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66
as000538 發表於 2019-5-29 16:57
第359章 君臣

    「陛下,要穩定西域,就非得先徹底解決滿清不可!」

    李定國的話聲不大,但是在這個靜悄悄的暮色中,卻依然顯得極為響亮。

    話聲清楚的傳到朱明忠的耳中,不過他並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繼續往榆林城趕去,偶爾的會抬頭看一眼前方。

    前方已經隱約可以看到榆林城殘破的城牆了。已經成為一座空城的榆林,現在已經徹底的荒廢了,沒有了人工的維持,城牆上長滿著野草,甚至還有矮小的樹木,再有幾十年的時間,也許,城牆上就會長滿樹林,到那時,恐怕就再沒人能認出這裡了。這座城市最終會被綠色所淹沒。

    也許再過兩三百年,會有一些大明的學者、考古人員來到這裡,在這片密林的深處,尋找著舊時的城市,也許,到那時,這裡會成為文明的遺址,吸引著各地的遊客。

    誰知道呢?

    或許現在已經沒有辦法預料未來了,但並不妨礙他去設想有一些可能。

    長久的感歎之後,看著夕陽中的城池,想著李定國的話,朱明忠點頭說道。

    「是時候解決他們了!」

    沒有必要再拖下去了,有些問題總是需要解決的,已經拖了太長的時間了。

    「這二十年,我們一直在積聚力量,而我們也看到,滿清是何等殘暴,所過之處又是如何人煙皆無,當年陝西色目不下數十萬,可等到我們解放陝西時,所遺餘人不過區區千餘人,其男丁無論老少皆被屠殺,女子被掠走為奴婢,為他們生兒育女。西域亦是如此,數百萬土人被殘殺,即便是有少量土人逃脫,也紛紛被餓死在山區,滿清如此暴虐,即便是蒙元也不過如此,當地的百姓苦滿清久矣,盼王師久矣!」

    當地還有百姓嗎?

    似乎已經沒有了,除了死人之外,活著的女人不是被滿清賣掉了,就是被他們掠為奴婢,分賞給有功官兵了。

    似乎,許多當地的女子都被賣到了大明……

    哎,商人啊!

    即便是在大明與滿清交戰的時候,那群商人也仍然追逐著利潤,將滿清掠來的女子,賣往國內各地,成為無業次子們的妻子——次子離家,父兄有責任為他娶妻納妾。但許多人並不願意把女兒嫁給無業的次子,即便是在有法令要求女子必須在最遲18歲嫁人,否則就要交納重稅的情況下,仍然有許多人不願意女兒跟著次子「受罪」。

    也正因如此,朱明忠似乎明白了,為什麼歐洲的人口增長有限,不是因為其它,是因為沒有產業的次子娶親不易,不過相比於歐洲,大明百姓的解決辦法簡單而又粗暴。

    娶不到可以買,官府不准買漢人,可以從海外異邦買婢女。所以他們的父兄紛紛為其買異族婢女,名為婢女實際上一買回來,次子就會納她為妾,然後離家自然也就順理成章。這也是異族奴婢貿易盛行的原因。民間因為次子對妾室以及富家對婢女的需求刺激了這個貿易。這個貿易以後世的觀點來看,無疑是不道德的,但是卻遠比奴隸貿易更為高尚。

    儘管許多傳統的士人,認為次子大量娶納異族奴婢為妾,生兒育女令漢人血脈混雜。但對此朱明忠卻一直持歡迎態度。畢竟,有一個番女嫁入大明,就意味著番人少生數人,漢人就多生數人。此消彼漲,對大明的人口增漲是有利的,甚至可以削弱異域的實力,讓其人口增加的速度降下去。

    這些年不僅有來自暹羅、朝鮮、南洋等地的番女大量流入大明,還大量來自歐洲、中亞、印度、中東等地的番女作為婢女來到大明。她們或是作為豪門大戶的婢女,伺候主人起居,滿足大明富人對女婢的需求,或是作為妾室,成為次子的婢妾,大量婢女的湧入,刺激了大明的人口增長,使得這幾年大明的人口增長屢創新高。

    不過這兩年,來自西域的婢女越來越少了,這表明當地的土人在清軍的屠刀下,已經日漸稀少,甚至許多地方都到了千里無人煙的地步。既然這柄刀已經沒有了用處,那也是時候解決遺留的問題了。

    「是時候去解救他們了,不能因為他們民異域番民,而無視了他們所遭受的苦難……」

    儘管是因為刀沒了用處,所以才要解決遺留問題,但並不妨礙朱明忠用冠冕堂皇的話語,去解釋為什麼現在出兵。

    「所以,我們必須要出兵,出兵解救他們,救他們於水深火熱中。」

    如此義正辭嚴的話語,自然讓李定國連連恭維著陛下仁慈,儘管他也知道,當地已經沒什麼土人百姓了,可是,冠冕堂皇的話,聽起來確實好聽,而且大家也喜歡聽。至於有沒有土人不要緊,重要的是擊敗了滿清,移民西域的陝西鄉親們,又能多得到一些土地。而且有功的將士還能得到分賞的奴婢,畢竟,戰後會有大量的有功官兵定居當地,會有許多被俘的女眷需要有地方安置。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榆林城,殘破的城牆上長滿了野草,城牆的許多地方已經塌陷了,甚至就連城門洞也是搖搖欲墜,大有一副隨時可能塌陷的模樣。

    「陛下,小心些。」

    進城時,注意到城門洞的破舊,李定國連忙提醒一聲。

    「沒事!」

    直接策馬從城門洞進入榆林城,已經荒廢的城市中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息,放眼望去,入目的儘是塌毀的房屋,這是一座已經沒有人煙的死城。現在的榆林城在西域,至於這裡,再有幾十年的時間,就會被樹木所吞噬。甚至就是現在,許多曾經的房屋、院落裡也長滿了雜草、矮樹。

    行走在長滿各種樹木雜草的街道上,荒涼的城市分外的淒涼,置身於一片死寂的城市中,總會讓人感覺有那麼幾分驚悸。

    「陛下,這裡已經沒人了,」

    看著那些塌陷的房屋中長出的樹林,李定國的心裡湧起一陣異樣的感受,看著這城池,他能想像得到當年這裡的是如何的熱鬧,百姓們世代在這裡生活,可現在,隨著一紙官命,所有的百姓都被遷走了,無論他們是否願意,都必須收拾行李,前往遙遠的異域。

    儘管在那裡,他們生活地方仍然叫「榆林」,可也僅僅只有一個地名作為懷念了,無數人家的祖祠、祖墳仍然留在這裡,並且最終將會被林木吞噬。然後消失去自然之中。

    想到路上看到一些已經消失在林木中的墳塋,李定國忍不住長歎口氣,神情變得有些痛苦而壓抑。

    「是啊,所有人都已經遷走了。」

    點點頭,注意到李定國神情的變化,朱明忠說道。

    「朕知道他們並不願意離開家鄉,可是有時候,為了達成一些目的,總需要付出一些代價的,他們現在的遷移,是為了過上更好的生活,晉王以為可是如此?」

    陛下的問題,讓李定國點了點頭,此時的他,心情顯得有些失落,儘管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城市,當年在西南的時候,他曾目睹過一個個城市是如何變成空城,進入城中那地上到處都是死人的骷髏,人都已經被殺絕了。

    但這裡,榆林卻不同於其它的地方,這裡是他的家鄉!

    他就是榆林人啊!

    只是現在,榆林已經不在了。

    即便是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榆林,可是現在,看著這已經荒廢的故鄉,他的情緒難免有些失落。

    跟在陛下的身後,來到城中衙門前方,看著同樣塌毀的衙門,李定國突然開口說道。

    「陛下,臣知道該怎麼做了!」

    現在,李定國似乎明白了,為什麼陛下會帶著自己來到這裡,恐怕並不僅僅只是為了巡視陝北,為了查看這裡的植被恢復情況,其實,這又豈需要勞動陛下親自前來?每年都有來自書院的書生們,來這裡進行考察,每年都有數百份論文提出,陛下根本不需要親自來這。

    但是現在,李定國終於明白了。明白了陛下的心意。現在想起來,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後知後覺了,居然到現在才明白。

    「明白了就好!」

    朱明忠並沒有多說那怕一個字,有些話,並不需要直接告訴大臣,但是事情總需要有人去做,就像這件事,必須要有人去做。

    「晉王,有些事情,即便是再過五十年,人們也不會忘記,但是再過三百年,也許,就會有人去抱怨,他們會去指責今人的殘暴。」

    走到衙門邊,看著那長滿籐蔓的石獅子,朱明忠沉聲說道。

    「所以,這件事朕是不能去做的,也不能下令讓誰去做,但卻必須要有人去做,要有人去承擔這一切。」

    「陛下,這是臣的榮幸!」

    李定國沒有絲毫的猶豫,他明白有些事情,陛下確實不便於直接安排。陛下是天子,是明君,不能是暴君。

    「不過,臣有一事相求。」

    「說!」

    「待到剿滅建奴之後,臣希望能夠靠老連鄉。」

    「朕許你在榆林修建王府!」

    朱明忠直接了當的回答道。

    「陛下,臣想要還的是這裡……」

    看著空蕩蕩的城市,李定國搖頭歎道。

    「臣想回的是這個榆林城,而不是西域的那個,況且,臣也不適合呆在那裡,畢竟,一切結束後,那裡也容不下臣了……」

    稍作沉默,李定國說道。

    「而這裡,無論如何,都是臣的家鄉,臣希望能夠在此安度餘生。有臣在這裡,至少將來對於榆林人來說,他們至少知道,在祖地還有人在,多少還有個念想,也算是臣唯一能為同鄉做的事情了。」

    李定國的請求,讓朱明忠陷入了沉思,良久後,他才說道。

    「晉王,這裡現在可是百里無人煙啊。在這裡生活,總是多少不便。」

    「臣知道。」

    點了點頭,李定國看著破舊的城池說道。

    「陛下,你看,這城池雖然廢了,可底子還在,只要稍加整治,就可以住人了,臣的王府就修在這裡,至於人煙什麼的,臣倒不在意,糧食可以從外邊運過來……」

    聽著李定國的講述,朱明忠並沒有回絕他,沉思片刻,然後看著他說道。

    「大明親王分封,是朕定下的規矩,但晉王是異姓王,是不能封國的,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裂土封國雖然不能,但現在這裡是官地,是朕的私業,朕答應你,待到建奴被蕩平除盡,晉王凱旋之後,朕便把榆樹老城以及城外十里之地,皆賞給晉王,永歸晉藩。」

    啊!

    陛下的話,讓李定國的神情微變,他驚詫的看著陛下,陛下這是何意?難道這是裂土封國?在大明本土。他甚至能夠想像得到,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會引起什麼樣的轟動,同樣也知道會有什麼阻力,必定是群臣反對。

    「臣,臣……」

    就在李定國吱嘸著不知如何應對時,朱明忠笑道。

    「晉王不要誤會,朕所說的使用,就是這榆林老城和城外十里之地,都是你代朕管理,使用權在你,你在這裡修王府也好,殖業也罷,朕和朕的子孫後代是不會過問的,嗯,這裡就算是一座皇莊吧!不過,這皇莊朕全交給晉王,晉王嘛……以後每年給朕一兩銀子就行了!如此,也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陛下的話聽在李定國的耳中,只讓他一陣激動,連忙說道。

    「陛下如此厚待,臣,臣必定誓死報答陛下厚待之恩!」

    「朕不需要晉王的以死報答!」

    搖搖頭,朱明忠看著遠處說道。

    「朕,所要的東西非常簡單!」

    扭頭看著李定國,朱明忠認真的說道。

    「朕只要定王在凱旋時,把玄燁小兒的腦袋於朕提來,讓朕獻祭於太廟既可。」

    「請陛下放心,臣此次返回西域後,就立即發兵討伐建奴,不但要把他的腦袋砍下來獻予陛下,就是其父的腦袋也要一併砍下,以告慰我先帝在天之靈!」
as000538 發表於 2019-6-1 20:59
第360章 天有道

    一條伊犁河將大明與滿清隔離開來,當年滿清將伊犁河以北的地區割讓給俄羅斯,試圖通過引入俄國人作為其屏障,以隔開他們和大明之間的接壤。破十大名,想要進攻大清,就必須要先進攻俄國人。

    滿清上下的算盤,打的倒是精明。卻不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面對明國的進攻,以及一直以來的強硬態度。俄國人幾乎沒有組織有效的抵抗,就將大片的土地丟給大明,這也導致滿清的如意算盤的泡湯。

    丟了夫人又折兵的他們。不得不面對大明的逼近。此後,伊梨河成了雙方默認的「國界」。說是雙方的國界,可實際上不過是一片千里的無人區。當年的屠殺讓本就人煙稀少的大草原,變成了一片廣闊的無人區,使得雙方根本就沒有機會發生衝突。

    所以一直以來,伊犁河兩岸都是極為安靜的。從來不曾有兩雙方軍隊的身影。

    但是現在這一切被打破了。

    在持續了幾年的和平之後,戰爭突然打響了。

    數萬軍隊迅速蕩平了滿清在伊犁河南岸的哨戒,越過了這條大河。大軍隨後便沿著空曠的草原行進。時間草原上儘是一片片紅色的縱隊。

    潔白的雲塊,緩緩地從南向北移行,六月的西域,正值酷暑,天氣悶燥,但是草原上的風卻讓人感覺有幾分清涼,這空曠不見人煙的大草原和遠方的雪山,給人們一種分外荒涼的感覺。

    這片了無人煙的草原,就這麼寂寞地躺在連綿起伏的山脈下,遠方隱約可見的一座座雪山,在藍天白雲下顯得分外的醒目。

    在半人深有草原中,偶爾的會有一群黃羊馳速跑過,與此同時,一隊隊人馬在這片草原中行進著。

    「這蚊子可真多!」

    嘴裡說著有些生硬的漢話,楊森不時的抬手在身前打著蚊子,即便是來自貴州深山密林的他,也驚訝於這裡的蚊蟲之多。

    多到在行軍的時候,蚊子總會拍到臉上。鑽到衣縫裡。

    「這裡的多什麼,我聽說有的地方,蚊子多的一起飛來就是撲天蓋日的,能咬死人呢……呸、呸,進我嘴裡了。」

    嘴裡進個蚊子的王棟,大口的吐著口水,想要把蚊子給吐出來。

    不過這會,他們身邊的大多數人都在好奇的看著遠方的雪山,來自西南深山中的他們,對於山嶺並不陌生,但是那些光禿禿的石山以及雪山,對他們來說,仍然是新鮮的。

    曾經在來的路上,他們也曾為平原的遼闊而驚訝,來自大山裡的,他們從來沒有看過那麼遼闊的天地。

    但是現在,看著遠方的雪山,他們甚至會去想像著,那雪山到底有多高,有多冷。

    將火銃扛在肩膀上,楊森看著周圍半人深的野草,嘴裡忍不住嘟嚷道。

    「你說,這麼好的地方,怎麼沒人種地呢?你看,這裡離河多近,引個水渠過來,這田可就是上好的水田。」

    即便是漢話說的並不流利,可是已經出山十三年的楊森也和那些漢人鄰居一樣,看到土地的時候,也會想到如何在這些地上種莊稼。

    現在的他和漢人並沒有任何區別。其實他的戰友大體上也收拾如此。而且在很多時候,他們也都是以自己是漢人自居。對此非但不牴觸,甚至還頗為驕傲。

    「因為人都被殺絕了。」

    一旁的隊長看著弟兄們,大聲的嚷嚷道。

    「弟兄們,你們要知道,咱們這次要面對的是一群什麼樣的敵人,和過去所面對的截然不同,這群傢伙都是一群以殺人為樂的狗東西,當年他們侵入大明的時候,就濫殺百姓,天下百姓被殺的十室九空,他們到了這邊,更是大殺特殺,殺盡了當地的男子,至於女人都被他們搶走了,為他們生兒育女,過去,這裡可是生活著幾百萬土民,現在都給殺絕了,活著的,也就是些女人……」

    隊長的話,讓楊森忍不住說道。

    「可真是一群該死的傢伙。」

    「可不是,真不是東西,到時候咱們可不能輕饒了他們。」

    就像是戰場上的動員,這些來自西南的戰士們,他們的情緒很快就因為敵人的殘暴被激起來了。

    這些來自西南山區的戰士們,他們的感情是質樸的,他們相信自己的職責是保護百姓,他們曾經無數次深入深山,平定叛亂就是為了讓百姓過上好日子,而現在,當他們得知滿清的暴行時,心底立即湧起一陣陣怒火。

    他們很難想像,什麼樣的一群人可以做出那樣的暴行。在他們看來,即便是一群禽獸,也很難做出這樣的暴行。

    在弟兄們紛紛感歎著的時候,張躍默默的扛著火銃繼續前進著,在整個小隊,他一直都是最沉默寡言的一個,其實,原本他很喜歡說話,但是從去年,一次進山的戰鬥後,他就變得很少說話了。

    所有人都知道為什麼,因為山蠻襲擊村落,所以他們奉命進山清剿,為了減少傷亡,他向隊長建議放火,很快大火就吞噬了那個山苗的村落,結果可想而知,整個寨子裡活下來的人並沒有多少。

    儘管他立了功,得到了表彰,但是從此之後,他就變得沉默寡言了。

    就這樣,隨著部隊張躍默默的走著,還是和過去的行軍一樣走走歇歇,歇歇走走。很少會說話,幾乎像是個旁觀者似的,頂多只是偶爾抬頭看一眼身邊的戰友。

    在接下來的三天之中,儘管行軍在繼續,但是所有人的耐性卻在一點點的耗盡——三天裡,他們沒有看到一個敵人,那怕是一個人,這片空曠的土地上沒有一絲人煙。

    這片不見人煙的無人區,讓每一個戰士都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抑,甚至讓他們的情緒也變得越發的壓抑。有時候,當他們在草地中發現一些人類的骸骨時,也會變得沉默,似乎也明白了這裡變成無人區的原因。

    曾經這裡生活著許多牧民,但是現在,他們都消失了,都消失在滿清的屠刀下。

    這片無人的世界,顯得非常寂靜、荒涼。而在這背後有著太多悲慘的故事。只有偶爾在草叢中看到的那些骷顱。會提醒著人們這裡曾經也曾有過人煙。

    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毀於屠殺。毀滅於人世間罕見的暴行之中。

    可如此寂靜的天地,卻也在消磨著人心,讓所有人都變得有些煩燥,什麼時候才能碰到敵人?

    那怕就是一個敵人的哨戒,讓他們有機會發起一次衝鋒。也能讓他們打發一下這無聊的行軍。讓這無聊的時光能夠變得充實一些。

    離得老遠,在看到遠方的山嶺上似乎有一個碉堡的時候,楊森就望著那裡,然後扯開嗓子叫著:

    「你們看瞧瞧!看看那裡是不是敵人的碉堡,要是裡頭有人就好了!」

    他的話音剛落,那邊王棟就接著說道

    「你小子做夢吶,就是有人,也輪不著咱們,早就讓騎兵給收拾了!」

    「可不是,一個碉堡而已,戒哨的騎兵就能把它給收拾了?」

    「你小子咋那麼高興?那裡頭肯定沒人,」

    王棟感到奇怪,大聲問道。

    「沒人,沒人也沒關係,你瞧,現在碰到碉堡了,指不定很快就能碰到建奴了。」楊森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他看著碉堡說道。

    「到時候,咱們就能好好的幹一仗了。」

    「干一仗?和誰?總得能碰著人吧」

    「是的!沒有人,你和誰幹?和這草裡的蚊子?還是草地裡的兔子?」

    「兔子?以我來說那些狗東西才是兔子。一個個逃的比兔子還快。」

    「反正我不相信,那些個建奴能一個勁的逃,還能就不給咱們面見了。」

    說著,楊森從衣袋裡拿出沒有吸完的香煙,然後送給王棟一根,一邊抽煙,一邊說。

    「這天下能有多大,他們即便是撤,也有個頭不上,我估計,頂多再過兩三天,肯定得給咱們面見。」

    「給咱們面見?當初西征陝西的時候,那滿清都沒打上兩銃,就逃得跟個兔子似的。一逃就是幾千里。」

    「可不是,真想不明白,當年這群狗、日的,是怎麼樣打進來的。」

    「不還是吳三桂害的……」

    「要我說還是當年的流寇害的,要不是流寇奪了京城,那滿清又怎麼可能入得了關?坐的了天下,殺了那麼多人。」

    就在大傢伙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道著的時候,突然,有傳令兵從前方騎著快速從他們的旁邊經過,看著快速通過的騎兵,他們忍不住嘀咕道。

    「難不成前面有動靜?」

    說話的功夫,他們甚至都紛紛掂起腳尖,往前方看去,儘管他們自己也知道,根本就看不了那麼遠的地方,可仍然想要看清楚前方,想弄明白,前面是不是打了起來,至少,是不是碰到人了。

    又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終於,眼尖的王棟指著前方說道。

    「你們快看,那個碉堡正冒著煙呢!」

    「旁邊還有屍體,是建奴!」

    「建奴,建奴在那……」

    早就寂寞難耐的戰士們一聽,無不是紛紛拿起傢伙,大有一副想要殺過去的模樣。

    「嘿,你們就別想了,就是十幾個人的哨戒,讓騎兵一個衝鋒就給解決了!」

    就像他們說的那樣,清軍的戒哨壓根就輪不到這些步兵,前鋒騎兵就將他們輕易解決了,甚至連口湯也沒給他們留下來,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瞧著地上的屍體。

    「這就是建奴!」

    看著地上的屍體,王棟心裡想到。

    「你瞧,他們的模樣好像和咱們不一樣。」

    「可不是,那模樣,瞧著有點像色目人。」

    即便是死屍,也能讓他們獲得一些信息,什麼他們的鼻樑有點高,相貌也和漢人不一樣,諸如此類的發現,讓這些來自西南的戰士們,總感覺有那麼些新鮮。

    「知道他們為啥像色目人嗎?因為他們的娘都是建奴搶來的色目女人,生下來的崽,自然有點像色目人,就像有些人娶的西洋婢生下來的娃一樣。」

    其實這些事情並不需要解釋,屍體的意外出現,讓戰士們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敵人,知道了敵人的相貌,也讓無聊的行軍,總算有了些許變化,讓人們對往後的日子有了些「嚮往」。至少現在他們終於見到了敵人,哪怕是死的敵人。

    「我估計,建奴肯定會在什麼地方等著咱們。」

    幾具敵人屍體的出現,讓戰士們變得有些激動。對未來也充滿了期待。

    「前邊,前邊,還有多遠?」

    王棟懵懵懂懂地問道。

    「是五十里,還是一百里?」

    「萬一要是幾百里,那咱們還不得急死?」

    楊森發急起來,大呼大叫地說:

    「要是他們敢再讓咱們走個幾百里,才給咱們面見,到時候,爺爺我就一個不留,全都殺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直沉默不語的張躍突然說道。

    「留?為什麼要留,隊長不是說了嗎?一個不留!」

    一直沉默不語的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傢伙兒都沒有說什麼。甚至,像沒有聽見似的,他們反倒是各自從口袋裡拿出了煙。吸起了煙來。

    似乎沒有任何人願意提起這件事。其實大家都知道。有些事情總需要去做的。可是誰又願意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呢?

    「一個不留。到時候咱們肯定不能留下他們。」

    張躍自言自語道,

    「嗯,就是一群畜生,一群禽獸不如的傢伙,咱們來到這裡這群畜生從這裡徹底抹掉。罵人者,人必沙子,他們殺了那麼多人,這就是老天爺對他們報應,咱們就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這個話他們一路上沒少聽,長官們說。這片土地上即將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因為仇恨,而是因為天難容。因為老天要收那些禽獸不如的傢伙。而他們,不過,只是老天爺在借他們的手去收拾這群禽獸不如的東西罷了。

    「對,就是替天行道。」

    突然在弟兄們中間有人說道。

    「要不是替天行道,咱們為什麼要走幾千里來到這裡呀?」

    他的話音剛落下一旁又有人接腔說道

    「可不是就因為天有道,所以咱們才來了這!」
as000538 發表於 2019-6-1 20:59
第361章 御駕親征

    天承二十年六月二十,大清國的都城靖南城上空,萬里無雲,儘是一片晴空。這是一個於靖南再尋常不過的晴日。

    靖南的天氣是乾燥的,尤其是進入夏天之後,與中原不同,這裡的雨水很少。甚至就連天空中的雲朵同樣也很稀少。

    天空是藍色的,藍得分外的通透。

    此時皇宮前的廣場上,擠滿了清軍,這是三萬名穿盔帶甲的軍士,我現在在戰場上,盔甲的作用已經幾乎沒有了用武之地。但是在這個特殊的環境下,他們還是穿上了盔甲。畢竟對於大清國來說,這種泡釘棉甲,是大清國的傳統。至少現在還有這麼一絲傳統,能讓他們回想起往昔的輝煌。

    在廣場的東、西、南三面,排成了三個方隊,在夏日的朝陽下,這些兵士一動不動地站著。不過毫無例外的是,他們每一個人都已經是大汗淋漓。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恐怕現在他們早就已經把這盔甲脫到地上了。這年月誰還穿盔甲?

    不過現在沒有任何人敢發一句牢騷。

    今天是皇上御駕親征的日子。而他們作為中軍將要守衛皇上的安全。陪同皇上親征。儘管現在全國已經沒落了,但是並不妨礙他們繼續維持著過去的一些儀式。

    奉命留守京城的上書房大臣率領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簇擁著十四歲的監國太子承祜,候立著恭送皇帝御駕親征。

    十五天前,從前方傳來急報,五萬明軍越過了伊梨河,開始向塔拉茲等地挺進。

    對於這一天,大清國上下,似乎早就等待多時了,明軍的「入侵」,並沒有在靖南引起多少風波。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一天總歸會到來。現在這一天來了,反倒讓過去提心吊膽的他們鬆下了一口氣。至少已經不需要再像過去那樣成天擔心著明軍哪一天會打過來。

    現在再也不用擔心了。

    在滿清朝廷不斷調動部隊的同時。昨天,宮中接連傳下兩道聖旨,一是皇帝御駕親征,一是皇太子承祜監國。這兩道聖旨,使得人們的心頭一緊,也讓人所有人都知道了皇上的想法——大清國不會再往南撤了。

    其實,大清國也是無路可退啊!

    這幾十年,從京城一路逃到西安,然後又逃到西域,現在又逃到靖南,這一路倉皇,不知遭受了多少劫難,尤其是當年那些隨著順治皇帝一同撤往西安的人,他們可都是拋家棄子來的。他們的妻子、女兒大都淪為漢人的女婢,為了傳宗接代,他們不得不強掠河州等地的色目女人為妻為婢。

    二十年的歲月,看似安生,可所有人都累了。

    還能再往那逃呢?

    望遠望去,天下這麼大,似乎真的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了,其實即便是有他們的容身之地。大明也不會讓他們在那裡安居樂業的。哪怕就是到天涯海角,大明都不會放棄對他們的追擊。

    今個兒,聽到皇上要領兵親征,討伐明軍的消息,已經跑了幾十年的人們心情甚至有些激動。

    管他是贏是輸,總得和明國堂堂正正的打上一仗。

    即便是輸了,那也得的讓輸個堂堂正正的,別讓他們像瞧孫子似的,瞧不起旗人!

    旗人也是有血性的!

    當然,這也就是那些天承年後出生的那些個年青人會這麼想,他們沒有經歷過逃離京城的倉皇,即便是離開西安的時候,年歲尚小的他們,也沒有太多的印象,即便是有,也是對明國的不滿。

    至於離開盛京的時候,他們更是心不甘,情不願。相比於他們的父輩,這些年青人更渴望與明軍打上一仗。

    現在,皇上御駕親征的決定,總算是讓這些年青人如願以償了。

    這是多少年不曾有過的大事了,留守在京的人們紛紛擁上街頭,等候著恭送皇上,瞻仰御駕出征的雄壯軍威,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天同樣是個大日子。大清國似乎多少年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氣勢洶洶了。

    此時,整個靖南城都轟動了,別說是普通的旗人,就是當年那些被掠來的色目女子,也是紛紛站在街上,目送著她們的兒子們隨著皇上出征,她們的神情儘是一副淒涼。當然還有一些婦人神情中帶著一絲竊喜。她們在想什麼沒有誰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婦人都甘心做旗人的奴婢。

    當然,更多的女人是因為兒子即將上戰場而憂心忡忡的,對未來充滿了擔心,擔心著兒子們的安危。

    其實,男人的模樣也好不到什麼地方,畢竟,對於許多人來說,大明是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

    午時正刻,隨著一陣悠揚的鐘鼓樂聲。

    在皇宮前的這座曾被稱為「撒馬爾罕之心」的廣場上,響起震天動地的大炮聲。數十門大炮轟鳴著,一隊隊舉著龍旗、寶幡的內侍從午門走了出來。隨後,又有十餘隊御前侍衛列成的大隊人馬,威風凜凜地從宮內走出。這才見索額圖、王化行兩位隨駕出征的大臣,騎著高頭大馬,一身戎裝的率領一隊御前侍衛走了出來。站在廣場中央的主將圖海知道,皇上就要出來了,便向身旁的兩位副將軍點頭示意。

    這兩位將領,一位是皇上的親舅舅,上書房大臣佟國維的哥哥佟國綱,一位是在為大清國南伐立下汗馬功勞的費揚古。他們倆接到圖海的指示後,立即將手中的腰刀高高舉起。霎時間,號角震天響。皇太子率領百官俯伏在地,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禮,一時間廣場上揚塵舞拜,儘是一片山呼萬歲聲。數萬八旗軍士,也同時發出了山呼海嘯似的喊聲: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在這一片歡呼聲中,頭頂金盔的玄燁,寬大的披風下,是一身明黃鮮亮的金甲。儘管現在盔甲在戰場上並沒太多的用處,但泡釘棉甲是大清的傳統,當年太祖、太宗皇帝就是穿著這樣的盔甲討伐明國,最終奠定了大清國的基業。

    現在,身為皇帝的玄燁又一次穿上了盔甲,他想像先祖一樣,立下不世功業,保住大清國的江山,儘管盔甲並不能給他帶來什麼,但是至少可以提醒著他這一切。

    只見他手按寶劍,邁著沉穩的步伐走了出來。尖頂頭盔下一對明亮的眼睛,此時顯得格外精神。

    但是玄燁的心情卻談不上激動,與廣場上的百官、軍士等人不同,他非常清楚,這次親征意味倖存什麼,沒有任何人知道,只有他自己明白。

    看著數萬大軍嚴整的軍容,感受著高昂的士氣,聽著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玄燁的心裡,沒有任何豪情,甚至沒有任何自信。

    當年父皇御駕親征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顯然,沒有任何人會告訴他,但他很清楚,父皇的御駕親征就是一個笑話。

    而他的御駕親征呢?

    十萬大軍!

    儘管在兵力上比不上父皇,但是與父皇那會不同的是,這十萬大軍是大清國休養生息二十年精銳,應該說是精銳中的一部分。

    經過20年的休養生息,現在大清國終於又有了和大明再次決一死戰的力量了。儘管對於將來並沒有太多的預測。但至少這些軍隊給了他一絲底氣。讓他不至於再像過去那樣,面對大明的時候總是會提心吊膽。

    輕輕地舉起手來,向大軍致意。廣場上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將士們!明國賊子野心勃勃,二十餘年來,對我大清更是咄咄逼人,認不得滅我大清,既便是我大清對其百般忍讓,明國亦窮凶極惡,意欲滅我大清,盡殺我旗人,對我們趕盡殺絕!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朕親統三軍以滿蒙漢八旗鐵騎討伐明賊。不敗明賊,誓不還朝!」

    廣場上,三萬接受檢閱的軍士,全都是經過多年操練,訓練有素的精兵,聽皇上說出此話,隨著圖海一齊單膝跪下,大聲答道:

    「不敗明賊,誓不還朝!」

    與此同時,軍樂號角之聲再次響起。而留守靖南的官兵們,在戶部官員的帶領下,抬著一千多隻大酒罈來到了廣場,給每個出征的將士都斟滿了一大碗酒。

    此時的廣場上,一切都顯得很是肅穆。接即將出征的將士們,他們的手中端著酒。抬頭看著皇上。所有人的心裡都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在皇上的率領下打敗明國,中興大清。

    而留守的大臣也陪著太子來到五鳳樓上。太子跪在皇上面前,將酒杯高舉過頭,大聲說道:

    「兒臣敬請皇阿瑪滿飲此杯,願皇阿瑪此去旗開得勝。兒臣將遵從皇阿瑪皇命,在京督辦糧草,靜待皇上捷報!」

    玄燁見皇太子激動得臉都紅了,也不免動了真情。在接過酒杯時,看著她說道。

    「好,這酒,朕用了!皇兒,你留守靖南,責任重大,凡事都要與眾大臣商議,有委決不了大事,要立即飛馬報與朕知道,還有,不要忘了讀書,各皇子都是你的手足,不可輕易責罰,你記下了嗎?」

    「兒臣謹遵聖諭,請皇阿瑪放心。」

    「嗯,明珠是有罪之人,不能參與今日的校閱大典,你傳旨給他,要他隨軍出征!」

    玄燁突然之間,作出要明珠隨軍出征的決定,在場的眾大臣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皇上為什麼要帶上這個罪臣。

    但是隨後,大家似乎明白了,當初正是明珠建言放棄盛京等地,引入羅剎,借羅剎抵擋明國的,可誰曾想,看似兵強馬壯的羅剎卻如此不堪一擊,不過一個月,就把大清國割讓給他們的土地全都丟給了明國人。

    要不是當初明珠那麼蠢。大清國又何至於如此,現在也是背水一戰了,皇上會帶上明珠,倒也是情有可原啊。

    隨後,玄燁對於眾臣吩咐,叮囑他們要盡心扶持太子,助他處理朝政,當然還要練兵。

    一番叮囑之後,玄燁已經舉起酒杯,然後一飲而盡。數萬官兵也都一同將酒喝完,在玄燁將酒杯往地上一摔的同時,官兵們也紛紛將酒杯摔碎。

    「不勝不歸!」

    玄燁大喝一聲,整個廣場上頓時響起一片雷鳴。

    「不勝不歸!」

    在響徹雲霄的吼聲中,大軍出發了!

    與當年離開盛京時不同,這一次,他們是迎著「入侵」的明軍而去的,他們將會在戰場上擊敗明軍,重新拾回旗人的尊嚴。

    龍旗飄蕩,鼓樂高奏,玄燁疾步走出宮,然後翻身上馬,率領著數萬八旗精銳,迎著明媚的陽光,浩浩蕩蕩地出京了。

    在大隊人馬出靖南的時候,一直在家中待罪的明珠跟上了隊伍,一見到王化行,便立即悄聲跟到他身邊,騎在馬上輕聲說道。

    「兄長為何不勸勸主子?」

    從得知皇上要御駕親征的時候,明珠就暗叫著不妙。

    皇上怎麼能御駕親征呢?

    這萬一要是敗了可怎麼辦?

    萬一要是敗了,到時候大清國可就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大清國這些年已都熬了下來。

    什麼到了這個時候,皇上反而犯起了糊塗。不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

    之前是待罪在家,明珠自然不能給王化行添麻煩,可是現在既然隨駕了,可得問個楚。

    「誰能勸得了皇上?」

    發須花白的王化行,神情顯得有些疲憊,曾經為大清立下汗馬功勞的他,這些年所感受到的只是疲憊不堪。

    所以,現在的他幾乎都不怎麼說話,像一個啞巴似的,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一切。如果沒有人主動提起他的話,甚至在很多時候大家都會忽視這個人。

    所以為朝廷中的隱形人,他當然沒有出言去勸皇上。

    「勸不了,也得勸啊!」

    明珠急聲說道,見周圍的人都在看著自己,又急忙壓低聲音說道。

    「你難道不知道,明國肯定盼著皇上親征,這樣他們才能一勞永逸啊!」

    一勞永逸,這四個字傳入耳中,王化行沉默了,良久後才長歎道。

    「明珠,你怎麼知道,這不是皇上的想法呢?」
as000538 發表於 2019-6-1 21:02
第362章 心路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皇上的想法?」

    王化行的這句話一點兒不假。

    如果仔細想一下的話,肯定能夠發現。也許這真的就是皇上的想法。

    二十年來,儘管滿清上下,為了能夠續命,一路西逃,越逃越往西。而且為了能夠得到苟延殘喘的機會,他們更是多次想要乞和,多次往中原送人頭。

    可對於滿清,大明的態度是非常直接的。

    永不議和!

    換句來說,除非滿清死絕,否則大明是不會停止討伐的。

    有些仇恨,不是一兩代人能夠化解的。

    「即便這是皇上的想法,你在一旁也要攔下來啊!」

    明珠有些緊張的看著王化行。

    「要是,要是……到時候大清國可就全完了。」

    「攔,」

    王化行苦笑道。

    「明珠,你說我拿什麼攔啊?」

    看著遠方,他神情顯得有些失落。

    「即便是我說了話,皇上又豈是我能勸得動的,更何況現在我是什麼身份啊?」

    一句我現在是什麼身份?

    讓明珠沉默了下來。

    作為旗人的他當然知道,對於大清國來說,即便是這些漢人抬籍入了旗,皇上對於他們的信任也是極為有限的。

    畢竟有當年那些漢臣先後投降的前車之鑒。現在不是朝廷不用這些漢人,而是因為害怕。擔心他們會像當年的那些人一樣選擇投降大明,畢竟現在大清國可以說是江河日下。但凡要是有選擇的話,他們又怎麼可能會給大清國陪葬呢。

    當年這些漢人沒有給大明陪葬,現在更不可能為大清陪葬。

    所以對於這些漢臣的信任總是有限的。哪怕是像王化行這樣,為大清立下了赫赫戰功的功臣。不但是沒有多少信任,甚至,還會因為他所立下的軍功,對他產生懷疑。

    「哎,可。再怎麼樣,總要有人去勸勸皇上吧。」

    明珠有些失落的說道。

    「咱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皇上往絕路上奔啊。」

    「明珠。你知道你這話要是傳了出去,估計到時候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王化行笑看著明珠。

    「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才會這麼說,在其他人面前……」

    沉默了片刻。明珠認真的說道。

    「等接下來要是有機會面聖的話,到時候我肯定要勸一勸皇上的。」

    「明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告訴你。最少。等下皇上肯定不會見你的。」

    王化行毫不猶豫的打破了明珠的幻想。

    「我知道。」

    明珠並沒有因為幻想的破滅而有絲毫不適。反而笑著說道。

    「這次皇上既然帶上了我,回頭肯定是會見我的。」

    身為奴才的明珠,當初替皇上背了一個黑鍋,他知道這個黑鍋。皇上早晚會主動的替它摘掉。

    也正因如此,在接到皇上的旨意之後。他立即高高興興的隨著大軍一起進發。當然他唯一的擔心也就是皇上。擔心皇上這次御駕親征會不會出什麼事兒。

    「但願吧。」

    文化型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只是抬頭看著遠方。靜靜的看著遠方。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神情凝重的他,內心深處,這時卻早已經掀起了一陣陣難平的波濤。這麼多年。他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但是,現在終於等到這一天之後。他卻有些茫然了,她發現自己並沒有像想像的那麼激動,甚至心情顯得有些過於平靜了。

    而在平靜之餘卻又有些可惜。

    「哎,但願……」

    將視線投向皇上的御駕。他還是長歎了口氣。他並不知道。

    作為皇帝的玄燁,同樣也無法平靜,在過去的一年裡,他甚至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大明要的是什麼?

    只要大清國存在一天,大明就不會停止討伐。

    那怕就是他們逃到天涯海角,大明也會追到天涯海角。

    從西安到西域,再到靖南,大明從來就不曾忘記他們,大明依然磨刀霍霍的想要盡除旗人。

    斬草除根!

    他們要斬到什麼地步,玄燁並不清楚,但他相信,對於大明來說,只要大清國的皇帝和朝廷存在一起,他們就不會停止討伐的腳步。

    有些仇恨,漢人是不會忘記的。

    就像當年他們用數十年的時間,不斷的討伐草原,不斷的討伐蒙元一樣。

    大明是什麼時候停止討伐的?

    有時候史書會給人一些答案。

    從史書中得到答案之後,玄燁也就徹底的放棄了幻想。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明國也做好了準備,明軍開始進攻了,明軍越過的伊梨河,大清在那裡的部署的兵力非常有限,甚至沒人修建什麼要塞,而是用上千里的無人區作為屏障。對此進攻的明軍計劃得很周密,他們行軍的速度不快不慢,只圖穩腳跟。玄燁也很清楚,明軍一旦進攻,就不可能再把他們打回去。

    而與此同時,原本應該派軍協助他們的羅剎國也背信棄義了,羅剎國非但沒有給他們任何幫忙,只是派了個叫格米那耶夫的軍官告訴他們,現在羅剎國正在處理與土耳其人之間的衝突,無暇顧及其它。況且,他們在東方總督區的軍隊已經被明軍擊敗,所以,目前沒有力量對明軍實施牽制。所以,原本雙方簽署的條約,他們不能遵守了,對於大清國是愛莫能助了。為此,沙皇深表歉意……

    僅此而已!

    對於這一切,玄燁甚至都沒有感覺到憤怒,他甚至知道,這一切都是無法避免的。

    畢竟,這個時候,指往別人雪中送炭沒有任何可能,能不落井下石,也就可以了!

    失去了羅剎國的牽制。

    面對十數萬明軍的進攻,已經陷入絕境的玄燁,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喪氣,反倒是很快地便鎮定了下來。並且出人意料的作出了一個決定——御駕親征!

    率領十萬大軍,往天山移動,在天山山腳下的定平堡(比什凱克)。擺出了以逸待勞的駕勢,準備與明軍決一死戰。

    定平堡是古代絲綢之路其中一條經過天山山脈,貫通西域和中亞草原的要道所經的驛站。當年清軍進攻這一地區時,土人於該處建立泥造的堡壘。後來在抵抗失敗,清軍吞併布哈拉汗國地區後,就將泥堡大肆破壞,再將該地區發展為一座軍事要塞。

    他們認為這裡土地肥沃,適合農耕,故而於這些進行墾殖。這是滿清在北方最重要的農業區。

    當玄燁親統大軍來到定平堡時,已是七月初了。十萬大軍進駐定平堡,立即以堡壘為核心,依山傍水,連營結寨,防守的極為嚴密,而且尚著堡壘修建了大量的工事,大有一副與此同明軍決一死戰的態勢。

    清軍出人意料的調,讓原本行軍速度極快的明軍,也慢了下來進攻的明軍非常清楚,在這種山地地形中,要塞與大軍集結意味著什麼。他們並沒有孤軍冒進的意思。

    在明軍調整部署的時候,在定平堡要塞之中,玄燁仔細審視地圖,他的雙眼盯著地圖,盯著地圖上標出的數路來犯的明軍。幾位大臣一言不發地站在他的身後。太監捧著一碗參湯,站在他身邊。這人參是商人們從大明販運過來的,價格極其昂貴,也就只有少數人能用得起。

    此時的房間裡,靜得出奇,更顯出大戰之前的緊張氣氛。

    良久之後,玄燁終於抬起頭來了。

    「圖海,朕問你,在庫爾代這個地方派了多少兵,此地乃是明軍進攻的第一個關口,也是咱們與他們正面交鋒的地方,萬一有失,就要危及定平中軍大營啊!」

    「回主子,奴才明白,豈敢在這衝要之地玩忽軍情。在庫爾代,奴才派了一萬七千精銳部隊,沿山修建有要塞,即便是李定國率全軍來攻,我軍也必定穩如泰山。」

    「嗯,不行,明軍有攻城重炮,一炮轟來就能把要塞轟個稀爛,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能只放不到二萬呢?這回朕不是要與李定國打個平手,也不是要他們攻不動,而是要一舉重創他們!不如此,就打不出二十年的的太平,這樣吧,從索額圖的右翼軍隊裡,再抽調一萬人,都調到那邊。」

    圖海剛要答話,索額圖卻搶先了。這次出兵,玄燁派給索額圖的差事只有一件,就是守住右翼軍,而右翼軍在後方,基本沒有什麼戰事。對此索額圖心裡不是滋味,又聽皇上要把他的人再調走一萬,他可急了:

    「主子,奴才自從隨主子西巡之後,就再沒打過仗。現在,奴才雖然老了,可忠心還在。奴才願向主子請纓,去打這一仗,再給主子立一份功勞。」

    索額圖這麼一說,圖海不知該怎麼說好了,在皇上的面前,索額圖可比他的地位高出太多。

    不過玄燁也沒有立刻答覆索額圖。畢竟他並不是什麼名將。

    現在,大敵當前,把索額圖派到正面防線上,他靠得住嗎?

    可是,康熙轉念又一想,索額圖主動請戰,硬是不准,也不大合適,好在,前鋒主將是費揚古,也是久經戰陣的老將,就借此機會考察一下索額圖也好,想到這兒玄燁說話了:

    「嗯,你想打仗,這是好事嘛,這樣吧,你帶著你的一萬人馬,去庫爾代的前線。不過,你到了地方,都要聽從費揚古的指揮。」

    「扎!」

    索額圖立即跪下領了聖旨,這麼一來,可把費揚古給難為住了。帶兵打仗,最忌諱的,就是有比自己官大的人當監軍。這位爺可是上書房大臣。他費揚古甚至都不是中軍大將,可畢竟是個外官,這皇親國舅,上書房大臣,他敢惹嗎?

    雖然皇上下了旨,讓他聽費揚古的指揮,可是到了兩軍陣前,他如果不聽號令,費揚古是敢駁回還是敢殺他們呢?如今皇上旨意已下,自己再想說不讓他去,也不能說了。哎,認了吧,走到哪兒算哪兒,費揚古便苦笑了一下說:

    「既是皇上有旨,那可就要委屈了索相您了。」

    此刻玄燁皇上一門心思都在如何用兵上,他想的只是怎麼一戰打出二十年的太平,對於奴才的難為,自然沒有什麼體諒。

    「嗯,好,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不過,打仗的事,千變萬化,全要隨機應變,咱們光在大帳裡看圖不行。費揚古,你準備一下,明日,朕要親自到前線去看看。」

    聞言,費揚古的心頭頓時一緊,連忙說道。

    「主子是萬金之向軀,萬萬不能身涉險境。」

    庫爾代那地方可是兩軍陣前,銃炮轟嗚之處,讓皇上御駕親臨,萬一有個閃失,自己又怎麼交代?然後又急忙說道。

    「主子,那張孝武不過是一跳樑小丑。他率幾萬人馬,千里奔襲,本就已經是疲憊之師。我軍數倍於敵,不難一舉將其擊潰。請主子穩坐中軍。奴才若不能打敗張孝武,讓其兵敗庫爾袋,請主子殺了奴才全家。」

    「不,不是打敗,也不是擊潰,而是要一鼓全殲,斬草除根!你們可知,這明軍二十幾年來,為何百戰百勝,士氣高揚,正是因為沒人打敗過他,這次朕為何要棄土千里,就是為了讓他們勞師遠征,就是為了行疲軍之計,在這樣的山地,大軍動作有限,咱們依堡壘堅守,本就佔盡地利,可在防守之外,還要考慮怎麼全殲他們,非如此,不能讓大明震動,也不能換來二十年太平!此役萬一有失也不是殺你費揚古全家的事,就是朕,也無顏返回靖南,你們都跪安吧。明早四更,來這裡集合,這庫爾代,朕無論如何都是要去的!」

    庫爾代,總是要去的,要不然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心安。

    眾人退下之後,房間內立刻沉寂了下來。因為戰事臨近,玄燁的心情很難平靜。他只覺得渾身燥熱,有些焦燥不安的走到地圖前,盯著地圖又尋思了一會,確定沒有什麼遺漏後,他才換上一件鬆散的長袍。

    恰在這時,一陣香水味,從一旁的宮女身上散發出來,玄燁的心頭一陣狂跳,雙眼盯著那個相貌明顯帶著色目人痕跡的宮女,瞧著她那嬌俏的模樣,他直接說道。

    「過來侍寢……」
as000538 發表於 2019-6-2 08:47
第363章 另闢蹊徑

    一夜無眠。第二天,在數萬大軍的拱衛下,皇帝的御駕離開了要塞。

    一路向北。越是往北,那些曾經看起來氣勢凶凶的清軍,神情就變得越發的凝重,他們甚至顯得神情惶惶不安。

    畢竟誰都知道,越往北。就越容易和明軍遭遇。對於這些作為皇上的御前侍衛的兵丁而言。他們當然沒有想過,有朝一天自己需要親自上前線。真槍實彈的和明軍廝殺一番。

    但是,現在就連他們的主子,皇上也去了前線,他們又怎麼可能不去?

    儘管人心慌慌。但他們也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北前進者。並且在內心中祈禱著,祈禱著接下來的戰鬥之中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

    一路平安,沒有遭遇任何不測。

    三天之後,玄燁的御營抵達庫爾代前沿。那些原本一個個神情慌慌的御前侍衛們,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此時位於山谷間的庫爾代已經聚集了超過兩萬大軍,大軍以山腰處的稜堡要塞為核心,在周圍修建有層層的防禦。

    而在要塞的前方,已經佈滿了明軍的陣地。這裡是雙方大軍對峙的前沿。

    稍事休息,玄燁就來到堡壘上方,通過望遠鏡查看敵情。觀察著明軍的佈防,但見明軍在數里外修建有簡易的工事工事前方同樣部滿報鹿砦壕溝,把他們的陣地圍得如銅牆鐵壁一般。

    眼前的這一幕,讓玄燁不由得讚歎一聲。

    「嗯,這些明軍將領不一定都有治軍之才,但是個個打起仗都是有板有眼,用兵行陣時,上至將官、下至士卒,俱按其戰術戰鬥原則作戰,一絲不亂,令人不易有隙可乘。無論將領如何,但是其作事皆能腳踏實地、一絲不苟,實在是令人生敬生畏啊!」

    同明軍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對於明軍,玄燁有著他自己的瞭解,在他看來,明軍並沒有多少名將,他們的將領既不擅長用奇,也不擅長行險,最大的特點就是穩紮穩打,打仗腳踏實地、作戰一絲不苟,可越是如此,越讓難以對付,因為無論是訓練、還是軍械,清軍都遠無法與他們相比,而明軍就是憑著訓練、火器上的優勢,一絲不苟的進攻,進攻,讓清軍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即便是有時候,清軍想要行險,偷襲其後方,但是卻又不得不面對他們鞏固的後方陣地。根本就是無懈可擊。

    這恰恰也正是清軍的無奈。即便是他們想要用奇謀詭計,千方百計的去設下陷阱。面對這麼一個,總是去穩紮穩打的對手,所謂的奇謀詭計自然也就沒有了用處。甚至壓根兒也就派不上了用場。

    「陛下,今日之明軍,已非昨日之明軍,明國二十年承平,其子弟都生養安逸,無不是好逸惡勞,臣計算過,十年前,明軍日行軍可達80里,而現在卻只五十里,由此可見其兵卒過慣了好日子,所以耐力已經大不如過去,其兵卒皆沉迷於享樂,其個個貪生怕死,必定不堪一擊。」

    索額圖的話,讓費揚古於一旁接腔說道。

    「話也不盡然,明國或許承平二十年,百姓安享太平,可卻不一定儘是貪生怕死之輩,況且明軍兵器先進,僅憑兵器優勢,尋常敵人就難與其為敵。」

    對於大清國來說,多年以來他們感觸最深的恐怕就是,大明的槍炮犀利。甚至這些年他們總結過來,總結過去得出的最終結果就是他們屢戰屢敗的關鍵原因就是槍炮不如大明犀利。

    當然這個借口大家聽起來都很舒服,而且也願意承認這一點。器不如人,總好過勢不如人。

    「我們的線膛炮帶來了嗎?」

    玄燁並沒有理會他們分歧,而是直接開口問道。

    費揚古連忙欠身答道。

    「回主子,我軍一共攜帶的五十八門線膛炮,全都佈置完畢,射程都在十里以上。只要我們的大炮一開口,明軍的這些土壘的營寨,頃刻之間就要灰飛煙滅。」

    對於滿清來說,在過去的十年間,他們一直試圖仿製出明國的線膛銃、線膛炮,但是受限於技術水平,直到現在,他們仍然沒有生產合格的線膛銃,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加工設備的限制,滿清生產和線膛銃管次品率一直居高不下,導致成本高昂,加之無法保證銃管口徑一致性,所以直到現在線膛銃仍然只是少量裝備。

    不過,相比於線膛銃,線膛炮卻更容易生產一些。況且是他們生產的是前裝線膛炮,不過因為成本等方面的原因,所以線膛炮的產量也很有限。

    雖然數量有限,但是對於清軍來說,線膛炮仍然是他們的殺手鑭。仍然是他們克敵制勝的核心。

    「比炮,咱們肯定比不過明軍的!」

    即便是有了線膛炮。玄燁也非常清楚,在火炮上大清即便是,在追上十年也趕不上明朝。

    手指著前方的谷口,玄燁對費揚古說道。

    「那裡,明軍想要攻過來,必然要從谷口進攻,他們進攻的時候,先放他們進來,然後用線膛炮狠狠的炸,堵住谷口,關門打狗。」

    還沒等玄燁再說話,遠方突然響起了一陣爆炸,儘管那爆炸聲聽起來就很遠,但是,仍然讓眾人一陣緊張。幾十名御前侍衛,紛紛圍在了玄燁周圍,緊張的看著左右。

    侍衛的緊張,讓玄燁不禁笑道。

    「哎,瞧你們那緊張樣,明軍就打過來了?朕瞧著,他們離這還有好幾里呢。這頂多也就是明軍的試探而已。」

    作為皇帝的他。很清楚,這個時候打來的炮彈絕對不是朝著他打來的,而且炮聲還這麼遠,作為皇帝,他必須要保持天子的氣勢。不能像這些人一樣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玄燁說得一點不錯,明軍確實是在試探。

    試探性的進攻,甚至進攻部隊並沒有排成橫隊。其實早在西征時,明軍就已經確定了進攻要塞的基本原則——散兵線進攻。而不是排成隊讓敵人當成靶子射擊。

    儘管散兵線無法形成密集的火力,但是卻可以最大限度的減少傷亡。在這種進攻的試探之中。散兵線至少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護自己。

    儘管紅色的軍裝一直是明軍的象徵,但是在土黃色的山地中,紅色是極為醒目的,就像是一個個移動的火焰似的,在山谷間跳躍著。

    頭頂上,子彈嘯嘯的掠過,相隔百丈,誰都知道,這個距離滑膛銃想要擊中目標,除非老天爺保佑,不過儘管如此,王棟仍然小心翼翼的貓著腰前去,而不是站直了奔跑。

    那樣,死的會很快!

    憑著西南山地裡的經驗,每前進了一段之後,王棟都會憑據著一塊石頭,盡量把身體依躲在石頭後面,然後把銃口對準著敵人射擊。

    槍口噴吐出一股白煙,在白煙散去的時候,他看到自己射出的子彈,穿進了正在射擊的清軍的身體,那個人的紅頂子不是飛到那裡去了,光禿著腦袋,手裡拿著一支燧發銃,在中彈之後,腦袋晃了晃,腦袋後面的老鼠尾巴也跟著搖了搖,然後,就倒了下去。

    呼!

    長出一口氣,王棟的心頭並沒有湧起殺敵致果的快感。他整個人反倒變得更加謹慎起來。並沒有因為殺敵而顯露出任何興奮。他知道,戰鬥不過只是剛剛開始,這個時候必須盡可能的謹慎小心。

    一旦大意,到時候肯定會付出代價。那個代價可能就是自己的姓名。

    躺在石頭後面,面朝天空,將火銃裝夾在腿裡,王棟從腰間彈盒裡取出子彈。

    咬破紙彈尾,將火藥倒進銃管,然後豎起火銃,搖了搖,然後才用裝彈桿搗實火藥,再塞入彈丸。躺在那裝彈很費時,但很安全。這個時候保護自己的安全往往比速度更為重。

    終於,幾次躍進之後,王棟前進到距離的敵人防線只十來丈遠的地方,這個時候,他甚至能看清清軍的長相,很多人長的都像色目人,他們大都很年輕,不過也就是十八九歲的模樣。他們正叫嚷著拚命扣動著射擊,想要用銃子擋住他們的進攻,至於後方的炮兵,更是不斷朝著前方轟擊著,一陣陣霰彈像雨點似的從他們身邊掠過,但憑著半人大小的石塊,並沒有給王棟帶來任何威脅,只有一些戰友倒霉的撞上了正在飛行中的霰彈,然後軟軟的倒了下去,倒在雪泊之中。

    從縫隙處看到清軍的火炮正在裝填,王棟立即端起火銃,瞄準一個清軍,然後扣動了扳機,瞬間,那個人的腦瓜就像是摔到地上的西瓜似的,一下碎裂開來,白的、紅的散了一片。

    隨後,王棟又一次躲在石頭後面,在他再次裝彈的時候,甚至能聽到身後的石頭被銃子打中時發出的響聲,一窩蜂湧來的銃子,不斷的落在石頭上,王棟並沒有動,而是朝著周圍看去。看著戰友們的位置。

    楊森到了,張躍也到了,還有……

    看著戰友們,低著頭,貓著腰的,借助石塊、淺坑等障礙的保護躍進到距離敵人只有三四十米的地方。王棟大聲喊道。

    「隊長到了嗎?」

    「還沒有,給壓在後面了。」

    「那就再等會!」

    「瞅見機會就放銃,掩護後面的!」

    在戰場上,他們的喊聲傳得並不遠,但卻落到清軍的耳朵裡,那些清軍紛紛調轉銃口,試圖把這些近在咫尺的傢伙給收拾了,甚至他們還甩起了手榴彈,試圖用手榴彈壓制明軍,將他們趕回去。

    一時間,手榴彈不時的在王棟等人身邊爆炸,不過因為他們都盡量貼趴在地上的原因,所以清軍的手榴彈並沒有給他們造成什麼影響。而清軍對他們的關注,反而給後方正在進攻的戰友們創造了機會。很快,越來越多的弟兄衝到了前方,他們紛紛伏下身子,頭臉緊緊地貼到地面上,躲避著迎面射來的子彈,衝到王棟身邊的中隊長,不顧槍林彈雨的抬起頭來,他往清軍那邊看了一眼。

    「嗖」的一聲,一發子彈幾乎貼著他的腦袋飛過去,不過他像是沒有任何反應似的,然後衝著附近的弟兄打著手勢。

    沒有大聲的喊叫,只是一個手勢,這些受過嚴格的訓練的戰士們,立即領會了中隊長的意思。紛紛從腰間取出手榴彈。

    拉火,默數……扔!

    沒有任何信號,幾乎同一時間內,成百上千枚手榴彈就拖著白色的煙跡,在空中劃過一個個拋物線,朝著清軍的陣地飛了過去。

    「手榴彈!」

    戰壕裡、胸牆後的清軍,看著雨點似飛來的黑點,無不驚恐的驚喊道,他們的話聲剛一落下,手榴彈就砸落到他們的身邊,有不少落進了戰壕、胸牆。瞬間,連綿起伏的爆炸所揚起的煙雲,就將清軍的前沿陣地完全吞噬其中。

    幾乎是在爆炸的瞬間,一直躲各種障礙後面的明軍開始衝鋒了,即便是相隔數里,因為明軍的紅色軍裝,玄燁仍然能夠看到明軍是如何輕而易舉的攻克了清軍的前沿。

    幾乎是在他們撕開個口子的瞬間,更多的明軍就湧了上來,他們向前跑步衝鋒的時候,竟還保持著先後層次,顯然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相比於清軍,每一個明軍都接受了至少一年的嚴格訓練,才會被派到前線。

    很快,前沿陣地就被明軍佔領了,看著那些紅色將前線吞噬的時候,看著清軍開始敗退的時候。玄燁的臉色鐵青,舉著手裡的望遠鏡時,他的手甚至在顫抖,這是他第一次目睹明軍的進攻,如此迅猛的進攻,是他從不曾見過的,他原本甚至以為,第一道防線,至少可以膠著一天。

    但是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一個照面的功夫都撐不下來。

    「現在,大家看到了吧!」

    盯著遠方的明軍,玄燁的嘴裡說道。

    「一板一眼的打仗,咱們永遠都不會是他們的對手,想要打敗他們,就得另闢蹊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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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陷阱

    在戰場上,無論是進攻的一方,還是防守的一方,都會千方百計地想要贏得勝利。

    在過去的十幾年間,明軍一直在努力的提升自己的各種戰鬥技能。尤其是攻堅作戰的技能,經過20年的反覆演練。對於他們來說,他們的戰術並不會局限於傳統的方式。

    而且更為靈活,決不拘於常規。

    一陣密集的迫擊炮彈落在清軍陣地上的同時,明軍又一次開始了進攻。在炮彈的掩護下,開始了進攻。這種戰術是幾年前經過反覆推演之後開始實施的。

    從外圍到稜堡邊緣,足足有六里的縱深,他們要面對的是清軍二十道階梯式的防線。也正因如此。他們必須要像啃骨頭一樣,一口口的把青軍的防線啃下來。

    在進攻的過程中,他們必須實施一次又一次的躍進。然後再以攻克清軍的防線為依托,向縱深進攻。

    不管這種戰術沒有辦法形成密集的火力,但是迫擊炮形成的密集火力卻可以替代步兵火力。

    「衝上去!衝上去!」

    在密集的銃聲和爆炸聲中,軍官們的喊聲不斷督促著戰士們,戰士們在迫擊炮的掩護下衝進了幾十丈,然後又一次伏下身子,頭臉緊緊地貼到石塊、地面,以躲避著迎面射來的子彈,他們還不時地抬過頭去,看看前方的敵人火力是否減弱,然後,他們會端起火銃,瞄準射擊。

    這樣衝鋒的陣勢和速度,使得戰士們能夠從容地觀察敵人,從容的選擇射擊目標。

    不緊不慢的進攻,對於進攻的一方是有利的。

    每當戰友們用火銃瞄準射擊敵人,讓敵人紛紛躲避銃彈,火力稍弱的時候,那些撲在地面上的戰士們,就會立即爬起身來繼續衝鋒,然後再一次趴在障礙物的後方,然後他們會端起火銃瞄準射擊。

    在更多的時候,排擊炮的密集火力這可以把清軍炸的根本就抬不起來頭。只能龜縮在戰壕之中躲避橫飛的彈片。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絲不苟的,對於這些士兵來說,他們只是如同在訓練場上一般,履行著自己的職責,當機會出現的時候,那些戰士們立即和出口的子彈一樣,猛地一下飛了出去,完全無禮對面像雨點似飛來的子彈,他們如同急風驟雨似地撲向了敵人的戰壕。

    面對如同猛虎似撲來的明軍,防守陣地的清軍根本沒有辦法適應這種進攻。他們無不是立即變得慌張起來,他們中有的人回頭就跑,有的則胡亂射擊,還有一些人匆忙的給火銃衝上刺刀,畢竟在短兵相接的時候,刺刀更有用。

    楊森和戰友一同衝在最前面,一口氣衝到了戰壕的下面。剛一跳進去,他就將刺刀刺向了身邊的敵人,相比於擅長使用刺刀的明軍,面對刺刀衝鋒,清軍幾乎是不堪一擊的,那些之前還信誓旦旦的說著什麼,要重整大清威風的八旗兵們,面對猛烈的刺刀衝鋒,甚至連還手的力氣也沒有,鋒利的刺刀不斷的地戰壕中收割著清軍的性命,越來越多的清軍紛紛逃似的往後方撤去。

    過年以來,刺刀衝鋒從來都是明軍克敵制勝的法寶。甚至在線膛槍出現之前,明軍之中還有一句口號叫做「子彈是笨蛋,刺刀是好漢。」,由此可見,刺刀衝鋒在明軍的作戰體系之中所佔據的地位。

    很快不堪一擊的清軍就潰敗了。在猛烈的刺刀衝鋒面前,他們甚至連一個照面的功夫都撐不下來。

    像這樣的小出擊,在楊森的記憶中,從西南到這裡,至少有過不下四十次了,儘管清軍也曾發起過兇猛的反衝鋒,但是卻沒有任何意義,畢竟,就拼刺而言,明軍一直都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當不堪一擊的清軍被趕出戰壕後,身處戰壕中的楊森感到很痛快。

    「就得這樣打,就得這樣打,這樣打才痛快!」

    他的心裡此時顯得很是激動,在跳進戰壕後,他接連用刺刀捅死了三個向他撲來的敵人。甚至最後,還像打靶似的,一槍放倒了一個逃竄的敵人。

    這樣的仗,打的很舒坦。打得也很過癮。總是會讓人熱血膨脹,讓人們忘記本主在戰場中的各種風險。

    順風仗就是如此。越打人們的膽量越大就越勇敢。越能在戰場上擊敗那些敵人。

    得意洋洋的看著那些清軍。如果不是因為步兵銃裡已經沒有了銃彈,也許他會朝著那些背對著他逃竄的清軍打上一銃。

    「就當是老天爺這會兒不收他吧。」

    楊森在心裡自言自語道,無意中他把自己放到了替天行道的位置。然後他抽出紙煙,遞了一根煙給身邊的戰友。

    「要來根煙不?」

    正當楊森掏出煙和弟兄們分享的時候,在距離戰壕幾十米外的一個坑壕裡,一名清軍正忙活著,他取出一盒火柴——這還是從明國買來的,然後點著了一根導火索,導火索立即噴出一團白煙,迅速的燃燒著。

    同樣的一幕,在另幾個坑壕裡上演著。這場衝鋒對於他們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河訓練場上並沒有多少區別。那些已經習慣了明軍線陣戰術的清軍,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抵擋這樣的進攻。

    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場來的十分輕易的勝利。

    那些正在享受著戰後的寧靜的戰士們,根本就沒有想到,當他們趕走了敵人,佔領了敵人的陣地後,在他們的腳下,還有另一個敵人。在他們進攻之前。清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這場勝利或許是輕而易舉的,但是,未曾不是清軍刻意丟給他們的勝利。

    「一萬斤火藥!」

    置身於稜堡的頂部,看著已經失守的清軍前沿陣地。玄燁非但沒有絲毫鬱悶,反而得意洋洋的說道。

    「爆炸的話,足以把他們炸個底朝天!」

    一萬斤火藥,足足兩百桶,早在幾天前的晚上就被悄悄的埋進了戰壕中,只需要等到明軍進攻,奪取了戰壕之後,就可以引爆,這就是玄燁所謂的「另闢蹊徑」。

    想要擊敗明軍,就要想其他的辦法。硬打硬拚當然不是最好的選擇,除了硬打硬拚之外,還有其他的一些法子。當然這些辦法。對自身也有一定的危險。

    但是現在看來,一切都挺順利的。已經囂張了這麼長時間的明軍,輕而易舉地跳進了一個為他們精心準備的陷阱內。

    「主子英明,這一萬斤火藥,要是爆炸了,估計那些個明軍,即便是不給炸死,也得給嚇死!」

    索額圖這邊剛拍過馬屁,周圍就是一陣附和聲,一時間,玄燁的身邊到處都是大臣奴才們的馬屁聲,對此,玄燁倒也沒有拒絕,而是笑瞇瞇的笑納了,不過在笑納的同時,他仍然有些緊張,他緊張的盯著前方,唯恐笑納變成了笑話。

    在短暫的等待之後,在眾人的期待中,突然一陣猛烈的爆炸在剛剛被清軍丟掉的戰壕中揚起,瞬間,整個陣地都被土黃色的煙塵所籠罩。

    原本正在吸著的煙的楊森,甚至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人就被摔得七葷八素的,耳朵轟鳴著,根本就聽不到任何聲音。

    劇烈的爆炸幾乎把他腳下的土地完全掀開了,許多戰士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土石吞噬,被埋在土石下,還有很多人,更是直接在爆炸中被炸飛上了天。

    在爆炸的煙雲中,一個個紅色的身影在土黃色的煙塵中秀是醒目,即便是相隔甚遠也能看得清楚,那是被爆炸炸飛上天的戰士,他們在被炸飛的瞬間,就已經失去了性命。

    突如其來的爆炸,震撼著大地,在一陣地動山搖之後,一切都結束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楊森才恢復些許神智,睜開眼睛,他看到在煙霧中不少人搖晃著身子走動著,失去了雙腿的戰友在血泊中掙扎著,還有人驚恐的在煙霧中走動著,不知所以的站在那裡。

    這是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人知道,甚至直到爆炸發生的一兩分鐘後,倖存的人們仍然沒有回過神來,但是這個時候,清軍卻已經撲上了來了,原本以為會有一場血戰的清軍,衝上來的時候,他們看到曾經勢如猛虎的明軍,甚至都沒有抵抗,只是茫然的站在那裡。

    刺刀輕鬆的刺進了沒有絲毫抵抗的明軍戰士的身上,輕易的奪走了他們的生命,許多人甚至就是那麼愣愣的站在那裡,任由刺刀捅在身上。

    「殺光他們!」

    在清軍的叫嚷聲中,回過神來的楊森掙扎著向後方逃去,他手中沒有武器,火銃在他飛出戰壕的時候,就不知落到了什麼地方,身無寸鐵的他,除了逃之外,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雙腿發軟的他,甚至只能向後方爬去,在爬了幾丈之後,他看到地上躺著的戰友,他的臉上都是灰土,根本就看不清楚模樣。

    「楊……森……救,……救我……」

    戰友的求救,讓楊森爬過去,然後拖著他的手臂,往後方爬去,儘管他同樣也沒有什麼力氣,但是仍然拼盡全力拖著戰友。

    在他們兩人往後爬去的時候,已經衝過來的清軍則在那裡打掃著戰場,他們不時的將刺刀捅進躺在地上的戰士身上。在黃色的煙霧中,戰士們的慘叫聲和刺刀刺入人身體時發出的聲音在空氣中迴響著。

    完了……

    完了……

    後方的明軍,在爆炸後,看著被塵土吞噬的戰場,無不是驚恐的睜大眼睛,他們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不敢相信剛剛奪下的陣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爆炸。

    近乎於毀滅性的爆炸,摧毀了戰壕,同樣也摧毀了戰壕裡的人們。

    當他們看到清軍在煙塵中用刺刀收割著戰友的生命時,無不是紛紛端起火銃,瞄準清軍射擊,但是因為視線的關係,他們的干擾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快開炮,開炮啊……」

    軍官們叫喊著,很快迫擊炮就歡叫起來,一陣陣雨點似的炮彈落在陣地上,落在清軍的頭上,爆炸的煙雲再一次吞噬了陣地,在奪走清軍生命的同時,也奪走了不少倖存的明軍戰士的生命,但也讓活著的人有機會撤下來。

    終於,當楊森拖著戰友撤到距離出發陣地還有幾丈遠的位置時,就有幾個弟兄衝過去,把他們抬了回來。

    「怎麼樣,那裡受傷了?」

    弟兄在那裡關切的喊叫著,可是坐在戰壕中的楊森卻只是坐在那,在求生的意志淡後,恐懼又一次吞噬了他。神情中儘是驚恐,直到現在,恐懼仍然佔據著他的理智。

    「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弟兄們發現他沒有受傷後,有一個軍官過來急切的問道。他們都想弄清楚發生了什麼,只有這些倖存者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炸了,炸了……」

    除了喃喃著這句話,楊森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

    見他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那個軍官衝著他的臉上連抽了兩個耳光,然後喊道。

    「清醒點,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被抽了兩個耳光後,楊森這才回過神來,他抬頭看著長官,愣了一會,然後才開口說道。

    「啥,啥事……」

    「那邊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炸了,突然一下,戰壕就炸了,全都炸了,一下子……」

    楊森在說話的時候,渾身驚恐的顫抖著,對於從爆炸中倖存的他來說,甚至只要一提及那爆炸,他的腦海中就會浮現也爆炸的瞬間,腳下變得鬆軟,然後人被拋飛起來時的恐懼,尤其是在倖存後,整個人的恐懼。現在,又一次被長官問道這個問題,他所感受到的仍然是恐懼。

    「炸了,是從那裡炸的?炮彈是從那裡來的?」

    軍官又一次急切的問道,這才是他關心的問題,難道清軍發明了什麼新型炮彈?

    「不,不是炮彈!」

    用力的搖著頭,楊森說道。

    「腳下,是從腳下炸的,肯定不是炮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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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風光  

    一場意外可以改變很多事情。

    而在戰場上。一場突如期來的爆炸,立即改寫的戰鬥的進程,讓所有的進攻都陷入了停頓。

    曾經銃炮轟鳴的戰場,在此之後,突然之間陷入了沉寂之中。

    天地之間靜悄悄的。似乎就從來不曾喧囂一般。只有大地上的那些屍體和肢體的碎塊兒,在提醒著人們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都有他們在這裡,靜悄悄的陳述著戰爭的殘酷。

    對於倖存者來說,他們往往會陷入倖存之後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僥倖倖存的他們並沒有感到一絲的慶幸,反而會陷入事後的惶恐之中。

    作為少數神智已經恢復清醒的倖存者,楊森的神智恢復後,就被被帶到一位將軍那裡,當他抵達將軍的帳篷時,那個將軍正在那裡吃午飯。

    「坐,一起吃吧!」

    打量著眼前的這個普通的兵丁。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年輕人。和大多數明軍一樣。年輕而且充滿朝氣。但是,先前的戰鬥中。卻有很多這樣的年輕人陣亡了。

    他們就那樣的陣亡在了戰場上。作為他們的指揮官張孝武必須要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相比之下,現在奪取清軍的陣地反而並不重要。沒有什麼比真相更重要,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他指著面前的小板凳說道。

    「是,是……」

    不敢違背命令的楊森連忙坐了下去,那怕是將軍的飯菜,也不怎麼豐盛,一盤子土豆燉牛肉,一盤子羊肉。儘管很簡單,但是味道卻非常不錯。這裡的廚子燒了一手好菜。

    跟著將軍飽吃了一頓之後。楊森內心裡總算是不像先前那樣惶恐不安了,人也放鬆了許多。

    「抽煙嗎?」

    張孝武從煙盒中抽出一根煙來。熱情的招呼著他,喊來的客人。

    「抽、抽的……」

    從將軍的手中接過一支他平日裡抽不起帆船牌香煙。楊森突然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在點著煙的時候,他的手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下,似乎又一次回到了戰壕中,爆炸又一次發生了。在這一瞬間,他差點把手中的煙扔到了地上。

    「放鬆一點。畢竟都已經過去了。」

    覺察到楊森的異樣,張孝武出言安慰道。知道楊森等靜下來之後,他才開始慢慢的詢問著。問了他在戰場上所發生的事情。

    「這麼說,爆炸是從腳下發生的,不是落下來的炮彈?」

    張孝武反覆問著各個細節,作為前鋒指揮使的他,很清楚這場爆炸給前線的官兵帶來的衝擊,現在沒有人敢再衝鋒,即便是戰士們,他也不敢冒險,好不容易打上去,讓人一炸,損兵折將幾千人,這樣的仗根本沒辦法打。

    所以,他命令暫時停止了進攻,除了前沿部隊,其它部隊都進入了休整,同時又電報了晉王,告訴他這裡的情況,晉王的回電也明確的告訴他,暫緩進攻,不要進一步增加傷亡。

    穩紮穩打是明軍打仗的作風。現在可不是什麼冒險的時候,萬一要是衝上去再炸一次。到時候他如何向那些陣亡的官兵家人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

    「肯定不是炮彈,要是炮彈落下來,肯定有聲音,尖的、悶得,總得有聲音,我是三年的老兵,雖說在西南,生苗沒有大炮,可也能分出來炮彈落下來是什麼響聲,一點徵兆都沒有,突然就炸了,當時我還正抽著煙。」

    默默的點著頭,張孝武並沒有說什麼,所有人說的都一樣,沒有徵兆,突然爆炸。一個人會錯,但不會所有人都錯了。

    肯定不是炮彈了,這一天,無論是楊生這樣的倖存者的描述。還是參謀們的推測,都非常肯定,絕不可能是什麼炮彈,沒有什麼炮彈有那樣的威力,更何況又沒有絲毫徵兆。

    不是炮彈的話,那肯定就是炸彈,提前埋在戰壕裡的,這些建奴,可真夠卑鄙的!

    他們就不擔心埋在地下的炸彈被落下去的炮彈引爆嗎?顯然他們壓根兒就不擔心。

    「你們班裡還有幾個人?」

    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後,張孝武又問道。

    「四個人。」

    楊森如實的回答說。

    「他們的情況怎麼樣?」

    「一個重傷,另外兩個受了輕傷,張躍應該沒什麼事,傷口包紮一下,估計等個兩天,就能回來了,王棟的腿摔斷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估計這幾個月是上不了戰場了。」

    走到楊森的跟前,張孝武的眼睛在楊森的的臉上和全身觀察了一下。因為對方的眼神中散發出來的目光,讓本來就有些緊張的楊森,不由地向後移了半步。

    也在這個時候,楊森同樣也在對方的身上打量了一番。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官,他是個指揮使,麾下指揮著兩個鎮,這樣的大官,是他平生第一次見到。

    也許今天之後,他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這樣的大官了。

    「暫時別想那麼多了,楊森。」

    出訪安慰著這個從西南來到西域的戰士,張孝武笑著說道。

    「你是貴州人吧,十幾年前,我去過貴州,在那裡見過不少和你一樣的山民,跟你差不多高,你們瞧著身材瘦弱,可卻都是結結實實的?你是山苗?那一年下山的?」

    說話的時候,他的語氣親切,就像是在和楊森在那裡聊天一樣。

    長官的問題,讓楊森有些緊張的說道。

    「報告長官,我,我是山苗,興乾十年和,和爹娘一起下山的,因為,因為頭人催債催的緊……所以就下山了。」

    感受到長官語氣中的親切,楊森總算是又一次放鬆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緊張。

    「很多頭人都是這樣,對寨子裡的百姓是百般壓搾,可是官府能做的不多,逼緊了,他們就會作亂,很多不明事理的百姓也會跟著作亂,所以官府只能敞開大門,只要你們願意下山,就給你們土地、農具,教你們種地,給你們提供保護,頭人是不敢下山抓人的!」

    曾經去過貴州的張孝武對那裡的情況很瞭解,當然也知道當地的許多土司頭人,是如何壓搾那些百姓的,那些百姓又是如何離開大山,尋求官府的庇護。

    大明現在的西南之所以平靜,並不僅僅只是因為大明在那裡實施的鐵腕。重要的是大明的鐵腕得到了許多當地普通老百姓的支持。

    「是,是的,都是官府的恩德,即便是在寨子裡頭,大、大家都說,要不是有官府,頭人也不會對大家越來越好。」

    楊森連連點頭贊同道。他們家同樣也受益於此,受益於官府的保護。

    「對,現在許多頭人,不再視百姓為奴隸,不是因為他們變好了,而是因為有官府在,你們只要下了山,就是自由民,有地有房,能吃飽穿暖,人誰不想過好日子?越來越多的山苗從山裡逃出來,為的是什麼?是不堪頭人的壓迫,許多寨子都逃空了,頭人成了光桿,想繼續過好日子的頭人,就不得不改變對待寨子裡百姓的態度,所以,現在寨子裡的生活,也比過去好了。」

    對於將軍的話,作為親歷者的楊森,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頭人變好,不是因為頭人是好人,而是官府逼著他們變好,他們不變好,寨子裡的百姓就會全逃下山,沒有了百姓,頭人就會餓死。

    所以現在即便是在大山之中,百姓的生活也在發生著改變。

    「都是大明皇帝和朝廷的恩德。他們之所以對老百姓好了。是因為老百姓在他們之外可以得到更好的對待,得到官府的保護。」

    又一次,楊森感激道。

    「這次出征,爹曾對我說,讓我報效朝廷,不能丟了山民的人,朝廷的恩德一定要盡力報答,皇上對我們的恩澤,哪怕就是粉身碎骨也報答不起。」

    「你爹雖是山民,可確實是我大明的忠義之士,對了,你們家是什麼地方的?我給你爹寫封信,告訴他,你在這裡如何奮勇,如何為皇帝陛下盡忠效力!」

    直到離開指揮使的屋子時,楊森仍然是渾渾噩噩的,不知如何反應。

    指揮使要給爹寫信?

    寫信報功?

    指揮使是什麼樣的大人物?

    要是爹收到他老人家的信,那還不高興的睡不著,這可是將軍大人寫的信啊!

    楊家從來沒有這麼光彩過。甚至可以說他所知道的人中,重來沒有任何人這樣風光過。

    當楊森整個人都沉浸於這個好消息中的時候,在已經停戰的戰場上,兩面白旗在戰場的中間飄揚著,一名明軍軍官面對著穿著馬褂的清軍,兩人的神情肅穆。

    「我們希望能夠暫時停火,讓我們雙方有機會收斂陣亡戰士的屍體。」

    沈明新打量著眼前這個穿著馬褂的清軍,他個頭不高,身材矮胖。頭上戴著紅頂子,身上穿著馬褂官袍。

    「沒問題、沒問題。」

    打量眼前的明軍軍官,張林德試探著問道。

    「這位將軍家鄉何處?聽將軍的口音,似乎像湖廣人。」

    張林德的話中,也帶著湖廣口音,

    「在下祖籍武昌東湖……」

    「東湖張家?」

    沈明新冷冰冰的反問道。

    「你聽說過?家父是順治六年進士……」

    張林德的語氣顯得很是激動,他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同鄉。

    「現在武昌如何?在下自幼隨父親離開故土,二十餘載不曾返鄉,卻不曾想與這此能見到同鄉。」

    看著沈明新時,張林德顯得分外的親近,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動兩步,親近道。

    「仁兄家鄉莫非是西湖沈家莊?兄弟少時曾去過貴莊,那沈老太爺身體可曾安好?」

    面對離鄉二十餘年的張林德,沈明新想板著臉,但最終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沈老太爺,身體安康,不勞掛念。」

    「那張家,張家……」

    「張家皆以三異為恥,武昌入城的漢奸碑上,就刻有其名,張家人皆以其為恥!」

    沈明新的回答,讓張林德一愣,臉色變得極為尷尬,良久後,他才長歎口氣。

    「哎,這,這時,當、當年舊、舊事……」

    歎口氣,已經沒有了與同鄉再聊下去的張林德,有氣無力的說了幾句話,與沈明新商定停火的時間,然後就離開了。

    很快,收拾屍體的戰士就來到了戰場上,所有人的神情都顯得很是沉重,尤其是看到那些被炸的肢離破碎的屍體殘肢時,他們更是憤恨不平的看著清軍,相比下來,清軍的傷亡極為有限。

    在這場戰鬥中,清軍無疑是勝利的一方。

    看著一具具屍體被抬下來的時候,張孝武感覺自己的心被尖細而銳利的針刺著,他的臉色冰冷,緊緊的咬著牙。雙睜盯著被抬下的屍體,最後又落到肖軍的陣地上。

    戰鬥的失利,他是經歷過的,他深知沒有不打敗仗的將軍,當年在西南的時候,他甚至還敗過更慘,一個營有一半的人都丟在了大山裡。但是,這一次,他特別感到心痛和不安。

    不是因為部隊進攻受挫,也不是因為傷亡的慘重,這樣的傷亡,是可以接受的。

    讓他難以接受的是什麼?

    是那些本來應該被他打的找不著北的清軍,居然如此輕鬆的贏了這一場戰鬥,甚至不費吹灰之力。

    一千三百多人陣亡、失蹤!

    就在他們享受著勝利的時候,突然之間,一切都結束了!

    對此,他沒有辦法接受,而更多的卻是不甘心。

    這並不是失敗,而是失誤,是他沒有料想到清軍居然會這麼做,換個角度想一想,誰又能想得到呢?

    誰能想到,清軍居然會在戰壕的下方埋了上萬斤火藥,就等著明軍佔領他們的戰壕後,把戰壕整個都給爆破了。

    清軍沒有親自反攻,他們用戰壕下方的火藥,代替了士兵,那些火藥發揮的作用,甚至超過了士兵,至少清軍從來都沒有給明軍帶來這麼慘重的傷亡。非但重創了他們,甚至還讓他們在戰壕面前止步不前了。

    凝視著清軍的陣地,沉思良久,張孝武張開嗓子喊道。

    「孫華,我問你個事!」
as000538 發表於 2019-6-5 16:46
第366章 陷阱

    晨曦中,遠方的雪山就像聖潔的聖女一般,屹立在遠方,而淡淡的霧氣圍繞在山腰間,就是漂亮的裙帶似的。光禿禿的山脈儘管荒涼,但在這個晨曦中,卻顯得如此的美麗,平靜。

    可美麗往往就是用來被摧毀的。平靜也是用來被打破的。

    如此一個平靜安詳的早晨。如果突然間發生了地震海嘯山塌雪崩,那場景一定是令人驚駭的。

    天地之間一片靜寂,似乎沒有什麼能夠打破這片靜寂。在過去的幾天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靜,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打破這裡的安靜。

    突然,在一處山谷中傳來了一陣激動的喊聲。

    「各炮就位……」

    在炮長們的喊聲中,戰士們紛紛衝到炮位上,震耳欲聾的喊聲和緊張的腳步聲在空氣中迴響著。這些戰士們用了十天的時間,才將這些火炮安裝就位,這種武器非常少見的,可是看著其矮粗的外型和粗大炮管,讓人搭眼一瞅,就能看出來這是攻城炮。

    其實,這是一種海防臼炮,但現在往往被用於攻城,尤其是用於攻取要塞,畢竟,在很多時候,步兵面對堅若磐石的堡壘與塹壕,是束手無策的,所以大口徑海防臼炮就成了攻擊要塞最好的選擇,它的射角大,彈道弧線大。炮彈穿透力強,一直都是攻擊要塞的上好利器,而它在星星峽同樣也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而此時,又一次,這些龐然大物,再一次在這裡去證明自己的價值。當這些口徑超過8寸的攻城重炮將炮口直指天空的時候,在數里外的清軍防線上,那些躲在戰壕內的清軍,卻仍然在享受著清晨。

    他們壓根就不知道此時危險已經降臨在他們的身上。死神的陰影即將籠罩著這片大地。

    「兩眼一睜,先喝上一口茶,這日子,那是一個舒坦……」

    手中端著茶杯,趙振邊說,邊吹了吹杯邊的茶葉,他的神情顯得有些得意,甚至有些故意顯擺的嫌疑。茶葉在大清國是奢侈品,因為茶葉需要從明國運來,那些個奸商把茶葉販到大清國,價格至少要翻上幾倍,在大清國,不是所有人都能喝得起茶葉,但可以肯定的是,所有人都喜歡喝茶。不過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喝得起茶,即便是廉價的茶磚。對於許多人來說也是奢侈品。

    趙振之所以這麼得意,是因為他有二兩毛尖,所以才會這般顯擺。他故意這樣顯擺著,顯然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喝的是毛尖。這是一種價格及其昂貴的茶葉。

    儘管他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可是他的相貌卻迥然不同於漢人,他的母親是河州色目,不過他的父親卻是漢軍旗的旗人,當然,現在已經沒有了漢軍旗,大家都是旗人。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只是表面上的。實際上在旗人之中仍然敬畏分明的分著他們的出身與身份。

    「你小子,就好好的顯擺吧,看你那德興……」

    戰壕中其它的清兵,但凡是十八九的青年,相貌大抵都和他相似,眉目間總帶著些色目人的痕跡。

    畢竟她們的母親往往都是色目人。作為混血兒的他們。相貌中總會帶著母親的痕跡。這也是他們和父輩們最大的區別。

    「嘿,不是我這德興,我告訴你,這喝茶啊,還是得這樣的茶,至於茶磚啥的,那都是……」

    不等趙振說完,突然中就傳來了一陣異樣的壓迫聲。他們中的一些人甚至抬頭朝著天空看去,似乎想要弄清楚天空中的聲音是什麼聲音。

    「嗖……」

    頭頂傳來的沉悶的呼嘯聲,大有一副撕破天地勢力,一個個黑點不斷擠壓著空氣,進而發出憾動人心的聲響。那聲響就像是一輛輛與空中駛過的火車似的。沉悶且震人心弦,讓人忍不住有些害怕。

    這是啥聲音?

    端著茶杯的趙振忘記了喝茶,只是茫然的抬頭看著天空,至少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看到了空中落下來的黑點。

    那些黑點就像是一個個火車頭似的,擠壓著空氣發出一陣陣沉悶的嘯聲。那呼嘯聲震耳欲聾,沉悶且令人震顫。

    轟鳴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突然,戰壕中響起了一陣尖叫聲。

    「炮擊!」

    原本顯擺著茶的趙振這個時候,完全忘記了其它,直接將茶杯丟到地上,然後就趴在戰壕裡。他盡可能的把身體貼在地上,一躲避來自頭頂上落下來的炮彈。

    儘管他並沒有太過豐富的戰鬥經驗,但是他的父親卻曾不止一次的告訴過他。如何應對明軍的炮擊,那就是把身體盡可能地貼在地上,然後剩下的一切就是交給老天爺了,在心裡祈禱的老天爺的保佑。

    下一瞬間,大地晃動起來。就像是地龍翻身一般。大地在那裡顫抖著,晃動著。

    一陣接連不斷的爆炸聲,傳到趙振的耳中,那聲音有些沉悶,而在爆炸的同時,又會引起一陣更為劇烈的爆炸,一時間似乎大地搖晃起來,劇烈的爆炸瞬間就吞噬了戰壕,甚至引起一陣地動山搖。

    下一瞬間,趙振失去了意識,他甚至都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伴隨著煙霧消失於一片煙霧之中。

    在爆炸中,一個個巨大的煙柱從清軍的戰壕中騰空而起,那是被炮彈引爆炸的火藥桶,那些深埋在戰壕下方的火藥桶,在攻城炮彈的轟擊下,被引爆炸了,儘管並不是全部,但對於戰壕中的清軍而言,爆炸卻是一場災難。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戰壕下方發生的爆炸,直接將戰壕變成屠場,成千上萬的守軍,甚至都來不及躲避,就被爆炸揚起的土給掩映起來,最為淒慘的是那些在火藥桶上方的清軍,直接被炸成了碎片,而在死去之前,爆炸的衝擊力,直接將他們的腿骨炸推進腹腔,在瞬間的痛苦中,身體被撕成了碎片。而更多的人往往是在爆炸中直接被撕成了碎片。

    一瞬間,原本寧靜的戰壕變成了地獄,好重的那些清軍也在爆炸中失去了生命。我們甚至都沒有看到明軍的模樣,甚至都沒有感受到明軍炮彈帶來的殺傷,就被腳下深埋到炸藥。撕成了碎片。

    儘管明軍的炮擊達到了想要的結果。但是他們的炮擊卻沒有停止。他們仍然在繼續著。

    「裝彈!」

    打出第一輪炮彈打出之後,直屬攻城炮營的陣地上就響起炮長們的呼喊。陣地上忙成了一團,沉重的炮彈被彈藥手沿著鐵軌滾動到揚彈吊架的下方,數百斤重的炮彈被吊鉗夾死,操作起重吊索的彈藥手快速拉動鋼鏈吊索。在鎖吊的嘩啦聲中,沉重的炮彈被升吊起來,隨後被吊放到裝彈滑車上。

    幾乎是在炮彈剛放到滑車的瞬間,身材魁梧壯實的裝填手,就用送彈桿將炮彈推入炮膛中,隨即一個個藥包也被裝入了炮膛之中,相比於的前裝炮,這種後裝線膛臼炮的裝彈看似繁瑣,但實際上效率卻遠高於前裝炮。

    在裝彈完成後,短粗的炮身再一次被搖起,直指著被硝煙籠罩的天空。

    「放!」

    隨著一聲令下,攻城炮營的陣地上,突然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那轟鳴聲奇響無比,伴隨著一團團從炮口噴出的巨大焰團,強烈的後座甚至讓大地跟著發出一陣顫抖。

    沉重的攻城榴彈被發射出去之後,它們在空中發出一陣呼嘯聲,像是一列列火車於空中行駛似的,形成一片密不透風轟鳴聲,那聲音截然不同於普通炮彈的嘯聲,更像將一個個火車頭直接扔向天空。

    這些被猛的一下扔出到空中的「火車頭」,就像是在鐵軌上行駛著似的,一飛到空中,就義無反顧的朝著目標飛去,他們在空中呼嘯著啦,出一陣陣汽笛聲。他們又一次帶著自己特有的呼嘯,落到了清軍的戰壕附近,落到戰壕內。

    在沉悶的呼嘯聲消失的瞬間,猛烈的爆炸將清軍的陣地吞噬了,爆炸揚起煙團就像是死神的呼息似的急劇膨脹著,在膨脹的同時,突然,又有一道道劇烈的爆炸在煙雲中爆發,將煙雲猛的轟上了雲霄,在急劇膨脹的煙雲中,被撕碎的軀體殘骸和著土石被拋至半空中,曾經的戰壕變成了一座墳墓。

    興乾十八式180斤攻城炮的再一次亮相,立即驚艷了世人,即便是在它出現的三年後,仍然是世界上最先進的火炮,用蒸汽錘鍛造的鋼製炮身堅固且耐用,儘管它的射程只有10里,但仍然超過大多數火炮的射程。

    而它發射的鋼質的破壞彈以大角度落下時,可以深入到要塞內部才會爆炸,當年正是憑藉著這種秘密武器,明軍輕易攻克了滿清苦心經營近十年的星星峽要塞。而這一次,它被用於轟擊清軍的戰壕,在摧毀清軍戰壕的同時,引爆清軍埋於戰壕下方的火藥。180斤重的鋼質破壞彈,在野戰時幾乎是毀滅性的,它在爆炸時,半徑十幾丈內的敵軍在死去時,身體上甚至沒有傷口,他們的內臟被猛烈的衝擊波震碎了,甚至都來不急掙扎,就失去了生命。

    不過現在,更為致命的是戰壕下方被引爆的火藥,為了避免可能的失火,所以那些火藥桶之間,又被竹製的火藥筒連接,只要有一個火藥桶爆炸,就會引爆成串的火藥桶。

    三天前,清軍正是憑藉著那些火藥桶重創了剛剛奪下戰壕的明軍,而現在,報應卻落到他們的身上——在一個火藥桶被引爆後,戰壕內其它的火藥桶也被引爆了,就像是鞭炮似,連綿起伏的爆炸,瞬間將整個戰壕吞噬在劇烈的爆炸中,被吞噬的不僅僅只是戰壕,還有戰壕中的清軍。

    即便是他們趴在地上避開了炮擊,但卻無法躲避身體下方的爆炸,甚至因為趴在地上,反而使得他們在爆炸的瞬間,都來不及反應就合身一下的灰塵一起被拋到了天空,在空中被撕扯成灰燼。

    一切都結束了!

    甚至都不需要明軍步兵的進攻,當然從望遠鏡中看到清軍的戰壕中升騰出一陣巨大的煙雲,聽著連綿不斷的爆炸,張孝武的唇角一揚,對身後的傳令兵說道。

    「通知炮兵,炮擊清軍的下一道防線,這一次,咱們要把清軍的戰壕全都點著了!」

    點著戰壕!

    點著的是清軍埋在戰壕內的火藥!

    恐怕就連守衛在那裡的清軍自己都不曾想到,原本他們為明軍準備的陷阱,此時卻把他們困於其中,輕易的奪走了他們的生命。也許他們在一開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到那些被深埋在地下數尺的火藥,居然會被如此輕易地被引爆。

    當明軍的攻城炮火向後延伸的時候,炮彈甚至還沒有落到戰壕中,那些在地動山搖中,看到被硝煙籠罩的友軍陣地時,求生的本能,讓後方的清軍選擇了逃竄。他們不顧一切的的想要從戰壕中逃離。現在,戰壕已經不再是保命壕溝,而是死神的嘴巴,只要有一發炮彈落進戰壕中,都會將戰壕變成屠場,將他們所有人都撕成碎片。沒有人想置身於火藥庫上。他們就像瘋了似的,根本就不顧落在周圍的炮彈。紛紛逃出戰壕,向著後方逃去。

    不過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人沒有來得及逃跑,就被落下來的炮彈撕成了碎片。偶爾的還會有一發重型炮彈鑽入戰壕內,引爆其中的火藥。劇烈的爆炸將附近的清軍安全吞噬於其中。

    曾經精心設計的陷阱,現在變成了清軍的催命符,而那拖著沉悶嘯聲的炮彈,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火似的,落到清軍的戰壕中,將戰壕下方的火藥點燃,讓置身其中的清軍在烈焰中化為碎片,化為灰燼。

    這些之前還在那裡嘲笑的明軍,那裡享受著安寧的清軍,現在就像是置身於暴風雨之中似的。在這片由火焰組成的暴風雨中掙扎著……
as000538 發表於 2019-6-7 17:36
第367章 主奴

    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

    面臨死亡的那一瞬間,絕大多數人首先想到的是要生。他們首先想到的是要保住自己的生命。

    就像現在。面臨著死亡的威脅。

    逃!

    沒有其它的反應,對於幾乎所有人來說,他們唯一的反應就是逃走。就是從這片地獄中逃出去。

    那些從戰壕中逃出來的人們,甚至忘記了躲避炮擊,只是不顧一切的向後方逃去,那怕是炮彈落在他們的身邊,將方圓十幾丈內的生靈都撕成碎片,也無法阻擋人們的逃竄。

    畢竟相比於從頭頂上落下來的炮彈。戰壕下面深埋的火藥對他們的威脅更大。他們之所以會如此倉皇的逃跑,正是為了離開戰壕,保住自己的性命。

    而當他們開始逃竄的時候,更為密集的炮彈卻像雨點似的落了下來。

    明軍的迫擊炮開始轟鳴了。

    相比於射速慢的野戰炮,在絕大多數時候,明軍都喜歡用迫擊炮,通過一陣密集的炮擊,將敵人陣形轟的粉碎,從而瓦解敵軍的抵抗。在戰場上,明軍曾一次又一次重複著這樣的勝利。在過去的多年間,這甚至已經成為了明軍克敵制勝的殺手鑭。經過二十年的改良,迫擊炮的射程從最初的五百尋增加到現在的一千尋(米),射程增加了一倍,而射速並沒有降低,不然保持著遠超過野戰炮十倍以上的射速。對於逃竄的清軍而言。像雨點似落下的迫擊炮彈,無疑是毀滅性的。它所帶來的災難,甚至超過戰壕裡的爆炸的火藥桶,一發發迫擊炮彈爆炸時,在劇烈的爆炸中鑄鐵破片在空中飛舞著,它們會穿透每個試圖阻擋它們的軀體,將那些單薄的肉體撕扯成碎片,而密集的炮彈在爆炸時生產的如雨點般的破片,甚至在空中激動的碰撞著,那些脆弱的肉體在劇烈的碰撞中,被撕扯著、扭曲著……

    進攻!

    當清軍放棄他們的戰壕,在彈雨中掙扎著的時候,明軍開始發起了進攻,他們進攻的速度很快,不是簡單的隊列衝鋒,而像是一陣紅色的浪潮似的,在土黃色的大地上衝擊著一切。

    似乎天地間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擋這股紅色的浪潮。即便是庫爾代要塞中的清軍,操作著那些射程較遠的線膛炮向他們炮擊,也不過只是在浪潮中丟下一粒石子,根本無法阻止這陣狂濤。

    事實上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他們的進攻了。那些曾經被寄予厚望的千均在明軍的炮火下,已經完全喪失了抵抗的勇氣。

    「殺……」

    就像出籠的猛虎似的,當紅色的浪潮追趕上清軍的時候,立即迸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吼聲。在這一陣撕吼聲中,刺刀之間的短兵相接爆發了。

    急欲逃命的清軍根本就不是明軍的對手,甚至很多人壓根就沒有抵抗的念頭,只是將後背留給對方,只有少數的一些清軍士兵,叫嚷著挺著刺刀迎向衝鋒過來的明軍。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選擇退縮,仍然有一些人試圖用自己的勇敢去證明一些事情。儘管這種證明是徒勞而沒有任何意義的。

    刺刀在空中撞擊著,雙方誰都不肯退縮,刺刀在陽光中迸發出耀眼的光亮,在一陣陣喊殺聲中,不時的混雜著刺刀沒入胸膛時,刺穿骨頭時的的悶響還有絕望的悶哼。

    戰鬥完全是一邊倒的,即便是有少數沒有經歷過當年倉皇的清軍,拚死一搏,也不過就像是丟入狂潮中石子,甚至沒有掀起一朵浪花。

    相當於清軍,明軍的進攻極其堅決,沒有往日裡整齊的隊列,沒有相隔甚遠的密集銃擊,只有決然的刺刀衝鋒。

    就像當年忠義軍的長矛兵似的,這些穿著單薄軍衣的明軍,咆哮著、吶喊著,向著敵人殺去,每一個人都變得極其狂暴,所有人都成了這股紅色浪潮中一分子,天地間,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他們的前進。

    而在他們的前方,那些在密集的彈雨中掙扎著,好不容易倖存下的清軍,根本無法組織有效的抵抗,他們意志都已經崩潰了,面對這樣的刺刀衝鋒。他們唯一的選擇往往就是投降。

    「我投……」

    還不等他把手舉起來,鋒利的刺刀就沒入了他的脖頸,在刺刀抽出的瞬間,血像是噴泉似的湧了出來。在生命流逝時,他的身體抽搐著,那雙眼睛絕望的看著天空。

    碧藍的天空,此時已經被硝煙所籠罩,在他的意識上,去之前傳入耳中的只是一陣聲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還有人們絕望的祈求……

    幾乎是在明軍的炮彈落下的瞬間,索額圖就被突然如其來的劇烈爆炸聲給嚇了一跳,他的第一個反應並不是明軍進攻,而是急忙抓住身邊的奴才大聲喊道。

    「快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可是戰壕裡走了水!」

    戰壕走了水!

    這是索額圖最擔心的事情,相比明軍的進攻,他更害怕那些個奴才一不小心把腳下的火藥給點著了,到時候,那可真就熱鬧了。到時候不等明軍打過來,大傢伙就會被轟上天。

    可在戰壕裡埋下火藥,是皇上的旨意,作奴才的那怕就是有再多的問題,也要聽旨從事。

    相比於索額圖,費揚古倒沒有這方面的擔心,畢竟那些火藥都埋在離地三尺深的地下,一邊是走了水也不可能把埋得那麼深的火藥給引燃了。所以在爆炸聲傳來時候,他立即衝出了房間,來到要塞頂部觀察著前方,隨後他確定是明軍開始進攻了。

    明軍進攻了。

    很快,明軍進攻的消息,就傳到了玄燁的耳中。

    「這不可能!」

    在聽到地下的火藥桶被引爆炸的時候,玄燁立即大聲嚷喊道。

    「不可能,那些火藥桶離開足有三尺,怎麼可能會炸!一定是有奸細,是有奸細點著了火藥桶,肯定是那些該死的漢人……」

    幾乎是一種本能,玄燁相信火藥桶是被軍中的漢人點著的,即便是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即便是那些漢人隨朝廷一路逃到西域,可是對於漢人的信任,仍然是極為有限的。

    不僅玄燁不相信漢人,就是滿清上下,也沒有幾個人相信他們。

    誰又會相信那些連自己的祖宗都背叛的人呢?

    沒有人會相信!

    那怕是他們主子,在第一時間懷疑的同樣也是他們。在他看來,那些火藥桶之所以被引燃,肯定是那些漢人幹的好事。

    不然又怎麼可能被引燃呢?

    「陛下,明軍肯定用上了攻城炮……」

    費揚古的神情變得有些難堪,為什麼沒有考慮到,明軍會用攻城炮呢?或許普通的炮彈沒有辦法引燃埋在地下三尺深的火藥桶,但是對於攻城炮來說,那些土不過也就是一張薄紙罷了。

    「攻城炮……」

    玄燁睜大眼睛,這會他才想到,明軍特有的一種大炮,那是一種可以把兩百斤的炮彈打到十里外,然後摧毀要塞的大炮。

    用的大炮,既然能夠把要塞夷為平地,肯定也能夠把埋在地下的火藥桶給引爆了。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

    這些明軍完全是不按照章法打仗啊。

    他們怎麼能這樣不按章法打仗呢?

    「這、這攻城炮,不,不是攻城的嗎?」

    皇上的話,讓屋中陷入一片死寂,沒有任何人說話,也沒有人知道應該如何回答皇帝的問題。

    誰說攻城炮只能用來攻城,不能用來轟擊戰壕。哦,在人家的手裡,他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難不成用之前還要和咱們打個招呼?

    當然這樣的話,沒有任何人敢去說,畢竟現在犯下這個錯的是他們的主子,主子幹錯了事說錯了話沒有任何關係,要是他們幹錯了事情,說出那話,到時候丟了恐怕就是腦袋了。

    恰在這裡,有侍衛前來的稟報。

    「皇上,明軍全線猛攻,守軍害怕壕內的火藥爆炸,無不是紛紛丟棄戰壕,棄壕逃竄了……」

    「這些該死的狗奴才,他們就不知道,只前兩道戰壕裡埋了火藥嗎?大清國的江山,就是被這群無骨的狗奴才毀掉的……」

    玄燁立即爆跳如雷的大聲咒罵著,在他看來,大清國之所以落到現在的地步,不是因為皇上無能,而是因為奴才們膽小如鼠。

    也就是這些人把大清國的江山給葬送了。如果不是因為那些當奴才的膽小如鼠,畏敵如虎。大清國無論如何都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當爹都是無膽鼠類,當兒子的也是膽小如鼠……」

    皇上怒形於色的模樣,誰都不敢去說什麼,所有的話只能等皇上消氣之後再說。

    終於,片刻的憤怒之後,玄燁又低吼道。

    「傳旨,凡敢後撤一步的,殺無赦!家人一率沒官為奴!」

    皇上的旨意很快就被傳了下去,見皇上的氣已經消了些,索額圖連忙說道。

    「主子,現在明賊攻勢正猛,為主子安危計,還請主子趕緊離開此時,往後方中樞坐陣指揮。」

    索額圖的話音剛落,費揚古也跟著附和道。

    「主子,索相所言甚是,這戰場上刀槍無眼,皇上於這裡萬一龍體有損,到時候我大清國可如何是好,還請主子為大清江山計,盡快離開庫爾代。」

    從一開始,費揚古就不贊同皇上來前沿,現在明軍打了過來,自然要讓主子趕緊離開,要不然萬一皇上在這裡遭遇冒風險,他這個做奴才的罪過可就大了。他甚至又扭頭對索額圖說道。

    「索相,這明軍攻勢正猛,末將要於此地阻攔明軍,這皇上的安危可就交給您的,還請索相護送皇上趕快離開此地。」

    這費揚古倒是挺識相的!

    索額圖心裡暗自嘀咕一聲,既然對方這麼識相,他自然也要配合一下,從眼前的風險中脫身出來。不等他答應下來,玄燁卻惱聲說道。

    「朕不能走,這明賊來犯,朕命令兵卒死守,朕自己又豈能離開?」

    不過儘管它看似態度堅決,但是當奴才的還是聽出了皇帝語氣中的猶豫。顯然皇上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因為先前說的話太過堅決,所以現在需要一個台階。只要有了那個台階,皇上肯定會離開這裡的。

    「主子,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現在明軍猛攻庫爾代,其必定另有後手,還請主子趕緊到後方坐陣中央,指揮全軍,否則可就讓明賊鑽了空子,奴才請主子以大局為重!」

    什麼是大局為重?

    就是皇上現在必須要離開險地。

    其實作為皇帝的玄燁也知道,現在他不應該置身於險地,先前說的出那番大義凜然的話語,不過只是場面話罷了,既然現在奴才們都請他以大局為重,那就應該以大局為重。不能一意孤行,置身於險地。

    終於離開了!

    當身後的炮聲隆隆響個不停的時候,在騎上馬的時候,索額圖總算上長鬆了口氣,當初他是積極請戰來得前線,原本是想立些軍功,可是不過半天的時間,他的心裡徹底沒了這麼方面的念頭,別說是他,甚至就連玄燁自己,也是陰沉著臉。

    曾幾何時,玄燁還曾想像過,憑借這裡複雜的地形,再憑借要塞去阻擋明軍,可是現在看來,要塞顯然無法阻擋明軍的進攻。

    「主子,可是在擔心庫爾代?」

    見主子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索額圖立即說道。

    「主子,其實庫爾代這邊,並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地方。」

    不解的看著索額圖,玄燁問道。

    「哦?這是為何?」

    「主子,您想,明軍現在憑著攻城炮的威風,暫時看似佔了上風,可是這地方,到處都是山嶺,即便是他們暫時攻下了前邊,只要費揚古把軍隊往後邊的大山裡一撤,明軍就得一個山頭,一個山頭的打,而且,陛下,您瞧……」

    手指著道路兩邊的山嶺,索額圖又說道。

    「奴才不是個擅長用兵的人,可是奴才記得,當初咱們攻布哈拉汗國的時候,布哈拉人就是憑著大山擋咱們,陛下,您說,咱要是學著布哈拉汗國的法子,那明軍又豈能佔得了便宜?」
as000538 發表於 2019-6-7 17:37
第368章 無解

    學著布哈拉人的法子!

    幾乎是在索額圖的建議,剛一提出來,所有人都紛紛稱讚起來。

    「索相高明,此招一出,這十萬大山就是十萬雄兵啊!」

    「咱們大清國山高路險,有數不盡的大量,也就數不盡的雄兵……」

    「索相此計必可助我大清擊敗明賊!」

    「索相高明……」

    當年大清國可是在那些布哈拉人的手裡吃過虧的,他們當然知道當年那些虧是怎麼吃的。現在聽索額圖這幫一說,自然想到了自己曾經痛苦的經歷,自然而然的在那裡稱讚起了索額圖的精明,他們看來當年,既然他們曾經吃過虧,現在同樣可以讓明國吃同樣的虧,保不齊還能把現在的劣勢給挽回過來。畢竟明國不是大清,他們做不到像大清那樣,用一些特殊的法子解決這些問題。

    在眾人的贊同聲中,坐在椅上的玄燁看到明珠垂著頭站在那,並沒有說話,他們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顯然對這些都不怎麼放心。不過他不是個知兵的人。但是王化行的沉默,卻讓玄燁好奇起來。

    在大清國論用兵打仗,王化行與圖海他們兩個算是大清國的數一數二的名將了,王化行的心思細密,在用兵布哈拉汗國等地的時候,就是他把布哈拉人逼上絕路,最後活著的布哈拉人不是困死,就是餓死。如果不是他,大清國也不至於這麼快拿下布哈拉汗國。

    現在卻在這裡沉默了下來,顯然他的心裡頭肯定另有看法。儘管在過去的幾年裡,他一直被冷落著,但是現在玄燁卻想聽聽她的意見。畢竟這個時候指不定他的意見就能夠住大清國,躲過眼下的這一劫。

    「王化行,你在那想什麼?可有什麼話說?」

    玄燁看著王化行問道。不過她的語氣並不怎麼堅定,似乎即便是玄葉自己也知道,過去的幾年裡,對於王化行的冷落有些太過了。有些太讓人心冷了。

    哀莫大於心死。

    現在誰又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過玄燁相信只要自己稍微施加那麼一點恩惠,他必定會比心盡力的為大清國辦差。

    畢竟有些人的秉性就是如此。

    「臣……」

    猶豫片刻,王化行抬頭說道。

    「臣方才在想,當年臣是怎麼打下的布哈拉汗國。」

    王化行一說話,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是啊,論在布哈拉汗國打仗,誰的經驗比得上王化行,這傢伙手上可沾著幾十萬布哈拉人的血。大清國現在的國土,可就是這傢伙打下來的。

    得聽他說說。

    索額圖也看著王化行,想聽聽他的意見。

    「當年臣奉命領兵五萬討伐布哈拉汗國,世人皆稱,布哈拉人雖然人口不多,但長於山嶺個個悍勇且不畏死,臣所遭遇布哈拉人,大抵也是如此,悍勇非常,不懼死亡,每每戰皆能拚死相搏。」

    王化行的話不快不慢,聲音也不大不小,正好能讓所有人聽得到、聽得清。

    「當時臣一戰就擊敗布哈拉汗國主力,隨後奪取其都城,可布哈拉人抵抗卻不曾停止,他們大抵上都是以山為屏,據山頑抗。」

    聽王化行這行說,索額圖笑道。

    「這用兵者要擅用地形,這裡大山連綿千里,以山代兵、據險而守自然是符合用兵之道的。」

    見王化行笑而不語,索額圖突然想到,似乎不到兩年,王化行就解決了布哈拉人的抵抗。那些人根本沒有辦法去抵擋他,當初是怎麼樣輕而易舉的瓦解了那些人的頑抗?

    「那當時,王大人是怎麼解決他們的?」

    「以山代兵、據險而守是穩妥,憑天險可抵雄兵十萬,臣也知道,強攻肯定是不成的,所以臣苦思冥想,最後決定決定以山對山、以險對險、以堡對堡!」

    見眾人似乎有些不明白,王化行又繼續說道。

    「所以以山對山者,就是布哈拉人扼守一座山頭,我就派守扼守另一座山頭,與其隔空相望,令其不敢有所動,他們守一個隘口,我就派兵與隘口另一側扼守,令其無法出隘口,他們築堡壘,我也就近築堡,彼此扼守,令其不能主動。」

    王化行的回答讓索額圖反問道。

    「這樣死守相望又有何用?」

    即便是想到了當初王化行是怎麼樣對付那些布哈拉人的,索額圖仍然有些不太甘心。

    「索相,如此一來,布哈拉人就成了死棋,不能動的死棋,然後我就可以從容部署了。」

    看著皇上,王化行冷冰冰的說道。

    「待看住了布哈拉人,臣就命部下四下出擊,但凡支持叛逆者,村落一率夷為平地,從逆亂民盡殺之!田地翻耕,亂民盡屠,如此,頑抗的布哈拉人於深山中,既無兵可補,無人可用,又無糧可食,沒有亂民幫助,困於深山中的他們,也就是死路一條了!」

    王化行的回答,讓索額圖的後背猛的冒出一股冷汗,他的辦法是當年布哈拉人的辦法,可要是明軍照貓畫虎,用上同樣的法子,那大清國可真就完了。

    躲到深山裡,看似是招妙計,但同樣也是一招死棋。畢竟但凡是人總要吃飯,山裡頭除了石頭還是石頭,難不成大傢伙兒到時候就在那裡啃石頭嗎?

    後背冒著冷汗索額圖似乎看到了她的那個建議,最終的結果……所有人都會餓死在深山裡頭,就像當年的那些布哈拉人一樣。一個冬天之後,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了布哈拉人,只不過現在變成了他們。

    「皇上,這裡與其它地方不同,耕地都是沿河谷而興,深山中既不能放牧,更不能種地,即便是軍民撤往山中,也離不開河谷耕地裡的糧食,只要斷了河谷運出的物資,他們就會被餓死、凍死,大山裡頭能夠過人過馬的山路不計其數,所以,精子是靠封鎖,肯定做不到,想要封鎖,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殺人!」

    王化行的語氣冰冷,似乎沒有一絲的感情,所有人都想到當初他是怎麼樣評定這裡的,靠的不就是這樣的冷血!

    有時候解決一些問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冷血,殺人只要殺足夠多的人總能夠解決一些問題。

    「殺光了人,自然也就斷絕外部給他們的支援,所以一個冬天後,臣甚至都沒有派兵,那些被臣釘死的布哈拉人就自己凍死、餓死了,僥倖活下來的,也紛紛下山投降了。」

    沒有人去問那些布哈拉人投降後是怎麼處置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王化行把這個地方給騰空了,曾經生活在這裡的那些人都已經消失了。他們都來這好幾年了,也沒見著一個布哈拉人,即便是見了,那也是當初分的奴婢,只有一些女子僥倖活了下來,或是被充為奴婢,或是被賣到了外國。

    這就是那些布哈拉人的下場。

    原本頗為熱鬧的廳堂內,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再言語了,他王化行的法子簡單有效,可以輕易的解決問題。

    既然當年大清國對布哈拉人能夠這門做,那麼以後明國就能對他們這麼做,大傢伙並不懷疑,到時候他們會做的更絕。

    「明,明賊想來,想來不、不至於如此吧。」

    有人於一旁輕聲嘀咕道。顯然他的話裡意思再清楚不過,明軍不至於像清軍這麼動輒「盡屠」吧,他們可是天朝的兵。

    祝福在這個時候仍然有人願意相信,到時候,那些明君仍然是仁義之師,他們不可能做的那麼絕。

    「哼哼,明人可是恨不得食我等之骨,他們不會這麼做?他們必定會這麼做的,絕不會有一點手軟!」

    活路不可能寄托於敵人的心慈手軟,明軍會不會那麼做。沒有人知道,可所有人都知道,明人恨他們,有了這個恨,自然也就不可能講究什麼仁義。

    「可不是,他們可是恨不得殺盡咱們,到時候,動起手來,肯定會殺個痛快!」

    說到這兒,大家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畢竟他們都知道自己或者自己的父輩當年做了多少惡。現在大明去報復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們要是報復起來,到時候可就沒有什麼仁義了,指不定就是挫骨揚灰,都不一定能寫心頭之恨。

    「那怎麼辦?難不成都往山裡頭撤?」

    「山裡頭?你沒聽王大人說嘛,到了山裡頭,不是餓死,就得凍死,到山裡頭,那是自尋死路,」

    盯著王化行,玄燁看著他,儘管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可是他卻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看著王化行。

    這幾年朝廷沒有用他,因為他是漢人,那怕他給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可他畢竟是漢人,那怕入了旗,仍然是漢人哪。不過這個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沒有誰比他更了布哈拉,也沒有人比他更知道如何在這個地方打仗。

    「王化行,那你以你之見,應該怎麼抵擋明軍?」

    面對皇上的發問,王化行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選擇了沉默,一旁的圖海看到便說道。

    「王大人,皇上問你,有什麼話你就儘管直言。」

    圖海是鎮北大將軍,是他統領全軍,他要是沒同意,擅自發言的話,無疑是引其不快,所以在得到他的許可後,王化行才說道。

    「皇上,臣是廷臣,按道理是不便插手前線軍務的,既然皇上問了,那臣就直說了,以山代兵是死路一條,以據堡死守,也是一條死路!」

    王化行的回答,讓玄燁的眉頭猛鎖,厲聲問道。

    「王化行,你給朕說說,怎麼是一條死路了。」

    玄燁問的不是以山代兵,因為他已經說過了,他問的是據堡死守。現在大清軍就是憑山險、堡壘層層抵抗。

    「皇上,明軍不是其它,明軍所長者當屬火器,不說其它,單就是攻城炮來說,一經打出,其威力可摧枯拉朽,銳不可當,即便是堅硬堡壘,也難受其一擊之力,破堅城如紙糊,面對如此犀利之兵器,我軍如何抵擋?」

    「王大人,話不能這麼說,明軍確實有攻城炮,確實可以輕易摧毀堡壘堅城,可是您別忘了,咱們的人憑著戰壕胸牆,才能有條不紊的射殺明軍,明軍每前進一步,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圖海的話音剛落,王化行就反問道。

    「那庫爾代呢?不過只是半日功夫,明軍就輕易攻擊戰壕,傷亡不過區區數百人,明軍所長的又豈止是火器,和他們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咱們吃的虧還少嗎?」

    這些年,大清國可沒少在明軍身上吃虧,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和他們打仗就沒佔過便宜,過了這麼多年,其實大清上下,自己也犯迷糊,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咱們想憑堅城,實際就是把腦袋縮到殼裡頭,明軍只要願意他們就一炮炮的轟,一炮炮的轟,最後把堅城轟碎了,咱們的人的膽氣也轟個差不多了,再接著,接著怎麼樣?等到膽氣轟沒了,他們就衝上來了,幾乎每一次,他們一衝上來,就像是猛虎下山似的,咱們變成什麼了?老鼠,見了貓的老鼠,別說是打了,連打的膽氣都沒有了,都是伸著脖子讓他們殺,次次如此,年年如此,這個膽氣怎麼沒有的?就是躲在堅城裡頭,咱們以為頭頂上有那麼厚的石頭,前面的石頭那麼厚,他們肯定打不穿,可一炮轟過來,咱們都傻眼了,嚇倒了,膽氣自然也就滑了……」

    王化行這行一說,眾人無不是一陣沉默,而他又繼續說道。

    「膽氣怎麼沒有了?大傢伙想想,那麼厚的石牆,人家一炮就能轟沒了,咱們這血肉之體,又怎麼能擋得住他們的大炮?這一炮轟過來,我的娘來,這個死了,那個殘了,這樣讓明軍轟上個幾天,就是鐵打的漢子,那膽氣也給轟個差不多了,打仗?不沒等打哪,膽氣就全喪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樣的仗怎麼打?」

    抬頭看著皇上,王化行又搖頭說道。

    「這樣是打不了的,不等打,咱們就敗了,仗肯定不能這麼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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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