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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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8385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6 16:12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富貴逼人


    成了工長,薪俸還增加了三倍。

    劉二女不可置信的看著嬤嬤。

    這嬤嬤呢,卻是笑吟吟的道:“有了新東家,規矩呢,也還是咱們西山棉紡作坊的規矩,你放心,王大掌櫃秉承齊國公的意思,早就和人明言了,這棉紡作坊,都得照著規矩來,所以,你不必擔心,只需前期將新招募來的女孩兒教一教,等正式投產,帶著大家幹活兒,該你的,就是你的,不只如此,這西山的書,還是教的,你有閒暇時,照樣可以來讀書,有時自己買幾本書,忙裡偷閒時看看。讀書……是有用的。”

    “是,是……”劉二女小雞啄米似得點頭,喜極而泣。

    而今,大量的作坊,都在準備著籌建,不少的商賈,早已算明白了,這新機器,產量不小,可以將人工,降到最低,薄利多銷,而大明的市場,極其廣闊,現在……誰趕緊投產,未來腰纏萬貫,都是可以期待的。

    甚至還聽說,四洋商行,似乎也在預備採購這樣的布匹。

    四洋商行已在西洋開始慢慢的擴張,各個地方,都有其駐點,他們主要的業務就是海貿,因為壟斷了大明對外貿易的特權,而且銀子又多,他們大肆的招募的人手,這布匹價格低廉,產量又高,只要有足夠的艦船,運出海去,依舊可以和各國的土布競爭。

    在這種巨大的利益之下,定製機器,營建廠房,招募熟手,培訓新人……已成了當務之急。

    這第一棉紡作坊,數百個女工,已投產了一個多月。

    她們已對於各個生產的環節,瞭然於心。

    對於商賈而言,薪水他們是開得起的,只要未來的利潤可期,莫說是三倍薪俸,便是五倍、十倍,也不在話下。他們最害怕的,反而是投產之後出現問題,這畢竟是新東西,如何排班,如何備料,如何入倉,生產過程之中,遭遇了問題,如何處理,各個工段如何佈置,這些……可都是大問題。

    因而,這第一棉紡作坊的女工,包含了負責機器養護和維修的人員,而今都成了香餑餑。

    女嬤嬤又叫了許多的名字。

    幾乎這數百的女工,都有安排。

    至於她們去不去,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個作坊,需要數十個工長,還需小掌櫃和大掌櫃。

    偏偏,棉紡作坊大多只能招募女子。

    如若不然,招募了男子進去,只怕沒人肯去做工了。

    劉二女暈乎乎的,似乎一下子,命運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不只是她,這個作坊裡,在第一棉紡作坊招募的姐妹,就有七八個,且多是工長或是小掌櫃,如此一來,到時候哪怕是去了陌生的環境,也有了照應。

    嬤嬤一個個宣佈,已是口乾舌燥,最後道:“明日,大傢伙兒,就要各奔東西,可是,將來,無論大家到了哪一個作坊,大傢伙兒,都是第一棉紡作坊裡出來的,定要相互照應。”

    嬤嬤顯得很興奮。

    她本是一個尋常的婦人,可誰料,進了棉紡作坊,而今,已有新作坊要請她去做大掌櫃了,每月五十兩銀子,還不計其他的獎勵。

    當夜,辦了酒席,吃過之後,各自回宿舍收拾,到了次日一早,果然……外頭來了許多的車馬,都是各個商行的。

    眾女紛紛上車,這些商行,只恨不得將這些人,當做祖宗一般伺候著。

    劉二女只背了一個包袱,挺著胸膛,此時……似乎人有了信心。

    她上了車,掀開車簾子,看到那安靜的第一棉紡作坊。

    沒有了機器的轟鳴,沒有了煙囪上滾滾的濃煙,這座作坊,孤零零的矗立。

    劉二女心裡恍惚。

    卻突然,她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聲音。

    叫朱秀才的那個男子,人們都說他是太子殿下,可劉二女卻不認為,因為太子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太子會光著膀子嗷嗷叫的扛著大包嗎?太子會隨身從身上取出一個扳手來嗎?

    今日,朱秀才沒有光著膀子,他穿著一件好看的衣衫,背著手,和齊國公一道,佇立在那裡,遠遠眺望著這些車馬。

    劉二女本是沉浸在喜悅之中。

    可轉瞬,這無數的回憶如走馬燈似得在腦海中劃過。

    剎那間,她眼眶便紅了,淚水如湧泉一般的撲簌而下。

    …………

    朱厚照捅了捅方繼藩的腰。、

    方繼藩厲聲道:“幹嘛?”

    朱厚照道:“老方……”他吸了口氣,看著那些紛紛登車的女子。

    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呢。

    連劉瑾那狗東西,自己和他呆的時間長了,尚且還有感情呢。

    朱厚照道:“她們去了別處,會不會受人欺負,會不會在作坊裡,有像本宮一樣的男人,衝進去,光著膀子,不懷好意?”

    “不會吧。”方繼藩安慰朱厚照道;“一般的人,人家要臉。”

    朱厚照吸吸鼻子,有點不捨,嘆了口氣:“你少在此說怪話。”

    方繼藩擺手:“不說了,不說了,太子殿下,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咱們一旦賣機器,那麼第一棉紡作坊就無利可圖,與其放手讓作坊和其他作坊去競爭,不如,給棉紡作坊提供機器,讓他們自己去競爭廝殺。”

    “嗯。”朱厚照點頭。

    此時有宦官來:“太子殿下,齊國公,皇后娘娘有請。”

    ………………

    大清早,西山就派人送來了許多的書籍。

    現在西山有專門的藏書閣,收藏了西山書院無數的巨著。

    涉及到了經濟學、工學、化學、醫學、算學。

    這些書籍,都是江臣進行整編。

    有的書籍,比較熱門,自是放出去印刷,可有的書籍,過於生澀難懂,能看懂的人並不多,作者除了求索期刊裡分得的收益之外,便是藏書閣對他們的學問進行整理,而後裝訂成冊,印刷一些,再收藏今藏書閣裡來。

    每日,去藏書閣讀書的人都有很多。

    不只是尋常的學員,便是外頭的人也有。

    在許多人看來,自己若是遇到了疑問,總能想辦法在藏書閣裡,找到答案。

    張皇后看著這一箱箱的書,瞠目結舌。

    化學……不懂……

    算學……看著眼花繚亂,頭有些暈。

    醫學……看著人體解剖圖,張皇后便覺得有些嚇人。

    工學……

    農學……

    好在,新學……張皇后倒是能參透一些,不過……

    張皇后不禁苦笑:“如瑩。”

    “娘娘。”梁如瑩在一旁,低頭看書。

    坐在梁如瑩的一旁,則是方小藩。

    方小藩乃是張皇后帶大的,她平時就愛看書,總是安靜的陪著張皇后,悶不吭聲。

    張皇后揉了揉太陽穴:“哎呀,這些書,本宮只略略看了幾眼,就覺得頭痛的厲害,這學問太高深了。”

    “一點也不高深呀。”一旁,方小藩道:“很簡單呢,娘娘,你看,就說這算學,無非就是函數而已,這函數……”

    “小藩啊,看你的書去。”張皇后微笑朝方小藩道。

    方小藩噢了一聲,繼續趴在書桌上。

    她已快十二歲了,亭亭玉立的,嬌俏可愛。

    而今,秀榮已經出嫁,張皇后心裡空落落的,看著方小藩,便能讓張皇后想到未出閣時的朱秀榮。

    梁如瑩微笑道:“娘娘,學海無涯,要學學問,自是要下一番功夫的。”

    張皇后有了梁如瑩的鼓勵,頷首點頭:“有道理,別人都能學,本宮為何就不能學呢?只是,從哪裡開始比較好。”

    梁如瑩:“……”

    事實證明,給張皇后灌一點人生雞湯容易,無非就是要努力呀,要成功呀,你又不比別人笨之類的話。

    可涉及到了具體……

    梁如瑩輕微咳嗽:“不如學醫吧。”

    張皇后道:“本宮見了血,便犯暈。”

    梁如瑩只好道:“娘娘,其實娘娘乃是國母,這具體的學問,娘娘學來,又有什麼用處呢,娘娘就如陛下一般,總攬的是全局。”

    “全局?”張皇后皺眉,凝視著梁如瑩。

    梁如瑩咳嗽:“這個,這個……”

    張皇后感慨道:“本宮知道,你是嫌本宮愚笨。”

    “沒有,沒有的事。”梁如瑩道。

    張皇后微笑:“並不是責怪你的意思,不過,你說總攬全局,本宮倒是有了點兒眉目了,來啊,招本宮的兄弟來。”

    …………

    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自從發了大財,就一下子,低調了起來。

    有錢人的煩惱嘛,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一聽到自己的姐姐傳召自己,他們的臉就嚇得綠了。

    趕到了坤寧宮,見到了張皇后,張鶴齡啪嗒一下,跪下:“娘娘,召臣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張皇后見他們衣上打了補丁,不禁道:“瞧瞧你們,這是什麼樣子,這般的寒酸,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虧待了你們。”

    張鶴齡頓時淚如泉湧:“娘娘你是不知道啊,臣……窮哪,今日清早,喝粥還被粥裡的沙子磕了牙,現在還疼。”

    張皇后倒是關切起來,驚訝的道:“這喝粥,得吩咐人,用水淘淘米。”

    “可不能這樣……”張延齡道:“求索期刊裡,不是有個農學家寫了文章嘛,這米裡的營養,都在面上,米一淘,這好東西,都被水洗沒了,暴殄天物啊。”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6 16:12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娘娘年歲


    “是嗎?”

    張皇后若有所思。

    原來……這裡頭還有這麼多道道。

    不過……看著愁眉苦臉,捂著自己腮幫子的張鶴齡。

    張皇后還是不禁有些氣惱,忍不住道:“你們就不能想著做點正經的事,成日就是游手好閒。本宮近日思量好了,本宮想要做點事兒,不能坐在這宮裡吃乾飯,你們都是本宮的親兄弟,是自己人,本宮這才請你們來,你們說罷,做點什麼才好呢?”

    張鶴齡聽的臉都綠了。

    他彷彿聽到的是,拿銀子怎麼花才好呢。

    做事是要銀子的啊。

    不會是讓我們掏銀子吧?

    他和張延齡對視了一眼。

    張延齡還傻乎乎的樂呢,張延齡道:“這敢情好啊,臣以為,您是皇后娘娘,想做什麼,還不輕易。”

    張鶴齡惱火的瞪了張延齡一眼,真是沒腦子啊,有坑就跳。

    可張延齡不解,完全沒讀懂兄長為何氣呼呼的瞪他。

    張皇后聽了張延齡的話,若有所思,口裡道:“你這般一說,本宮不如也開一個棉紡的作坊吧,再將這些紡織出來的布匹送出去,送給那些衣食無著的人家。”

    張鶴齡要哭了,敗家得這麼直接,會要他命的。

    於是張鶴齡急忙道:“娘娘不能啊,經濟之道,自有它的規則,倘若娘娘造了布匹送人,這像話嗎?往後,還有人肯買布嗎?沒人買布,誰還產布?娘娘這是要將那些商人。往死路上的逼啊,有銀子,也不是這樣花的啊!臣倒是有建議,現在滿京師裡,奢靡之氣成風,老臣很看不慣,不如娘娘起個頭,也來厲行節儉,教授大家,怎麼回收利用廢棄的油,如何將邊角料子製成衣衫,還有哪,怎麼用最少的米熬出一鍋好粥。”

    張皇后:“……”

    “這廢油,也可以利用?”

    “怎麼不可以。”張鶴齡很有研究的樣子,信誓旦旦的道:“臣平時在家,吃的都是這樣的油,真香。”

    說著,他咂咂嘴,似乎因為最近吃粥有些寡淡無味,開始懷念起油水的滋味了。

    張皇后一揮手,興趣索然的道:“這算什麼事,不成,不成……”

    她擺擺手,又厲聲道:“你們哪,就沒有一個有好點子的,儘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張鶴齡摳了摳鼻孔:“是,是,臣萬死。”

    只要別敗他們的銀子就行,被罵幾句又不如少點肉的。

    張皇后卻覺得煩惱起來。

    這樣想來,自己和自己的兄弟,有什麼區別呢?

    不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嗎?

    這些日子,受了耳濡目染,張皇后便覺得自己果然沒什麼用處起來。

    她鳳眸一轉,看向方小藩,卻見方小藩坐在一旁,正提著炭筆,飛快的解著一個函數公式……她的筆下,都是密密麻麻的數字,看得讓人頭皮發麻。

    張皇后的臉微微一紅,看來,連孩子都不如了。

    正在這時,外頭有宦官進來稟報導:“娘娘,太子和齊國公來了。”

    一聽到太子和齊國公的名字,張家兄弟就臉色難看了……想走。

    前幾次,也撞到過太子和齊國公,打過招呼,齊國公這廝見了自己就談股票,這傢伙,肯定是惦記上了我們張家的銀子了。

    還不就是想讓咱們拿出家底來,去換證券市場的幾張小紙片嘛。

    虧得那傢伙好意思說,來玩玩嘛,很好玩的。

    好玩?

    好玩個屁!

    這是赤裸裸的陰謀,窮鬼們真的很討厭啊,變著法子想將咱們張家的銀子搬到他們家去。

    呸,一群不要臉的狗東西。

    股票那玩意,雖是漲了,可張鶴齡不信這個!

    漲?說不準就靠這個漲著,請君入甕呢,到時候一個絕殺,瞬間割喉,將那些騙入場的傻子,一劍封喉,到時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他可不做這樣的傻子。

    朱厚照和方繼藩進來,乖巧的行了禮。

    張皇后便笑了:“本宮可等你們多時了,來,坐下說話,小藩,還不給你兄長問個好。”

    方小藩依舊頭也不抬,只是道:“等等,我先解開這個題,我哥不會怪我的。”

    方繼藩:“……”

    哈哈哈……果然是自己親妹子啊,方繼藩安慰自己,我們方家的人,情商都比較低,不擅長和人打交道,都屬於埋頭苦幹的那種。

    果然,妹子繼承了我這做兄長的良好習慣。

    一旁的梁如瑩則是忙朝方繼藩行了個禮:“見過……師祖……”

    朱厚照不滿的道:“為何見過老方,不見本宮,你師父的師父的師父,都是本宮手把手教出來的!”

    梁如瑩俏臉一紅,忙要行禮。

    朱厚照嘆了口氣:“算了,本宮說過之後,你再行禮,這意思就差了,免了吧。”

    有宦官搬來了錦墩,請方繼藩和朱厚照二人坐下。

    方繼藩便看著張皇后道:“娘娘……不知……”

    張皇后笑吟吟道:“請你們來,是讓你們拿主意,你們送來的書,本宮只大抵看過,看過之後,反而更糊塗了。你們說……本宮到底做點什麼好呢?”

    皇后娘娘這是有點魔怔了。

    不過細細想來,方繼藩是可以理解的。

    看這張皇后這麼多年來將陛下管的服服帖帖的。

    這說明啥?

    說明張皇后的骨子裡,是一個非同一般的女子啊。

    在這個男尊女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時代,何況男主角還是大明的皇帝,這普天之下,有幾個皇后能做到讓皇帝乖乖順服的?

    你若說是弘治皇帝垂涎於張皇后的美色,可現在張皇后的年紀已是不小了,早已年老色衰,靠的是啥?

    因而,張皇后這樣的丈母娘,自是那等不肯服輸的人。

    沒有似梁如瑩這樣的先例倒也罷了,她也想不到這個,可一旦有人開了先例,她的心思自然也就活泛了。

    方繼藩一臉遲疑的樣子:“這個……這個……”

    見方繼藩為難,張皇后就看向朱厚照,卻是發現朱厚照神色也不好,便問:“厚照,你怎麼也愁眉苦臉的?”

    朱厚照道:“母后,兒臣今日送別了那些女工,想到這一別,只怕以後都難有機會相見了,兒臣怕她們去了別的作坊,被人欺負……”

    說到這裡,朱厚照惆悵起來。

    新學之中,最推崇的乃是同理之心。

    以往的時候,朱厚照也喜歡逗弄女兒家,他是個不計較任何後果的熊孩子,現在已算是好了,歷史上的正德皇帝,甚至強搶良家婦女呢。

    可因為和這些女工們待的久了,這才知道,原來她們不只是怯弱和嬌柔,也有自己的心思。

    朱厚照咳嗽一聲,又道:“那兒的許多女工,身世都很可憐呢,她們打小便不被父母所看重,被刻意的冷落,家裡的活兒,都是她們幹的,做的不好,還要挨打挨餓,聽了外頭有銀子掙,她們的父母便將她們送去做工……”

    朱厚照道:“我記得有個叫劉二女的女工,她手臂上有許多的傷痕,都是被人打的。”

    張皇后聽罷,不禁唏噓,心裡也泛起同情。

    她現在雖是一國之母,可也不是什麼豪族家出身,自己過世的父母對自己還算不錯,可這樣的事,她也並非是第一次聽見。

    只見朱厚照繼續道:“倘若將來到了新作坊,有人欺負她們,卻不知她們會怎麼辦,她們膽子小,逆來順受慣了……”

    張皇后聽罷,突的看向梁如瑩。

    梁如瑩垂頭,俏臉緋紅。

    張皇后道:“你臉怎的紅了?”

    梁如瑩道:“娘娘,臣女……”

    張皇后便道:“本宮倒是有眉目了,這些女工倒是可憐的很,往後哪,若是她們有什麼冤屈,讓她們來尋本宮,本宮給她們做主了。這些女孩兒,都是正經人,安安分分的做事,哪一個不比人強,陛下呢,可是對這生產之事是很放在心上的。若是她們都受了委屈,本宮可怎麼肯依。”

    朱厚照聽罷,眼眸一下子亮了,心情一下開朗起來,剛想說什麼。

    方繼藩卻道:“娘娘,我看這很不妥。”

    “嗯?”張皇后看向方繼藩:“怎麼,難道你可以看著她們受了委屈,不管不顧嗎?”

    方繼藩道:“娘娘,兒臣以為,娘娘只是單憑說要保護她們,想來也是無濟於事,娘娘可以護的了她們一時,能護的了她們一世嗎?這世上,身世可憐、處境堪憂的人,不勝枚舉,娘娘又護的了幾個人?”

    張皇后皺眉。

    她本想說,能護一個是一個。

    可方繼藩卻道:“兒臣以為,當務之急,不是靠娘娘一人之力,而在於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娘娘可以鼓勵女子們讀書,學習學問;娘娘也可以倡議制定新律,保護這些可憐的女子;娘娘甚至還可以招募一些人手,在京裡掛一個牌子,讓那些遭受委屈的女子前來聲張冤屈,只有如此,事情才可以辦成,否則,若只憑娘娘的恩典,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張皇后聽罷,眼睛頓時明亮了幾分。

    她一下子,竟有了主意。

    於是,看向方繼藩:“你覺得,本宮可以如此?”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7 16:11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全村人的希望


    方繼藩的提議,還是頗有幾分道理的。

    事情,要做,就做到最好。

    張皇后沉吟著,竟覺得有道理。

    她道:“本宮明白你的意思了,得成立一個專門的官署,也需有專門的人,代為職事,只有如此,方才可以長久。”

    “否則,且不說本宮的好惡,難以維持長久,今日可能生了興趣,替人伸冤,那麼,明日呢?”

    “何況,本宮雖被人稱之為千歲,可這人,哪裡能活一千歲啊,不過是別人恭維而已,本宮在,倒好,不在了呢?人亡政息,此乃大忌諱啊。”

    她旋即微笑:“那麼,該當如何呢。”

    她沒有親力親為過什麼外朝的事。

    現在生了興趣。

    她自己就是女人,連她這個皇后,尚且知道,做女人的難處,這天下的女人,就更不必說了。

    因而,現在有了熱情。

    可這事……卻需請教一下方繼藩才好。

    在座之人,自己的兄弟,是指望不上的,自己的兒子……好吧……似乎,也只有方繼藩靠譜。

    方繼藩咳嗽:“娘娘,得先有一個主持,不妨,就叫婦人聯合會,這婦人聯合會,自是娘娘親自打頭,還得招募一批,得力的人,得有自己的綱領,有一個明確的目標,譬如,是為天下的女子做主撐腰,使那些孤苦無依,沒有保障,被人欺凌的女子,有所依靠。”

    “這其次嘛,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得有銀子,這銀子,可以通過募捐而來,又或者,內帑撥付,反正,沒銀子是辦不成事的。”

    “再其次,則是要選拔出女子之中的精英,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女中豪傑,盡力的將她們容納進來,她們既是表率,又可以入了會,大家彼此之間,相互扶持。不只如此,這宣傳,也是最緊要的,得讓人去擺脫陳腐的觀念,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讓人立即扭轉念頭,這顯然是不成的,但是,可以徐徐圖之,這便是宣傳的重要性。等慢慢的開了一些風氣之後,此後,再將這婦人聯合會,從京師,推而廣之,到兩京十三省,甚至到大漠,到天下各處去。”

    方繼藩作為婦女之友,對這個話題,倒是早有許多的想法。

    雖然……後世的婦權問題,走了彎路,可無論如何,方繼藩作為一個三觀奇正的人,自是早已立下宏願,要為天下的姐妹,謀福祉。

    這絕不是什麼LiuMANg的思想,而是,方繼藩深信,任何一個三觀正常的人,來到了這個世界,看到這被理學所壓迫的巨大多數婦人,猶如牛馬一般的慘狀,若還能談笑自若,安心去做這既得利益者,享受著男權的諸多福利,那是沒有良心的。

    方繼藩是個有良心的人!

    張皇后聽的極認真,側目,看了梁如瑩一眼:“你拿紙筆,記下。”

    梁如瑩嗯了一聲,她佩服的看了方繼藩一眼,師祖就是厲害,一二三四五,有條不紊的,都細細的講清楚了。

    一旁,方小藩繼續在看著題,卻是冷不丁的道:“不必用筆記,一聽就能記住了,又不是什麼很費解的東西。”

    張皇后:“……”

    梁如瑩:“……”

    方繼藩:“……”

    她繼續垂著腦袋,似又專心看題去了。

    “咳咳……”張皇后咳嗽:“方才說到了哪裡?”

    方繼藩抬頭看著張皇后,有點懵:“這個……”

    方小藩又想說話。

    張皇后道:“小藩啊,做你自己的事,乖。”

    “噢。”

    ……

    深吸一口氣。

    張皇后終於慢慢的開始想起來了,她頷首:“很好,繼藩說的,都是老成之言,就這麼辦,本宮來領這個頭,領這個頭,不是非要說做什麼大事業,也並非是,想要讓人側目。而是……憐憫這天下婦人的疾苦,陛下成日在本宮面前念叨著,百姓苦啊百姓苦。可是……這百姓也有三六九等,有男人也有婦人,過著苦日子的百姓,更苦的,恰恰是那些尋常的女人,本宮……若是不為她們做主,又怎麼好意思自稱自己母儀天下呢?如瑩,你時刻伴駕在本宮的身邊,本宮看哪,你得做這婦人聯合會的副會長,這聯合會有什麼消息,都得你傳遞進來,本宮有什麼念頭,也需你去傳達,女醫之中,有肯做這事的,或是尋常宮娥,願意出力的,你甄選出一批來。至於這宮外的聯合會,卻需得有個放心的人來主持,誰來好呢,這個且不急。繼藩說的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銀子……內帑……只怕陛下打死也不肯出的。”

    方繼藩:“……”

    打死也不肯出,這寥寥幾字,真是點睛之筆呀,娘娘真是聖明。

    張皇后目光落在了方繼藩和朱厚照身上。

    朱厚照樂了,正待說,這個好辦我和老方出一些。

    不過……這目光隨即,又落到了別處。

    這是自己的兒子和親女婿啊……

    可是親兄弟,就不一樣了。

    所以,目光移到了張鶴齡和張延齡的身上。

    張延齡也傻樂。

    張鶴齡卻是嚇尿了,啪嗒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娘娘哪,方繼藩有錢,方繼藩有錢哪,臣窮的很,一個子兒都沒有了啊,現在物價又高的厲害,再這樣下去,張家上下數十口,都要睡街邊了啊,娘娘……”

    張鶴齡才意識到了什麼,慌忙也跪下,咚咚咚開始磕頭,接著,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嚎叫。

    張皇后微笑:“看了眾人一眼,你們都暫且下去吧,去偏殿那裡坐坐,本宮和兩個兄弟,要拉拉家常。”

    朱厚照和方繼藩見狀,嗖的一下便跑了。

    其他人也退了個乾淨。

    兩兄弟跪著,哭的像是抽搐了,幾乎要昏死過去。

    張皇后則依舊笑吟吟的看著他們,對付自己的男人,張皇后有一套,對付自己的兄弟,她更有一套。

    “來,你們先哭,本宮聽著。”

    好不容易,哭聲小了一些。

    可聽了這話,真是寒透了心,張鶴齡率先啊啊啊啊的開始嚎叫。

    ……

    眾人到了偏殿那兒。

    梁如瑩忙是去太子和方繼藩奉茶。

    方繼藩聽隔壁啊啊哦哦的,心有餘悸,驚魂未定的坐下。

    卻見方小藩已是帶著她的書本,又坐在了一邊,開開心心的看著題。

    方繼藩咳嗽:“小藩啊。”

    “哥,你別說話,我要做題。”

    方繼藩便湊上去:“你怎麼喜歡這個?”

    方小藩很討厭方繼藩問東問西。

    這麼大的人了,還問這個。

    或許是正處於逆反期,她道:“不知道呀,看著覺得有意思極了。”

    方繼藩:“……”

    他彎下腰,在方小藩身後俯身,看著這密密麻麻的數字,腦殼疼:“妹子,你不會也有腦疾吧?呀,腦疾還會傳染嗎?”

    “我才沒有,你不可這樣說,否則,將來,我嫁不出去的。”

    方繼藩一拍自己的腦袋,有理,妹子若是腦殘,更不能四處嚷嚷,沒人接盤,是方家巨大的損失。

    方小藩似是想起了什麼:“哥……”

    “啊……”方繼藩回過神。

    看著這嬌俏可愛的臉,辣麼的可愛,倒是很有幾分自己的神韻,果然一個爹生的,了不起,相貌這一點,像他哥。

    方小藩道:“我聽梁姐姐說,戶部和保定布政使司,還有西山書院,要聯合辦一個數學競賽,你知道嗎?”

    方繼藩:“……”

    很遺憾。

    他不知道。

    這對方繼藩而言,畢竟是小事。

    不過數學的重要,已經不言而喻了。

    保定那裡,出現了專門的統計司,他們所統計的各種報表,現在已經成了天子甚至是許多大學士和部堂尚書的案頭之物。、

    如此直觀的數字,簡直就是施政的法寶。

    更不必說,許多工程、機械等行業,數學的重要性,也開始顯現出來。

    人們在對於暫時無法實現的東西,都需先用數字來建立一個模型,這數字,包括萬象,甚至和文字一樣,是許多學問的基礎。

    內閣現在,也希望下頭多上一些數字的報表上來,否則,籠統的奏報,會產生巨大的誤判,脫離開實際。

    有了內閣大學士的鼓勵,戶部已專門設立了統計司,甚至專門派人前去西山書院以及保定進修學習。

    為了培養出更多相關的英才,或者說,對此進行鼓勵。

    保定布政使司,戶部,西山書院,方才一起,弄了這麼個競賽。

    方繼藩撓撓頭:“然後呢?”

    “我能參加嗎?”方小藩一臉乞求的模樣:“就用西山書院學員方小藩的名義參加。”

    方繼藩:“……”

    朱厚照在一旁高興的跳起來:“這啟發了本宮哪,本宮要辦一個機修競賽,本宮親自下場……”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扳手,張牙舞爪,在虛空中虎虎生風的揮舞:“將這天下的匠人,統統比下去。”

    兄妹二人,搭都懶得搭理這個智障,對朱厚照視而不見。

    方繼藩想了想,道:“你真想試一試?”

    方小藩重重點頭。

    方繼藩伸手,摸了摸方小藩的頭,一臉溺愛,這……是全村人……不,是老方家的希望啊。

    ……

    還有。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7 16:12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天才


    方小藩很乾脆的點頭:“想!”

    她回答很乾脆。

    很有方家的風範,方家人一向是做做後說,絕不瞎比比。

    比如說方繼藩就總是先給人一個耳光或者是踹人一腳再罵人,而絕不罵罵咧咧幾炷香,然後慫了。

    方繼藩很欣慰:“為什麼?”

    方小藩想了想:“宮裡能算數的人,都太差了,我想知道,在這宮外頭,是不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有志氣啊。

    方繼藩不禁翹起大拇指:“兄長准了,你儘管去考。不過……”

    方繼藩又猶豫起來,考的太差,會不會很丟人呢?

    “不過什麼,哥,你是不是瞧我不起。”

    方繼藩搖頭:“不敢,不敢的。我的意思是,考前,你得練一練,不如這樣吧,回去之後,我給你弄一些題來。你啥也別做,只做題。”

    方繼藩雖然不太懂數學,不過……這不妨礙他,懂得怎嚒考試。

    “噢。”方小藩點頭。

    方繼藩呼了一口氣,小藩脾氣還不小嘛,這一點,又像我啊。

    閒坐了片刻。

    另一邊,有宦官來叫了。

    朱厚照和方繼藩過去,卻見張家兄弟已經止住了哭,兩個人眼裡黯然無神,像是剛剛失貞了的女子,雙目空洞。

    方繼藩心裡有點疼,丈母娘有點殘忍啊。

    張皇后微笑:“這銀子的事,總算是成了,很好,這婦人聯合會,現在是要人有人,要銀子有銀子,想不好,也不成了。繼藩,你在外朝,也得跟著幫襯幫襯。”

    方繼藩忙點頭:“是,兒臣明白,兒臣一定盡心竭力。”

    張皇后心情極佳:“如此甚好。”

    方繼藩道:“還有一件事,小藩想要參加數學競賽,娘娘……兒臣以為,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機會,什麼機會?”

    “巾幗不讓鬚眉啊。”方繼藩笑呵呵的看著張皇后。

    張皇后頓時明白了。

    婦人聯合會的主要綱領,無非是兩條。

    一條是給受辱的婦人們做主。

    其二,是鼓勵婦人們自強。

    若是不證明,女子未必弱於男子,那麼,又如何改變人們長久以來的觀念呢。

    方繼藩道:“兒臣打小就聽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番話,兒臣都已聽出繭子來了,說出這樣話的人,兒臣是萬萬不敢苟同的,兒臣沒見過多少女人,卻是見過娘娘和太康公主殿下,娘娘和殿下,且不說秀外慧中,操持著家業,端莊大方;就說這本事,又有幾個男子可以及得上,所以兒臣在想……”

    這話,張皇后愛聽。

    張皇后笑吟吟的道:“本宮唯獨有些擔心的是……若是小藩考的不好呢?”

    方繼藩信誓旦旦的道:“娘娘放心,方家出來的人,哪一個不是聰明絕頂,兒臣這些日子,盡力給她補補課,明日,兒臣派人,先將她接回家住一段日子,好好教教她,不愁她不成材。”

    張皇后便笑:“這樣也好,本宮看她,確實是極聰明的。”

    顯然,張皇后也想打好這婦聯的第一仗。

    因而,對此極上心。

    她道:“既如此,那麼就說定了,這事,本宮交給你辦,辦成了,你便為婦聯立下了赫赫功勞。”

    方繼藩一聽到能為姐妹們立功,頓時熱血沸騰:“遵命。”

    ……

    從坤寧宮裡出來。

    張家兄弟垂頭喪氣。

    方繼藩上前去和他們打招呼:“兩位舅舅,你們好呀。”

    張鶴齡臉上又青又白,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趣,搭理方繼藩,勉強道:“嗯,嗯,好。”

    張延齡在一旁道:“小方啊,好久不見了,怎麼不到府上去坐一坐,吃一頓便飯?”

    方繼藩:“……”

    張鶴齡倒是極了:“繼藩忙嘛,你不要總是耽誤人家時間,人家看不上一頓飯,不要耽誤了人家的大事,他不似我們,成日無所事事,繼藩,你說是不是?”

    方繼藩也輕鬆了很多,如釋重負的樣子:“是啊,是啊,還是大舅知我。”

    “啊,不說了,走了。”張鶴齡忙扯著張延齡便走。

    …………

    到了次日。

    方家派了車馬到了午門,將方小藩接出來。

    為了應對考試,方繼藩忙碌了一夜。

    等方小藩到了家,朱秀榮便迎了出來,妯娌都是熟人,小藩更是朱秀榮看著長大的,自是不會生疏。

    二人進去,見方繼藩正整理著厚厚一沓的書籍和考題,方繼藩眼睛都熬紅了。

    朱秀榮不禁道:“他一宿沒睡呢,連夜去了藏書閣,背回了一麻袋這東西……”

    方繼藩哈哈大笑:“你不懂,這是什麼,這是寶貝,這是咱們西山書院,自算數學院成立以來,歷年的考題,我想,這一次競賽,十之八九,所抽取的題目,都是自這兒來的,小藩這是要考試了,要為咱們方家爭光,怎麼可以讓她落後於人呢,落後了,我這做兄長的出門在外,多沒有面子,老是會懷疑有人嘲笑咱們方家,這不是平白惹的我和人起爭執嗎?打了人,就不好了。”

    方繼藩說著,將這厚厚一麻袋的卷子和書題統統抖出來:“小藩,這些日子,你什麼都別做,將這些題,都做一遍,做完了,你便是出師了。”

    張秀榮看得咂舌。

    這一場競賽。

    乃是內閣組織,戶部、西山書院和保定布政使司協辦。

    規格還是很高的。

    目的就是擇才。

    內閣和各個機構都協商過了,名列前茅者,不但要給予不菲的獎金,還可授予學士頭銜,甚至,內閣還將其授予中書舍人。

    中書舍人在歷代名稱和職務不盡相同,南朝時掌制誥、詔令、宣旨和接納上奏文表等事;隋時主管誥令詔敕;唐時掌管詔令,參與機密,決斷政務;宋時參與政令決策,執掌中書省諸事。

    可以說,在前朝,這玩意,很高級,已經形同於宰相的職權了。

    甚至,其職權到了唐宋時,抵達了頂峰,蓋因為中書省又稱紫薇省,唐宋時中書舍人亦稱“紫薇舍人”,掌判中書省諸事。

    不過到了大明,卻並沒有設立中書省,故無紫薇舍人之稱。

    而到了明朝,中書舍人,因為中書省的裁撤,自然也就再無這樣的官職了。

    不過出於習慣,這內閣,依舊被人稱之為宰輔機構,內閣大學士在內閣辦公,需要有人協助,因而,便從甲科、監生、生儒、布衣之中,挑選出一些能讀能寫的人,在內閣裡辦事,這些人,則被稱之為中書舍人。

    這玩意,現在在後世,有一個稱呼,叫做臨時工。

    可這臨時工,雖非朝廷特意授予的官職,卻是協辦著內閣的事務,這權力可就不小了。

    那內閣裡,無品無級的中書舍人,出了內閣,哪怕是尚書、侍郎,都要打一聲招呼。

    內閣授予名列前茅之人為中書舍人,自然是希望,選出一些出類拔萃之人,協助劉健等人署理公務,也可看出,內閣對於優秀的算學人才的重視。

    這場考試,幾乎所有學過算學的人,都極為重視,畢竟,這是一個能夠進入內閣,隨時可以見著內閣大學士的機會。一旦名列榜首,說是一飛衝天,也不為過。起好處,不在金榜題名之下。

    因而,不少人都在磨刀霍霍,按著規矩,戶部、西山算學院、保定布政使司的統計司人員,都可直接參與考試。

    至於其他人,則需通過層層選拔,才有考試的資格。

    因而此次考試的壓力很大。

    朱秀榮見著那一沓沓的試題,已是蹙眉:“小藩是個女子,你這做兄長的,該當教授她賢良淑德,卻怎麼教這些。”

    方繼藩瞪大眼睛:“殿下,天已變了,你還不曉得吧……也罷,等你入宮就曉得,現在時候不早,小藩,不可以虛度光陰呀,來來來,我陪你做題。”

    方小藩倒是笑吟吟的道:“好。”

    兄妹二人,圍著桌子,方繼藩取了卷子,一面道:“不懂得,你……”

    他本想說,不懂得,你來問我,細細一想,好像自己……

    “不懂得,你告訴兄長,兄長我幫你將疑惑整理一下,去幫你四處問問。”

    “噢。”

    方小藩很快進入了狀態,拿起了卷子,提著炭筆,已是渾然忘我的開始做題了。

    朱秀榮見狀,不禁問:“小藩,你餓不餓。”

    方小藩沒答她。

    朱秀榮嘆了口氣,便忙是去吩咐人準備一些糕點和茶水來,擱在方小藩的一邊。

    方繼藩在一邊,百無聊賴,見方繼藩也不吃,索性自己在旁吃了,一面吃,一面低頭看著這試卷,心裡卻感慨,數學博大精深,我方繼藩這輩子,怕是學不上了,不過不打緊,我還有妹子,她會完成我方繼藩的遺憾。

    任何的學習,都離不開人的興趣。

    一個人若是沒興趣,你捉著她如何去學,她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若如方小藩這般,來了興趣,那便不得了了,方小藩坐著,足足兩個時辰沒有動靜,等她抬頭時,餓了:“哥,我餓了。”

    然後,她看著桌邊的幾個空碟子,還有早已喝盡了的茶水。

    方繼藩摸著自己的肚子:“你這樣一說,我發現我又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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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7 16:13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君子不出惡言



    方小藩瞪著方繼藩。

    方繼藩看著桌上的空盤子:“……”

    他想了想,道:“你怎麼會餓呢?”

    “什麼?”方小藩不解。

    方繼藩認真的道:“哥明明看你,方才做題做的認真,一面做題,一面吃了桌上的糕點。”

    方小藩厲聲道:“你騙人,我沒有吃!”

    方繼藩溺愛的摸了摸她的頭:“你吃了,我親眼看見的。好了,我們不計較這個,這只是旁枝末節,大考在即,你萬萬不可將這心思,放在這無用的吃喝上,不就是吃的嗎?哥這就讓人給你張羅,你繼續做題,等一會兒,就有的吃了。”

    方繼藩丟下一句話,嗖的一下,溜了。

    方小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很難受啊。

    不過……

    她很快又被桌上的試題所吸引。

    兩個時辰,做了十幾題,慢是慢了一些,問題主要出在各種驗算上頭。

    她深吸一口氣,沒時間了,繼續。

    取出一旁的草稿,繼續對照著題,不斷的驗算。

    若遇到了有意思的題,她不禁發出咯咯的笑聲,就好像劉瑾吃西瓜的樣子。

    …………

    弘治皇帝低頭看著最新送來的奏報。

    對於一切事關到幸福集團股價……,不事關到幸福集團西征這等國家大事,弘治皇帝是格外關切的。

    他拿著王守仁的奏報,雖然對於裡頭的許多軍事安排,都不甚懂,不過這並不妨礙弘治皇帝想盡辦法,挑出一條毛病來,好似如此,才可讓自己安心。

    弘治皇帝放下了奏報,朝著劉健等人微笑:“諸卿家,朕聽說,內閣要籌辦一場數學競賽,竟還要借用貢院來作為考場?”

    劉健一臉慚愧:“新學之中,也是有不少學問,是有可取之處的。老臣人等,也不盡都是迂腐之人,若是對國家有利的事,豈可不提倡呢?”

    蒸汽機車出來了。

    蒸汽船出來了。

    蒸汽紡織機也出來了。

    這麼多的玩意,既讓人震撼,可又何嘗,不在改變所有人的思維。

    現在哪怕是最頑固的士人,至少在京師,也不敢說新學一無是處了。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數學的妙用,朕豈有不知,這些日子朕在想,原來……這世上,到處都充斥了數學和驗算,這聖學,固然為體,可天下諸學,便如這數學,卻可經國濟世,你們的想法,是極好的,到時,成績出來之後,將名列前茅的名錄,送到朕的面前來,朕正在用人之際,求賢若渴啊。”

    劉健等人忙道:“是。”

    “不過……”謝遷在一旁道:“考試之中,有一個麻煩。”

    “麻煩?”弘治皇帝一愣,看著謝遷:“能有什麼煩惱,讓謝卿家還需報到朕這兒來。”

    “此次主考官,就是老臣,下頭有人來報,說是有一個來應考的,打的是西山算學院的名義,此人……叫……方小藩……”

    弘治皇帝樂了,怎麼和小藩同名了。

    謝遷道:“此人……還是一個女子。”

    弘治皇帝臉微微一變。

    謝遷咳嗽,尷尬的道:“經查,她是方繼藩的妹子。陛下啊,沒聽說過,女子來應考的,科舉沒有,其他的考試,也不曾有,這……這……這有些壞了規矩啊,可是……此前考試的章程之中,並沒有言明,女子不可應考,何況,又牽涉到了齊國公……所以……”

    這也確實是內閣的疏忽,當時制定考試的標準時,人們刻意的忽視掉了女子會來應考的事,既然沒有規定女子不能來考,那麼……

    弘治皇帝臉色鐵青,呵斥道:“繼藩這是胡鬧,這是他的親妹子,他怎麼忍心,這般坑害自己的妹子,讓他妹子這般拋頭露面,怎麼,他還洋洋自得嗎?一個女子,考什麼試,這像什麼話?”

    “老臣,也是這樣說的。”謝遷躬身:“只是……那方繼藩說,這是張皇后娘娘的安排。”

    弘治皇帝:“……”

    殿中,頓時沉默下來。

    靜寂無聲。

    良久。

    弘治皇帝才道:“這個……這個……張皇后……主要還是方繼藩不像話。”

    “是啊,是啊,齊國公……太……”劉健連連點頭,不過說到太字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自己遠在黃金洲的兒子,然後……就啞火了。

    李東陽咳嗽一聲,他是大學士兼戶部尚書,因此,這一次考試,他得避嫌,不過……他擔憂的道:“陛下,老臣聽說,宮外頭,成立了一個婦人聯合會,現在在四處招募人手,還說……要為天下婦人討要什麼什麼公義,還說,誰說女子不如男。還有……還說……要提倡廢除納妾呢。據說,這婦人會的會長,便是皇后娘娘……”

    弘治皇帝臉都綠了。

    看著三個老臣,一臉尷尬的看著自己。

    弘治皇帝更加尷尬,老臉一紅。

    外頭可都有傳言,說是弘治皇帝懼內。

    這懼內,在這個時代,對於一個大男人而言,是極可恥的事。

    更何況,還是天子。

    好嘛,這下好了,原來這還只是流言蜚語,現在算是將懼內坐實了,廢黜納妾,朕不是現成的表率嗎?

    “荒唐!”弘治皇帝哆嗦著嘴皮子:“這又是誰出的餿主意。”

    “臣想……”李東陽哭笑不得,他不敢去看弘治皇帝,可是不看,又好像覺得自己心裡有鬼,可看了,見弘治皇帝無地自容的模樣,眼睛和他對視,這不就更顯得自己心裡有鬼,是在嘲笑陛下嗎:“臣想,則十之八九,是方繼藩慫恿的。”

    不是這個狗東西是誰?

    這狗東西真的不是人啊。

    他自己是駙馬,這輩子是別想真納妾了,公主殿下的身份,又比他的身份高,好嘛,他吃不上飯,他就把大家的鍋都砸了,狗東西這是喪盡天良啊。

    弘治皇帝鐵青著臉:“他們只是胡鬧,過一些日子,就消停了。”

    三個內閣大學士,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可現在,似乎也沒什麼說辭,一個個沉默寡言的樣子。

    張皇后……確實不好招惹。

    何況還有一個到處煽風點火,成日正事不干,就曉得掀桌子砸人鍋的方繼藩。

    不過,他們所擔憂的是,這些過激的言論出來,倒是惹來了不少的反彈,雖說有人,也只當這婦人聯合會當做是笑話看,可也有頑固的,已經開始跺腳罵了。

    這樣下去……天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弘治皇帝坐下,面上依舊還是紅彤彤的一片,道:“嗯,卿等退下吧,朕乏了。”

    內閣諸學士退下。

    弘治皇帝抬頭,氣咻咻的看著小宦官:“蕭伴伴到底何時回來,他到底死哪裡去了?這已一個多月了,再不回來,就讓他府留在大漠吧。”

    “是。”小宦官戰戰兢兢,忙是匍匐在地。

    …………

    有了張家的銀子,婦人聯合會辦的很順利。

    不少的宮娥、女官,都成了第一批的成員,尤其是那些女醫官,是最起勁的。

    其實,起初的綱領,並不算激烈,反對納妾,倒是還沒有提出來,只是外間對這婦人聯合會,多是譏諷的態度,認為一群女子,能撲哧點啥?因而,倒是添油加醋,將許多東西,編排出來,都當笑話看。

    這其實也情有可原。

    這個時代,對於女子的歧視,是入了骨子裡的。

    正因如此,所以除了嬉笑之外,倒是真沒人來耍橫。

    耍橫也不怕。

    方繼藩正在家裡磨刀。

    啊,不。

    是在打磨自己的妹子。

    本以為,自己該準備好小皮鞭啥的,不聽話就抽她。

    可誰曾想。

    方小藩對於數學的熱愛,遠遠超過了方繼藩的想像。

    幾乎是廢寢忘食,方小藩除了吃睡,便都刷著題。

    夜裡,挑燈,方繼藩不放心她,坐在一旁,趴在桌上,陪考。

    而後,便聽到這半夜三更,方小藩發出滲人的咯咯聲。

    方繼藩頓覺得寒風襲了身後,雙肩之後,森森然。

    他一臉蒼白的仰頭。

    便瞧見方小藩對著試題,咯咯的笑。

    方繼藩便忍不住顫慄,打了個寒顫。

    二十多日過去。

    一麻袋的卷子,統統做完了。

    方小藩不禁嘟囔:“還有題嗎,還有沒有,這些題,前頭作的時候,覺得有些難,可做到了後來,發現許多題,都是重複的,只不過,改了幾個數字而已,一點難度都沒有,哥,還有幾日就要考試了呀,這可怎麼辦,我還想做題。”

    方繼藩:“……”

    這二十多日,方繼藩顯得有些憔悴,陪著她讀書,太累了,比自己抽人耳光還累,他委屈的道:“我去哪裡給你找題,所有的卷子,你統統都做了呀。”

    “要不,你將算學院的先生們都叫來,讓他們出題給我做?”

    方繼藩想了想:“這樣不好,我們方家,是清白人家。你別總想著麻煩別人,別人也要過日子的,這些先生,都是書院的瑰寶,是體面人,不是我們方家的奴僕。好了,這幾日,你就歇一歇吧,保持好狀態。”

    方小藩想了想:“好無聊,若這樣混吃等死的活著,還不如死了乾淨。”

    方繼藩怒了,攥起了拳頭,沒有王法了是不是,我成日陪讀,你還罵人?

    哼,君子不出惡言!

    …………

    感謝‘北涼綠蟻’同學五萬起點幣的打賞,在此拜謝。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7 16:14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天下英雄 不足道哉


    方繼藩忍住怒火。

    方小藩打了個哈哈,道:“哥,要不,我再將題刷一遍吧。”

    “呀……”

    說著。

    方小藩又興沖沖的取了先前的卷子來,繼續提起了炭筆。

    方繼藩目瞪口呆,心裡很難受。

    如果當初,不是為了嫌麻煩,不將她送進宮裡養著,或許……就不會沾上這麼多宮裡的惡習了吧。譬如,得理不饒人,又譬如,她一點都不喜歡閒著。

    這一點,不像是方家人啊。

    方家出了一個異類啦。

    幾日過去。

    開考的日子到了。

    這一場考試,乃內閣主持,所有的考官,提前就已進入了貢院。

    因為榜首者,能夠進入內閣,因而,其意義,未必在科舉之下。

    但凡牽涉到進身之階的事,誰也不敢在上頭做手腳的。

    主考官謝遷召了眾考官到了貢院,而後,就開始出題,出題之後,所有人都不得出貢院,一隻蒼蠅都不肯放出來。

    兩千多名應考之人,有的來源於戶部,有的來自保定布政使司,有的來自西山書院,還有不少,民間數學家,通過層層選拔,匯聚一堂。

    方家燈火通明。

    此時天還未亮,朱秀榮便給方小藩尋了一套衣衫來,這是讀書人所穿的儒杉綸巾,給方小藩道:“小藩,你穿上這個去應考,會多幾分方便。”

    方小藩皺鼻子:“為何是男子的衣服,我是女孩兒。”

    方繼藩也匆匆趕來,難得起了個大早,腦袋暈乎乎的,好幾次,站著都想要發出鼾聲,一聽這個,頓時打起精神:“是啊,女兒家就要有女兒家的樣子,為什麼要穿男人的衣服,我鄙視除我……和皇上之外的臭男人,小藩,平日穿什麼,今日就穿什麼,不要怕,哥給你做主。誰敢笑你,我打破他的狗頭,陛下除外。”

    方小藩朝方繼藩做了鬼臉:“呀,我衣服還沒穿,你便衝進來。”

    方繼藩揉了揉睡眼,見方繼藩只穿著裡衣,便又匆匆忙忙的跑出去。

    待方小藩穿戴完畢了,洗漱。

    方繼藩便圍在方小藩的身邊團團的轉,口裡唸唸叨叨:“要加油啊,萬萬不可洩氣,不可自輕自賤,不要怕。”

    方小藩漱著口,仰頭來,道:“我不怕呀。”

    “不怕就好,不怕就好,為兄很欣慰。”

    他接著大吼:“那個,那個誰……車馬準備好了嗎?”

    “少爺,早早就準備好了。”

    方小藩漱了口,便開始吃糕點,接過了朱秀榮給她整理好的考籃子,裡頭有筆墨紙硯,還有朱秀榮去龍泉觀給她求來的符籙。

    方小藩深吸一口氣:“哥,嫂嫂,我要走啦。”

    “去吧,去吧,不送你了,你哥最近比較忙。”方繼藩打了個哈哈,拿手拍著嘴,眼睛又有點睜不開了。

    朱秀榮道:“你也不親自送去。”

    方繼藩道:“我安排了王金元去送,我若是去了,難免會給其他開考的考生們壓力。”

    方小藩道:“我自個兒去就成了,好了,夜裡給我留著飯菜。”

    “嗯嗯,那個誰,記下。”方繼藩含糊不清道。

    方小藩道:“哥,我說的是你。”

    方繼藩要跳起來:“這像什麼話,我有偷吃的愛好嗎?”

    方小藩提著考藍,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回身,一手捋開額前的亂發,這小妮子,今日仔細看,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她愁眉苦臉的道:“若是我沒考好怎麼辦?”

    方繼藩:“……”

    明明他方才還說,很有信心的。

    哎……

    果然,外強中乾的貨。

    方繼藩氣定神閒,微笑道:“不要怕,不是為兄吹牛,論起數學,這天底下,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在這數學圈,天下英雄,唯吾與小藩也。快走,快走,為兄要睡了。”

    方小藩便笑起來,鼓起嘴,重重點頭。

    王金元美滋滋的跟著馬車,送了小姐到了貢院外頭。

    這貢院外頭,已是人山人海。

    方小藩穿著釵裙下車,王金元害怕小姐有閃失,帶著幾十個奴僕提著棍棒硬生生的打開了一條道來。

    “讓開,讓開。”

    突然來了這麼個女子,一下子,吸引了所有考生的目光。

    人們竊竊私語。

    這女子是誰?

    良家的女子,會拋頭露面嗎?

    她為何也提考藍來?

    方小藩冰冷著臉,目不斜視,攥著考籃子,走到靠裡的位置去。

    又有人低聲:“怎的王大掌櫃也來了,那個……好像也是方家的人。”

    “都讓開,好狗不擋我家小姐的道,你,皮癢了是不是,滾一邊去,打不死你。”

    這麼一聽。

    小姐……

    方家的小姐……原來還真實未出閣的小姐啊。

    一下子,整個考場外頭,像是要炸了。

    本是色眯眯的登徒子,頓時變得正經起來,腦子裡,驟然充斥了聖人的身影,又或是佛陀的大悲咒,老子的道德經。

    面上帶著鄙夷的人,啪嗒一下,跪倒在地:“徒孫王悅,見過師太姑母。”

    一下子,地上跪了一片人。

    沒跪的,也被這氣勢嚇壞了。

    貢院外頭,亂糟糟的。

    方小藩氣定神閒,左看看,右看看,頓時覺得人生沒了多少樂趣。

    在這宮外頭,怎麼和在宮裡是一個樣的,都喜歡跪著,也不肯好好的說話。

    看著有人熱淚盈眶的樣子。

    方小藩想,還是讀書人厲害,他們演的比宦官逼真。

    貢院的門打開。

    和以往不同。

    從前門一開,大家都擠著進去,蜂擁而入。

    可這一次……

    卻是出奇的安靜。

    沒有人毛毛躁躁。

    都在等。

    方小藩左看看,右看看……好吧……她提著考藍,踏著蓮足,率先進了貢院,身後……那彬彬有禮的書生們,才轉瞬之間,變成了禽獸,一個個嗷嗷叫的朝著貢院的大門衝刺,亂做了一團。

    方小藩徑直先至明倫堂。

    照規矩,需先點卯,交上自己的憑引,而後領了考牌,再向主考官行禮。

    這裡的規矩,大抵都是遵照著科舉的規格來的。

    方小藩領了考牌,到了明倫堂。

    便見十幾個考官,圍著謝遷。

    謝遷一聲欽賜鬥牛服,自是威風凜凜。

    左右十幾個人,都是大明眼下最頂尖的數學家。

    其中身負院士學爵的,就有兩個。

    方小藩到了堂下。

    眾人看著來了一個女子,眼睛都直了。

    謝遷捏著鬍子,很尷尬。

    方小藩便行禮道:“見過大宗師和諸位宗師。”

    謝遷應又不是,不應又不是,心裡想著,方繼藩那狗東西真是害死人哪,好端端的一個大家閨秀,虧得他做的出。

    聽到來人自稱是方小藩,兩個院士方才還在指點江山,談笑風生,此時卻是嚇得忙是站起來,側身避開方小藩的一禮,等方小藩禮畢,他們卻忙是作揖:“見過師太姑母。”

    “咳咳……”謝遷想死。

    完了,人生的污點啊。

    本來這一次考試,是劉公提出,自己主持,也算是開了歷史先河,這些日子,自己可是費盡了心,就是怕出亂子,為人所笑,這下好了,有了這麼一出……

    悲劇啊……

    他假裝視而不見,只朝方小藩微微點頭:“嗯,不要怕。”

    接著,低頭,喝茶。

    方小藩便道了一聲謝,由人引著,去考棚了。

    這不要怕三個字,其實是大有講究的。

    一般的考生來行禮,往往主考都要說一句好好考。

    可謝遷沒有對方小藩說。

    言外之意,自然是不指望方小藩能考出點啥來,她來這場合,別害怕就成,到時候若是考到中途,哭了,那就貽笑大方了。

    所有的考生全部入場,進了考棚。

    此時,天已漸漸的明朗了。

    有差役敲鑼,大呼一聲:“開卷。”

    一聲令下。

    便有魚貫而入的差役拿著卷子,穿梭在考棚之間,分發試卷。

    這些試卷,統統是用蠟封的信紙封死的,只有考生自己才可以打開。

    方小藩伸了個懶腰,先吃了糕點,而後,才撕開了信封,取出裡頭的試卷。

    試卷裡,密密麻麻的,都是題。

    方小藩坐下,提著炭筆,清澈的眼睛,盯著試卷,良久,她呼出一口氣。

    這些題……

    自己……竟是都有印象。

    也不是說,每一個題目和自己的印象完全吻合。

    而是……

    這些題,除了某些數字有變之外,其實……都是萬變不離其宗。

    這倒是像方小藩此後刷的題一樣,題目不一樣,可方法卻是一樣的。

    “這樣容易?”方小藩道:“不是說,這是院士和數個數學大家一道出的難題、怪題嗎?”

    “看來,也不過如此呢。”

    “數學圈裡,天下英雄,看來只有我了。”

    她微微一笑。

    接著,取了草稿出來。

    而後,刷刷幾筆,飛快的驗算。

    女孩子,總是細心。

    就算驗算了出來,卻也不急著立即填上去,而是準備另一張草稿紙,先將自己驗算出來的數字記下。

    而後,繼續寫下一題。

    很快,就在所有人還在搜腸刮肚,慢吞吞的驗算時,一張卷子,就做完了。

    當然,方小藩看著時候還早,自然也不急,而是重新將這題重新刷一遍,驗證此前的答案。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7 16:15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大滿貫


    謝遷高坐在明倫堂裡。

    作為主考,不愉快總會過去。

    很快,他就又高興起來。

    兩位院士就坐在一旁,謝遷對這科學院的院士,還是頗為敬重的。

    這幾年來,這些來自各行各業的院士,確實給朝廷幫了不少的忙。

    他呷了口茶,和院士們閒聊。

    數學,他真不懂,他只能作為一個公允的主考官,因而,倒是不敢將話題,引到數學上頭。

    正說著。

    外頭卻傳來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這顯然是外頭的差役不規矩。

    偏偏明倫堂裡還算安靜,兩個書吏說著什麼,恰好被謝遷聽到。

    謝遷的臉,驟然變了。

    豈有此理。

    這般莊重的場合,他們不思好好的監考,居然在此閒聊。

    謝遷臉拉下來:“是誰在喧嘩,叫進來。”

    片刻之後,就有兩個戰戰兢兢的書吏進來,他們忙不迭的行禮,口稱萬死。

    謝遷臉上凜然,厲聲道:“大膽,爾等身負公務,何故如此喧嘩?”

    “這……這……”書吏感覺到大事不妙,戰戰兢兢,可是,又不敢啟齒。

    謝遷便冷笑的更厲害:“怎麼,不說?來人……”

    “說,說,說……小人並非是不懂規矩,實在是……實在是…………遇到了怪事啊,因而,才……才……”

    謝遷一臉肅殺:“什麼怪事?”

    “這……這……小人奉命監考,在考棚之中來回逡巡,諸考生們,個個都在搜腸刮肚的做題………小人見沒什麼差錯,心裡倒也放心了,可誰曉得,到了乙丁號考棚時,卻突然之間……”

    一下子,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聽著,怎麼像鬼故事。

    這書吏,臉色也是蒼白的嚇人,隨後道:“突然之間……竟是……竟是……聽到咯咯的笑聲。”

    笑聲……

    謝遷竟都覺得汗毛豎起。

    他側目看了一旁的考官,眼裡似乎在問,這乙丁號考棚坐著的是誰。

    那考官會意,道:“乃考生方小藩。”

    “……”

    書吏繼續道:“不錯,就是那位方考生,小人聽到了笑聲,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匆匆上前去,卻見那方考生,心無旁騖,手提著炭筆,一面做題,一面對著題咯咯的笑,小人……嚇著了啊,小人在貢院裡,當了這麼多年的差,見識過的考生,無以數計,可是……可是,沒見過見了試題,一面笑的。”

    “……”

    明倫堂裡沉默。

    謝遷沉默了很久,看向身旁的考官:“腦殘也會傳染?”

    兩個院士不禁瞪了謝遷一眼,這是啥意思,侮辱我們師門?

    謝遷似乎也覺得自己失言,咳嗽一聲,朝那書吏怒斥道:“只要考生在做題,沒有舞弊,他們做什麼,與你何干,這些事,休要傳出去,不然,仔細你的皮,下去吧,好好辦差。”

    ……

    傍晚的時候。

    梆子聲傳出,書吏們開始收卷。

    每一個考生的卷子,都是糊名的,因而,考生們將卷子擱在考棚裡,便可以收拾了東西便走。

    方小藩收拾了考籃子,高興的像是過年一樣,一出了考場。

    便見方繼藩帶著一行人趕來了。

    清早的時候,方繼藩病怏怏的,到了傍晚,卻是生龍活虎。

    兄妹二人上了車,方繼藩道:“考的如何?”

    方小藩道:“題目太簡單了,原來還以為是什麼難題,誰料到,都太容易,做著這題,容易犯困。”

    方繼藩:“……”

    這幸好不是自己的兒子,不然方繼藩肯定拍死她。

    這天下,敢在方繼藩面前裝逼的人,不會超過三個。

    “少囉嗦,回家,說這些,等放榜之後,便知結果了。”

    …………

    謝遷命考官們收卷,這兩千多份卷子,先是封存起來,而後,便開始進行點驗,最後,十幾個考官,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答案,開始閱卷。

    數學的批閱,比之八股要容易的多。

    畢竟,八股是沒有標準答案的,環境、考官的心情,甚至是你的行書,都能影響最後的成績。

    而每一個數學題,都有一個標準的答案。

    只需對照著標準答案,進行批閱即可。

    十幾個考官,只草草的吃了一些糕點,便開始批閱。

    兩個院士並不會在這個時候下場,而是等考官們批閱之後,他們再進行最後的核驗。

    至於謝遷,他對這個又不懂,所以,他只坐那喝茶。

    周院士百無聊賴,也坐在一旁喝著茶,說實話,這幾日待在貢院裡,他才知道,這些科舉出來的考官們,有這麼的講究。

    原來這茶,不是拿一個大把缸丟點茶葉進去,然後沖一缸熱水就喝,不但要有專門的茶具,還得有專門的水,熱水沸騰,又需晾多久,才可沖泡,沖泡時,第一遍水,竟要濾掉,接著,再換一遍新水,衝入才算完。

    這茶,挺有意思的。

    只可惜,平日自己需解析許多數學的題,也沒這閒工夫。

    一旁,謝遷笑吟吟的道:“周院士,你看,此次能挑出多少名列前茅的英傑來。”

    一說到這個,周院士便板著臉,認真的道:“這個……可不好說,此次為了一試考生們的深淺,我與諸位先生出題時,所選的,都是難題,這些題,學生自己試著做了一下,也不過是考了九十七分,這些題,不只是難,最難的,還是時間。你想想看,這麼多的題,正式開考,做卷,再到收卷,中途,也不過三四個時辰罷了,這三四個時辰,需驗算出這麼多的題目,對於考生,是一個極艱巨的挑戰。我敢向謝學士保證,此次,若有人考中八十分,便算是天縱其才,必定能名列榜首了。”

    這百分制,確實很有意思。

    尤其是天竺人的數字,在西山開始使用,並且開始傳播之後,百分制的推廣,也確實使人方便了許多。

    謝遷點點頭,現在心裡有底了,他就怕考卷容易啊。

    考卷容易,說明考官的水平不行。

    這考試,考的既是考生,又何嘗,不是考驗考官呢?

    題目越難,越是說明,考官有水平。

    謝遷微笑:“嗯,但願,能出幾個人才,如你說言,多幾個人能中八十分,老夫……此次也就算是沒有白白忙活了。”

    周院士微笑:“天下英才何其多也,或許,應當會有幾個出類拔萃之才,脫穎而出吧,說不準,有人能考八十五分呢。”

    “哈哈哈哈哈……”謝遷笑了。

    今日的考試,不算順利。

    畢竟出了女子來考試這麼一檔子事,這……不是添亂嗎?

    一點綱紀都沒有了。

    好在,他已忘卻了此事,心裡卻惦記著,此次到底能提拔幾個人才。

    他呷了口茶,慢悠悠的道:“拭目以待。”

    …………

    考官林敬言,此時匍在案牘上。

    這一路下來,已是批閱了七八十份卷子。

    他乃是戶部的郎中,此次來充作考官,倒是頗有期待。

    唯獨令他無語的事,他沒想到,數學的閱卷,竟是如此的枯燥。

    標準答案只有一個,每一道題的答案,都沒有任何可讀性,對照著標準答案來閱卷即可。

    對了,就給多少分,完全沒有任何自有心證的空間。

    這還做啥考官?

    林敬言捏了一個新的試卷。

    打開,如此前枯燥的批閱一般,對照著答案。

    這一道題,對了!

    這一道,也對了。

    這一道……

    他面上沒有什麼表情,批閱的有些麻木了。

    可是……越往後批閱……他的臉色卻是古怪起來。

    好幾個其他人容易做錯的題,在這裡……居然都對了。

    這個卷子,倒是有意思。

    他一直閱卷下去。

    為了顯示自己的苛刻,他更加嚴厲起來。

    還不信挑不出一點毛病。

    不然,怎麼顯出本官的水平。

    可是……

    一直批閱到了最後……林敬言猛地打了個激靈。

    這副試卷……居然……全對。

    林敬言抹了一把汗。

    一百分?

    這批閱了七八十份卷子,最高的,也不過是一個七十七分的哪。

    這些數學題,他並不知道到底有多難。

    可他卻知道,有許多卷子,末尾的題,是空著的。

    這就意味著,有很多人,莫說每一道題都答對,在這有限的時間裡,根本無法做出所有的題。

    可是……

    不行……

    一百分的卷子,太出類拔萃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吾乃風也,你乃是沙,不,你乃是木。待會兒,這份試卷肯定會格外的被人重視,自己萬萬不可有紕漏。

    於是,他極認真的又取出了答案,又重新比對了一遍。

    還是沒有挑出絲毫的毛病。

    而且,看得出,做卷者,心思極細膩,哪怕連個錯誤的符號都沒有,顯然……這不好下口啊。

    此人是誰?

    林敬言心裡懷著好奇之心。

    只是可惜……現在,卷子的名字,依舊是糊的,他沒有資格撕開,不到放榜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觸犯這規矩。

    最終……林敬言被打敗了。

    他如鬥敗的公雞,提筆,在和卷尾處,刷刷的幾筆下去。

    一百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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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7 16:26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榜首


    打了這一百分之後。

    林敬言自此,便再也沒有遇到任何一百分的人了。

    或許是因為有了這一百分,再看其他的考卷,六十三、七十一、四十五、三十二、五十九……

    這成績……真是慘不忍睹。

    以至於他批閱到了最後,便覺得後頭的試卷,愈發的索然無味起來。

    哪怕是有一個卷子,竟是考了八十三分,林敬言心裡,也絲毫沒有波瀾。

    什麼玩意,錯了好幾道題,看看人家。

    ……

    一宿過去。

    眾考官將所閱之卷統統交至明倫堂。

    考官們匯聚一起,議論紛紛。

    謝遷顯得很高興,這一場考試,終於要落下帷幕了。

    他和周院士對視了一眼。

    周院士微笑。

    謝遷咳嗽:“此次……想來,有不少人才吧。”

    “有呢,下官這裡,閱了一卷,此生厲害,許多人都不及格,唯獨他,一騎絕塵,竟是有八十六分。”一個考官道。

    八十六分。

    考官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竟……恐怖如斯。

    有考官苦笑:“老夫這裡,只有一個七十八分,再高,就沒有了。”

    “下官這裡,也是如此。”

    考官們七嘴八舌。

    謝遷依舊面帶笑容:“考卷比較難嘛,這都是諸位先生們,群策群力出的題,若是能輕易高分,豈不顯得諸先生們水平不夠,有這樣的高分,已是極了不得了,老夫倒是很想知道,這位八十六分的人,是誰,真是令人期待啊,周院士對老夫說,這數學,憑藉的,不只是苦學,還有天賦,甚至……還需一點點的運氣,少了哪一樣,都不成,其難度,絕不在科舉之下,其中……天賦最是緊要,出了這麼多道題,時間又如此的緊湊,多少人,到收卷時,連題都做不完,這需多大的才思,才能做完題,且還要做到沒有錯漏呢,這八十六分,必定是個俊才,才智無雙。”

    謝遷狠狠的誇了一通。

    考官們紛紛點頭。

    他們自己看著那些數字,就頭暈腦脹呢,想想看那些考生,真是了不起啊。

    只有林敬言像見了鬼似得,如木樁子那兒,站在那一動不動,整個人出了神。

    本來有人說八十六分的時候,許多人紛紛稱讚,他就想說我這兒還有一個一百分的。

    可謝公一席話,讓他開始懷疑人生。

    是不是自己批閱錯了?

    、“好了,將卷子都收來,老夫與兩位院士,還要繼續核定。得趕著明日放榜,諸公們,大家這幾日,都辛苦了。”謝遷微笑,心裡卻很激動。

    方才周院士怎麼說的,有人能得八十五分,便算是奇蹟。

    你看,八十六都出來了。

    他眉飛色舞,慶幸大明人才鼎盛。

    眾考官紛紛捧著自己所閱之卷,送到了謝遷的案頭上。

    謝遷左右四顧,卻是臉微微一沉,他看到了林敬言:“怎麼……”

    林敬言這才回過神,他忙朝謝遷行了個禮:“謝工,下官萬死,只是……只是……下官這裡,有一份卷子,實是……實是……”

    “取來。”

    林敬言將卷子奉上。

    謝遷低頭,打開,看過之後,倒吸一口涼氣。

    而後,他一臉無語的看著周院士。

    周院士覺得古怪,不禁上前一步,含笑道:“不知,是什麼卷子,竟會古怪,怎麼……”

    說到這裡,他眼睛已經可以看到試卷了。

    而後,周院士身軀一震。

    他沉默了。

    周院士的臉色蠟黃,有一種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覺。

    我堂堂數學院士,西山書院的佼佼者,齊國公的徒孫,何等的不凡,在數學界,可謂是呼風喚雨,人盡皆知。

    可是……

    “這……這……”周院士抬頭,看著謝遷。

    謝遷臉色極難看。

    許多考官都懵了。

    卻聽謝遷一字一句道:“一……百……分……”

    “什麼……”考官們嘩然:“是一百分。”

    八十六分,人們都以為是極限了。

    誰曾料到,竟是一百分。

    傻子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卷子,可曾洩露嗎?”謝遷臉色凝重起來。

    “不,不可能。”所有的考官都搖頭。

    且不說,這是謝遷主考。

    而且,因為協辦的部門有戶部,還有地方上的保定布政使司,更有西山書院,這三家,可都是大明最有威信的地方。

    不只如此,為了以示公正,所採取的考試之法,用的都是科舉的方法。

    幾乎可以說,完全杜絕了作弊。

    即便是出題,那也是先將所有的考官,統統都圈禁起來,每人出一些,最後彙總到謝遷這裡,謝遷進行封存。

    倘若說試題洩露。

    那麼,洩露試題的人,就只有謝遷了。

    謝遷堂堂內閣大學士,以公正而聞名天下,幾乎所有人都敢說,就算是謝遷的親爹來,謝遷也斷然不會將此題洩露出去。

    畢竟……人家搭上的,可是一輩子的清名啊。

    謝遷腦子裡,立即梳理了一遍。而後,他自己都已深信……除了自己,不可能有任何洩題的可能了。

    謝遷看向周院士:“周院士認為,世上可能有這樣的人嗎?”

    周院士臉色極難看:“除非……是天縱之才,卻不知,這個才子是誰!”

    謝遷面上陰晴不定。

    他最後,一拍案,當機立斷道:“無論如何,這斷然不會有洩題和作弊之虞,這一點,老夫可以保證。諸公,大家將這一份試卷,好生再核驗一遍,確定是否有錯誤,若是沒有……此卷不必說了,定是名列榜首。明日……照常放榜,誰有質疑,就來質疑老夫吧。”

    呼……

    眾考官欽佩的看了謝遷一眼。

    謝公果然是剛直啊。

    雖然大家都知道,考了一個一百分,可能會引發質疑。

    可有了謝遷親自背書,這就完全不同了。

    內閣大學士,斷然你不會因為這麼一場數學競賽,賭上自己的名譽和數十年打熬的尊貴身份。

    “是。”

    所有人都忙碌起來。

    周院士親自拿了這一份卷子,一個題一個題的查驗。

    他是內行人,眼睛飛速的看過去,越看,越是心驚。

    接著,他忍不住發出了感慨:“就算有人洩題,想要將答案做的如此漂亮,那也是天縱之才啊,除了我的師公,再沒有人比此人,更令我欽佩了。”

    ………………

    方小藩吃著蜜瓜。

    這是河西走廊種植的,而後快馬加鞭的送到了京裡來。

    她愛吃甜食。

    這讓方繼藩很擔憂。

    妹子會不會發胖啊。

    於是,方繼藩搶著將瓜吃了七七八八,又奪過她手裡啃了一半的瓜,呼嚕嚕的啃了乾淨。

    方小藩氣鼓鼓的看著方繼藩,大叫:“嫂……”

    方繼藩捂著她的嘴,道:“別瞎嚷嚷,為你好,這是為你好,你要節食,少吃一點,不然嫁不出去的,這是咱們方家的損失啊,我們要以家族利益為重。”

    方小藩:“……”

    方繼藩放開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你看為兄,肚子有些脹了,河西送來的瓜,不好吃,太甜膩,我要修書去河西,批評一下他們,老是送些亂七八糟的的東西來。小藩……你為何愛數學。”

    “宮裡無聊,我就數寢殿外頭的花草,數著數著,沒喜愛上花草,愛數數了。”

    方小藩決定原諒自己的兄長。

    這個年紀的少女,往往也有大度的一面。

    方繼藩不禁感慨:“這是天意啊。”

    “不過……”方繼藩朝方小藩眨眨眼:“小藩啊,你既喜歡,卻知不知,單純的做題,未必有意思,不如……咱們創造新的數數方式。”

    “什麼?”方小藩眼睛一亮。

    方繼藩的數學,停留在上一世的高中階段,就這……還忘了個七七八八。

    所以西山算書院幾乎是野蠻生長出來的,愛咋咋地,自己去摸索吧。

    可是……雖然……方繼藩討厭數學,對數學敬而遠之,但是,這不妨礙,方繼藩用上一世有限的一些記憶,去啟發方小藩。

    “來,咱們裡頭說,院子裡太涼了,為兄和你談一談。”

    方繼藩一面說,一面開始搜腸刮肚。

    難得有這麼一個神奇的妹子。

    不啟發一下她,說不過去啊。

    當然,啟發歸啟發,到底她能不能開竅,順著方繼藩的思路,繼續鑽研下去,這就不是方繼藩所能左右的事了。

    只能說,全憑天意吧。

    方繼藩手舞足蹈,對著方小藩比劃了老半天。

    方小藩起初,覺得兄長肯定在開玩笑。

    可慢慢的,突然,她彷彿開始自走到了新的大門口。

    只是,這個大門卻是關的嚴嚴實實的,還上了七八道鎖。

    但是這不妨礙,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張大著眼睛,如痴如醉,腦袋瓜子,也開始飛速的運轉。

    可是,在這神遊之中,她開始處處碰壁,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親哥雖然好像隱隱約約給自己指出了一條道路,可是……繼續深想下去,卻發現……此路不通。

    呼……方繼藩說的口乾舌燥,忍不住呷了口茶:“聽懂了嗎?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想法。”

    方小藩如老僧坐定一般,沒反應。

    哎呀……這就有點糟糕了,塞進去的東西太多,腦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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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7 16:28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放榜


    到了次日。

    方小藩吵著要去看榜。

    方繼藩笑吟吟的看著她:“這榜有什麼好看的?我們方家,是何等優秀的人家,一場小小的考試,若都去看,這像什麼樣子,要學你哥一樣,榮辱不驚。在家坐著吧,免得丟人。”

    方小藩皺起鼻子,眼眶有些紅。

    方繼藩無奈的道:“好吧,好吧,等等,我讓人取墨鏡和口巾來,你哥是有頭有臉的人。”

    方繼藩讓人取了墨鏡和口巾,讓人備好了車馬。

    方小藩不由道:“哥,你是不是覺得我考的不好,沒臉見人?”

    方繼藩忙是搖頭:“不是,不是,萬萬不是,你冤枉死我了,哥不嫌妹丑,這是古人說的。我對你有信心,戴上墨鏡,是因為威風,這很合理吧?戴上口巾,是因為我在京裡擁有良好的名聲,你哥太鮮明出眾了,當然要有所遮掩。”

    哄孩子,方繼藩是很在行的。

    當然,他更在行的,是揍孩子。

    除了方小藩之外,方繼藩可以保證,自己走到哪裡,方圓一公里之內,絕不會出現一個孩子。

    匆匆上了馬車,一行人往貢院去。

    貢院之內,已經開始揭開所有的糊名,進行位次的排列。

    時辰一到,謝遷刻意的留下,便是想看看,這得了一百分的是誰。

    至於其他八十幾分的,阿貓阿狗而已,一點都不新鮮,提不起謝遷等人一絲一毫的興趣。

    那一百分的糊名揭開。

    謝遷的臉……頓時綠了,翠綠翠綠的,像新摘的菜葉子。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捲上的三個字,深吸了一口氣:“這怎麼可能……這可如何是好?”

    方小藩……

    謝遷徹底的懵了。

    是那個少女,還是方家的少女。

    方家人,就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哪。

    這方小藩,竟是恐怖如斯。

    這榜放出去,還不知會起多大的波瀾。

    更可怕的是,一旦高中榜首,便要入內閣,成為中書舍人,這是邸報中,已是先由明言的,現在咋辦,一個女娃娃,進內閣,參預政務,這像話嗎?簡直就是開玩笑。

    可怕的是……方家……方家……怎麼一家人,都像妖怪。

    深吸一口氣。

    謝遷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放榜!”

    他回頭。

    見周院士等考官,個個瞠目結舌。

    周院士更是激動的道:“這是我師姑婆母,難怪,這就難怪了。”

    其實……到底是什麼輩分,周院士也說不清。

    這玩意,太複雜了。

    他萬萬料不到,自己師公的妹子,居然考的是一百分,這是何其可怕的事啊。有此可以證明,自己的師公,其數學的才華,已到了何等的地步。

    能拜入師公門下,死亦無憾。

    謝遷看著這一個個站的僵直的人:“老夫立即入宮奏請,貢院這裡,你們看著吧。”

    此事,太棘手,必須得和劉公商量,不,得和陛下商量著來辦。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可怎麼解決才好呢?

    大明沒有外朝女官的選例,會不會貽笑大方?

    他二話不說,便抬腿,朝宮裡去了。

    …………

    貢院之外。

    方繼藩鬼鬼祟祟的下車,戴著墨鏡和口巾,低著頭,如過街老鼠一般。

    “你們幾個,好好保護好本少爺。”方繼藩朝幾個護衛招手。

    幾個護衛便將方繼藩貼的緊緊的。

    方小藩卻一拉著方繼藩,到了榜下。

    而今,這裡已是人山人海。

    貢院開了門,片刻功夫,便有穿著紅衣的差役出來。

    直接張了榜。

    無數人翹首以盼。

    現在科舉,已經沒有多少滋味了。

    老是西山書院的人高中,能有機會金榜題名的機會,已經越來越渺茫。

    不少有志之士,倒是對這數學榜,興趣盎然。

    “快看,第三十名,七十五分!呀……第十名……七十九分。”

    百分制是很容易讓人接受的,十分直觀,一目瞭然。

    許多考生,激動的在榜中搜尋自己的名字。

    能進入前三十,也是不錯的,朝廷各個部堂都在招募這樣的人,不只如此,保定布政使司,也承諾了將其招納,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誰不想去保定啊,那兒據說一個九等吏,一個月都有三兩銀子,在往上,就更多了,直接過去,直接從三等吏做起,一月十幾兩銀子,還有各種的補貼和開銷,將來還有機會,直接做官。

    有人名列其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更多人,是榜上無名,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

    方繼藩緊張的看著榜。

    沒有?

    他將自己的口巾,捂的更嚴實了一些。

    這第十至三十名的榜貼過。

    接著又是一張榜貼出來。

    第十名,七十九分,第九名,依舊還是七十九分。

    打了第八名,才堪堪八十分。

    第二名……

    人們驚呼。

    這第二名的,乃是西山書院的一個學員,居然八十六分。

    他禁不住歡呼了起來:“師公保佑啊。”

    可是……

    當所有人看到了第一名的位置。

    一下子,那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直勾勾的看著那榜首的位置。

    方小藩……一百分。

    方小藩……

    方繼藩忙是摘下了墨鏡,扯開了口巾,口裡不斷的發出:“臥槽,臥槽,臥槽……”的聲音。

    沉默……

    就在所有人沉默的功夫,方繼藩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方小藩,乃是舍妹,是我方繼藩的妹子,親的,跟我同一個爹!”

    “……”

    方繼藩高興的手舞足蹈:“都來看看,來看看,狗東西們,都來……”

    “少爺……”

    方繼藩叉著手道:“哈哈哈,找人,多找人,給老子聽好了,這新城、舊城,乃至於每一個新廣場,每一個車站,每一個戲院,讓人敲鑼打鼓,走街串巷,通報喜訊,本少爺的妹子,數學競賽第一,名列前茅,比第二名的那個渣渣,高十四分,那群狗一樣的東西,本少爺早看他們不順眼了,平時就不好好學習,腦子跟漿糊一樣,一丁點長進都沒有,本少爺這樣做,不是為了炫耀,我方繼藩有必要炫耀嗎?我方繼藩是那等愛炫耀的人?我是要告訴那些西山算學院的渣滓,讀書,不是這樣讀的,要掌握技巧,要奮發向上,好了,趕緊,給我找千兒八百人,廣而告之。”

    “好呢,少爺。”那護衛,哪裡敢怠慢,一溜煙的跑了。

    還有人手蜷起來,放在口邊,呈喇叭狀,高呼:“齊國公的妹子,數學競賽高中第一,一百分囖!”

    方繼藩背著手,美滋滋的恨不得朝那大聲嚷嚷的護衛踹一腳,討厭,一點都不懂得含蓄。

    他反應過來,見無數人,炙熱的看向自己,不少西山書院的學員,嘴張的比雞蛋大,是師祖、師公呀,還是活的。

    趁著他們還沒圍攏,方繼藩扯了方小藩便跑,氣喘吁吁上了車,大呼:“走。入宮,入宮,去給皇后娘娘報喜。”

    留下這榜下,無數的生員和考生。

    一百分,高中的還是個少女。

    這……

    許多人臉紅彤彤的。

    大明,已經容不下人好好的考試了。

    考啥都要被打擊啊。

    雞肋,雞肋。

    如此,又讓人索然無味起來。

    ………………

    弘治皇帝早起,至奉天殿。

    他剛剛落座,想起了今天的日子,抬頭問一旁的宦官:“數學競賽,揭榜了嗎?”

    “陛下,還沒有呢。”

    看著案頭上的統計數據。

    弘治皇帝心頭火熱:“這數學可比八股難多了,難如登天,朕看過幾個數學題,裡頭的數字都認識,合起來,朕卻一個題都不懂。從前,以為所謂的數學,只是撥打算盤,現在方知,真正的數學,是一門大學問,我大明多出幾個數學才子,朕也就能省心多了。”

    弘治皇帝覺得很欣慰。

    因為至少內閣,思維已經開始漸漸的轉變了。

    人們開始意識到了新學的重要。

    再不只是拿著千年前,聖人說過的話,不斷的鸚鵡學舌一般,今日是子曰,明日是聖人云。

    片刻功夫,有宦官匆匆而來:“陛下……”

    “何事?”

    “娘娘駕到。”

    弘治皇帝不禁扶了自己的額頭,他嘆了口氣。

    清早的時候,張皇后就問自己,這數學競賽的結果如何,自己答應了,有消息立即讓人送去。

    可誰曉得……

    張皇后比自己還猴急。

    他自然清楚,張皇后是因為方小藩的緣故,方小藩自小在宮中長大,是張皇后看著長大的,不啻是自己的女兒一般。

    可是……

    想到方小藩這麼個女娃娃,跑去湊這個熱鬧,弘治皇帝臉色就很難看。

    沒有規矩。

    哼!簡直就是寵溺的太過了!

    他咳嗽一聲:“請她進來。”

    張皇后步入殿中,正待要行禮。

    弘治皇帝的怒容,立即變成了笑容,他立即道:“不要多禮,來,來,來,上金鑾來。”

    張皇后笑吟吟的道:“是。”

    她蓮步登了玉階,至弘治皇帝近前,道:“陛下,不知……”

    “還沒有這麼快呢,得等到吉時才會放榜,你不必著急,放寬心。”

    張皇后欠身坐在一旁的錦墩上:“陛下難道不急嗎?”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7 16:29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吐氣揚眉


    弘治皇帝一愣。

    隨即,苦笑。

    想了想,弘治皇帝道:“這數學關係不小,朕正欲收攬天下數學英才,豈有不重視之理。”

    張皇后微笑:“陛下所圖的,乃是天下事,而臣妾就不同了,臣妾所圖的,不過是小藩考的如何,她自小就在臣妾身邊長大,她考的好壞,對臣妾而言,才是最要緊的事。”

    弘治皇帝訕笑,只頷首點頭,言不由衷的道:“是啊,但願她考的不錯。”

    張皇后嗔怒道:“陛下只說考的不錯,看來,是對小藩沒有信心了。”

    弘治皇帝道:“她畢竟年紀還小,是女流之……不,朕並非是輕視她的意思,只是,對孩子,當然要有所鼓勵,不過,也不必抱有太大的期望。”

    夫婦二人議論著,外頭,卻有宦官來:“陛下,內閣大學士劉健等人,求見。”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笑吟吟的看著張皇后,他心裡想,近來張皇后不知是被誰灌了迷湯,總是想要證明女子厲害,今日……只好讓她接受現實了。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叫進來吧。”

    張皇后倒是緊張起來,不禁抓住了帕子。

    劉健三人匆匆進來,三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這三人拜下,謝遷道:“陛下,臣主持數學競賽大考,而今……這數學競賽的結果,已出來了。”

    弘治皇帝面露喜色:“那麼,一定選出了許多英才了?”

    謝遷正色道:“正是,何止是選出了許多英才,更是選出了一個曠古未有的大才。”他說到此,心裡苦笑。

    一旁的劉健和李東陽二人,也是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

    這事兒,該怎麼跟陛下解釋呢?

    弘治皇帝聽罷,眼睛一亮,他站起來,背著手,激動萬分:“昔年唐朝太宗皇帝私自去視察御史府,看到許多新智取的進士魚貫而出,便得意得很的說道:“天下英雄,人吾彀中矣!”;今日,國家正在用人之際,朕一場數學競賽,和唐太宗的感受,也是相同。哈哈哈哈……朕倒是很想知道,謝卿家,何以將這英才,比作是曠古未有的大才,既然謝卿家敢將話說的這麼的滿,朕倒是想要洗耳恭聽。卿等放心,朕求賢若渴,若果然是大才,定當不拘一格,予以厚望。”

    “這……”謝遷有點難以啟齒。

    他在想,陛下若是知道,是個女子,而且還是……方家的丫頭,到底會喜呢,還是憂呢?

    張皇后卻等的不耐煩,囉嗦這麼多干嘛,就告訴本宮,這小藩考的如何便是了。哪裡來的這麼多囉嗦,小藩這麼聰明,至少也可名列中游吧?

    謝遷方才鼓起勇氣道:“此次,競賽參與的考生,有兩千餘人,平均分數,五十一分,其中六十分以上者,三百七十餘人;八十分以上者,八人……”

    八十分以上……才八人。

    那麼這八人,定是優中選優的賢才了。

    謝遷又道:“只是這榜首者,更是不同,她考了……一百分。”

    平均分也不過五十一分。

    能上八十分,已經不容易了,可謂是鳳毛麟角。

    好嘛。

    居然有人……考了一百分。

    “此人是誰。”

    “姓方……”謝遷苦澀的笑了笑:“方小藩。”

    “……”

    令人窒息的沉默。

    弘治皇帝臉色慘然。

    嚇的。

    連張皇后都覺得不可置信,她張大眼睛。

    “呀……”張皇后發出古怪的聲音。

    “呀、呀、呀、呀……”張皇后繼續發出古怪的聲音。

    弘治皇帝一臉發懵。

    “呀……呀……”張皇后期期艾艾的道:“這不是兒戲吧。”

    “這並非兒戲,老臣,已再三點驗過。”

    弘治皇帝覺得頭暈目眩。

    他萬萬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

    一個少女,這……可能嗎?

    作弊?

    他抬眼,看著謝遷。

    不對,謝卿家,是斷然不會作弊的。

    耳畔,張皇后發出了笑聲。

    咯咯咯的,又覺得森森然。

    張皇后拿帕子掩嘴:“果然,不愧是本宮養大的啊。”

    弘治皇帝也不禁驚喜起來。

    不錯,不錯,這是朕和皇后養大的孩子,她小小年紀,就這般了得,這不正是朕和皇后的功勞嗎?

    當然,新津王方景隆方卿家,也是有那麼點兒功勞的。

    可是隨即……弘治皇帝又開始愁眉苦臉。

    可惜……是個女子,若是男兒就好了,朕身邊,又多了一個左膀右臂。

    他面上亦喜亦憂,撲簌不定。

    劉健咳嗽:“老臣,還是要恭喜陛下和娘娘了。”

    “是啊。”李東陽和謝遷俱都一臉古怪:“恭喜陛下和娘娘。”

    弘治皇帝:“……”

    張皇后卻已是喜形於色:“這是當著本宮和陛下的面,你們恭喜便也罷了,小藩這個孩子啊,確實是絕頂聰明,可她年紀還小,你們當著她的面,卻需切記了,萬萬不可恭喜她,往後哪,她在內閣行走……若是她胡鬧,你們也要擔待著一點;可若是她事情做的好,卻也不必誇她,別讓她驕傲自滿。”

    “……”

    劉健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點懵了。

    還真讓方小藩去內閣裡行走啊?

    弘治皇帝也是瞠目結舌:“皇后,這……”

    “陛下,人……最重要的是信守承諾。誰入了榜首,就破格進入內閣,這不是本宮說的話,是內閣自個兒公諸天下的。若是內閣出爾反爾,那麼,自此之後,誰還相信內閣呢?這是我大明的中樞,總不能……食言而肥吧。”

    弘治皇帝:“……”

    他良久,看向劉健等人:“諸位卿家怎麼看待。”

    他想將皮球踢給劉健三人。

    劉健又不傻。

    他咳嗽一聲:“當然是憑陛下聖裁。”

    弘治皇帝:“……”

    張皇后笑吟吟的道:“你們就不要推來推去了,不就是想說,她是女子,多有不便,會壞你們的事嗎,可是臣妾斗膽而言,你們這般食言而肥,推三阻四,和那好謀不斷的婦人,又有什麼區別?若是男兒,就理當拿得起,放得下,信守諾言,這才像個男兒的樣子,倘若連女子都不如,那麼,又有什麼資格,阻止方小藩呢?”

    張皇后心裡激動不已,方小藩算是爭氣了。

    “陛下不是說要招攬天下的英才嗎?這些日子,臣妾想了許多東西,方繼藩還上過奏疏,臣妾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當初的時候,天下流民不斷,這是因為我大明人滿為患的原因,因而,人力輕賤,我大明,最不缺乏的,也是人。可如今,不同了。不說其他地方,就說京師和保定布政使司一帶,人力卻是極為緊張,作坊裡要人,這麼多宅子、道路修建要人,鐵路也要人,可是呢,人力依舊不足。這個時候,還拚命的壓著女子,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說什麼女子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對天下,有什麼益處?陛下也看到了,現在棉紡的作坊,已經興起。損害最大的,是哪裡?是尋常的百姓,百姓們雖然得到了便宜的布料,可從前,家裡若有婦人,還可以讓婦人們做一點針織女紅,補貼一些家用,可如今呢,再沒有人肯收購她們的女紅和針織了,她們不能在家裡女紅紡織,敢問陛下,難道真讓她們,無所事事?”

    弘治皇帝聽著皺眉。

    張皇后道:“天下有變,這是大勢,西山那裡在變,新政是變,下西洋也是變,就連陛下和劉卿家人等,又何嘗沒有變呢?大勢已成,豈可逆之而行,臣妾當然不敢妄圖干預政事,前些日子,臣妾折騰出了一個婦人聯合會,其實……並非是想鬧出什麼事端來,就算要變,那也該是徐徐圖之,臣妾這婦人聯合會,不過是想為出來做工的女子,做一些主而已,免得她們受了欺負,這是臣妾母儀天下應份之事。現在……小藩已是人才,陛下因為她是女子,就不敢用?又或者是,在陛下心裡,是不是女醫官,也要統統辭去,還有那新建起來的棉紡作坊,那裡這麼多的女工,是不是也將她們趕回家去。”

    張皇后端莊大方,正色道:“將她們趕回家去,誰來養活她們,誰來紡織,誰來供應這麼多的布料?趕回家,對這天下,對朝廷,有什麼好處?陛下要做聖君,聖君就不能拘泥於舊禮,臣妾求的,不過是陛下和劉卿人等,信守承諾,求的,也不過是……那些在外的女子,不被這世人所欺辱,再無其他,更不敢違背婦德,引發什麼大亂子。可若是陛下和劉卿們,連這麼一小步都不敢邁出去,這是要置信義於何地呢?臣妾言盡於此,請陛下容臣妾告辭。”

    說罷,一禮。

    旋身,下了玉階,在諸宮人們的擁簇之下,出了奉天殿。

    從奉天殿裡出來。

    張皇后眉飛色舞。

    痛快。

    早就看不起他們平時動輒婦人如何如何的態度了。

    今日,虧得了是方小藩,讓他們啞口無言。

    如此,才叫做吐氣揚眉啊!

    ………………

    第二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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