    因為劍法再怎麼練,都還停留在「法」的範疇,而《斬屍經》的主旨精髓,卻屬於「道」的層面了。

    「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弄到剩餘篇章……」

    趙靈台暗暗說道。

    斬去妖身,還做人形,這「形」並非隨心所欲,任意塑造,否則的話,趙靈台就直接恢復原樣,大搖大擺返回靈台了。因為篇章殘缺的緣故,整個過程具備一定的隨機性,好在的是,最後出來的形體樣子還是不錯的。

    恢復人身,很多事情都好辦了。其實趙靈台一樣能通過某些方法重返劍派,再當掌門,不過念及宗派面臨的危機,以及對於內部情況的一些未知考慮,他還是選擇了不一樣的路子。

    畢竟,重活一世,他的目標根本不是跑回來當掌門人。

    而是,在天上!

    《斬屍經》斬得玄妙,現在的趙靈台,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人。如同以前為狗妖的時候,楊麟聰的法眼神通無法洞悉明白,眼下的趙靈台狀態,同樣如此。

    他當下的修為,已經快要突破到通玄之境了!

    如此,自是不怕被劍派的外門弟子注意到,反正趙靈台是在規定範圍之內活動,沒有做任何踰越之事。

    突然,趙靈台聽到一陣「叮叮噹噹」的敲打聲,循聲望去,目光一凝——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他,怎麼會在這裡?」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 12:31
第十五章:重逢

    東南方位,一個稍顯偏僻的山坳處,搭著一個棚子。

    棚子頗大,豎數根碗口粗的木樁,上面蓋頂,用的是山中茅草,編織成排,然後一排排疊在縱橫交錯的檁條椽子之上,便成為一間簡陋的茅棚了。

    棚內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木架子,顯得雜亂無章,而架子上則懸掛陳列著許多兵器——

    其實只有一種兵器:

    劍!

    不同的劍,有長有短,有重有輕,有的顯得怪異,甚至是劍身彎曲的……

    琳瑯滿目。

    很明顯,這是一間鑄劍鋪子。

    在棚子外面,擺一口巨型火爐,爐火正盛,旁邊一條漢子,正在揮錘打鐵,隨著錘子落下,叮叮噹噹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這漢子上身赤膊,露出半身健碩的肌肉,加上身材高大的緣故,簡直就像一頭巨熊。

    他頭髮凌亂,半臉鬍鬚,根本瞧不出年紀幾許。

    但趙靈台清晰地記得:他今年是四十五歲了!

    漢子神情專注,手中鐵錘柄長尺半,錘身形狀不甚規則,比普通錘子要寬大一倍有餘,顯得十分沉重。

    但估計也只得個「重」字,這柄鐵錘,並無任何紋飾,似乎也沒有經過任何鍛造打磨之類,頗為粗糙,可以說,就是一塊原始的鐵疙瘩罷了。

    再看仔細些,那些架子上的劍,不管什麼樣的,一把把都是工藝欠妥,有些劍身上,凹凸不平,還存在著裂痕,甚至豁口……

    這麼多劍,竟全都是殘缺品,無一堪用,放到外面,只能當廢銅爛鐵。

    「阿奴,快三十年了吧,你竟然還沒有鑄成一柄劍……」

    趙靈台看著,面露一絲苦笑,嘴裡喃喃道。見那錘子起落,聽著清越的叮噹聲:

    倒是這打鐵的節奏,極為嫻熟,具備了些特別的韻味。

    這也難怪,每天揮舞千百次,三十年如一日,鑄劍不成,打鐵的功夫總得爐火純青了吧。

    此時,兩名劍派外門弟子吭哧吭哧地抬著一大籮筐事物從山上走下來,抬到鐵鋪之前,然後放下,一個叫道:「阿奴師叔,這個月的材料給你送來了。」

    漢子手中錘子不停,目光一掃籮筐:「只有這麼點嗎?」

    那弟子回答:「上面發放的,就是這些。」

    漢子不再言語,依然打鐵。

    兩弟子便告辭離開,走得遠些了,一個嘟囔道:「這阿奴師叔,真是個怪人。」

    另一個壓低聲音:「我看是個廢人才對。」

    「是呀,沒有修為,空得一身蠻力,打了幾十年的鐵,鑄了幾十年的劍,可一把能用的都沒。你看那些劍,比靈台鎮上的貨色都不如呢。可偏偏派內還得每個月提供大量材料給他用,這麼多年了,不知浪費了多少重鐵玄金。」

    說著,弟子滿臉惋惜之意。

    「哎,誰叫人家輩分高呢,聽說還是祖師爺的吩咐,只要他還在打鐵,不管用多少東西,派內都得提供下來。」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就見到了趙靈台,登時喝道:「你是誰,在這幹甚?」

    趙靈台拿出一塊木牌子:「我是剛招募到的勞工,今天沒事,就到這看看。」

    查驗牌子無誤,一個弟子說道:「你也別到處亂跑,犯了忌諱可不是小事。」

    趙靈台忙道:「這個我知道。」

    兩弟子不再理他,自顧離去。

    趙靈台並沒有去往鐵鋪子——那裡,並不是勞力身份所能去的,於是轉身返回宿舍。

    當躺上那張簡易的蓆子時,趙靈台開始想事情:阿奴鑄劍不成,所以就被放逐到外門當中了?可是,你們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呀!難道你們幾個,也是人情冷薄的傢伙嗎?

    想著,眼光漸漸冷了下來。

    當年趙靈台學道有成,仗劍下山,要去尋找那位神秘仙人報恩,在遊歷途中,因緣際會,一共收了四名孤兒,先後帶回靈台山。

    這四個孩子,實則便是他門下的第一代弟子。只是其中一人,也就是阿奴,出了些狀況,其天生神力,卻經脈蔽塞,無法修道,修煉數年,一無長進。不過趙靈台並未因此放棄,而是讓阿奴選擇。

    阿奴說,他要學習打鐵鑄劍。

    於是,趙靈台便安置了一個地方,供其所用。

    至於其他三人,俱是天資聰穎,根骨不俗,學劍學得很快。

    後來趙靈台閉關,便放心把門派事務交給三者管治。在心目中,由於阿奴並未學到自己的劍道,就未將其列入嫡傳行列。但在感情上,趙靈台反而與阿奴最為親近。

    現在見到阿奴淪落外門,住著簡陋的茅草棚子,趙靈台心中難免有氣。不過看起來,林中流等人不敢做絕,起碼每月還提供一定的材料給阿奴練手。

    想了一會,收斂心神,開始冥思修煉。

    一夜無事,第二天晨光熹微,趙靈台便醒過來,開始做事了。

    挑水二十擔;劈柴五百斤。

    這個便是趙靈台一天的工作量,他沒有絲毫懈怠,稍作收拾,領了刀斧工具,先去劈柴,劈得又穩又快,小半天功夫便完成了;吃過午飯,小憩一會,接著挑起兩個水桶,開始去打水。

    靈台山清水秀,自有溪流,其中一脈,源自山頂,一路流下,到了山腳處,最後形成一汪水潭,便在外門區域附近。

    水潭有名,曰:歸去來兮潭!

    頗為文縐縐的。

    因為這個名字,就是趙靈台偶然路過,在此憩息,順口取的。

    現在取水,便是到潭裡去。然後挑回伙房,倒進那三口大水缸***伙房所用。

    夏日已至,天氣炎熱,既要做飯,又得煮水給勞力們喝,每天都要用不少水。

    在趙靈台之前,其實已經有人做這份工作了,但這人希望能到工地去,待遇更好,所以才換了趙靈台來替代。

    在前世,趙靈台幾乎從沒有做過這樣的事,絕大部分時間不是用在讀書,就是修煉之上,當下做著,帶著一份新鮮感,倒有興致。

    曾讀經典,其中有言,大事小事,喜事哀事,都是歷練。

    說得頗有道理。

    以前的趙靈台並未意識到此,直到被貶落為狗後,無論心境還是看法,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對於他而言,其實劈柴挑水,都是可以練功的。

    歸去來兮潭到伙房有一段距離,來回一趟,需要半刻鐘左右。

    一趟兩趟,當挑到二十多擔的時候,天色漸黃昏。

    「咦?」

    趙靈台再到潭水邊上時,發現那裡多了個人,身形窈窕,一身劍派統一外門弟子衣裝,卻無法掩飾那份清新脫俗的美麗。

    正是許君!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 12:32
第十六章:許君

    許君坐在水潭邊的一塊岩石上,雙手抱膝,怔怔地望著潭水出神。

    她這個姿態很美,長發盡數梳束而起,在頂上捆個丸子頭,從側面看,頸脖優雅,臉頰如玉。

    趙靈台幹咳一聲。

    少女被驚動,站起身子,目光盈盈地望過來。

    趙靈台微笑道:「你好。」

    許君眼眸掠過一絲疑惑之意,但還是很有禮儀地回了句:「你好。」

    從趙靈台的裝束,以及挑著的水桶,她已猜到這少年應該是招募過來的勞力工人。

    不過這個勞力有些不同,別的人見到劍派弟子,都是遠遠站定,更不用說主動打招呼了。

    「劍派好不好?」

    趙靈台又問了句。

    「嗯,好。」

    許君回答得很快。

    趙靈台卻不再說話,走到水邊,熟練地打了水,挑著,轉身離開。

    望著他有些瘦削的背影,許君莫名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好生古怪,不過她可以肯定,自己從沒有見過對方的:

    「有些莫名其妙呢……」

    少女嘟起小嘴說了句,也不再停留,邁步上山,返回劍舍。

    靈台外門,跑馬圈地,佔地頗廣。從地形上,主要是把兩座本來位於靈台主峰外邊的山嶺給開發了。

    兩座山嶺,形態近似,一左一右,中間形成一道峽谷,看上去,像是一個門戶,通過之後,便是靈台主峰,也就是內門所在。

    山本無名,現在也起了名字,左靈峰,右台峰。

    許君入門,被分在了左靈峰中。而趙靈台做事的地方,正在此峰之下。

    左靈外門,有弟子四百餘人,比起右峰來,人數稍少一些;而左右外門,執管者為靈台的兩位副掌門:江上寒與方下峰。

    再加上一個掌門人林中流。

    三者名字,有著規律,因為都是祖師爺趙靈台賜的名。至於阿奴,他屬於例外,留著小名,沿用至今。

    入門之後,許君很快便被傳授靈台進階劍法。她天資卓越,學得很快,再加上出眾的容顏,不用幾天,便成為了左靈峰的焦點人物。

    不得不承認,總有些人,天生自帶著光環。

    也許,這本就是一種得天獨厚的天賦。

    不過許君不喜熱鬧,少於言語,在氣質上,便增添了幾分清冷之意,讓人不好接近。

    左靈峰上,井然有序,山頂是峰主和長老們的居所,到下一階梯,便屬於執事們的所在,再到山腰處,一間間劍舍星羅棋布,每一間都是統一而獨立的,外門弟子便居住於此。

    另外還有練劍場、學劍堂、劍譜閣、伙房食堂等建築,分佈在不同的位置。

    大體上,左右兩峰的佈局大同小異,並無多少分別,而傳授的劍法,以及劍譜閣的藏書,也是一視同仁。

    決定兩峰高低的,是門下弟子的修為。

    為了互相交流,共同促進,每年八月,都會舉行一次比劍大會,表現優異者有機會被選拔進內門,成為內門弟子。

    這可是極大的榮光。

    靈台內門弟子,總數不過百餘人而已。

    許君很被看好,能夠在三年內突破到通玄之境,從而晉身內門。

    進入自己的劍舍,有些疲倦的許君躺在小床上,閉目養神,今日的她,思緒莫名有些雜亂,腦海又掠過那一個悲慼的殺戮之夜,一個個夥伴就在眼前倒下,死於非命……

    畫面一轉,一隻負傷的小狗眼神淡然,隨後轉頭踽踽離去……

    計算時日,快兩個月了,怎沒聽說宗派有什麼動靜,尋覓凶手,報仇雪恨?

    這些日子,許君倒聽到了些風聲,都是不好的消息,似乎有不少勢力要對靈台不利,並發生了好幾起襲擊暗殺事件,劍派有內門弟子傷亡。

    消息並不是很確切,劍派方面也有意封鎖,不得亂嚼舌頭。

    不過許君相信,掌門他們絕不會坐視不理,也許,很快就會出手了。

    ……

    靈台內門,霧氣繚繞間,別有洞天。

    一座山峰拔地而起,頂上平整如台,一座座建築分佈其上,都是青牆烏瓦的款式,不見絲毫金碧輝煌,看上去,倒像是一片避世的山水村莊,充滿了一種返璞歸真的意味。

    一條石階路徑蜿蜒而上。

    這條路的石塊堆砌得隨意,大小厚薄的程度也不相同,因而砌成的路,便顯得不規則。

    路到頂上,豁然開朗,首先是一個寬闊的廣場,也是用石塊鋪就而成。

    廣場入口處,左右兩邊各擺放一尊石頭塑像,形態有些怪異,不是闢邪、不是獅子、也不像是麒麟之類。

    其實這兩個塑像的造型只能說普通,工藝也顯得粗糙,並不出色。但它們自靈台立派便擺設在此,從沒有移動過。

    因為它們是趙靈台雕鑿出來的。

    趙靈台閉關修煉,飛昇破空後,他所用過的任何一樣東西,都被劍派視之如珍如寶,珍而重之地收藏保護起來了。別說兩尊親手雕刻的塑像,就算是一頁信手塗鴉過的草紙,都被當成了寶貝,甚至對之百般研究琢磨,據說能悟出劍道之奧來。

    這個說法在靈台劍派內大行其道,不少內門弟子就天天蹲在山口處,守在那塊青石碑旁,看上面的「靈台」二字。

    而且這只屬於內門弟子的福利待遇,外門的人,只能去看門樓上的拓印品——那是掌門人林中流親手描摹上去的。

    廣場盡頭,拾階而上,便是一座方正的建築。

    議事廳!

    這是靈台劍派的核心建築之一,每逢有大事,掌門林中流便會召集兩位副掌門,和九大長老等,在此商議事務,然後進行決策。

    兩天前,林掌門等人已匯聚大廳,關上大門,商討事務。

    今天已是第三天,但大廳的大門仍是緊緊關閉著,沒有絲毫打開的跡象。

    「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但肯定是有事發生了,而且是大事!」

    弟子們底下暗暗互相打聽著,但沒有得到任何確切的答案。有嗅覺敏銳的人已經感受到一股山雨欲來的沉重壓迫感,緊張之餘,又有些興奮。

    生是靈台人,死是劍派鬼!

    如斯信念早已根植於心,不可動搖。一些激進弟子,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與外敵廝殺了。

    弟子們所不知道的是,為戰與和,此刻的議事廳已經吵成了一鍋粥。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 12:32
第十七章:流言

    「今天忍,明天忍,還要忍到何時?」

    說話者聲如洪鐘,正是脾氣火爆的烏山雲。

    「可不是,真當我們靈台是軟柿子,隨便欺凌嗎?」

    出聲附和的,是另一位長老何不二。

    兩人神態激昂,都把目光放到副掌門江上寒身上。在座諸人,江上寒的風格最似祖師爺,行事果斷,絕不拖泥帶水,乃是主戰派的核心人物。

    江上寒神色鐵青,一字字道:「近些日子,我靈台多地遭受襲擊,傷亡慘重。其中今年揚州的新人弟子,幾乎被屠戮一空,而揚州分館執事楊麟聰已三發急報,說形勢嚴峻,岌岌可危,要我們前去增援……」

    頓一頓,繼續說道:「這是靈台立派數十年來,從未遇過的事。如今各種消息滿天飛,鬧得滿城風雨,都說咱們沒了祖師爺,怕了,根本不敢打。按照如斯形勢,他們遲早會直接殺到靈台山來。」

    這時候,有一把略顯陰柔的聲音響起:「我還聽到一個傳聞,說趙祖師並未破空飛昇,而是失敗了,死於天劫之下。」

    此言一出,眾皆側目而視,看著說話的長老苟秀正。

    坐在上首的掌門林中流眼眸精光一閃,喝道:「苟長老,這傳聞你從哪裡聽的?」

    苟秀正年約四旬,儀態風雅,慣於做書生打扮,留三縷長鬚,乃是風度翩翩的人物,此時說道:「便是前次下山,在路上聽聞。」

    江上寒拍案而起:「散佈此謠者,其心可誅,你怎不把人拿上山來?」

    苟秀正雙手一攤:「江掌門此言差矣,我靈台乃名門正派,怎可因為些言語便喊打喊殺?隨便抓人?祖師爺可是三令五申,要廣開言路的。」

    「祖師爺要開的是有建設性的言路,可不是那些無中生有的捏造誣衊之論。」

    說話的是桐葉長老,也是九位長老中唯一的女性,外貌秀麗,做個道人打扮,看著非常年輕。

    苟秀正鼻子哼一聲:「問題是祖師爺閉關修煉,然後飛昇破空,但究竟是成是敗,誰也沒看見,外人有看法也是正常……」

    「住口!」

    江上寒怒目而視:「苟長老,你此話何意?是在懷疑祖師爺的實力嗎?」

    苟秀正道:「不敢,我只是有些疑惑罷了。」

    這時候,林中流開口了:「祖師爺破空飛昇,乃是鐵板釘釘的事。外界傳聞,無非是要動搖劍派人心罷了。如此時刻,我們更要警惕,莫要教下面弟子道聽途說,自亂陣腳。」

    掌門發話,苟秀正只得唯唯諾諾應是。

    對於靈台劍派來說,趙靈台飛昇是成功還是失敗,意義重大。

    前文所敘,天下有三大仙門。

    何謂「仙門」?

    仙門的意思並不是說派內有很多神仙,而是指這個門派出過神仙。在凡塵的修煉境界中,當到了「人仙」之境,便到了一個盡頭,在天地法則作用之下,天劫將會降臨。

    但飛昇,充滿了凶險意外,成功幾率並不高。若準備不夠充分,而或遭受到別的影響,那麼飛昇失敗,人仙便會被五雷轟頂,死於灰灰。

    據說在上古時代,飛昇不難,但隨著歲月滄桑,很多事情開始固化,包括各種資源的壟斷,對於很多人而言,成仙就越發困難了。

    發展至今,階層分明,壁壘森然,難以突破。套句俗話說:富者愈富,窮者越窮!

    這也是數千年來,一直只得三大仙門的緣故。他們掌握著頂尖的修真法門,以及最好的修煉資源,想要成仙,只得投其門下。

    趙靈台的橫空出世,屬於異數,是令人難以想像,更無法複製的異數。

    他從閉關修煉,直到破空飛昇,整個過程一直在很多雙眼睛的凝視觀望之下。

    那一天,天劫如期而至,烏雲籠罩三千里;雷電縱橫天地間;

    那一天,一道七彩劍光直衝雲霄,其意激揚;

    ……

    按照種種跡象,趙靈台是成功飛昇了的。

    不過這種事情,活在人間的人,誰也沒有真正經歷過——因為經歷過的,不是到了天上,就是到了地下。

    趙靈台飛昇成仙,乃是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大事。雖然不足以一下子讓靈台劍派躋身仙門,但起碼給天下人釋放出了一個振奮人心的信號:修煉趙靈台傳承下來的劍道,便有機會達到人仙之境,從而成為下一批飛昇者。

    這是一次打破階層固化的強有力示範,如果以趙靈台為參照物的話,希望頗大。

    三大仙門,秩序嚴苛,對於弟子的要求極高,千挑萬選,尋常人根本沒有入門機會;但靈台不同。

    於是,湧向靈台劍派的人如同過江之鯽。

    受趙靈台飛昇的激勵,靈台劍派的傳承底蘊一下子便扶搖直上,甚至超越其他的老牌宗派,僅居於三大仙門之下。

    這是很明顯的事,人家趙靈台修煉百年便飛昇了,可別的宗派,泱泱千年的歷史,還沒有見到哪個成仙的。

    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有利益傷害,自然便存在激烈的矛盾衝突,趙靈台還在時,他們畏之如虎,只得選擇蟄伏;趙靈台飛昇後,最初幾年,他們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現在,終於按耐不住了!

    各種衝突開始,但總體而言,還是停留在不斷地進行外圍滋擾,襲擊刺殺的試探階段。

    他們很有耐心,在沒有足夠的信心把握之下,並未顯露真正的殺招。因為他們對付靈台劍派,絕不是正常意義下的資源爭奪,而是要完全抹殺!

    斬草除根!

    這時候出現的各種流言蜚語,自不是空穴來風,他們說得有板有眼,其中還有一個重要的佐證:飛昇上去後,已經過去不少時間了,趙靈台為何從沒有顯靈過?

    顯靈,是一個蘊意豐富的詞。

    它包含了一個修煉獨有的慨念。

    三大仙門中歷代飛昇的前輩都有塑像存世,擺放在廟觀之中,以為「神靈」,香火供奉不斷,門下子弟虔誠祈拜。

    這些神像都會顯靈!

    靈台劍派自然也供有趙靈台的神像,議事廳中,便有一尊,通體用靈木雕塑而成,加以金身。

    但建成至今,紋絲不動,仿若死物。

    祖師爺不顯靈,此事到了有心人的口中,便能發酵出對靈台劍派極為不利的說法,從而慢慢瓦解整個劍派的人心。

    對於當下風雨飄搖的時局,一眾高層在商討時便從方方面面都分析考慮到了,接下來,只有兩個選擇:開戰,而或再等等……

    江上寒是主戰的;另一位副掌門方下峰則堅持要隱忍。

    雙方達不成共識,甚至臉紅脖子粗地吵了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 07:09
第十八章:隱忍

    「以我之見,暫時還得隱忍。」

    林中流一番思慮後,緩緩說道。他乃是掌門人,又是修為最高的人,說話份量自是極重。

    眾人不再爭吵,都安靜下來聽著。

    林中流目光環視一番,這才說道:「首先,敵暗我明。雖然各條線索,都指向青城,但我覺得以青城一派,並無如此底氣和膽氣。」

    「會不會秦嶺劍盟也參與了?」

    秦嶺劍盟以前乃是十大宗派之一,但靈台崛起後,取而代之,被趕了下去,論矛盾,反而是與劍盟最深。

    林中流微一點頭:「有可能,但是劍盟失去十大宗派之位後,起了內訌,內耗嚴重,早已敗落。」

    江上寒眉頭一挑:「掌門之意,是說還有其他宗派牽涉其中,要對我們靈台不利?」

    林中流一嘆:「不錯。」

    其實他還有些話沒有訴諸於口,他甚至擔心,有仙門在後面推波助瀾!

    但這樣的話,在沒有完全確定的情況之下,是絕不能亂說的。

    聞言,眾皆默然起來。若真有兩個以上的宗派聯手,那形勢將完全不同,一下子變得複雜。

    因為一旦有了兩個,就會有第三個……

    錦上添花多人為,雪中送炭少見之。

    這般道理,大家都懂。

    林中流又道:「所以說,如果此時貿然開戰,反而正中了對方圈套。我們無法得知會有多少敵人在虎視眈眈,然後入場收割?」

    江上寒問:「難道就只能被動挨打了?」

    「收縮戰線,小心提防,有機會,也能反戈一擊嘛。」

    林中流說出了目前的戰略方針。

    江上寒知道他做了決定,而且這個決定也是最為明智的,就不再爭辯,站起身來:「那就這樣吧,吵了三天,也是煩了。」

    說著,邁步離開,走到門口處,忽然回頭,說道:「大哥,這個會,老四是不是也該參加?」

    會議結束,稱呼改變。

    他們四人,是趙靈台門下的第一代弟子,更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情感深淺,外人難以明了。

    江上寒所說的「老四」,便是阿奴。

    林中流面露苦笑:「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四的脾氣。這麼多年來,他何曾來過一次?」

    江上寒不置可否:「但這一次,與往常不同……哎,罷了……」

    伸手開門,走了出去。

    大廳內,眾人紛紛起身。

    此時桐葉忽而說道:「南海那邊很久沒有消息回來了,不知龍窟秘藏尋得如何,我很擔心蘇長老他們。」

    林中流笑了笑:「他們又不是小孩子,會照顧好自己的,至於秘藏,若事不可為,蘇慕思抽身離開,應無問題。」

    龍窟秘藏,歷史悠久,乃是一個古派的遺留之物,可追溯到五千年前。此古派後來不知何故,突然不知所蹤,修行洞府隨之消失不見,據說洞府內留下了一份寶藏,位於南海海域某處。這麼多年來,修行界中一直有人到南海尋寶。

    由於歷史記載的欠缺,沒有人知道寶藏裡面有著什麼,但那個古派,以前可是出過好幾個飛昇者的。

    如此底蘊,堪比仙門。

    仙門留下的東西,豈會差的?

    而今年年初,南海海域風雲突變,有祥光降臨,海水傾倒,又有海島仙山出沒,能見洞府光影……

    種種徵兆表明,很可能是龍窟秘藏要出世了。

    整個天下,皆為所動,十大宗派都組織人馬前往南海尋寶,據說連三大仙門都被驚動了。

    靈台劍派也不例外,派遣了一支七人組成的隊伍前往一探究竟,領首的蘇恆長老乃是元炁級修為,下一階突破,便是陽神境界了。

    桐葉點點頭:「希望如此。」

    說著,跟隨諸人,退席離開。

    外面,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

    ……

    時光匆匆,趙靈台已經做了三天勞力。

    日子過得平淡,劈柴擔水,週而復始。伙房裡的人都還不錯,相處融洽。面對一張張淳樸的臉容時,趙靈台的內心顯得非常安寧。

    他沒有再見到許君。

    這也正常,外門那麼大,勞力們只能在邊緣地帶活動,除了那幾個負責巡視的劍派外門弟子之外,別的弟子,很難遇得著。

    這一天,又是黃昏,趙靈台正準備挑最後一擔水回去,轉頭就見到阿奴站在後面,正眼勾勾地看著自己。

    今天的阿奴,披了件褂子,鬚髮依舊凌亂,一對眸子,炯炯有神,不住地打量著趙靈台。

    「你好!」

    趙靈台淡然開口。

    但阿奴一言不發,只是盯著看。

    說實話,被一個五大八粗的男人這般看著,感覺怪怪的。

    「你叫什麼名字?」

    阿奴忽然開口問道。

    「阿旺!」

    趙靈台並沒有說自己姓「趙」。

    「你很像一個人!」

    阿奴的樣子似乎很認真。

    趙靈台心一跳:「像你的朋友?」

    心裡暗道,難道阿奴看出什麼了?不可能呀,阿奴並非修士,只能說是力士,怎看得出端倪?

    除非憑感覺……

    感覺是一種玄妙的存在,往往來得莫名其妙,偏偏卻會接近事實。

    趙靈台雖然已經改頭換面,但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比如說魂魄主體,比如說氣質那些,甚至言行習慣等,都烙到了骨子裡頭,一時間難以改變,有跡可循。

    阿奴跟隨趙靈台數十年,名義為弟子,實則做著僕從的事,鞍前馬後,奔走慇勤。好幾次趙靈台讓他不必如此,但阿奴就是不聽,因為在他心目中,趙靈台帶其上山,給予吃喝,教導修煉,不但是他的救命恩人,還是師傅。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這是阿奴內心中簡單的信條。

    他一向就是個思想簡單的人,一根筋。

    可以說,阿奴是最熟悉趙靈台的人,也是最親近的人。

    「我要挑水回去了。」

    趙靈台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阿奴沒有跟上來,而是在後面望著,心頭一片疑雲揮之不去:其到水潭,本是想打點水回去用,但見到趙靈台的時候,竟有剎那恍惚。

    「不可能是的,師尊已經飛昇成仙,怎會還在凡塵?況且,若真是他,更不可能在此挑水……」

    阿奴搖搖頭,徑直打了水,只是回去的路上,又忍不住朝那邊望了過去,但早看不見趙靈台的身影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 07:09
第十九章:學徒

    第二天,趙靈台去挑水的時候,就發現阿奴已經等在那裡了。見到他,阿奴沒有說話,只是目灼灼地盯著看。

    趙靈台也沒有說話,只顧做自己的事。

    第三天,同樣的場景上演,氣氛頗有些詭異,好在沒有旁人注意。

    第四天,在趙靈台挑起水桶要走的時候,阿奴忽然開口:「我需要一個學徒,你願不願意幫我?」

    趙靈台停住腳步,望過來:「可我不喜歡打鐵,也不喜歡鑄劍,當學徒的話,只會在旁邊看著。」

    「可以。」

    阿奴態度很乾脆。

    趙靈台問:「為什麼?」

    「我說過,你像一個人。」

    「僅此而已?」

    阿奴忽而笑了:「像就夠了。」

    趙靈台也笑了:「好,我答應。」

    就這樣,勞力趙阿旺搖身一變,成為了打鐵鋪的學徒。

    此事讓勞力們好一陣興奮,紛紛替趙靈台高興,覺得他算是進入了靈台的門戶。眾人並不知道阿奴在靈台的身份和地位,但能在外門開設打鐵鋪子的,自是劍派的人。

    而劍派外門,對於此事則是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在靈台,阿奴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獨立特行,少與人語。他無法修道,也不學劍,數十年間,不知浪費了多少重鐵玄金,讓一眾弟子理解不能,頗有腹誹。無奈阿奴身份超然,乃是劍派元老,又有掌門等人護著,弟子們見到,也只能乖乖叫一聲「師叔」。

    阿奴孑然一身,一向獨來獨往,現在,居然收了個勞力做學徒,實在咄咄怪事。

    更怪的事,還在後頭。

    趙靈台說到做到,到了鐵鋪子後,既不打鐵,也不鑄劍,甚至連挑水那些活兒都不干,而是弄了架竹椅子,往上一躺,不是曬太陽,就是閉目養神。

    偏偏阿奴毫不在意,放任自由。

    看上去,趙靈台倒像是師傅,阿奴才是學徒!

    怪人行徑,總是充滿了荒誕。

    叮叮噹噹!

    鐵錘起起落落,發出清脆的聲響。

    躺在竹椅子上的趙靈台問道:「我聽到那些弟子都稱呼你做『師叔』,那麼,你怎麼到這裡打鐵呢?」

    「我自己出來的。」

    阿奴甕聲甕氣地回答。

    聞言,趙靈台微微頷首,覺得有些高興,又問:「為什麼?住在山上,不是更好?」

    「不好,悶得慌。」

    依然是簡單的回答。

    趙靈台望向那一片縹緲的雲霧,緩緩道:「高高在上,便與世隔絕了。難得你有心,願意走下來。」

    噹的一響,阿奴手中鐵錘失了分寸,重重砸下來,火星飛濺,他霍然回首,死死地盯著趙靈台看。

    趙靈台恍若未覺地又道:「不過明天,我想上山一趟。」

    第二天,吃過早飯,趙靈台開始上山。他是鐵鋪的學徒,但並不是阿奴的弟子,連記名弟子都不算,按理,他沒有資格上山。

    到了山口,果然被兩名負責守護的弟子給攔住。

    趙靈台不廢話,直接亮出一塊木質腰牌。

    牌子一巴掌寬,橢圓形,長約六寸,色澤為竹黃色,背面描繪著靈台劍派的獨門標識,正面龍飛鳳舞般鐫刻著一個大大的「四」字。

    這是阿奴的隨身腰牌,代表著身份,竟給了趙靈台。

    兩個守護弟子吃一驚,面面相覷,做不了主。一人留著,一人飛奔上山去稟告。

    過不多久,下來的竟是峰主江上寒!

    江上寒個子不高,很是壯實,留著一叢短鬚,他來到趙靈檯面前,看了那塊令牌一眼,然後目光落在趙靈台身上,眼眸紫光迸射——這是修行到元炁級別才具備的靈眼通,比起法眼神通要高階許多。

    目光凝視,從頭到腳。

    這少年果然不普通,因為他開了竅,在某種程度上講,算是踏上了修道之路。

    根骨,似乎不錯。

    但也僅此而已。

    普天之下,人口萬千,具備修煉根基的人其實不少。只是修道一途,越到後面,才越是艱困。在正常的境界劃分當中,只有修煉到了通玄境,才算真正入門。

    這個,也是成為靈台劍派內門弟子的標準之一。

    「就因為他能開竅,所以老四便收其為學徒?」

    江上寒心中想道,卻又搖了搖頭,隨即開口吩咐那兩個守護弟子:「讓這小哥上山。」

    趙靈台咧嘴一笑:「謝謝。」

    說著,邁步走上山徑。

    兩名守護弟子互相瞧了眼,都讀懂了眼神裡的意思:這阿奴師叔收的學徒心真大,難道他不知站在這裡的可是堂堂左靈峰峰主,人稱「一劍渡江萬水寒」的江上寒?

    這也難怪,畢竟江上寒並未表露身份。而趙靈台無知者無畏,表現屬於正常。

    江上寒並未在意這些,他覺得要找阿奴好好談一談。

    「你收了個學徒?」

    到了鐵鋪,江上寒開門見山。

    「是的。」

    阿奴揮舞鐵錘,並不抬頭。

    「如果你喜歡那少年,為何不直接收為弟子?」

    阿奴依然埋頭敲打:「我沒有東西教他,也沒有資格當他的師傅。」

    江上寒以為他在自怨自艾,嘆口氣:「如果你開口,我想,不管是我,還是老大,都會答應收他入門的。」

    「沒必要,如果他想入門,就會憑自己的本事。」

    江上寒稍一遲疑:「但你把你的腰牌給了他。」

    不管什麼宗派,腰牌都十分重要,它代表持有者的身份地位,所以要時刻帶在身上,若有遺失,得馬上稟告,更不能輕易交於旁人。

    這些,都是門規。

    阿奴停住了鐵錘,側過頭來:「所以,你是來問罪的?」

    江上寒反問:「何罪之有?」

    劍派又有規定,長老以上者,派人辦事之際,可讓辦事者帶上自己的腰牌,以表身份,不過一般都是帶手諭的多。

    阿奴不是長老,在劍派中也沒有任何職位,但他身份特殊,卻比九位長老更加超然。

    阿奴哼一聲:「難不成你懷疑他是外敵派遣來的釘子?哼,我不信你沒有看過他。」

    江上寒點點頭:「我看過了,很乾淨,根骨也還行。」

    阿奴轉過身,目光灼灼:「就看到了這些?」

    江上寒有點納悶:「你以為有什麼?」

    叮叮噹噹!

    阿奴卻又揮起錘子了:「乾淨就好……老三,如果你們還認我這個老四,以後那少年在門派行走,只要不違逆門規,就讓他去做吧。他,應該也是個怪人。」

    江上寒不禁一撇嘴:這還用說嗎?不是怪人,怎麼能合你眼緣,收為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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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