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襲擊
不過只有區區百餘人活著逃回開封!
夏至將過,朱仙鎮慘敗的消息,隨著從那裡逃回的百餘殘兵被帶入開封城中。
對於開封城內的清軍來說,朱仙鎮的慘敗,就像是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雲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對於身為河南總督的劉清泰來說,這緊張的局勢更是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也就是在這不到百餘人活著從朱仙鎮逃回開封的當天,一隻不過五百餘騎八旗精兵離開了開封,然後這支騎兵一路避開了市鎮村莊,朝著南方急馳而去。沒有人知道他們往什麼地方去,他們一路避開市集,村落,直接往南奔去。
夏日的的雨水來的突然,以至於人們根本就無從躲避這大雨,在樹林中牽著馬的圖日熱顧不得擦去臉上的雨水,他的身上只是披著披風,任由那雨水打濕那披風,他的雙眼盯著遠處的官道。而在他的身後是同樣是一身都被雨水淋透的五百餘名騎兵,他們都和他一樣,穿著油布披風,然後手牽著馬,一些愛惜馬的,甚至還將披風搭在馬上,之所以沒有騎馬,是為了節省馬力。畢竟騎在馬背上,同樣需要耗費馬力。
雨一直下著,這夏日的雨急且大,豆大的雨滴就這麼自天而降,可這些牽著馬的騎兵,卻絲毫不敢有任何的動靜,就像生怕引起什麼動靜似的,他們同時不時的安撫著馬匹,對於這些草原上的蒙古人來說,他們自幼便於馬匹打交道,自然知道如何節省馬力,並在最短的時間內跳上戰馬。
時間就似是林中流淌的泥水一般,緩緩流逝著,圖日熱那滿是雨滴的臉上也漸漸了有了一絲焦慮,冷靜正在為急噪所代替。就在這時大雨中有一個人影闖了進來,圖日熱的目光一斂,沉聲喝道。
「誰!」
在發出這聲喝吼的時候,他的手猛的一把握住了刀,警惕的往來人看去。
「主子,是奴才。」
一個身著穿著用粗麻製成的簑衣的男子匆匆趕了過來,這個看起來和普通農夫沒有什麼區別的男子,一到馬下就朝圖日熱打了千,然後跪在哪裡匯報道。
「啟稟主子,明軍的輜重部隊已經到了,離這最多還有十里地。估計小半個時辰就能到這兒了。」
披著簑衣的男子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話,即便是在蒙八旗之中,也有漢人包衣,入關後其圈地,蒙八旗同樣也在其中,圈地範圍內的百姓也都被其強掠為包衣奴,固然其中有不少人因不堪奴役,而四處潛逃,但是也有一些人甘願為異族之奴。
他們之中的一些人甚至樂意為異族服務,為他們鞍前馬後在所不辭,他們所圖的不過就是當個更好的奴才。
「哦?他們有多少人馬?」
圖日熱有些急切的問道。他之所以離開開封,就是為了襲擊明軍的輜重隊。現在終於踫到了明軍的輜重隊,他又如何能不急切,這一路上,為了隱藏蹤跡,他更是曾多次下令屠盡沿途的村落,就是為了能夠給明軍一個突然襲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回主子,雖說明軍保護著,奴才不能靠近,可至少有200輛雙挽四**馬車,護送的衛兵不超兩百,其他都是馬車行裡的車伕。」
聽著奴才的話語,圖日熱邊聽邊若有所思的點著頭,對於明軍的輜重車隊他有一定的瞭解,與其它明軍用民夫不同,忠義軍的輜重隊除了隨軍的,其它的都是僱傭馬車行裡的車伕與馬車,這也是其平常補貼馬車行購造四輪馬車的原因。就是為了在打仗的時候,能夠徵調到馬車,就像現在一樣,他們都是徵用馬車,當然也包括馬車伕。而只有少量的衛兵護送,而這就就為他提供了機會。
當聽到護送的明軍不過二百來號人的時候,他的眼楮頓時就是一亮,他立即說道。「幹得好!你再去打探一下明狗的情況!」
有時候,人的心態變化非常微妙,在幾個月前,他一直都是用「漢人」去稱呼他們,但是現在卻在不知不覺中又換成了當年的稱呼。「明狗」這個看似有些輕視的稱呼,實際上確實洩露了他內心中恐懼,也正是因為恐懼,所以才會用這樣的稱謂。
「喳!」
那奴才得令後,便立即朝著遠處快步跑去,很快便消失在大雨中。
圖日熱又一次觀察著不遠處的官道,之所以選擇這一帶,除了樹林掩護之外,就是官道的另一側沒有溝渠的阻擋,而他這一側雖然有溝渠阻擋,但寬不過半丈,一躍馬就跳過去了,這正好可以讓那些明狗放鬆警惕。
「明狗!」
嘴裡頭念叼著,圖日熱想到了死在宿遷的兒子,他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宿遷被明狗砍了腦袋,小兒子在皇上那裡當差。
「非得殺死所有的明狗不可!」
暗暗的發著誓,他的雙手不由緊緊地攥成了拳頭。雖然他臉上的表情並未有什麼變化。可是他的呼吸卻顯得有些急促,幾年來的期待,終於成真了,他又怎麼能不激動。
可以報仇雪恨了!
與其它人在皇上點兵時的怨聲載道不同,他卻是急急的備好兵器、馬匹進了營,他要為兒子報仇雪恨,他做夢都想著有朝一日能到宿遷,能到那個用旗人屍壘成的「京觀」那裡,把那京觀搗毀,讓兒子入土為安。
現在,終於能和忠義軍交手了,每想到既將到來的戰鬥,他的心臟就不住的猛烈跳動著。為了能夠出城伏擊明軍,他可以用了一年的時間,去做足了功課,他知道,忠義軍一向注重對輜重的護送,因為忠義軍與其它軍隊不同,其依賴火器,這意味著他們所需要的銃彈、炮子以及火藥、手榴彈等等,都需要從後方轉運,而這就是他的機會。尤其是今天,今天是個好日子,天上下著雨,非但這泥濘的道路也拖延了明狗車隊的速度,同樣,這雨水也給了他一個機會,一個用刀槍同明狗較量的機會,下雨的時候,這些火器的威力就會大打折扣。他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這樣的機會。
「快了,快了……」
儘管嘴裡這麼安慰著自己,但是圖日熱的卻變得更加焦急了。雨勢彷彿也越來越大起來,這樹林中只剩了雨水打在樹葉上的滴答聲。終於在雨幕中,在官道的盡頭處隱約間出現了幾個人影。
瞬間,圖日熱的目光猛然一斂,他的心臟也跳得更快了。
來了!
明狗終於來了!
圖日熱的手握著馬韁,雙眼盯著前方,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此時的他就像是第一次上戰場一樣,顯得有些激動,甚至有些緊張。當然,更多的還是期待。
畢竟,這忠義軍的悍勇,早就是名聲在外了,這種緊張和期待,如果換成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給他。
漸漸的那輜重車隊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那一輛輛四輪馬車因為載運上重達數千斤的物資使得沉重的車身壓得車輪在泥濘的道路上留下了一道道車轍,挽馬在馬伕的驅趕下,奮力的拖著馬車,每拖動一部看起來都很艱難,這些年久失修的官道被雨水這麼一套泡,對於這些挽馬來說,無疑是一場艱難的考驗。
而在馬車旁守護輜重的明軍士兵穿著雨衣,他們的火槍就在雨衣的之下,因為下著雨的關係,所以,他們會盡量用雨衣保護自己的火槍,作為戰士,他們很清楚,這火槍等於他們的性命,越是在大雨的時候,越在小心保護好火槍,只有如此,才能讓槍不至於淋到雨,從而無法打響。所以他們走起路來顯得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總是盡量讓槍藏在雨衣的下面,這種他們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也許是因為過於專注的關係。所以他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在附近有人在盯著他們。
隔著雨幕,圖日熱已看到了傳說中的忠義軍,儘管隔著雨,但他還是發現這些人恐怕比想像中的更為難纏,別的不說,就是他們在雨中小心翼翼的保護著火槍的舉動,就超出他的意料,知道愛護兵器的兵,自然不會差了。
可既便是不差,又能如何?最後不還是落到包圍圈之中,淪為待宰的羔羊。
眼見著車隊進入了伏擊的位置,圖日熱不禁拽緊了手中的韁繩,他的眼楮死死的盯著明軍的車隊。當確明狗已經完全進來之後,圖日熱的嘴角揚起了一絲殘酷的冷笑。嗜血的目光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
就在車隊即將進入伏擊圈的時候,只見他緩緩的舉起了右手一揚,那些騎兵立即跳上馬背,他們的動作很大,就像是猛的一下跳了上去,即便是如此,那些馬在他們的安撫之下,也沒有發出任何驚嚇的嘶叫,這時圖日熱的手臂又是一揮,那些騎兵紛紛取出弓箭,隨他的指令,紛紛引弓朝著明軍射去。
頃刻間,在那弓弦聲傳來的時候,數百支箭穿過雨幕中呼嘯著朝路上的明軍飛去,轉瞬間便有十幾名明軍士兵中箭,慘叫著倒了下去。在那一陣陣的慘叫聲中,林子裡隱藏著的那些騎兵象離弦的箭似的,猛的衝了出來。
圖日熱更是身先士卒的衝殺過去,那些護送物資的戰士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偷襲給打蒙了,一時間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直到接連中了兩輪箭之後,他們才隨著隊長、排長以及什長的命令,匆忙的列著隊,那些士兵端著火槍肩並肩的排成長隊,然後隨著口令聲朝著騎兵發起了反擊。
一陣排銃聲響起了,那些正在衝鋒的清軍騎兵就像是絆馬索絆倒一般,猛的摔倒了一片,火銃聲、喊殺聲在這官道上混成一片。
對於遭到突然襲擊的忠義軍戰士來說,儘管他們很快就列成了隊,但是這短短數十丈的距離,對於騎兵來說,不過只需要幾秒,他們在打出第一輪子彈後,甚至都沒有來得急裝填彈藥,清軍的騎兵就已經衝到了他們的眼前,儘管他們試圖用刺刀阻擋騎兵,但是因為泥濘的道路卻使得他們根本沒有時間組成方陣,只是憑借本能在那裡抵抗著,儘管他們明知道自己的抵抗是多麼的無力,但是仍然在那裡,勇敢的戰鬥著。
不過只是轉眼的功夫,圖日熱率領的騎兵便衝到了忠義軍戰士的身邊。還未等他們用刺刀組成槍陣,丈長的長槍便穿透了他們的胸膛,在防線被騎兵手中的長槍刺穿的時候,在清軍騎兵的腰刀砍殺了,不斷有戰士被砍倒在地,甚至有些戰士的身體更是被砍成了兩截,可是在戰場上卻沒有一個人選擇到逃跑,即便是死亡,他們也勇敢地面對。勇敢的戰鬥,直至死亡。
當最後一聲槍響停下之後,這戰場上儘是殘缺的肢體,鮮血夾雜著雨水流淌成了紅色的小溪,一直流淌到一旁的溝渠之中……
雨終於停下了,而這個時候戰場上已沒有一個活著的忠義軍戰士了,甚至就連馬伕,也沒有幾個人活下來,他們同樣也遭到了殺害。渾身是血的圖日熱冷冷的看著自己的手下將明狗的腦袋一一割了下來。
這是他們的戰利器,待到回開封後,可以憑這些腦袋領賞錢,當然,即便是虛報幾個也沒有人在意,那是他們之所以要把這些腦袋帶回開封城,是因為他們需要這些漢人的腦袋,去重振清軍的軍心,所以他們才會選擇把腦袋帶回去
。圖日熱坐騎的馬鞍上同樣掛著的幾個腦袋。儘管其它的騎兵都在那裡狂笑著,歡呼著勝利,但是圖日熱卻盯著南方暗自發誓道。
「早晚有一天,非得把全天下的明狗都殺光不可……」
他說出來的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畢竟他很清楚,現在的這些漢人已經和過去截然不同了。他們不可能再像過去一樣束手就擒,等待著他人的屠刀落下,他們會不斷的戰鬥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