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939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8 08:50
第369章 襲擊

    不過只有區區百餘人活著逃回開封!

    夏至將過,朱仙鎮慘敗的消息,隨著從那裡逃回的百餘殘兵被帶入開封城中。

    對於開封城內的清軍來說,朱仙鎮的慘敗,就像是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雲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對於身為河南總督的劉清泰來說,這緊張的局勢更是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也就是在這不到百餘人活著從朱仙鎮逃回開封的當天,一隻不過五百餘騎八旗精兵離開了開封,然後這支騎兵一路避開了市鎮村莊,朝著南方急馳而去。沒有人知道他們往什麼地方去,他們一路避開市集,村落,直接往南奔去。

    夏日的的雨水來的突然,以至於人們根本就無從躲避這大雨,在樹林中牽著馬的圖日熱顧不得擦去臉上的雨水,他的身上只是披著披風,任由那雨水打濕那披風,他的雙眼盯著遠處的官道。而在他的身後是同樣是一身都被雨水淋透的五百餘名騎兵,他們都和他一樣,穿著油布披風,然後手牽著馬,一些愛惜馬的,甚至還將披風搭在馬上,之所以沒有騎馬,是為了節省馬力。畢竟騎在馬背上,同樣需要耗費馬力。

    雨一直下著,這夏日的雨急且大,豆大的雨滴就這麼自天而降,可這些牽著馬的騎兵,卻絲毫不敢有任何的動靜,就像生怕引起什麼動靜似的,他們同時不時的安撫著馬匹,對於這些草原上的蒙古人來說,他們自幼便於馬匹打交道,自然知道如何節省馬力,並在最短的時間內跳上戰馬。

    時間就似是林中流淌的泥水一般,緩緩流逝著,圖日熱那滿是雨滴的臉上也漸漸了有了一絲焦慮,冷靜正在為急噪所代替。就在這時大雨中有一個人影闖了進來,圖日熱的目光一斂,沉聲喝道。

    「誰!」

    在發出這聲喝吼的時候,他的手猛的一把握住了刀,警惕的往來人看去。

    「主子,是奴才。」

    一個身著穿著用粗麻製成的簑衣的男子匆匆趕了過來,這個看起來和普通農夫沒有什麼區別的男子,一到馬下就朝圖日熱打了千,然後跪在哪裡匯報道。

    「啟稟主子,明軍的輜重部隊已經到了,離這最多還有十里地。估計小半個時辰就能到這兒了。」

    披著簑衣的男子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話,即便是在蒙八旗之中,也有漢人包衣,入關後其圈地,蒙八旗同樣也在其中,圈地範圍內的百姓也都被其強掠為包衣奴,固然其中有不少人因不堪奴役,而四處潛逃,但是也有一些人甘願為異族之奴。

    他們之中的一些人甚至樂意為異族服務,為他們鞍前馬後在所不辭,他們所圖的不過就是當個更好的奴才。

    「哦?他們有多少人馬?」

    圖日熱有些急切的問道。他之所以離開開封,就是為了襲擊明軍的輜重隊。現在終於踫到了明軍的輜重隊,他又如何能不急切,這一路上,為了隱藏蹤跡,他更是曾多次下令屠盡沿途的村落,就是為了能夠給明軍一個突然襲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回主子,雖說明軍保護著,奴才不能靠近,可至少有200輛雙挽四**馬車,護送的衛兵不超兩百,其他都是馬車行裡的車伕。」

    聽著奴才的話語,圖日熱邊聽邊若有所思的點著頭,對於明軍的輜重車隊他有一定的瞭解,與其它明軍用民夫不同,忠義軍的輜重隊除了隨軍的,其它的都是僱傭馬車行裡的車伕與馬車,這也是其平常補貼馬車行購造四輪馬車的原因。就是為了在打仗的時候,能夠徵調到馬車,就像現在一樣,他們都是徵用馬車,當然也包括馬車伕。而只有少量的衛兵護送,而這就就為他提供了機會。

    當聽到護送的明軍不過二百來號人的時候,他的眼楮頓時就是一亮,他立即說道。「幹得好!你再去打探一下明狗的情況!」

    有時候,人的心態變化非常微妙,在幾個月前,他一直都是用「漢人」去稱呼他們,但是現在卻在不知不覺中又換成了當年的稱呼。「明狗」這個看似有些輕視的稱呼,實際上確實洩露了他內心中恐懼,也正是因為恐懼,所以才會用這樣的稱謂。

    「喳!」

    那奴才得令後,便立即朝著遠處快步跑去,很快便消失在大雨中。

    圖日熱又一次觀察著不遠處的官道,之所以選擇這一帶,除了樹林掩護之外,就是官道的另一側沒有溝渠的阻擋,而他這一側雖然有溝渠阻擋,但寬不過半丈,一躍馬就跳過去了,這正好可以讓那些明狗放鬆警惕。

    「明狗!」

    嘴裡頭念叼著,圖日熱想到了死在宿遷的兒子,他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宿遷被明狗砍了腦袋,小兒子在皇上那裡當差。

    「非得殺死所有的明狗不可!」

    暗暗的發著誓,他的雙手不由緊緊地攥成了拳頭。雖然他臉上的表情並未有什麼變化。可是他的呼吸卻顯得有些急促,幾年來的期待,終於成真了,他又怎麼能不激動。

    可以報仇雪恨了!

    與其它人在皇上點兵時的怨聲載道不同,他卻是急急的備好兵器、馬匹進了營,他要為兒子報仇雪恨,他做夢都想著有朝一日能到宿遷,能到那個用旗人屍壘成的「京觀」那裡,把那京觀搗毀,讓兒子入土為安。

    現在,終於能和忠義軍交手了,每想到既將到來的戰鬥,他的心臟就不住的猛烈跳動著。為了能夠出城伏擊明軍,他可以用了一年的時間,去做足了功課,他知道,忠義軍一向注重對輜重的護送,因為忠義軍與其它軍隊不同,其依賴火器,這意味著他們所需要的銃彈、炮子以及火藥、手榴彈等等,都需要從後方轉運,而這就是他的機會。尤其是今天,今天是個好日子,天上下著雨,非但這泥濘的道路也拖延了明狗車隊的速度,同樣,這雨水也給了他一個機會,一個用刀槍同明狗較量的機會,下雨的時候,這些火器的威力就會大打折扣。他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這樣的機會。

    「快了,快了……」

    儘管嘴裡這麼安慰著自己,但是圖日熱的卻變得更加焦急了。雨勢彷彿也越來越大起來,這樹林中只剩了雨水打在樹葉上的滴答聲。終於在雨幕中,在官道的盡頭處隱約間出現了幾個人影。

    瞬間,圖日熱的目光猛然一斂,他的心臟也跳得更快了。

    來了!

    明狗終於來了!

    圖日熱的手握著馬韁,雙眼盯著前方,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此時的他就像是第一次上戰場一樣,顯得有些激動,甚至有些緊張。當然,更多的還是期待。

    畢竟,這忠義軍的悍勇,早就是名聲在外了,這種緊張和期待,如果換成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給他。

    漸漸的那輜重車隊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那一輛輛四輪馬車因為載運上重達數千斤的物資使得沉重的車身壓得車輪在泥濘的道路上留下了一道道車轍,挽馬在馬伕的驅趕下,奮力的拖著馬車,每拖動一部看起來都很艱難,這些年久失修的官道被雨水這麼一套泡,對於這些挽馬來說,無疑是一場艱難的考驗。

    而在馬車旁守護輜重的明軍士兵穿著雨衣,他們的火槍就在雨衣的之下,因為下著雨的關係,所以,他們會盡量用雨衣保護自己的火槍,作為戰士,他們很清楚,這火槍等於他們的性命,越是在大雨的時候,越在小心保護好火槍,只有如此,才能讓槍不至於淋到雨,從而無法打響。所以他們走起路來顯得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總是盡量讓槍藏在雨衣的下面,這種他們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也許是因為過於專注的關係。所以他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在附近有人在盯著他們。

    隔著雨幕,圖日熱已看到了傳說中的忠義軍,儘管隔著雨,但他還是發現這些人恐怕比想像中的更為難纏,別的不說,就是他們在雨中小心翼翼的保護著火槍的舉動,就超出他的意料,知道愛護兵器的兵,自然不會差了。

    可既便是不差,又能如何?最後不還是落到包圍圈之中,淪為待宰的羔羊。

    眼見著車隊進入了伏擊的位置,圖日熱不禁拽緊了手中的韁繩,他的眼楮死死的盯著明軍的車隊。當確明狗已經完全進來之後,圖日熱的嘴角揚起了一絲殘酷的冷笑。嗜血的目光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

    就在車隊即將進入伏擊圈的時候,只見他緩緩的舉起了右手一揚,那些騎兵立即跳上馬背,他們的動作很大,就像是猛的一下跳了上去,即便是如此,那些馬在他們的安撫之下,也沒有發出任何驚嚇的嘶叫,這時圖日熱的手臂又是一揮,那些騎兵紛紛取出弓箭,隨他的指令,紛紛引弓朝著明軍射去。

    頃刻間,在那弓弦聲傳來的時候,數百支箭穿過雨幕中呼嘯著朝路上的明軍飛去,轉瞬間便有十幾名明軍士兵中箭,慘叫著倒了下去。在那一陣陣的慘叫聲中,林子裡隱藏著的那些騎兵象離弦的箭似的,猛的衝了出來。

    圖日熱更是身先士卒的衝殺過去,那些護送物資的戰士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偷襲給打蒙了,一時間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直到接連中了兩輪箭之後,他們才隨著隊長、排長以及什長的命令,匆忙的列著隊,那些士兵端著火槍肩並肩的排成長隊,然後隨著口令聲朝著騎兵發起了反擊。

    一陣排銃聲響起了,那些正在衝鋒的清軍騎兵就像是絆馬索絆倒一般,猛的摔倒了一片,火銃聲、喊殺聲在這官道上混成一片。

    對於遭到突然襲擊的忠義軍戰士來說,儘管他們很快就列成了隊,但是這短短數十丈的距離,對於騎兵來說,不過只需要幾秒,他們在打出第一輪子彈後,甚至都沒有來得急裝填彈藥,清軍的騎兵就已經衝到了他們的眼前,儘管他們試圖用刺刀阻擋騎兵,但是因為泥濘的道路卻使得他們根本沒有時間組成方陣,只是憑借本能在那裡抵抗著,儘管他們明知道自己的抵抗是多麼的無力,但是仍然在那裡,勇敢的戰鬥著。

    不過只是轉眼的功夫,圖日熱率領的騎兵便衝到了忠義軍戰士的身邊。還未等他們用刺刀組成槍陣,丈長的長槍便穿透了他們的胸膛,在防線被騎兵手中的長槍刺穿的時候,在清軍騎兵的腰刀砍殺了,不斷有戰士被砍倒在地,甚至有些戰士的身體更是被砍成了兩截,可是在戰場上卻沒有一個人選擇到逃跑,即便是死亡,他們也勇敢地面對。勇敢的戰鬥,直至死亡。

    當最後一聲槍響停下之後,這戰場上儘是殘缺的肢體,鮮血夾雜著雨水流淌成了紅色的小溪,一直流淌到一旁的溝渠之中……

    雨終於停下了,而這個時候戰場上已沒有一個活著的忠義軍戰士了,甚至就連馬伕,也沒有幾個人活下來,他們同樣也遭到了殺害。渾身是血的圖日熱冷冷的看著自己的手下將明狗的腦袋一一割了下來。

    這是他們的戰利器,待到回開封後,可以憑這些腦袋領賞錢,當然,即便是虛報幾個也沒有人在意,那是他們之所以要把這些腦袋帶回開封城,是因為他們需要這些漢人的腦袋,去重振清軍的軍心,所以他們才會選擇把腦袋帶回去

    。圖日熱坐騎的馬鞍上同樣掛著的幾個腦袋。儘管其它的騎兵都在那裡狂笑著,歡呼著勝利,但是圖日熱卻盯著南方暗自發誓道。

    「早晚有一天,非得把全天下的明狗都殺光不可……」

    他說出來的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畢竟他很清楚,現在的這些漢人已經和過去截然不同了。他們不可能再像過去一樣束手就擒,等待著他人的屠刀落下,他們會不斷的戰鬥下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8 09:15
第370章 說客

    一場小小的勝利是改變不了大局的!

    儘管圖日熱夢想著能夠幫助皇上重定天下,但實際上,他所取得的那場勝利,甚至可以說是不值一提的,甚至就在圖日熱還沒有來得急慶祝勝利的時候,開封已經陷入了圍城之中。儘管受限於兵力忠義軍並沒有對開封城實施鐵桶合圍,但現在的開封卻因為城門的緊閉而形同圍城。

    此時的開封,非但是城門緊閉,甚至就連同城門也被用磚石灰土封死,城內的想要出去,也只有通過賄賂守城將領,然後用吊籃從城牆上放出,想要出城,沒有一個人沒有二百兩銀子是萬萬不成的,若是現在圍城的是清軍或者舊時的闖賊,別說是二百兩,就是五百兩、一千兩,也有人願意坐吊籃出城,可是現在因為圍城的是忠義軍,知道明軍萬萬不會屠城的他們,自然不會花那些冤枉錢。

    而城外的人想要進入開封,就要費上更多的周折,花上更多的銀錢,甚至還需要人做保。

    在這個時候會有人進城?

    當然有人進城!

    儘管需要費一番周折,但是總還是有人會千方百計的進城,就像許雲程,為了進入開封城,他可是沒少費周折,先是通過學生的關係,把信送進開封城,遞給在總督衙門裡當幕僚的學生,然後在那個學生的幫助下才乘吊籃進入了開封城。

    夜色中的城頭上,在從吊籃中走出來的時候,置身於這牆頭上的許雲程,總算是長鬆了一口氣,這城外總算是進來了!雖說費了一番周折,也著實花了一些銀錢,可是對於進入城中的許雲程來說,只要進了城,也就完成了第一步。

    「老師,您怎麼非要在這個時候來開封?」

    恭立於老師的身邊,宋玉全的語氣中儘是不解。

    「自然是為了天下蒼生!為開封城中的十萬百姓!」

    一旁的兵卒聽著這句話的時候,瞧著許雲程的面上,儘是一副景仰之色,尤其是在看到他那滿面的正氣凜然的樣子時,更是如此。兵卒自然是一副感激模樣,甚至就連那城牆上的把總,也心急著要把銀子退回去,一番裝腔作勢之後,那銀子自然也沒有退回去。

    謝絕了把總的退銀,已經從老師的信中知道其來意的宋玉全,只以為老師是進城來當說客的,又輕聲問道。

    「老師,恐怕您這幾日,想要見總督大人,不太容易,這幾日總督大人事務繁忙……」

    「無妨,只要你把為師的拜貼送上,他自然會見老師的。」

    許雲程有些自負的朝著城下看去,那神情、那語氣就像是他來這就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一般……

    自從清軍在朱仙鎮遭受慘敗之後,開封城中的劉清泰儘管有著報效朝廷的心思,但是此時他卻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那裡焦急的期盼著黃河以北救兵的到來,可是他比誰都清楚,朝廷不可能派援軍來了。

    說實話連劉清泰自己都在猶著,這樣繼續守在開封到底有什麼用?即便是他身為河南總督,也清楚的意識到,現在開封已經是座孤城,即便是守住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甚至開封之所以能堅持現在,也全都要感謝老天爺連降了幾天的雨,這雨不大不小,卻恰到好處的讓忠義軍無法發揮其優勢。從宿遷之戰後,忠義軍便開始裝備了大量的火器,從六錢火銃,到現在的九錢火銃,野戰炮、臼炮、迫擊炮等等各種火器充分提高了忠義軍的戰鬥力,但是對火器的依賴,同樣也使得軍隊對天氣條件有一定的要求,儘管學習在雨水中裝填彈藥、擊發是他們必須學習的,但是為了確保戰鬥力,在下雨天,忠義軍會選擇防禦,而不是進攻。

    對此,劉清泰已經從斥侯捕獲的俘虜那裡得知了,暗叫著僥倖的同時,他也知道這雨總會有放晴的一天,一但天氣放晴,進攻很快就會開始。到時候,這開封年久失修的城牆,能不能擋得住明軍的炮擊,都是個問題。

    身為旗人的劉清泰很清楚,全國各地的城牆打從大清國入關起,就沒有修葺過,即便是京城同樣也是如此,對於來自關外的大清來說,入中國只是僥倖之事,對中國也是極盡壓搾,壓根就沒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自然也就談不上修葺家裡了,甚至從上到下早就尋思好了,一但漢人反攻,就返回關外老家。如此心態之下,這地方上自然不會再修葺城牆,別說是開封城牆,就是京師的城牆上同樣也是長滿了野草。

    城牆的年久失修,使得劉清泰對守住開封根本就沒有多少底氣,而且城外忠義軍的活動也許劉清泰意識到了危機。儘管雨水阻擋了忠義軍的進攻,但是並沒有阻擋他們調兵遣將——數艘江船運來了十數尊巨炮,現在那些巨炮聳立於黃河大堤上,指著開封城。

    一但天晴,沒準幾十炮便能轟開開封城牆。

    其實劉清泰並不知道,兵臨城下的忠義軍之所以在等待,就是在等待這十二門40斤炮,這種重炮並不是野戰炮,而是海防炮,也是位於郁州島鑄炮廠用朝鮮的優質低磷低硫鐵礦砂鑄造的第一批重型火炮,至今不過只鑄成區區四十餘門,而這十二門炮,原本是準備運往南方,用於加強南天門以及平南城兩地的海防,現在因為對開封的進攻,才臨時抽調過來。

    當然,這也是兵務衙門想要籍此嘗試如何使用火炮攻破城牆,而不僅僅只是依賴放崩法,畢竟放崩法有著很多自然條件的限制。

    連日來的雨水雖然阻擋了忠義軍攻城的腳步,但並沒有影響忠義軍的戰備、十二處炮台對準了開封城牆,只要天晴,隨著一聲令下,這十二門重炮就會不斷轟擊城牆,直至將其轟塌。

    而此時開封城裡情況,同樣也日益淒涼,街上的冷冷清清的只有幾隻野狗於街上遊蕩著。不過只是區區三萬清軍加上為其裹肋的兩萬民壯,在城牆附近駐紮著,警惕著忠義軍可能的進攻。

    而對於身在總督衙門的劉清泰來說,在部署完部隊之後,走到走廊下看著那雨水在地上窪處積起的污水,不由的想到自己腳下的城池於歷史上曾不止一次被黃河淹沒,就是幾十年關,這裡也曾為李自城用黃河水淹。

    劉清泰立即有些擔心的問道身邊的幕僚,儘管他是旗人,可是在來到河南任上之後,他隨即在河南本地招攬了數十幕僚,而袁庭新正是他人親信幕僚之一。

    「賢巨,這幾日雨水不斷,這黃河該不會暴漲吧。若是城外明軍乘機掘堤淹城的話,到時候可如何是好啊?」

    作為劉清泰的幕僚,袁庭新聽其這麼一問,本就是河南本地人的他,自然知道這黃河水的厲害,當然也瞭解這開封城。

    「制台放心,這開封城外尚有一道羊馬牆,這大水到了羊馬牆下,水勢就已經緩和許多,自然不會再對城牆造成太大衝擊,且不說大水在幾天內會流過去,縱然大水久泡也泡不塌,畢竟這開封城牆底厚達數丈。反倒是這明賊或是掘河堤,必然於城外遭水淹……」

    袁庭新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人於一旁反駁道。

    「賢巨此言差矣。那闖賊當年不也曾掘堤放水淹了開封城嗎?可見萬一黃水來得很猛,漫過城牆。這開封城也就危險了。凡事都要多從壞處著想。」

    這次接口的是圖海,作為城中萬餘八旗兵的統領,對於這黃河,他自然有他的撲救。被圖海這麼一嗆,袁庭新連忙唯唯諾諾的回應道。

    「將軍說的是,是,是小人疏忽了……」

    劉清泰可沒在意圖海說了些什麼。

    此時他的心裡頭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這開封城到底能不能守得住,至少有那麼一瞬間,他還尋思著是不是可以派人掘堤,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逝,倒不是因為他在意這開封城外數百里內的千百萬百姓,當年李賊掘河時,那時這中原之地人口是何等密集,他不也是一下便挖這黃河,當時且不說水淹了開封城,使得城中幾無活人,就是方園數百里內也盡為澤國,甚至就是到後來,大清入關入開封的,那開封也依然如死城一般,大軍出開封往南走了六天,仍然不見一口活人一畝田地。如此自然可以想像挖黃河後那洪水的破壞性。

    如果可以的話,劉清泰一定會挖!

    但是他挖不城,因為那忠義軍從一開始就防著他以水代兵的念頭,派軍沿河堤駐防,而且河上又有蜈蚣炮船來回巡邏,即便是他現在想派兵去挖,也不過是給忠義軍送人頭罷了。

    唯今之計也只有指望著的,就是黃河北岸的朝廷大軍了,可以他們會渡河支援開封嗎?

    一想到黃河北岸的朝廷大軍,劉清泰臉上有泛起了一絲希望。只見他側頭向一旁的圖海詢問道。

    「圖大人,穆都統的人馬不知準備得如何了?何時南下?」

    劉清泰口中的穆都統,是鰲拜的弟弟穆裡瑪,他正領兵數萬於黃河北部的邯鄲一帶駐守。

    「將軍放心,只要朝廷的旨意一到穆都統肯定就會領兵南下。這不是已經先派一營兵南下了,只待朝廷的旨意了。」

    圖海頗為自信的說道,在他看來,朝廷一定會救援開封。恰在這裡,有下人通傳人故人來訪。

    「許雲程?許乾明……他怎麼來了?」

    在來河南上任之初,劉清泰也曾試圖將許雲程招入幕中,畢竟在京城的時候,他就從河南籍官員的口中聽說了這個人,這才年世雖長,可卻頗有才名,而且其於書院授書數十年,可謂是弟子滿天下,若能招此人入府,必將有助於他於河南理政。

    不過,那許雲程卻以身份不適為由拒絕了,劉清泰自然明白,身體不適是假,其心懷前朝才是真。不過他倒也沒有強求,但是現在許雲程的到來,卻讓他覺得有些古怪,畢竟,許雲程之前身在洛陽,而現在洛陽已經陷於賊手。他這個時候來開封,顯然是有所圖謀,他圖的是什麼?是來遊說劉某人?

    「雲程見過制台!」

    進門時,許雲程並沒有遵守滿清的規矩行跪禮,而只是拱手平鞠,這種禮節擱大清朝,可謂是不敬,不過劉清泰倒出沒有心惱,只是微微笑道。

    「這是什麼風把乾明兄給吹來了?」

    雖說劉清泰的語氣客氣,可許雲程卻壓根就不客氣,他直截了當的挑明了自己的來意。

    「雲程此來,自然是為這開封城中十萬百姓和制台麾下數萬將士的性命而來!」

    哦!

    果然是來當說客的!

    明白對方的來意之後,劉清泰的雙眼一瞇,冷笑道。

    「乾明可知道,劉某是旗人,而且蒙太宗思賜「清泰」之名,你來遊說劉某降明,可是當真以為劉某不敢殺你!」

    若是換成數日前,沒準劉清泰真會殺人,但是現在他還想再聽他想要說什麼。畢竟,眼下的這個局勢,讓劉清泰不得不有所考慮,更何況,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

    「制台欲殺許某,許某自然無力抗拒,只是許某有一言告知制台,制台今日死守開封,無外乎將希望寄予河北,可制台是否知道,就在兩日前,穆裡瑪統領數萬清軍已北上至德州,滿清朝廷不可能再往河南派一兵一卒,制台與這開封已棄子!」

    儘管劉清泰刻意掩飾著內心的驚愕,但是許雲程仍然看了出來,心下頓時得意起來,如果不是他的學生從邯鄲大營逃回時帶來了這個消息,恐怕他都不會毛遂自薦來開封,為李子淵下開封!

    今天,這開封城,就是他許雲程的晉身之道!至於什麼開封城內的十萬百姓,還有什麼天下蒼生,那不過都只是一個說辭罷了,當年他不願出仕,同樣也是如此,他許雲程做事,從來都有自己的目的。

    現在,既然他來到了開封,就要為李子淵拿下這開封,然後以此城做為他的晉身之道,同樣這開封城也是他的揚名之地!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10 09:42
第371章 人心

    「兩日前,穆裡瑪統領數萬清軍已北上至德州,滿清朝廷不可能再往河南派一兵一卒,制台與這開封已棄子!」

    許雲程的話聲不大,甚至可以說,如果不仔細傾聽的話,根本就聽不到他的聲音。但是,他的這句話卻依然傳進了劉清泰的耳中。

    什麼!

    許雲程帶來的消息,讓劉清泰整個人的臉色猛然一變,就如同一道驚雷當空炸響似的,被駭的半晌的說不出話來。

    這怎麼可能?

    難道說朝廷放棄了,放棄了河南。

    想來必定也是如此了,現在河南大都已經為明軍所佔領,此時的開封更是形成孤城。相比於開封,對於朝廷來說,直隸無疑是更為重要的。

    儘管內心極為震驚,但是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這會終於想通了,想通了為什麼派出的信使至今沒有任何消息,這朝廷若是無意派援兵,自然不會放信使回來的。

    所有解釋不了的事情,現在終於得到了解釋。儘管這個解釋並不是劉清泰所願意看到的。

    「哦,」

    雖然面上看似平靜,但是劉清泰的心底卻已經掀起一陣陣的波濤,他並不介意為大清國盡忠,甚至他都已經打定注意要為大清國盡忠。可是當這一切真的到來的時候,他卻又突然有些不捨了,尤其是這種盡忠是在朝廷視他為棄子的時候,那種對生命的不捨更是左右著他的想法。

    「敢問制台,若是無大軍相助,這開封能守得了幾日?」

    儘管劉清泰沒有說話,但是許雲程還是從她的臉色中看出了此人已經心神浮動了,現在所需要的就是再加一把力。

    「制台可知,這忠義軍於城外遍設重炮,只待天朝之後,即可萬炮齊發,到時候,這開封城又豈能擋之?」

    「敢問制台,到時候,制台又將是何下場?」

    接連的問題,不斷的從許雲程的口中問出時,劉清泰的臉色卻是不時變幻著,相比於許雲程的得意,劉清泰卻是心思混亂,以至於一時間,

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是在那裡,沉默著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內心中無數個念頭在那裡翻滾著。

    而許雲程卻不斷的觀察著劉清泰,在許雲程看來,像他這樣的人,既然能愛惜性命到能夠去當漢奸,那麼,自然也就可以因為愛惜性命被自己說服。

    或許雲程並沒有為官,但是教書數十載的他,曾經見過各種各樣的人,自然也非常瞭解人性,也正是因為對人性的瞭解,所以他才會選擇從洛陽來到開封,前來遊說劉清泰,因為他知道,眼前的這位所謂的河南總督,會做到什麼樣的選擇。

    像劉清泰這樣的漢奸,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忠義之說,他們當漢奸是為了性命,為了榮華富貴,那麼只要許之以利,許之於安全,同樣也可以說服他,說服他歸降,就像是其當年主動投靠清虜一樣。

    這就是人性!

    人性逐利!

    人性就是趨利而避禍!

    心底如此冷笑著,但是,許雲程注意到劉清泰那有些猶豫的神情中,閃過的堅毅,難道這廝鐵了心的要去為大清國盡忠?

    「且不說劉某身受皇恩,便是降賊……」

    在良久之的沉默之後,劉清泰看著許雲程說道。

    「那朱賊又豈會容劉某和劉某麾下眾將?」

    劉清泰的這番回答,才讓許雲程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劉清泰不願意降,而是因為,他擔心降過之後會是什麼樣的結果,畢竟對於眼前這位身居河南總督的封疆之吏來說,他自然要考慮自己的將來,而這也正是許雲程之所以來這裡原因。當然,他並不是為淮王來到這開封,自然也不是為淮王當這個說客。

    「淮王自然不會容下制台!」

    許雲程的直接,讓劉清泰不由一愣,然後冷笑道。

    「既然如此,那劉某又豈會作繭自縛,引頸以待他揮刀相向,而不作絲毫抵抗?」

    笑看著劉清泰,許雲程的臉上帶著笑容,那微笑只看得劉清泰整個人的心裡都有些不自在,暗自尋思著,這人是怎麼回事?

    許雲程之所以會笑,是因為從劉清泰的話中,他已經完全聽出了面前這位河南總督的顧慮,聽出了他內心中的真實想法。

    一切並不出乎他的意料!

    劉清泰不是不願意投降,而是他害怕投降之後會被當成漢奸被砍了頭。這才是他的顧慮!

    心底冷笑著,面帶著微笑,許雲程只是這麼笑看著劉清泰。

    而劉清泰則被許雲程看得頗不自在,心裡暗尋思著這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其實對於劉清泰來說,儘管他曾一心想為大清盡忠,從而報答當年太宗皇帝的知遇之恩。但是在另一方面,他的心底同樣有一種渴望,渴望能夠保全身家富貴。畢竟當年他之所以以諸生的身份投靠太宗,除了迫於後金兵的屠刀之外,最根本的原因恐怕就是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

    如果有可能的話,劉清泰當然希望保全個人的富貴,但是那位淮王卻不是好輕於的人,當年宿遷之戰,他下令將俘獲的八旗兵將悉數斬首並築京觀,其待旗人的殘暴早就是人所共知之事,且對「漢奸」從不曾手軟,至於他劉清泰若是按漢奸的標準來說,自然是標準的漢奸。

    如此一來,劉清泰自然也就沒有了降明的心思,不是他不曾動過這個念頭,而是因為淮王對漢奸從不曾手軟過,他不放過其它的漢奸,自然也就不會放過他劉清泰了,也正因如此,劉清泰才會抱定會大清國盡忠,報效太宗皇帝恩典的心思。

    可如果有一線生機的話,劉清泰自然就不會錯過這一限生機。他會抓住機會,盡可能得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和性命。若不是如此,他有豈會有今天的地位?

    當然,這樣的話,他從來沒有和外人說過。甚至沒有向外人透露過哪怕一絲這樣的想法,這樣的想法是他內心深處最為不可告人的秘密,要知道在過去,他一向都是以大清國的忠臣示人的。甚至有時候,他自己覺得自己也是一個忠臣,絕不會做出對不起朝廷,對不起主子的事兒。

    但是,現在許雲程的微笑就像是看透了他似的,看穿了他的心思,看穿了他那欲降而不能降,欲忠而又不願粉身盡忠的心思,自然顯得很是心虛。

    「哼哼,淮王,不過是一賊寇罷了!」

    強撐著些許底氣,深吸了一口氣,劉清泰冷笑道。

    「莫說朱賊容不下劉某,便是劉某身為大清國的朝廷命官,又豈會容得下朱賊?」

    用強硬的言語為自己打氣的時候,劉清泰自己都沒有聽出來他話語中的底氣不足,曾幾何時,他還曾寄希望於朝廷,但是現在已經被朝廷拋棄的他,顯然沒有底氣再像過去一樣,動輒「大清國」了,畢竟,他已經成了大清國的棄子,雖說有心為大清國盡忠,但是卻又不甘心就此賠上性命。

    也正因如此,那言語中反倒是沒有什麼底氣了,而如此強撐的模樣,落在許雲程的眼中,只讓他的心底儘是得意,他不擔心眼前的這位河南總督願意做大清國的忠臣,因為在他看來,像劉清泰這樣的人,絕不可能做大清國的忠臣,因為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什麼比個人的富貴榮華和性命更為重要的事情,至於什麼忠義廉恥不過只是嘴上說說罷了。所以,只要有機會他們就一定會降!

    許雲程直正擔心的是什麼?

    是眼前的這位劉清泰絕望之下,做出什麼不可意料的事情,比如說在絕望之中,當真鐵了心是做大清國的忠臣,這樣的愚腐之人不是沒有。

    不過現在看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想來也是,像劉清泰這種人又怎麼可能會是忠臣?他既然沒有為大明進忠,就絕不可能為大清取義!

    劉清泰看著笑而不語的許雲程,心底有些發虛的他,繼續強撐道。

    「此次,劉某非得讓他姓朱的敗於開封不可!」

    如此這般的虛張聲勢,落在許雲程的耳中,讓他更進一步看清了劉清泰的心思,不過他並沒有揭穿對方,而是微微一笑,看著劉清泰反問道。

    「那不知制台以為這開封能守得了幾日?」

    開封能守得了幾日!

    許雲程的反問讓劉清泰整個人不由一啞,讓朱明忠兵敗開封?這自然是不可能,甚至要不了幾日,這開封城就會為朱明忠所佔。到時候他自己恐怕也就是一死了之,又怎麼可能讓朱明忠兵敗開封。

    這句話,不過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制台以為,以淮王疾惡如仇之心,他日破城之中,制台會是如何下場?是殺之後快以儆傚尤,還是舉族流放台灣?」

    這樣的反問之下,劉清泰整個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他的臉色微變,心下甚至升起一陣絕望之感,他之所以決心在此報效大清,不正是因為看不到活路嗎?現在這樣的事實被人戳穿之後,那虛張聲勢的底氣也完全消失了。

    舉家流放台灣?

    劉清泰連想都不曾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福氣,對於他來說,他很清楚,一但落到明軍的手中會是什麼下場,不被凌遲處死,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

    性命!

    被許雲程戳穿了一切之後,劉清泰整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他閉目坐在那裡,手指甚至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著,他的心底無數個念頭不斷的閃動著,

    到底是降?還是守?

    面對這樣的選擇,劉清泰除了沉默之外,卻是無法立即作出決定。

    就在這時,只聽到許雲程一個慢吞吞的話聲傳到他的耳中。

    「自清虜入關,我河南淪入清虜之手,數任清虜偽官之中,也就是制台你待我河南百姓為民,而非敵寇,動輒殘殺。」

    許雲程的話聲不大,但話語卻一字不落的傳入劉清泰的耳中,立即全神貫注的聽著他的話,生怕漏過了,一個字眼兒進而讓自己賠了性命。既然眼前的這個人是來當說客的,那麼自然會開出他的條件來。

    「所以,今天許某來此,就是為了救一救制台,也算是還報制台寬我河南百姓之情!」

    什麼情份,不過只是一個借口罷了。對於許雲程來說,那怕就是劉清泰同樣也是動輒殘殺百姓,只要不是動輒屠城,他都會用這番話來打動對方,他需要讓劉清泰明白,今個他之所以來這,就是為了給他劉清泰一條生路。

    眼見許雲程拋來一條生路,劉清泰的身體不由微微前傾,儘管他沒有說話,但是所表露出來的動作,卻已經充分展現了他的實際想法,他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只要條件合適的話,他劉清泰自然是不會拒絕的,前提是條件合適。

    對於劉清泰的這種反應,已經瞭解其真實想法的許雲程,在冷笑之餘,又言詞誠懇的說道。

    「以制台之才,他日若非是清虜陷遼,制台又怎麼可能迫於屠刀,為虜所用?今日我大明正是中興之時,若是制台能及早醒悟,又何愁不能為我大明之賢臣!」

    面對這樣的吹捧,劉清泰並沒有絲毫的心動,他很清楚淮王對待漢奸的態度,或許他沒有屠過城,可死於他手中的河南義民又何止萬千,別說是為賢臣了,就是能放他一條生路,恐怕都是尚在兩可之間。

    不過既然現在來了說客,前來遊說他投降,那麼自然就會有一定的條件,不過淮王開的會是什麼樣的條件?

    「只怕……」

    劉清泰嚥了口口水,然後緩聲道出了他的憂慮。

    「只怕,淮王是絕不會放過劉某人吧!」

    現在已經心動了,他最擔心的就是淮王會不會放他一條生路,畢竟投降歸投降,殺頭歸殺頭。這是兩碼事,如果淮王鐵了心是要殺他,即便是他投降了又有何用?

    「哼哼……」

    冷笑著,許雲程看著劉清泰說道。

    「制台別忘了,大明並不只有一個淮王!」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11 08:41
第372章 己人不為己

    夏日的大雨,籠罩著整個開封城,此時的開封城內卻被一片不祥的氣氛所籠罩。對於這城牆上守城的的清軍來說,他們都很清楚,開封城的陷落只是時間問題。別的不說,就是那黃河大壩上的隱約可見紅夷巨炮,就足夠讓他們為之膽戰心驚的了。

    可即便是明白這開封城早晚要陷落,但是當得知有人要投降的時候,一些人仍然不願意接受。

    「劉大人當真要如此嗎」

    冷眼直視著劉清泰,圖海的心頭壓抑著一陣怒火。他沒有想到作為漢軍旗旗人的劉清泰,居然就這麼降了!

    他不是口口聲聲要做大清的忠臣嗎怎麼現在就這麼要降了

    「非是劉某要如此,而是朝廷無意求援開封,劉某只能如此了,不過圖大人放心,劉某今日所為,只是迫不得已……」

    面對圖海的質問,劉清泰還是一副為朝廷盡忠的模樣。

    「絕不會與朝廷為敵!更不會陷將軍於不義,所以才會與明軍使節商量,送將軍出城!」

    送將軍出城!

    劉清泰的話讓圖海不由一驚,他盯著劉清泰半晌都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這是什麼意思

    「將軍可知道,於我大清國來說,八旗才是我大清的根本,今日天下皆反,時局於我大清來說更是岌岌可危,而將軍麾下一萬餘八旗精兵,看似不多,可卻也是我八旗丁壯半成有餘,若是任由其白白折損於開封,豈不正逐了明人之意!畢竟,現在開封只是一座孤城、死城,豈能讓我八旗子弟白白死於此地」

    劉清泰的這一番說出來之後,圖海詫異的看著他,好一會才反問道。

    「劉大人,你這是準備做何打算……」

    難道他是假降

    「莫非你是,是想……」

    不待圖海把話說完,劉清泰的面上便擠出一副無奈之色。

    「圖將軍,劉某身受太宗皇帝賜名之恩,又豈會甘願降賊,今日開封已經成為孤城,朝廷正集結大軍於直隸,所以唯今之計,劉某所能做的就是盡量為我大清保存些許元氣,至於這開封……」

    長嘆口氣,劉清泰看著圖海說道。

    「以統領看來,這開封還有守的餘地嗎」

    圖海的心中自然很清楚,已經成為一座孤城的開封根本就沒有防守的價值了,別說是守不住,就是守住了,於大清國來說,又有何用甚至就是他自己也不想就這麼白白死在開封,畢竟開封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現在劉清泰這麼一說,圖海點頭贊同道。

    「確實如此,這開封確實無任何可守之處……」

    「所以,劉某才希望圖統領能夠領兵離開開封,為我大清保存一絲元氣!」

    雖說圖海還不太相信劉清泰的說辭,可他的心思卻已經鬆動了,便關切的問道。

    「那劉大人您怎麼辦」

    「我」

    劉清泰的神情隨之變得肅穆起來。

    「劉某身為大清的河南總督,不能為大清守土,已經是無能至極了,現在又要投賊,實在是……」

    搖頭長嘆的同時,劉清泰的目光一厲,沉聲說道。

    「所以劉某唯願盡量報效朝廷,唯今之計,劉某只一個選擇……」

    盯著圖海,劉清泰輕聲說道。

    「我已經決定降於李子淵,將開封城以及城中兩萬餘綠營皆數獻降於其!」

    「什麼!」

    猛然睜大眼楮,圖海的目中儘是驚詫之色,他看著劉清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連忙正色長鞠道。

    「劉大人如此捨身,實是我大清之棟樑!」

    圖海的語氣中儘是感激,在他看來劉清泰之所以降李,無疑正是為了挑起明軍內哄,這城外圍城的明軍是江南的忠義軍,至於李子淵,他可不是忠義軍,若是劉清泰把城這麼一獻,獻到了李子淵的手中,如此一來又置朱明忠於何地這城外的忠義軍又豈會容忍吃到嘴裡的肥肉被別人吞了

    到時候,雙方一但爭執不下,甚至可能會於開封大打出手,如此一來勢必會引起明軍內訌,如此一來,李子淵又豈還有餘力北伐。甚至就是朱明忠,也很有可能會面對鄭成功與李子淵兩人的同時進攻。

    到那時,劉清泰可真就為大清去一大敵了!

    如果說,先前還有一絲懷疑的話,那麼現在,圖海對劉清泰再沒有絲毫懷疑了,那神情語氣中更是帶著崇敬之意。隨後兩人又就城內的八旗兵如何離城商量一番之後,他們兩人才告辭,在告辭時,圖海更是激動的說著讓劉清泰安心於賊營,待他回到河北之後,必將其功勞向朝廷密奏。而劉清泰自然也是擺出了一副感激模樣。

    當天深夜,在大雨的掩護下,圖海率領一萬餘八旗精兵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開封城,得益於大雨的掩護,那城外營壘中的忠義軍,似乎都沒有發現他們。而在他們離開開封城的時候,劉清泰從心腹那裡得知這個消息後,只是輕應了一聲。

    「哦,知道了,消息送出去了嗎」

    劉清泰所謂的消息,自然是圖海領兵出城的消息,送出去的,自然也是送給城外的忠義軍。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劉清泰才輕嘆道。

    「哎,不是老夫無情,實在是,老夫也要為將來打算啊!」

    對於劉清泰來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來打算,接受許雲程的遊說是如此,說服圖海出城同樣也是如此,而且將其出城的消息,告知城外的明軍,更是如此。都不過只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

    對於他來說,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利字,尤其是對於圖海的那一番話,更是為了將來的打算,他需要讓朝廷知道——他劉清泰並不是真心降賊,降賊同樣也是為了報效朝廷,至於把圖海領兵出城的消息告知明軍,也是為了將來打算——他需要用上萬八旗兵的性命去做投名狀,至於這投名狀是誰收的,反倒是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無論是對於大清的朝廷也好,大明的朝廷也罷,將來,他劉清泰都是忠臣,都是無可挑剔的。將來無論是那一邊得勢,與他而言都沒有任何影響。

    「這雨啊……」

    抬頭看著窗外的夜雨,劉清泰長嘆道。

    「可真是下個不停啊!」

    夜幕和大雨遮擋了人們的視線,同樣也掩沒了大軍的腳步聲,甚至就連這兩萬大軍都被雨幕完全遮擋住了,別說是里許外,即便是數十丈外的人們都看不清這支倉皇出城的清軍。

    頂著雨,離開了開封城,連續行軍幾個時辰後,在天色將明的時候,圖海終於把隊伍帶到了之前與劉清泰商定的渡口,儘管明軍控制著黃河,可是在河北還是有不少渡船,可供乘座,尤其是在遠離明軍的地方。

    船在那裡

    就在圖海有些焦急朝著河北看去的時候,這邊一個兵丁突然跑來報告道。

    「稟告統領,渡口那邊傳來消息說有船過來了。

    「哦,是嗎快,快帶路。」

    一聽說有船過來了,圖海的眼楮不由一亮,連忙朝著渡口那邊走去。此時那些清軍士兵無不手舞足蹈。就算是天下著雨依然能看到黃河寬闊的河面上數十艘船隻正揚帆划槳著朝南岸駛來。

    這些渡船都是劉清泰命人從河北高價雇來的民船,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加之這裡距開封明軍足有四五十里的關係,所以這些民船上的船夫倒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地方。

    在渡船靠岸前,從之前派到渡口聯絡渡船的包衣奴口中得知其僱傭了73艘渡船後,立即將包衣奴狠狠的誇獎一番。

    「胡得貴,你小子這個差事辦的好,等過了河,爺一定向朝廷薦你為官!」

    75艘船,這一個時辰就能運過去三千號人過河,只要幾個時辰,就能把麾下的人運過河去,到時候,他圖海於朝廷也就是大功一件了。

    「全憑主子的恩典!」

    胡得貴連忙叩頭謝恩,神情顯得頗為的激動,當了這麼多年的奴才,終於能出府為官了!

    即便是作為統領,圖海也沒有選擇留在河南殿後,而是由其它幾位佐領負責殿後,他自己直接隨第一批過河的部隊過了黃河。

    一切就像計劃中的那麼順利,三千多八旗兵輕而易舉的逃出生天,坐上了過河的渡船,也就是在第一批的八旗兵卒剛開始在那裡慶幸著自己逃出生天時候,這種興奮卻又被突如其來的槍炮聲給打斷了。

    就在岸上的清軍準備過河的時候,突然間從渡口的東、南、西三個方向湧出了大量的明軍騎兵和火銃兵。一時間渡口一帶槍炮齊鳴,那些原本正等待上船的清軍立刻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那些擁擠在渡口哄搶著想要搶在第二批乘船離開河南萬餘八旗兵,在銃炮的攻擊下頓時損失慘重。

    渡口上那些擠成一團清軍兵勇在銃炮的攻擊下,就像是炸了窩的馬蜂一般,頓時亂成一團,掙搶中不少人被擠下了黃河,完全無法組織起隊伍抵擋明軍的進攻,而進攻的騎兵見狀隨即向渡口發起了衝鋒,一時間那些亂成一團的清軍,不是被槍炮打死,就是被擠入黃河,淹死於河中……

    置身於船頭的圖海被眼前這一突變駭得一陣的心驚肉跳。儘管心驚肉跳,但是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明軍的騎兵在渡口上橫衝直撞,他甚至能夠看到明軍騎兵手中的馬刀如何在空中劃過了一道道弧線,將一個個八旗兵的腦袋砍掉下來,那些騎兵們就像是一把鐮刀似的迅速的在戰場上掃蕩著,一時間整個渡口上儘是一片血肉飛舞,慘呼聲不斷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圖海只覺得的耳邊傳來了一陣炮聲,朝著河面上看去,只見在黃河河面的雨霧中顯現出了數十個巨大的船影,那是明軍的水師!

    明軍的水師到了!

    相比於那些黃河上的渡船,明軍水師的戰船大都是蜈蚣船,他們剛一抵達到射程內,就立即使用大號火銃以及火炮朝著清軍的戰船射擊,瞬間寬闊的河面上就被銃彈和炮彈激起了一道道水柱,那些固定於舷邊專打舢板二十錢大銃更是輕易的將渡船船板擊的粉碎,相比於火炮,這些由水兵抵肩瞄準的大銃,雖說威力不大,但是精度很多,用於攻打小船時更是彈彈不曾不落空,每一銃打過去,都會在小船的船板上打出一個拳頭大的孔洞,河水通過一個個破洞,迅速灌入船體之中……

    河面上的戰鬥從一開始便是一面倒的,在水師的銃炮的攻擊下不斷了有小船在河中被炸成碎片。八旗兵本身就不善水性,一但船被擊沉,就意味著數十人被淹死於黃河中,一時間這河面上儘是掙扎著求救的八旗兵。

    半個時辰後,在渡口槍炮聲漸漸停止的時候,好不容易游上岸的圖海,目裂眥的望著滔滔的河水,面上儘是一副不甘模樣。可儘管面帶不甘,但是他的神情中卻又帶著些疑惑。

    「怎麼會這樣難道他們一早就知道,自己要出城」

    圖海自言自語的時候,自然又想到了開封城中的劉清泰。

    「難道是他走漏了消息」

    不會的,不會的!

    劉大人是忠臣,是我大清的忠義之士,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一定是,一定是其府中的奸細……

    儘管明知道,這個解釋是多麼的牽強,但是圖海仍然選擇相信這個解釋,畢竟,對於他來說,只有這個解釋,才能夠讓他能夠向朝廷有所交代。

    差不多半個時辰之後,不過千餘名好不容易逃至黃河北岸的八旗兵,儘管已經重新整了隊,但卻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他們驚恐的看著黃河上的明軍水師,生怕他們又一次朝著他們開炮放銃,在驚魂未定在之餘,他們都把目光投向圖海,看著眾人的目光,圖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好了,現在總算安生了,這明狗的水師委實厲害,咱爺們能活下來,著實不容易啊……」

    說出這番話後,圖海又朝著河南看去,心底暗自尋思道。

    「劉大人,圖某的性命,可全在你身上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12 11:12
第373章 君子小人

    什麼!

    劉清泰降了!

    這個消息並不出乎意料,但是當於小寶聽到眼前這許雲程的話時,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

    「你,你……」

    在幾個小時前還曾因為在渡口全殲萬餘八旗精兵而頗為興奮的於小寶,這會整個人都傻住了,即便是他見過大風大浪,但卻從沒有見過這般無恥之徒。

    「難道你就不怕,於某命人攻城嗎?」

    面對於小寶的威脅,許雲程只是正色答道。

    「若是於將軍不怕掀起大明內訌,淪為大明之罪人,自可隨意而為!」

    看著面前這位目裂眥的於將軍,許雲程的心底儘是一陣得意,對於他來說,早在來開封之前,他就已經猜測出了此行的結果。

    君子可欺以方!

    如果說對於那位未曾謀面的淮王有什麼印象的話,恐怕就是那位淮王是一個典型的正人君子,至少從其表面上看來,他是正人君子。

    這世間什麼樣的人最好對付?

    君子最好對付!

    故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

    既然他淮王是君子,那就用最合乎情理的方法去對付他,甚至如果不是因為淮王是君子,許雲程都不會來開封,他之所以來開封,就是因為瞭解朱明忠,知道他絕不會為一個小小的開封而對李子淵興兵。

    「你……」

    被許雲程這麼一提醒,於小寶頓時為之一啞,片刻後他憤然說道。

    「好,好你個許雲程,好,很好!」

    重重的長出一口氣,於道。

    「你且得意,你去告訴姓李的,今個這開封之情,我忠義軍上下全都記得了!」

    除了丟下這句話之外,於小寶根本就是無計可施,他現在自然不能對開封動兵,

    「多謝將軍深明大義!」

    許雲程聞言立即長鞠道。

    「雲程代天下百姓謝過將軍,謝過淮王!」

    當然,許某更需要謝一謝淮王!

    許雲程之所以會如此的得意,正是因為這開封正是他許某人的晉身之道,過去他之所以沒有出仕,一來是沒有好的機會,至於這二來,則是因為在他看來,沒有值得他效命的人。

    而此時,他之所以會選擇李子淵,正是因為在他看來,李子淵的身上有著成大事者的潛力。

    「厚滌兄,今日之後,這天下之人必皆知洛陽許厚滌之名,兄不費一兵一卒,即為李將軍奪下開封,小弟實在是佩服的很!」

    張沐看著許雲程語氣中儘是恭維之意,對於不過四十歲的他來說,身陷開封之時,所思所想的皆是如何能身免於難,可誰曾想就在他提心吊膽憂心著將來的時候,這邊卻突然傳出了劉清泰歸順大明的消息,而從中遊說正是許雲程,更讓人驚訝的是這劉清泰降的是洛陽的李子淵,而不是派兵圍城朱明忠!

    這樣詭異之事,恐怕古往今來,只有他許雲程能做到,居然能不費一兵一卒從他人口中奪食,實在是讓人驚嘆之餘,更是佩服至極。也正因如此,他才會來拜見許雲程,雖說他年歲比其小了十幾歲,但因為兩人父輩就是至交好友,所以兩人一直都是以兄弟相稱。

    「淮王是君子!」

    許雲程的語氣中毫不掩飾對於朱明忠的稱讚。

    「可以說,當今天下唯淮王才是真君子!」

    感嘆之餘,許雲程的面上帶著得意之色,而張沐則於一旁恭維道。

    「縱是如此,淮王志在必奪之開封卻為厚滌兄不攻而克,實是厚滌之才,實是讓人佩服!」

    面對這樣的恭維,許雲程只是微微一笑,坦然的接受了他的恭維,可是心底卻是得意非常,自今之後,這天下誰人會不知道他許某人的名字?

    「厚滌兄,為何你不擔心忠義軍攻城?畢竟,淮王忠義,卻難保其麾下不自行其事啊!」

    身在開封城中的張沐自然知道,這件事絕沒有外間傳說的那麼簡單,單就是這種虎口奪食的事情,不知充斥著多少風險,而最大的風險恐怕就是兵臨城下的忠義軍將領會擅自行動,直接攻城。

    「哼哼,若是換成其它人,許某自然會有些許擔心,可是這忠義軍卻不同其它,其軍紀森嚴,若是有前線將領擅自行事,自會有軍法處置!」

    冷笑之餘,許雲程又感嘆道。

    「天下往往只聞淮王忠義之名,卻不知其最長練兵,其麾下忠義軍軍紀之森嚴,遠非他人所能相比……」

    面對許雲程的稱讚,張沐卻有些不解的問道。

    「厚滌兄,既然如此,那為何兄會選擇李將軍,而非淮王?」

    這正是張沐好奇的地方,在他看來,李子淵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其實……」

    喝了一口茶,許雲程的雙眼瞇成了一條縫,好一會才反問道。

    「這古往今來,堂堂君子又豈止淮王一人?就像那宋襄公,原本於史書上是何等之正面?「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古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寡人雖亡國之餘,不鼓不成列」,春秋打仗講究的是「禮」,在於講究承諾,遵守信義,而非以陰謀狡詐取勝,可到宋代甦軾的《宋襄公論》,一句「至於敗績,宋公之罪,蓋可見矣。」之後,世人皆以成敗論英雄。如此之後,這承諾、信義,於世人來說,不過只是文人筆墨罷了,以世人觀之,李將軍曾入三門,而先後背叛三門,實可謂之三姓之奴,其人品低劣自不需多言,可是於許某看來……」

    由古而今的徐徐說道著自己的看法時,許雲程的語氣中帶著輕蔑,那是對世人的輕蔑。

    「李將軍先出淮王門下,得已掌持一軍,再出蒼水門下,得已執掌一地,現更是拒延兵之命領兵北伐,為天下之先,雖是三姓之舉,可當真之世,又豈有人在意所謂之承諾,信義,待到他日李將軍北伐功成之時,其就是我大明第一功臣,至於所謂三叛……不過只是世人短見罷了!」

    許雲程的一番話,讓張沐的心裡冒出了一個念頭來,甚至有些失言的說道。

    「厚滌兄的意思就是淮王不夠奸!」

    何止是不夠奸,分明就是宋襄公嘛!

    瞬間,張沐便明白了,他看著笑而不語的許雲程說道。

    「小弟明白了、明白了!」

    「明白了?」

    許雲程笑問道,在張沐點頭之後,他才解釋道。

    「所以,讀書要多讀史書,以史為鏡,可知興衰,這話並非是說予帝王,亦是說給我等,你以為這古往今來,明君賢臣一個個皆如人們所言那般高潔?其所謂之高潔,不過只是世人吹捧而已,若是賢臣如宋襄公一般重信義、講承諾,又豈會是奸臣的對手?君子可其以方,這世間最容易對付的就是君子,君子做事處處講究信義,而小人卻是事事反覆,如此君子又豈是小人的對手?」

    許雲程的這番話,完全顛覆了張沐對許雲程以及世人的認知。

    不夠奸詐!

    這正是許雲程選擇李子淵的原因,之所以選擇他,是因為他足夠奸詐。

    「可,可以李將軍之品性,若是於其門下,又怎能安心?畢竟其人品,委實讓人不甚信任。」

    張沐猶豫著道出了他的擔心,可是他的話換來的卻是許雲程的一陣大笑。

    「沐原,若是如此,那李子淵麾下又豈會人才濟濟?李子淵之奸詐在於其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如此手段自然是成大事者所必須,就像今日之開封,若是換成其它任何人,又豈會任由許某憑三寸之舌,便得了這開封城,君子愛惜羽翼,越是如此,又越不可能是李子淵之對手,成大事者而不拘小節,縱是今日朱明忠於開封動兵,世人又豈會言其不忠?又豈會言其挑起內訌?顧忌如此之多,又怎麼可能成以大事!」

    感嘆之中,許雲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後說道。

    「方今天下,明有四將,延平據以南京、蒼水據以南昌、淮王據以江北,再就是李將軍把握湖廣,而四將之中,延平出身豪門,性情耿真,不屑種種手段,蒼水文臣出身,拘泥於小節,雖有手段亦不願為之,而淮王者……」

    沉吟片刻,許雲程長嘆口氣。

    「淮王雖出於江湖,但卻實為真君子,只可惜,今非往日,其雖有忠義之名,可時過境遷也。四人之中,只數李將軍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如此方才能成以大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感嘆之中,許雲程只是微微搖頭,對淮王的稱讚之中,更多的帶著輕蔑之意,於他看來,這種「君子」恰恰是為上者最大的忌諱,若是淮王能有李子淵一半的手段,又豈會有今天的開封之事。

    「論之以將來,於許某人看來,四人之中唯李將軍才堪稱是真正的國之柱石!」

    儘管表面上是這樣的稱讚,可是張沐已經隱隱從許雲程的話語聽出了他真正的想法了,其所在意的又怎麼可能會是什麼「國之柱石」,他之所以李子淵就是因為其足夠「奸」,只有這樣的人才不會愚忠,也只有這種人,才更有發展潛力。

    「那兄台以為,待淮王知道此事之後,又會如何處之?」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12 11:13
第374章 勝負

    永歷十五年的夏天,對於任何一個心懷大明的百姓來說,都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年頭,這一年的夏天,原本曾看似可望而不可及的北伐,終於成了真,數十萬大軍揮師北伐,一戰而定河南,而在江南,原本看似隨時會發生內訌的鄭朱之間,隨著朱明忠的揮師北伐,和隨後鄭成功督兵福建,內訌的煙雲隨之煙消雲散了。

    而就在人們鬆下一口氣的時候,清虜河南總督劉清泰於開封歸順大明的消息傳來了,可是卻沒有幾個人能笑得出來,因為劉清泰歸順是洛陽的李子淵,而不兵臨城下的朱明忠。

    「當真是奸賊!」

    幾乎所有人,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大抵都是這麼一句話,可是在如此評價著劉清泰的時候,人們同樣也在看著江北,盯著清河,等待著朱明忠的反應。

    此刻身處淮王府的公房之中的朱明忠,正抱著雙臂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面的園子,儘管連日來未曾休息好的他雙眼佈滿血絲,但是雙目卻依然炯炯有神。

    毀於一旦!

    一想到數萬的人馬北伐中的嘗試,隨著許雲程的計謀,而毀於一旦,儘管這不過只是小試牛刀,但是想到花費數十萬的軍費,卻沒有絲毫收穫,朱明忠的手仍然不禁握成了拳頭。

    一種懊悔與不甘的複雜感覺油然而生!

    用兵!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對開封用兵,奪下開封城!

    可是在心裡理智卻在告訴他,不能興兵,無論如何都不能興兵!

    他甚至知道自己這次輸了!

    而且敗得很慘!

    他非但失去了開封,而且還讓李子淵主導了北伐!

    儘管通過這個棋局,他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鄭成功的承認以及自立,但是,就現在來看,可以說是得不償失。

    且不說其它,就是李子淵主導的北伐,就會帶來不知道什麼樣的變數,其中的變化,已經遠遠超出他的意料了。

    要是現在出動大軍北伐呢

    朱明忠想到了一直以來的那個計劃——從海路發起北伐。可是,現在海軍的主力還沒有回國,等待他們回到海州至少還需要半年,而且長途遠征之後的水兵也需要休整,這意味著至少十個月內,都不可能從海路發起北伐。至於從陸路北伐,這意味著自己或者李子淵,都有可能為對方做嫁衣,到時候,必然有一方會面對清軍的主力,與清軍一番撕殺後,然後得利的又是誰

    海路……需要等十個月!但是在未來的十個月內,卻有可能發生很多事情。李子淵主導北伐,對於朱明忠來說是一個從未曾有過的沉重的打擊,甚至無疑是個極其嚴峻的考驗。

    儘管這一切是他的計劃,但局勢的發展已經超出了最初的計劃!

    對於已經身為淮王開闢幕府的朱明忠來說,他的心裡很清楚現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時候。作為淮王的他絕對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顯露出絲毫的不安與茫然,畢竟,他是大明的淮王,在他的身邊有無數雙眼楮盯著他。

    事到如今,對朱明忠來說最危險的敵人並不是黃河以北的滿清。而是來自內部——現在,內部的敵人所造成的威脅,正在一點點的超越外部的威脅!

    李子淵不是威脅!問題在像許雲程那種為了個人前程,而不惜一切的人有時比數百萬的敵人還要危險。誰知道他們下一次會處心積慮的在什麼地方發起攻擊

    尤其是現在!

    開封!

    如果處理不好的話,不僅會導致內部的怨氣,甚至還有可能會導致國家的崩潰。而在黃河北部,滿清現在恐怕就像頭野狼似的,在那裡閃爍著血紅的雙眼,等待著機會。他們在等待著什麼樣的機會

    等待著他們犯錯、他們內訌的機會,一但如他們所願,那麼他們立即就會反噬,就會再次奴役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就會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一定要冷靜!

    朱明忠在心底對自己自言自語道,他知道越是在這種艱難的時刻,就越需要保持冷靜與鎮定,只有如此,才能夠讓這府中諸臣能夠平靜的面對這一切,並受到鼓舞闖過這一關,至於滿清……這才是他們真正恐懼的。

    「當年滿清為何能夠一年而定江南」

    朱明忠頭也未回,只是看著窗外的園景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皆是因為我大明當時內訌不斷,若非是內訌,清虜又豈會如此神速既得了天下」

    這樣似反思似檢討的言語從朱明忠的口中說出時,站在那的顧炎武、朱大鹹、錢磊他們都只是垂著頭,

    「而我大明為何會內訌不斷」

    這樣的反問之反,朱明忠的話聲隨之一厲。

    「皆是像許雲程這種為一已私利而不顧國家大事卑劣之徒所至,這種人根本就是民族之敗類,其人比漢奸更為可恨,若非他為求晉身,李子淵又豈敢虎口奪食,若非為求晉身,又豈會如此豪賭!」

    咬牙切齒的言道著對許雲程的恨意,朱明忠甚至將大明當年的滅亡的責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這等敗類,不殺,不足以平孤心頭之火!」

    怒言道出這句話後,朱明忠轉身走到案前,提筆於紙上寫下三個字。

    「許雲程!」

    寫下這三個字後,就在朱明忠想要命人把這三字送給李子淵的時候,話到嘴邊,他卻收了回來,即便是李子淵把許雲程的人頭送了過來,又有何用

    「大王,以臣看來,若不令李子淵歸還開封,只恐怕會令我忠義軍上下士氣受創!」

    作為眾人之中資歷最老的老人,錢磊自然很清楚,忠義軍的根本是什麼,是士氣!

    可以說,忠義軍之所能能夠百戰百勝,靠的就是士氣!

    靠的正是士氣如鴻!

    「錢參軍所言極是,開封事小,士氣事大,許雲程以方欺我,詐得開封,置我忠義軍將士於何地若不洩此憤,又如何能正軍心!」

    「正是,想我忠義軍勞師遠征,既將功成之時,戰果卻為他人詐取,如此卑劣之行,又豈是人所能忍」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所有人都動了火,這也難怪,或許他們很清楚,出兵開封,不過只是取一個「北伐」的名,至於開封……對於他們來說,並不重要。

    可心裡是不重要,但是現在果子就這麼被人給摘了,這等於一巴掌打到他們的臉上,他們又豈會不在意,惱怒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甚至可以說,他們之所以到現在還能「抱住怒火」,未主張用兵洛陽,都已經算是深明大義了。

    「開封……」

    念叨著這個地名,原本對於開封的歸屬,他也不覺得有什麼,頂多只是埋在中原的一根釘,只是為了限制李子淵的勢力發展,現在,這開封,他無論如何都要拿下來。

    只是,如何拿下來,這才是眼下需要考慮的問題。

    開封!

    劉清泰!

    許雲程……

    想著開封這座城,於心底反覆的念叨著後面那兩個名字,朱明忠的心底恨不得把這兩個人都拉到身邊,然後好好的收拾一番,就是這兩個東西,把大好的局勢變得這麼微妙。

    後者算出了前者的心思,而前者的歸順,未嘗又沒有絲毫的異心。

    有他們這些人在,這北伐有可能成功嗎

    而且,現在開封這件事,直接關係了忠義軍的軍心士氣,無論如何,都得讓他李子淵給個說法啊!

    如果他不給的話……你又能怎麼得了他!

    突然,朱明忠有些鬱悶了,這會他甚至希望永歷現在就在清河,如果他在清河的話,大可借朝廷的名義,對李子淵加以訓斥,可現在,即便是他是淮王,也沒有權力如此。

    心底有些煩悶的皺著眉頭,朱明忠突然發現,似乎除了興兵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辦法去制約李子淵,畢竟,李子淵並不是他的下屬,而是其也是形同獨立,即便是他把官司打到鄭成功那裡,結果也是和稀泥。

    怎麼辦

    如何才能和平的解決這個問題

    武器

    這個念頭不過只是一動,朱明忠便打消了這個想法,畢竟,在一定程度上,他還需要依賴李子淵的北伐,儘管他並不願意李子淵主導北伐,如果把原本商定贈予他的武器剋扣下來的話,會不會導致矛盾激化

    也許,是應該藉著這個理由,把武器剋扣下來,畢竟,自己並不想李子淵主導北伐。

    這確實是送上門來的理由!

    朱明忠暗自尋思著,如果剋扣其武器的話,那麼就很有可能會導致李子淵不能繼續北伐,如此就可以爭取到時間,十個月,十個月後,江北自然可把李子淵甩於一旁,自行北伐。

    就在朱明忠的心底打定這個念頭的時候,那邊突然有人秉告「湖廣總兵李子淵急信」。

    李子淵的信

    展開信不過只是略掃一眼,朱明忠的臉色就不由微微一變,好一會才說道。

    「這個李臨川,當真是……能屈能伸啊!」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13 08:22
第375章 人才

    開封來投!

    儘管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周圍儘是一片賀喜之聲,但是對於李子淵來說,他卻根本就笑不出來。

    「老師,學生一開始,還以為那許雲程,只是一個笑話!」

    面對著從武昌來到洛陽的錢謙益,李子淵的語氣中帶著些無奈,那許雲程是打著錢謙益的名義進的府。

    「當時他說與老師是故交,願出面將開封城為學生取下,學生只以為這是個笑話而已,畢竟,他無一兵一卒,且開封又已經為忠義軍兵臨城下,學生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

    無奈的搖頭長嘆,李子淵從剛得知這個消息後,就倍感此事極為棘手。

    「哎,臨川,你還是不瞭解人性啊!」

    錢謙益頗是感嘆的說道。

    「這人性啊,你沒看到劉清泰的歸降,可以說是一石二鳥,既可保他的個人榮華富貴,又能令我大明陷入內訌之中,如此他即便歸順於我大明,同樣也是大清的忠臣,即便是將來大清重了勢,他劉清泰也是有功無過!」

    提到劉清泰時,錢謙益暗自尋思著,這人也太會算計了,能夠把一切都算得如此通透。當然,真正會算的還是許雲程。

    他並不是隨軍北伐至洛陽,而是在大軍的後方緩緩而行,若非是如此的話,恐怕一早就阻止了許雲程「奪取開封」的主意,現在,倒是讓其出盡了風頭,甚至還把難題丟給了李子淵。

    「至於許雲程,他看出了人性,看出了劉清泰的所思所想,至於剩下的,不過只是投其所好罷了,至於現在……」

    抬眼看著李子淵,錢謙益反問道。

    「許厚滌,可有信給你?」

    「有,倒是有,只是,只是學生覺得……」

    李子淵猶豫著,然後說道。

    「他在信上說,開封為劉清泰獻予學生,淮王必定不滿,於學生來說,劉清泰所領兩萬餘兵遠重於開封,學生不妨將開封回贈淮王,再命劉清泰入洛陽,與魏勝遠互相制約,魏勝遠曾為劉清泰麾下,兩人共駐一地,勢必互相制約、互不信任,如此,河南自然無後顧之憂。」

    看著老師,在道出許雲程的安排時,李子淵的心底難免會對其心生些許佩服,這許雲程,不簡單啊。

    「不簡單啊!」

    錢謙益搖著頭,長嘆道。

    「沒想過,二十年不見,這許雲程的功業倒是更加精進了。」

    在提及其功業時,錢謙益的語氣中帶著嘲弄的味道,似乎有些瞧不起其為人一般。他之所以瞧不起此人,一個最簡單的原因,就是當年在提及李自成時,與錢謙益等人視其為賊寇,而與勢不兩立不同,他居然在信中言道「李賊毫無王霸之勢,斷不可輔之」,換句話來說,他之所以沒有出山助李賊,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其沒有「王霸之勢」,至於什麼賊不賊的反而並不重要。

    沒錯!

    對於許雲程來說,他的眼中從來就沒有官,也沒的賊,只有人!

    這才是他許雲程!他許雲程終其一生,所揣摩的也就是人與人心!

    這才是許雲程啊!

    想要嘲笑對方時,錢謙益卻又不由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八十高齡,隨大軍北伐,為的又是什麼?

    不還是一個看不開嘛!

    這才是人心啊!

    「臨川,許雲程此人,可以一用,但不可大用,切記!」

    先是這麼叮囑一聲,錢謙益才繼續說道。

    「不過,雖不可大用,但此人確實有幾分才學,正如其所言,若是因開封一孤城,與淮王交惡,實為不智,相比於開封這座死城,於臨川來說,劉清泰麾下的兩萬餘綠營精銳,更為重要,可如其所言調其來洛陽,再將開封還給淮王,如此淮王自然不能再借口切斷物資供給,如此……」

    沉吟片刻,錢謙益笑嘆道。

    「如此此事自可周全,此事當真只有他許雲程能做得出來,君子可欺以方,他先奪其城,再還其城,若是換成其它人,不知會若出什麼樣的禍亂來,也就只有淮王……」

    此事只有淮王能以大義處之!

    感嘆之間,錢謙益心底對朱明忠倒是生出了幾分難得的惺惺相惜之感,世間如其一般的堂堂君子,委實太少了,也恰因如此,才能為他人以方欺之。

    這許雲程的手段,委實太過下作了!

    儘管瞧不上許雲程的手段,可錢謙益卻深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的道理,自然也就知道,這件事不是許雲程的手段下作,而是淮王那邊給了其施以手段的機會,若是換成其它人,估計……

    「若是換成他人,即便是借給許某一個膽子,許某也是萬萬不會如此做的!」

    面對李子淵的詢問,許雲程倒是不加絲毫的掩飾,他直截了當的道出了自己當初為什麼如此行事。

    「這天下,也就是只有淮王,只有忠義軍可以讓許某如此,換成其它人……」

    搖搖頭許雲程感嘆道。

    「恐怕早就把許某給殺了,至於那開封,也早就奪了下來,那裡還容得了其它?」

    許雲程的直接,讓李子淵的唇角微揚,對眼前的這個人當然也是刮目相看,與上一次見其時,只當他是在癡人說夢不同,現在,他倒是真的相信此人確實有一番才能,別的不說,便就是這對人心的把持,就非他府中其它人所能相比。

    「嗯,那麼以你看來,為何我把開封還給淮王后,淮王便會不再追究此事?」

    「不是不追究,而是淮王只能如此,沒有了理由,自然也就不能無的放矢了,畢竟,淮王總要顧忌其聲譽,再者,開封一事,將軍可以完全推給許某,如此,淮王自然不會再追究此事,當然,這記恨上許某卻是在所難免!」

    雖說知道淮王會記恨自己人,但是許雲程倒是並不擔心,畢竟在他看來,那位淮王是君子,寧拂君子,不惹小人,這是最基本的道理,小人之所以為小人,是因為他們始終在暗處,用的始終是不法的手段,而且不會輕易罷手。他們心眼極小,為一點小榮辱都會不惜一切,幹出損人利已的事情。

    可君子……並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略點下頭,李子淵看著許雲程繼續問道。

    「厚滌應該知道,本鎮揮師北上是為北伐,這洛陽之後,自然要繼續北伐,不知以厚滌看來,這接下來應該如何?」

    這才是李子淵請許雲程過來的原因,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希望眼前的這個許雲程能夠像他在開封時一樣,幫他遊說山西等地的清軍將領官員歸順於他,如此自然也就可以減少軍隊的傷亡,從而確保在兵臨京師時,其麾下大軍不至於損失慘重,而無力攻城。

    「軍門,方今之勢,大抵上但凡稍有眼光之人,皆可看出,大勢在我,而非在清。當年延平入長江,沿江諸州縣皆是聞風而降,只有少數府縣選擇抵抗,到少司馬定江西時,江西各地大抵亦是如此,究其原因,無非就是人心在漢,而非在清,清虜以異族而據中國,殺我漢人豈止千百萬,如此劣質斑斑,但凡是稍有血性之漢人,又豈能忍?今日縱是為清虜官吏,亦不過是勉強為之,若是軍門能許之以承諾,保全其身家、富貴,又何愁漢官不紛紛納降?」

    在許雲程看來,這正是淮王最大的失誤——他拒絕接納其眼中的「漢奸」,以至於那些漢奸面對忠義軍時,除了拚命抵抗,就再無其它的選擇。這正是最愚蠢的行為,而反觀李子淵卻與其截然相反,對於任何願意投降的清軍將領、官員,他都會給予接納。

    「許之以富貴……」

    沉吟間李子淵猶豫道,

    「可,他們中的不少人,畢竟是漢奸中,而且手上還沾著許多漢人的血。」

    「那又如何?當年洪武皇帝北伐檄文裡不也說了嗎?「如蒙古、色目,雖非華夏族類,然同生天地之間,有能知禮義,願為臣民者,與中夏之人撫養無異。」洪武皇帝尚是如此,將軍又何虛顧慮,況且,若是清虜將領皆降於軍門,屆時以軍門之兵勢,他人又豈會說三道四?」

    許雲程的一句「皆降」,讓李子淵不由的一陣心動,他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了山西、陝西、四川、雲南、廣東等為滿清佔據的地區,如果那些地方的清軍官員、將領皆降於他李子淵,到時候,誰還敢再小瞧他?

    對於李子淵來說的,他與朱明忠不同,他從不在意那引起清軍將領殺了多少漢人,也不在乎他們幹過什麼,反倒更在意他們麾下有多少精兵,這些精兵可以如何為他所用,這才是他所在乎的,如果說十幾年軍旅生涯教會了他什麼,就是手中有兵才是根本。所以,他才會千方百計的壯大實力,現在許雲程的這番話,讓他的心底微微一動,卻是不露聲色的說道。

    「那麼,以厚滌看來,若是本鎮揮師山西,不知如何才能輕取太原?」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13 08:22
第376章 太原

    崇禎十七年,李自成攻佔太原,封韓文銓為太原節度使,陳永福為駐太原總兵,分別主管山西軍政。韓文銓在明巡撫衙門辦公,陳永福在晉王府駐紮,也正是從那天起,這巡撫衙門便見證到了世間的風雲變幻。

    短短數月後,滿清派北路英親王阿濟格率重兵入晉,包圍太原。十月初三,太原城陷落。大順在這處院落僅存在8個月。清順治二年三月,新任山西巡撫馬國柱,進駐大順節度使衙門,這衙門也自然改稱為山西巡撫衙門。

    與大多數巡撫衙門一樣,這衙門署前有照壁一座,一對石獅雄峙左右,三座牌坊從東列西排列,東「撫綏全晉」坊,西「提督三關」坊,中「文武為憲」坊。進了這「文武為憲」的坊門,也就進了巡撫衙門,此時這衙門外面,一隊隊綠營兵持槍遊走巡視,氣氛較之過去只顯得分外的緊張。

    這也難怪,就在數日前,李子淵已經親自統帥二十餘萬大軍渡過黃河以後,便開始一面佔領晉南各府、州、縣,一面朝著太原奔襲而來。這太原城中自然是緊張非常,這幾日這城中的丁壯都被征發於城上,協助綠營守城。這巡撫衙門作為中樞所在自然也是戒備森嚴。

    而在這衙門的二堂之中,此時身為山西巡撫的白如梅全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然後有時候那鼓樓的鼓聲敲響時,也會讓他禁不住為之心驚,只以為是銃炮聲。雖說是身為一省巡撫,不過白如梅並沒有絲毫仕人的風骨,當年做崇禎朝在京中為官時,大順軍入城,他便率先歸降了大順,後來清軍入關,他非但納了降,更是主動剃了頭,那時候,他的這種行為,甚至不為人所恥,畢竟,剛入關的時候,清軍還沒有逼漢人剃頭,而他之所以如此,自然是有他的顧忌。

    「……當年,白某剃髮之後,時人皆言白某無恥,可時人卻不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既然朝廷入了京,又豈輕易離開?再後來,剃髮令一下,縱是有血性,又能如何?」

    白如梅的言語中,並沒有絲毫的掩飾,他從不介意告訴其它人,他沒什麼血性,甚至也不介意把他的心中所想告訴他人,就像此時,在面對眼前的楊震威時,顯得頗為直接,甚至看了他一眼後,更是感嘆道。

    「想必當年軍門也是如此吧!」

    被白如梅這麼一部,楊震威的額頭頓時冒出了一把汗來,他又豈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巡撫大人指的是什麼?

    當年大同總兵姜於大同反正,守城八月有餘,而在外援無望的情況下,當時尚身為姜部下的總兵的楊震威變節,暗中派人出城向圍城清軍接洽投降。隨後他帶領六百餘名官兵叛變,殺害姜與其兄姜琳、弟姜有光,持首級出城投降。次日,清軍入城。多爾袞得到報告後,下令除楊震威的官兵家屬外,大同城內的「官吏兵民盡行誅之」。

    而楊震威也由此晉陞為山西總兵,當年他之所有降清,是因為守城無望,當然也是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山西總兵官,這是攝政王給他的封賞,現在他身為山西提督,提督的也是一省軍務。

    多年來,當年的大同舊事,從無任何人於他面前提及,現在這番舊事,被白如梅這麼提了出來,讓楊震威的心底發虛之餘,那頭也是一火。

    「撫台何需如此?」

    這番生硬的話語,傳入白如梅的耳中,讓他只是苦笑道。

    「有軍門在,白某又豈敢守城……」

    這一句話讓楊震威猛的站起身來,只以為這堂中有伏兵的他更是緊張的說道。

    「白巡撫,楊某可是朝廷命官,你若是敢殺楊某……」

    這麼嚷著,楊震威卻沒有看到有伏兵出來,瞧著坐在那苦笑的白如梅,那神情立即變得的尷尬起來。

    「大人,在下、在下……」

    「哎,白某既不是姜,所以自然也就不勞軍門了,再說,這太原,也守不了八個月,軍門,你給白某透個底,若是李子淵攻城的話,以太原的兵力,能守得了幾日?」

    白如梅的話讓楊震威尷尬的笑了笑,然後才說道。

    「回撫台,其實以楊某看來,李子淵北伐,也不過只是虛張聲勢,如果不是朝廷大軍被朱逆吸引,其又怎麼可能領兵北伐?其去年奪下武昌後又據湖北諸州縣,雖說擄民為兵令其麾下不下二十年,又練兵半年有餘,勉強可算精兵,雖說其掠民為兵不似當年闖賊,盡擄沿途男丁,只擄年8-38歲的青壯,但其軍中精銳者,仍然是其出九江時所率領五萬精銳,甚至以在下看來,其它十五萬人尚不及河南降其的數萬綠營兵……」

    其實楊震威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判斷,完全是受限於時代的目光,他只以為李子淵如舊時的兵將一般,每奪一城之後就擄民為兵,然後擁兵數十萬,但可戰的精銳不過只是數萬老兵,至於其它人,不過只是攻城炮灰罷了。而完全忽視了李子淵在治下數十州縣效仿江北推行的「甲兵制」,完全已經脫離了「擄民為兵」的概念,甚至其是強制推行,甚至在推行期間,不惜以「擄民為兵」的方式用手中的刀槍強征百姓從軍,但是在訓練上已經新兵的分配上,他仍然借鑒了忠義軍的作法,除了少數精銳之外,新軍都會被補充到各營通過「以老帶新」的方式加以訓練,從而保證了部隊的戰鬥力。

    「那這二十萬人攻太原,軍門能守幾日?」

    這才是白如梅關心的事情,他壓根就不關心李子淵麾下的是不是精銳,也不關心他在河南是不是又徵召了十餘萬新兵,他所關心的是太原能守幾天,畢竟他是山西巡撫。

    「這……」

    楊震威的話聲頓時一啞,好一會才說道。

    「撫台,這太原城的城牆可是有十幾年未加修葺了,若是其以紅夷大炮炮轟的話,恐怕不出數日,這太原城牆必破……」

    什麼是報應?

    恐怕這就是報應,也許是害怕漢民「造反」後據城而守,也許是為了節省費用,打從滿清入關起,這城牆就沒有修整過,而且每每地方呈請,總會被朝廷以種種理由拒絕,更有甚者,直接不準其有修理城牆的開支,如此一來,這十幾年未加修葺的城牆,自然也就是不如往年那般堅固了。

    而京官出身的白如梅又豈不知道,為什麼不修城牆,是因為那清廷壓根就沒把自己當成中國人,甚至一門心思想著,一但在關內失勢就逃回關外,連那紫禁城若不是因為皇上住著,恐怕也不會修葺。如此一來,這地方上的城牆,又豈會願意加以修葺。

    現在這明軍打了過來,想要依城而守,這破舊的城牆怎麼守?

    白如梅的心裡叫著苦的時候,無數個念頭卻在腦海中不斷的翻滾著,而楊震威同樣也是如此,他們兩人都不是什麼忠臣。

    一個是牆頭草,那邊勢大那邊倒,而另一位則是「識時務」,如此一來,兩人的想法自然也是有些相似,他們自然不會去想著如何為大清國盡忠,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個人的榮華富貴。

    「哎……」

    長嘆口氣,白如梅看了眼楊震威,這人著實不讓人放心啊,想著當年他是怎麼樣殺人獻城,心底頓時就是一寒,若是眼前這人想要獻城的話,這城裡頭,誰能擋了他?

    雖說白如梅是一省巡撫,可是他並沒的兵權,山西的兵權在山西提督的手中,也就是在楊震威的手裡,至少這太原城中的萬餘綠營是由其把持,若是他想要歸明的話,恐怕自己這腦海難保啊……

    其實,白如梅還真的沒有看錯,幾乎是在得知李子淵領兵二十萬過河後,降與不降就在楊震威的心頭翻滾著,如果不是因為他曾殺了姜等人,恐怕他早就已經派人聯絡李子淵,願意獻出太原城了,畢竟,現在勢大的不是大清,而是大明,當年他背叛姜,獻出大同城,一是為了保命,二則是因為當年在他看來,這大明的氣數已盡,可誰曾想到,這大明也有翻身的一天?

    可是他不敢降,他害怕被大明那邊給清算了,畢竟,他是漢奸,而是鐵桿漢奸,甚至他的手上還染著數百萬晉省百姓的血,即便是那些百姓都是清軍屠殺的,但若不是他殺了姜獻城投降,清軍又豈會輕易奪了山西,大同一失,山西各地諸城不守,汾州、運城、太谷等地相繼淪陷。清軍每攻一城,皆把當地人殺光。再加上這些年他領兵對太行山等地「義軍」進行清剿,可以說不知多少山西人皆是恨不得食他之骨,他又怎麼敢降?

    即便是他降了,那李子淵又怎麼可能受他的降?

    「老弟,你說,若是南邊那邊派人過來,願意保你我的安危的話……」

    瞧著楊震威,白如梅試探著問道。

    「你願不願降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14 10:42
第377章 十八子

    從李子淵率領的大軍渡過黃河後,由其麾下前鋒統領孫義安率領的先鋒騎兵,就一路沿著從平陽去太原的官道繼續前進。

    而此時,滿清在山西境內的兵力,並不算空虛。除了太原城的一萬多綠營兵之外,山西還有兩萬餘綠營兵分散在各地,尤其是沿太行一帶,更是駐有多達兩萬綠營兵,畢竟,當年姜在大同反正,掀起山西反清浪潮之後,儘管山西的大規模反清復明運動堅持了一年之久,最終還是被佔壓倒優勢的清軍撲滅,但是在太行山一帶仍然有義軍在堅持抵抗,所以山西的綠營大都駐於太行一帶。不過這些綠營兵卻分散於各地,倉促之下無法集中於一地,用於防備明軍的進攻。

    也許是因為在河南李子淵先後招降清虜官兵皆是留任原職,不加清算的關係,幾乎是在其剛一過河,兵進山西,就有大量的滿清官員爭先恐後的獻城納降,甚至其中不乏一些旗人地方官員,畢竟劉清泰的投降後留任於河南總督任上的現實,使得人們相信,李子淵與朱明忠不同,他絕不會因為投降者的身份,對其加以清算,儘管這位殺起旗人來並不比朱明忠手軟。但相比於後者,至少前者還能保全他們的富貴。

    人總是現實的,在那些事清的偽官為個人的富貴先後投降的同時,山西各地百姓從李子淵北伐以後,就哄傳著其如何的仁義,麾下的兵馬紀律如何嚴明,當然更為重要的是其旗幟上的那個「明」字,儘管滿清的屠殺幾乎屠盡了山西,但是卻沒有屠盡人們的思明之心,對於晉省百姓來說,對北北他們無不是翹首以待,只待李子淵的大軍一到就要迎降。

    而在明軍渡河以後,晉省的士紳百姓不但親眼看到其麾下的紀律確實嚴明,而且讀到了其發佈的北伐佈告,尤其是看著那旗上的「明」字。各地紛紛出現了到處迎降的形勢。幾乎是明軍剛一過河,尚未抵達平陽時平陽知府萬永祚既獻城投降了,其仍被留任於平陽任上。接著澤州納降。

    也正是在到處迎降的情況下,李子淵進入了山西,他的前邊有三千身著黑甲的騎兵,後面又是三千騎兵,而這這六千騎兵,正是自封「招討元帥」的李子淵統領的親軍,他們皆是一身江北的黑甲,盔甲整齊,旗幟鮮明,馬匹精壯。再往後便是他親自統領的五萬中軍,這五萬中軍之中,有兩萬餘老兵,可以說是其麾下真正的精銳。

    相比於進攻河南時的忐忑不安,現在經過河南的一路納降之後,在進入山西之前,李子淵就已經料到會一路迎降。如今果然如此,山西的清虜偽官根本就無心為滿清盡忠,幾乎所有人都在抓住機會——抓住擺脫漢奸身份的機會。

    「元帥,如今平陽、澤州先後納降,這山西已經是儘是元帥囊中之物了!」

    騎馬跟在李子淵的身邊,穿著一身二品文官袍服的許雲程語氣中儘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

    「平陽、澤州是降了,可是太原還沒降!」

    李子淵緩聲道出了他的憂慮。

    「太原一日不降,本帥又豈能安心啊!」

    「元帥儘管放心,一但大軍過汾州,太原的白如梅必定會降的!」

    許雲程語氣顯得極為自信,他早就已經料定山西不會有什麼抵抗,並不是因為這裡的清軍兵力有限,而是因為天下大勢如此,當然,也是因為人心使然。

    「白如梅性格如牆頭草一般,現在天下皆降,其又怎麼可能不降,更何況……」

    突然,許雲程含笑看著面前的李子淵,他的心底浮現出十幾年前的那句話來。

    「十八子主神器」

    十幾年前,元帥的那位本家入山西時,傳出的那句話。儘管那詩句中有「李繼朱」三個字,但是最終局勢的發展,使告訴世人這所謂的「讖語」不過只是為了蠱惑人心的妄言罷了。

    儘管明知道所謂的「讖語」不過只是為了蠱惑人心,但是現在,面對這樣的一句話,那些納降的地方官員中未免沒有覺得自己應該早識天命,變成了從龍之臣的人。

    當然,現在這個話,不能說,也沒有人敢說,但是並不妨礙許雲程去想。而這一路北伐,許雲程也發現了李子淵與李自成的不同。當年李自成只顧向前,各地方一般都不留兵駐守。只是向已經投降的府、州、縣,委派了大順朝的縣令。當時又為了解決大軍給養和開支。新委派的各府、州、縣官吏,皆以供應軍需為由向民間搜索騾馬,搜刮軍需。而李自成只考慮如何供應東征大軍,長驅入燕,趕快攻破北京。至於如何使新委派的官吏採取一些有效的辦法,使百姓能夠過安定的日子,休養生息,就來不及考慮了。

    可是李子淵卻不同,在納降的地方,除了原官吏留用之外,他更是張貼告示,強調不取分文餉稅,一切稅捐皆從舊例。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辦法獲取軍餉,他同樣派人搜捕那些事清未降的偽官親屬,強迫他們獻出少則數萬兩多則數十萬兩的「贖罪銀」,充作北伐的軍餉,如此一來,既得了軍餉,又避免了人心的混亂。

    在李子淵一行抵達平陽之後,大軍在這裡休整了五天,一來是官兵需要休整,二來也是為了等待後方運來的糧草,如果說李子淵在朱明忠的身上學到什麼,就是對於新征服地,永遠不要剛一佔領就極盡索取,每到一個地方,必須要先招攬人心,也正因如此,李子淵才會不惜從河南運糧,同時在平陽召見遺老。一時間,他在平陽倒也是繁忙非常,當然那些受其召見的遺老,也無不是感於他的「禮賢下士」對其自然是歌功頌德,更有一些遺老遣族中子弟於其帳下效力,這個時候,偽官不願意放棄「反正」的機會,同樣,那些遺老也不會錯過重回正統的機會。

    也就是在李子淵剛剛抵達平陽的時候,作為其麾下先鋒的孫義安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直接領著數千騎兵繞過因為十幾年前清軍屠殺,百里無人煙的紛州,直逼太原城下,在其前鋒抵達太原的時候,城中不知多少官員紛紛逃離,而抵達太原的騎兵,並沒有攻城,只是在太原城外駐守,直到數日後,前營的三萬大軍抵達之後,才將太原真正包圍了起來。

    就是在明軍來到之前,山西巡撫白如梅已經因為不守黃河回到省城,使晉西和晉南各州縣不戰失陷,已經受到彈劾。不過朝廷也只是下旨切責,並沒將他撤職,而是命他於任上的戴罪立功。

    十月十八日,也就是在太原被包圍的當天,白如梅在太原召集城中的文武官員,還有士紳中較有頭臉的人物,到巡撫衙門後堂裡商量守城之事,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山西布政使等官員已經棄官潛逃,到場的官員不過只有區區十餘位,至於那些士紳,來的也只有幾十位,而且大抵上都是心懷異心,官都逃了,更何況是士紳,現在指往他們拿銀子,自然是不可能。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太原肯定是守不下去了,不過誰都沒有說話,畢竟楊震威在那,綠營兵就在外面,萬一說錯了話,是要掉腦袋的,看著沉默不語的眾人,白如梅說道。

    「本官受皇恩不可不謂之浩蕩,所以已經決定以一死上報君恩,即然明賊來了,那麼本身身為朝廷命官,自然要與城共存亡!」

    白如梅的這句話一出,周圍的士紳官員無不是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們沒有想到,這位料定必降的巡撫大人,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更有人朝著楊震威看去,看到他穩坐於椅上,顯然兩人早就已經有了打算。

    與城共存亡

    那些異地的官員臉色變得煞白是擔心自己的性命,至於那些面無血色的士紳,現在他們所要擔心卻是舉族安危,如果這城當真守下去,不定是要賠上舉族性命的!

    「這守城,不可無餉,今天請諸位過來,就是為了籌餉一事!」

    盯著眾人,白如梅語氣冰冷的說道。

    「這裡有一份名冊,每戶每家要拿多少銀子,白某已經列了出來,若是少一兩銀子,就莫怪白某以通匪論處!」

    這樣的話落到那些士紳的耳中,只讓他們無不是心頭微微一顫,其中幾人更是張張嘴,卻沒有說話,他們又豈不知道,眼前的巡撫大人為何不降,不是他不降,而楊震威不降,其之所以不投降,是因為他的名聲太過惡劣。

    其它人可以投降,他楊震威即便是投降,李子淵又豈會收他

    所以他是萬萬不會投降的!

    兵在楊震威的手中,若是白如梅這邊剛一選擇投降,那邊恐怕楊震威就會要了他的腦袋,這個事,關鍵在姓楊的身上……

    想通其中的關鍵之後,袁濤奇試探著問道。

    「大人,若是有一線生機,大人又何需與太原共存亡」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14 10:42
第378章 何為票信

    一場大雪,突然降臨在山西大地,在狂風大雪,親領著中軍的李子淵進入了作為太原門戶的陽曲縣,直接住進了縣衙之中。

    雖說太原城中的事情,早在進入陽曲之前就已經不斷地得到飛騎稟報,但是在抵達陽曲之後,李子淵仍然先向孫興平問道︰

    「現在城中秩序如何有搶劫、殺人、奸擄的事情嗎」

    大帥的發問,讓孫興平連忙回答道。

    「大帥儘管放心,陽曲獻城之後,我軍入城立即派兵加以巡邏,軍法如山,自然無人敢於違抗,現在城中秩序很好。」

    聽著他的回答,李子淵才點頭說道。

    「嗯,這件事你辦的好,咱們不是清虜,是仁義之師,將來這山西、河南和湖廣一樣,都是咱們的根本,有了這個根本,咱們弟兄才有將來的富貴!」

    作為當年後勁營中的老弟兄,孫興平自然知道李子淵口中的富貴是什麼,於是連忙嘿笑著點頭說道。

    「這道理,我自然懂得,過去咱們破城的時候,頂多也就是尋思著能不能尋個女子,現在,都是這樣的身份,又豈還會幹那樣的下做事,縱是想,那些人還不是巴巴的把女兒佷女什麼的送上門來,那裡還需用強。這約束部下也是自然,況且這陽曲是自己降的,若是有誰敢亂了軍紀,軍法隊的鬼頭刀可不饒人。」

    「你明白就好。」

    李子淵點點頭,然後又說道。

    「這山西不同於其它地方,眼下太原指日可下,一但下了太原,下一步,就是兵逼直指京城了,到時候,一但奪下京城,這北伐即可成功,咱們可萬萬不能因小失大,畢竟,接下來的軍需糧草可全要仰仗山西供給。」

    隨後李子淵又和孫興平說了一番,在其離開之後,他才轉頭對許雲程問道。

    「太原的事,有沒有消息」

    他口中的太原的事,指的是太原獻城的事情,他之所以命令孫興平不要攻城,正是想要不戰而克,雖說他的麾下現有二十萬大軍,可這二十萬大軍之中,真正稱得上精銳的不過只有他的中軍,至於其它十幾萬人,大抵上都是去年和今年征發的新兵,而且還有三萬在河南以及山西納降的降卒。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願意攻城,現在他甚至已經可以理解當年為何鄭成功與南京不願攻城了,是不願意承受損失,因為接下來需要面對更為強大的敵人。

    「元帥儘管放心!」

    許雲程自負的回答道。

    「這太原城必降。以下官愚見,這太原之事雖然要緊,但軍需更為要緊,尤其是現在大雪已下,想來黃河冰封亦為之不遠,所以,這糧草之事自然不能再依賴江北的供給了,還應該在太原及附近州、縣火速徵集糧食,以備將來北伐時帶往京師,方為萬全之策。」

    李子淵為什麼能夠不為糧草擔心,那是因為他從江北得到百萬石糧食,其中既有江北供給的,也有他用現銀購買的,江北的船隻直接將糧食經黃河運到洛陽,然後再由洛陽經陸路運往山西。正像許雲程說的那樣,這天一冷,黃河一結冰,江北的糧食自然也就不可能再運上來了。

    「況且,這糧草關鍵還是要靠自己啊!總指往別人,可是靠不住的!萬一要是他們將來把糧路一斷,到時候,大軍的糧草可就堪憂了。」

    沉默不語的李子淵,聽著許雲程的話,彷彿就像在心頭澆了一瓢冷水,他自然知道,江北的糧食不是長久之計,可也知道,這山西可不是什麼產量的地方。

    「厚滌所慮甚是,只是這山西素來不是什麼產糧之地,萬不能大量征發糧食。」

    但是他在說完這番話後,又輕輕地對許雲程說了一句︰

    「這件事,明日再商議吧,眼下還是太原要緊。」

    這時,趙繼權匆匆進來,遞上一封城內送來的信。李子淵一看,是太原士紳為白如梅、楊震威兩人求情的,而這信中也道出了他們之所以至今不納降,不是因為不願降,而不敢降。

    「好一個不敢降!」

    李子淵冷笑著將這份從城中送出來的信交給大家傳閱,然後問道︰

    「你們各位有何主張」

    「還能有什麼主張,這獻城納降,既往不咎是大帥您當日北伐時的交待,既然他楊震威願意降,那便受了他的降便是了。」

    「就是,況且楊震威麾下可是有三萬人馬,若是他願意降,這山西的綠營兵,自然也就會不戰而降,這山西綠營十餘年來與太行山間與義軍撕殺,可謂是個個皆是百戰老卒,如果能納我軍中,自然是如虎添翼啊!」

    無論是孫興平或者趙繼權以及其它人都認為,目前這納降的方略已定,就不能輕易改變。況且楊震威麾下確實有數萬精兵,只要能夠將其招降,那自然還是盡量招降,從而將其納為已用。

    眾將的回答,讓李子淵把目光投向劉體仁,他是劉芳名的兒子,劉芳名在武昌投降後不久就因病身死,為了表示對劉體仁的信任,寧夏鎮仍然由劉體仁統領,也正因如此,外界才沒有懷疑劉芳名的死與他有關,現在李子淵之所以會問道劉體仁,自然有他的用意。

    「成坤,你有什麼看法」

    見大帥問道自己,劉體仁先是猶豫片刻,然後才回答道。

    「諸位將軍所言皆有其道理,想我軍自北伐以來,之所以能夠讓清虜聞風喪膽。地方官員守將更是聞風而降,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大帥有容人之量……」

    劉體仁自然不會反對納降,畢竟他自己也是降將出身,自然也希望這軍中多一些降將,只有如此,才能讓他不至於在這軍中太過「引人矚目」。

    「可是,劉將軍,你別忘了,那楊震威當年可是擔著姜軍門的腦袋,向清軍獻的城,若不是他,這山西起義諸城又豈會先後淪陷楊震威其人不過是蛇鼠兩端之人,此人留之何用況且,山西百姓但凡稍有良知者皆恨不得食其骨,若是大帥納其降,只恐怕有損大帥英名!」

    站起來說話的是張顯林,他是平陽人,在李子淵進入平陽後,才入其幕中為其幕僚,作為山西人的他,自然知道,山西人對降清的楊震威是何等的痛恨。甚至楊震威之所以能夠於山西當了這麼多年的提督,正是因為其心狠手辣,而他的心狠正是對山西百姓的心狠,這些年為了清剿太行山一帶的義軍,為其殘殺的山西百姓又豈止萬人。

    「大帥,以屬下看來,大軍只可圍城便是,倘若其不肯投降,就直接圍攻太原,非得逼他非投降不可。待其投降後,自然可殺其以告慰晉省父老!」

    張顯林的建議立即引得一眾晉籍幕僚的贊同,對於身為山西的人他們來說,自然不願意看到楊震威逃脫生天,甚至從此重獲富貴,當年山西反清烽火可以說是燃普遍山西,各地軍民與清軍作戰時又是何等的壯烈,逼得滿清只好從京師抽調一切可用的滿、蒙、漢軍投入山西戰場。可就是他楊震威賣主求榮,為一已之私勾結清虜殺了姜軍門,才導致山西反清大勢從此瓦解,數百萬山西百姓為清軍屠盡,如此罪人,他們又怎麼願意就此放過

    在他們的贊同聲中,許雲程看了似乎仍然有些猶豫不決的李子淵便出言說道。

    「大帥雖是仁義,可楊震威此人實為我漢人之敗類,不殺此人,如何能平民憤,縱是大帥仁義,還請以國法為重……」

    面對這樣的勸慰之後,李子淵難免還是有些猶豫,其實在入山西之前,他就已經從許雲程那裡知道,太原最大的難題不是白如梅會不會降,而是楊震威,這個人手上漢人的沾的血太多了,是怎麼洗都洗不掉的,可是這個人卻把持著山西的綠營兵,若是其不願意降,這太原自然不可能不戰而克。

    所以,也正是從那時起,他就與許雲程定下主意,如此才有了現在的這一幕,在猶豫片刻之後,他故作痛心的長嘆道。

    「哎,其中道理,李某又豈能不知」

    長漢之後,李子淵的眉頭緊鎖道。

    「雖願歸順我大明者,李某皆可納其降,可像楊震威這樣的漢奸,其手上沾滿了漢人之血,多少山西百姓因其而死不殺其不能平民憤,這個道理李某自然是懂得,只是李某想到強攻太原,不知要死多少弟兄,總歸是於心不忍啊!」

    「大帥,這又有何難」

    張顯林於一旁笑道。

    「軍門只管納其降便是了,待其獻了太原城,先穩定其數日,然後到時候,再尋個理由直接將其斬殺就是!」

    張顯林的這個建議一出,李子淵就冷哼道。

    「李某豈是如此不守信義之人!」

    「大帥,對此等不忠不孝殘殺同族之漢奸,又談何信義況且,此等蛇鼠兩端之人,縱是其降了,又焉知其未曾包藏禍心」

    許雲程在一旁插言說道。

    「正是如此,若是其包藏禍心,大帥自然是不能留下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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