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醫凌然 作者:志鳥村 (連載中)

   
mk2258 2018-5-15 22:06:0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1 2467801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1 15:37
第九十章 手術室.avi


    「橋本醫生想看凌然的手術,還得等待我們安排病人……」霍從軍的目光瞄向周醫生。

    周醫生的鬼主意最多,剛才就一直在猜度眾人的心思,此時被霍從軍的牛眼一照,周醫生立即站了出來,道:「看錄像可以嗎?」

    「對了,我們有錄像的!」霍從軍頓時在心裡為周醫生點贊,覺得這傢伙雖懶,腦袋卻蠻靈活的。

    周醫生微笑道:「咱們的一號手術室有拍攝過好幾次的手術,視頻應該還在。」

    此前拍攝手術,主要是給凌然自己學習,兼有給霍從軍抽查的意思。

    雲醫急診科的一號手術室的條件很好,手術室內的拍攝相對方便,只是開啟的時候不多,凌然等小醫生算是用的最頻繁的。

    「那麼,我們先看錄像?」霍從軍用的是疑問句,但已經是決定了。

    比起現場的手術,看錄像就不存在風險了,照樣能通過橋本四郎傳播出去。

    「錄像也很好。」橋本四郎點頭認同。

    「老周去拿一下。」霍從軍吩咐一句,再看向錦主任。

    後者立即讓人過來調試設備。

    沒一會兒,手外科奢華的98吋液晶屏幕,就放出了手術室的場景。

    「患者毛嘉應,35歲,單指撕裂傷……」呂文斌被喊到了台上做介紹。他是住院醫兼一助,所有病人的病程病史都是需要爛熟於胸的想,反而是主刀的凌然,不用關注這麼多的雜務,他只需要聽取呂文斌精簡出來的信息就可以了,例如過敏症,影響手術的生理指標等等。

    王海洋主任等呂文斌做了基本介紹,再冷言道:「這位患者就是你們剛才做測試的患者。」

    潘華手持病例閱讀,並點點頭想,道:「我們剛才做測試的……」

    「等等,讓我猜猜。」橋本四郎伸手阻止了潘華的說明。

    只見他眯眯眼,伸伸脖子,緩緩道:「是第一位患者對嗎?單指撕裂傷符合,從受傷的部位來說……」

    「你猜的沒錯。」王海洋打斷了他,問:「能開始嗎?」

    手外科的住院醫立即結束了暫停。

    視頻直接從開刀的時刻開始,左側佔據三分之二屏幕的是直視手術操作面的畫面,另外三分之一同步播放手術室裡的場景,以及監視器上的數值。

    橋本四郎仔細的比較了凌然手上的動作,以及術野內的狀態,沒有吭聲。

    在對患者做過金子翼法的手功能測試以後,橋本四郎已經不考慮手術中的問題了,他的觀察重點在於凌然本身。

    戴著口罩,戴著顯微眼鏡的凌然有點看不清面容,但挺直的鼻樑,光滑的皮膚,板正的腰桿和無瑕疵的身材,還是看的橋本四郎很不適應。

    這種偶像級男人,中學期間就被女生糾纏的不能學習了吧,或者就在社團中揮霍了青春才對。

    橋本四郎的目光巡遊,又落到了器械護士身上。

    小護士很年輕,大眼睛長睫毛,小小的鼻子很可愛的樣子,忙碌又專注,胸脯似乎也很大。

    橋本四郎的外科醫屬性上身,用日語笑道:「中國的護士都很漂亮呢,她是凌醫生的女朋友嗎?叫什麼名字?」

    凌然遲疑了一下,看向呂文斌。他每天做四五台手術,哪能記得清每位合作的護士,也就是王佳等人熟悉些罷了。

    呂文斌尚未說話,普丑住院醫忍不住道:「這位是蘇夢雪,當然不是凌醫生的女朋友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非常流暢的道:「蘇夢雪雖然才進咱們醫院一年多,已經是手術室的專職護士了,特別喜歡吃米線,而且特別能吃辣,但是怎麼吃都吃不胖的類型……」

    「不是凌醫生的女朋友啊,真是遺憾,很可愛的女孩子呢,米線是過橋米線是嗎?」橋本四郎通過翻譯詢問。

    普丑住院醫點點頭。

    橋本四郎長長的嘆口氣,道:「中國醫院也很好啊,漂亮的年輕護士會讓醫生打起精神來吧。我在醫院裡的時候,經常遇到的合作護士都是大媽來著……」

    橋本四郎說的話,翻譯只能翻譯一半,而且翻著翻著,就聽不到橋本四郎說話了,反而聽到了日式的粗重呼吸。

    同樣神色大變的還有普丑住院醫。

    再看98吋的液晶屏上,器械護士蘇夢雪靠近了凌然,不知說了什麼,就將臉貼近了他的胸,並在凌然的胸前,使勁的蹭了蹭,又蹭了蹭,又蹭了蹭,又蹭了蹭……

    在手術室主任看不見的方向,年輕的小護士蘇夢雪,分明露出享受的幸福表情。

    她卻是忘記了,自己轉過來的方向,正好是攝像頭拍攝的方向。

    「她剛才說話了吧?她說什麼了。」普丑住院醫明知道輪不到自己說話,還是精神緊張的問了出來。

    「她要蹭汗。」凌然一臉平常的解釋。

    「蹭汗……可以這樣蹭汗的嗎?」在手術室裡呆了好幾年的他聲音發顫。

    「不是嗎?」凌然反問。

    身高一米八的呂文斌望著相貌普通以至於難以被人記住的名字的住院醫同事,帶著同情的笑容,以及自然而然的居高臨下。

    而在手術室裡做了十多年前的橋本四郎,只是憑著大體重,才沒有被人看出他的身體在搖晃。

    翻譯竭盡所能豎起耳朵,才能勉強聽到橋本四郎的自言自語:出現了,傳說中的手術室,原來是真的存在的。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3 13:37
第九十一章 特色小店


    人群散去的會議室,備顯蕭瑟。

    98吋的液晶電視暫停了畫面,下方的各種連線被扯的亂七八糟。

    電視前的會議桌堆滿了雜物,有煙盒菸灰缸和煙蒂,有飲料與包裝盒,有幾本書攤著,幾本雜誌胡亂的丟著,幾張報紙拆成了散件。

    橋本四郎將西裝丟到了角落裡,上身的襯衫解開了三個紐扣,隱約能看到粗壯的胸前軟肉和幾根癱倒的軟毛。

    潘華半倚著桌子,扭動了兩下,道:「繼續看。」

    「不看了。」橋本四郎搖頭,不肯去動遙控器。

    潘華爬起來,自去摁下了按鍵。

    屏幕裡的手術室,再次變的生動起來,只見護士熟練的將手術台調高,以適應主刀的凌然的高度,臨時做一助的馬硯麟踩著腳踏凳,站在對面輔助。

    「真煩。」橋本四郎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場景了,他煩悶的嘟囔了一句。

    潘華聽不清楚他說的話,但能猜到內容。

    他在慶應義塾大學醫院的時候,就發現橋本四郎對自己的身高很敏感,很不喜歡用腳踏凳,因此,身材較高的助手,不得不深彎著腰配合,骨科的多有耗時較長的手術,以至於許多年輕的醫生在手術後抱怨。

    當然橋本四郎為教授配合的時候,都是要踩腳踏凳的,但是,給教授做助手,顯然也不是什麼美好記憶。

    接連幾場手術視頻,都能看到凌然以調高手術台為開端,橋本四郎的心情想必是很糟糕的。

    潘華在內心微笑一下,但並沒有笑多久。

    因為接下來的手術場景,同樣會令潘華感覺不適,心情糟糕。

    看的越多,潘華的厭煩感就更甚。

    身為鑽研過Tang法的專家,潘華不僅看得懂凌然的操作,而且能將他每次的決策猜出七八成來。打結的時候拉的很緊,是為了預防什麼?縫合的時候選點略微偏移,是發現了什麼?

    很多沒做過Tang法縫合的醫生不能發現的細小的細節,一一展現在了潘華面前,一次又一次,漸漸的讓潘華從稱讚到思考,從思考到厭煩。

    尤其是看到近期的視頻的時候,潘華更是明顯的感覺到了凌然的提高。

    在已經熟練的掌握了某種術式的情況下,大幅度的提高是很困難的,小幅度的也很困難,而潘華每隔幾場手術,就能察覺到凌然的變化。

    大部分時間都是變好的,偶爾狀態會有下滑,往往是凌然遇到了新問題,不得不採取新措施來解決或規避,而每當遇到這種情況之後,用不了幾次,就能察覺到凌然水平的再提高。

    如果不是一份份的視頻翻過來,潘華真是不敢相信,有人能學好。

    他更不願承認的是,凌然可能比他做的還好。

    但是,正如美國人常說的那個諺語:如果一個東西長的像鴨子,叫聲像鴨子,走路也像鴨子,那它就是一隻鴨子。

    如果一名醫生,他的手術操作比你嫻熟,他的術中判斷比你準確,他的病人預後比你好,那他就是比你更好的醫生。

    這樣的結論,並不是潘華想得到的。

    他匆匆忙忙的自日本歸國,是想要保住自己在雲華醫院的地位成為某型手術的頂級醫生,對於醫生,尤其是高端醫生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最基礎的病源,就是非常現實的事。

    像是凌然最近所做的Tang法手術,就幾乎抽乾了雲華周邊的屈肌腱損傷的病源,這也是因為雲華附近再沒有第二個無人區縫合的高手了,其他醫生都是兼做,像是王海洋,有遇到了就做一做,沒有遇到了也無所謂。

    潘華卻想要專做Tang法,那就必然與凌然搶病源。

    他為什麼急匆匆的回國,就是怕凌然做的Tang法多了,將自己徹底擠走了。

    只是,現在看來,似乎還是回來的晚了。

    「我想在國內逗留一段時間,延遲進修可以嗎?」潘華暫停了視頻,用日語對橋本四郎道:「我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有點超常規……」

    「我理解你的要求。」橋本四郎微笑,道:「如果我遇到相同的情況,也一定會很慌張的。慌張的人,就會做出錯誤的決定。」

    「咦?」

    「讓我猜猜,你想留在這家醫院,和他競爭,是嗎?」橋本四郎呶呶嘴,面向屏幕裡的凌然。

    凌然眼神銳利,隔著屏幕就能看到專注的神情,橋本四郎費力的運起單面腹肌,起身將電視給關了。

    潘華勉強的「嗯」了一聲,道:「我終究還是要回來的,與其到時候再搶病人,不如早點動手。」

    「你錯了。」橋本四郎呵呵的笑了起來。

    「請橋本君釋疑。」潘華知道對方的愛好。

    橋本四郎滿足的搖頭晃腦,道:「從視頻和預後可以看出來,你在屈肌腱縫合方面,與凌然還是有差距的,那麼,你留下的意義在於什麼呢?你只會更快的被甩在凌然身後。」

    潘華沉默不語。

    橋本四郎微笑,道:「你最好的選擇,是利用接下來的進修機會,提高技術,學習新技術,再回到中國,以絕對的實力,將他捏的粉碎。」

    橋本四郎咔嚓一聲,將手裡的紙杯捏成了一團。

    潘華在橋本四郎的引導下,彷彿也找到了方向,眼神明亮起來。

    「哎呀,已經這麼晚了。」潘華裝模作樣的表示驚訝,道:「橋本先生,我請你去玩一些中國特色的東西吧。」

    「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你喜歡大一些的店還是小一些的特色店。」

    「特色店吧,我喜歡特色小店。」橋本四郎的眼神也明亮起來,幻想連連。

    兩人於是迅速下樓,穿過馬路,鑽進小巷,再穿過馬路,鑽進小巷……

    三十分鐘後。

    橋本四郎坐在一家店內,遙望著不遠處的「雲華醫院」幾個大字,默默的戴上手套,剝起了小龍蝦。

    「這就是今日中國,最具特色,也最受歡迎的項目了。」潘華滿足的吸一口湯汁,再徒手剝蝦,道:「在貴國的這段時間,我朝思暮想的就是這個了。」

    「你出國幾個月,最想念的是小龍蝦?」橋本四郎不解的問潘華。

    「是的,你嘗嘗味道,就會知道為什麼了,我告訴你,沒有比我們現在更幸福的人了。」

    橋本四郎費力的弄開一隻蝦殼,吃了一口,臉色稍霽:「確實,很美味。」

    「是吧,人生最幸福的,就是忙了一天之後,吃一盒小龍蝦呢。」

    橋本四郎:……

    ……

    雲華醫院急診樓內,依舊是燈火通明。

    之前只做了三台手術,凌然總感覺有些不自在,想想回家也沒什麼事做,乾脆就回醫院找手術來做。

    雲華醫院的輻射人口多達千萬,屈肌腱縫合這種高端手術的輻射面更廣,對於如此廣闊的區域來說,每天都等於在固定的產出屈肌腱斷裂的病人,而且數量相對穩定。

    凌然只做了三台Tang法,意味著他沒有吃掉所有的刷新,病人自然要前往其他醫院就醫,凌然明天就算是想要多做手術,也補不回來了。

    凌然對此自然是很不滿意的,好在晚上空閒了下來,他乾脆給霍主任打了聲招呼,再重新聯絡此前想要轉診病人的醫院。

    加上晚上新產生的病人,凌然最終又攬到了兩人四指的手術。

    一番忙活之後,已是凌晨。

    「凌醫生累了吧,來吃點小龍蝦吧。」幾名小護士熱絡的招呼凌然,在他不甚反對的情況下,就將他拉進了休息室。

    「凌醫生,來吃蝦。」小護士剝出一隻完整的小龍蝦,放在凌然面前。

    「這個更大。」又一隻小龍蝦放在了凌然面前。

    「快點吃啊,別涼了。」第三隻小龍蝦,直接遞到了凌然的嘴邊。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3 13:43
第九十二章 想住哪住哪


    接連幾天,潘華都奔波於不同的醫院。

    慶應義塾大學醫院的名氣還是相當響亮的,尤其是在東亞和東南亞地區,基本可以看做是頂級醫院。橋本四郎作為慶應義塾大學醫院骨科的二把手,經手的常有來自新馬泰、中國越南等地方的病人。

    對於昌西省有錢有權的骨科病人們來說,既然遇到了橋本四郎,自然要請他來看一看。

    橋本四郎也確實水平了得,加上沒有心理負擔,很是開出了幾副藥方,並且親自上手,做了一台髖關節置換術,得到了一致讚譽。

    潘華以一助的身份跟隨橋本,算是混了個臉熟,並且得到了多位衛計系統的領導的認可。

    充實的三天行程之後,潘華再回到雲華醫院,心情愉悅。

    他承認,凌然在Tang法縫合方面的天賦更好一些,目前的技術也更好一些,但是,做醫生也並不是單純的做手術啊,與各個方面的交往也是很重要的,建立人脈也是很重要的,再者說,凌然只懂得Tang法縫合,充其量就是一名厲害的專門醫生罷了。

    潘華坐回到自己熟悉的座位上,左顧右盼,非常懷念。

    手外科是雲華醫院的優勢科室,不像是急診科將所有醫生圈在一個敞開的大辦公室裡,凡是主任或主任醫師,都可以有自己的小辦公室,副主任雖然沒有獨立的小房間,也有半人高的綠植將位置隔開,既寬敞,又有一定的私密性。

    最重要的是,每位副主任身邊都是同一個治療組的下級醫生,既方便管理,也方便接受吹捧,很是人性化,一些主任醫師沒事的時候,都喜歡過來享受一番。

    潘華在本子的醫院裡呆了這麼久,天天捧橋本四郎的臭腳,偶爾才有機會捧教授的臭腳,也是身心疲憊,很需要精神能量的滋養。

    他全身放鬆的仰在椅子上,腳一推,電腦椅就劃出了綠植區,下級醫生們,立即豎起了耳朵。

    「還是在國內舒服,看見一個東西,不用想著用日語怎麼說,不用見人就打招呼。」潘華脖子枕著椅子,望著天花板,開啟了話題。

    「日本人就是太假惺惺了。」旁邊的主治配合的捧哏。

    「就是說,而且醫生還要給病人鞠躬,結果進了手術室以後,還不是那麼回事。」潘華撇撇嘴,隨意的吐槽著。

    「日本人在手術室裡亂搞嗎?」隔壁的副主任問。

    「他們有的手術室是有監控的,要是有權有錢的特需病人的話,家屬還能看到手術過程……」

    「那就是可以在沒監控的手術室裡亂搞了?」副主任嘿嘿的笑。

    潘華總算是醒悟過來了,嘿的一聲,又是一聲滿足的嘆聲:「還是國內好啊,去國外進修一趟,幽默感都被磨光了。」

    幾名沒蹭上說話的下級醫生,趕緊配合的笑兩聲。

    潘華又伸了個懶腰,自我調侃:「這趟出去,不知道急診科又搶了我多少病人。」

    「等您回來,他們就搶不動了。」有醫生配合的輕笑。

    「嗯……」潘華幾秒鐘,問:「他這幾天做了多少例屈肌腱縫合?我是說那個凌然。」

    誰都不想觸霉頭,四周的下級醫生都是一聲不吭。

    「小鐵,你說。」潘華直接點名。

    「那個……24例子吧。」小鐵是潘華一手帶起來的主治醫生,摸著腦袋,很是無奈的回答了。

    「唔……」潘華按捺著內心驚訝,將手揣入兜裡,緊緊地握拳。

    平均每天6例屈肌腱縫合手術,老實說,潘華此前根本沒想過。

    就算6例屈肌腱縫合都是單指縫合,一天6例也能把外科醫生累趴下,何況連續四天呢。

    不說別的,一直帶著顯微鏡,戴一天下來也要暈的,眼球受得了,耳朵和腦袋還要反抗呢。

    但是,潘華看過凌然的手術視頻,知道他此前就有一日四例,一日五例的頻率,再增加一例,也不是什麼難以想像的事。

    不,其實還是很難想像的。

    在潘華的概念裡,主刀醫生一天3例屈肌腱縫合,就算是勤勉了,四例只能說是勉強,五例可謂是極限。就是主刀醫生要做,醫院通常也不會安排這麼多手術的。

    事實上,主刀醫生也不會要求一天做五例的,能主刀屈肌腱縫合醫生起碼都要40歲了,就是純粹的站立十幾個小時都要命……

    潘華的思維,猛然的停頓了一下。

    「凌然今年22歲?」潘華回憶著問。

    「是。」小鐵看看兩邊,沒人回答,就只能委委屈屈的應了一聲。

    他確實委屈,他回答的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信息,憑什麼就他要承擔潘華的暴風驟雨。

    潘華內心五味陳雜。

    40歲的中年人,對自己身體的感觸是最深的。

    要說站手術,20年前的時候,潘華也能一天站十個小時。只可惜,他那時候只有體力沒技術,一天站十個小時,也就是拉拉鉤,抽吸一二,偶爾打個結,縫個皮,都高興的像是白吃了三斤小龍蝦似的。

    所謂安慰性打結,獎賞性縫皮,幾乎貫穿了潘華人生的頭五年。

    「走,去看看凌然的手術。」潘華站了起來,套上白大褂就走。

    小鐵一愣,連忙小跑著跟上,道:「潘主任,就這麼去啊。」

    「又不去病房,去手術室看看還不行?」潘華的腳步不停。

    醫生們其實經常在不同的手術室中流竄,尤其是性格外向的醫生,手術中途無聊的時候,休息室里根本做不住,乾脆就像是竄門似的,一個手術室一個手術室的溜躂。

    普通水平的三甲醫院都是採用手術層的模式,將手術室集中在一個樓層裡以方便管理,大些的醫院其實也是一樣,哪個科室的業務量有本事擴張到能用一層樓的程度,那他們就會得到一層的手術室。

    國內在基建投入方面還是相當捨得的。

    但不管是大醫院小醫院,手術室內的流竄都很頻繁,不管醫生是無聊也好,是想學習某種術式也罷,是想瞭解其他科室的情況也好,醫院都很難禁止這種行為。

    潘華到了急診科的手術室,要了刷手服換上,就闖了進去。

    手術室只好匆忙的打電話給霍從軍,再默默的跟上潘華。

    凌然在手術室裡做的熱火朝天。

    潘華的到來,無形中敦促了凌然。

    雲華這張地圖上,每天能刷出來的屈肌腱損傷的病人就這麼多,他現在能夠獨享,不代表永遠能夠獨享。

    趁著能刷的時候儘量刷,儘可能的開些箱子出來,就是凌然的主要思路。

    再加上凌然做的越來越熟練,如今每天做6台屈肌腱手術的時間,也就與以前5台耗費的時間差不多,凌然乾脆一天到晚都泡在了手術室裡,只在晚上回宿舍睡一覺。

    潘華在手術室外看了幾分鐘,再一腳踩開門,走入其內。

    凌然抬頭看了眼,只點點頭,沒說話。

    潘華也懶得打招呼,兩人就一個做,一個看,其他人只當看戲。

    「剪刀。」

    「血管鉗。」

    「紗布。」

    凌然偶爾說話,剩下的時間都是埋頭做手術,與其他手術室裡有說有笑的場景截然不同。

    呂文斌等人也都習慣了,認命的低頭幹活。

    凌然自己內心爽的不要不要的。

    他最喜歡的環境,並不是一個人獨處的孤獨環境,雖然他也不討厭就是了。

    但是,要論喜歡,凌然最喜歡的是周圍有很多人,然而大家又都安安靜靜,不說話又遵守秩序的樣子。

    總有些醫生是喜歡手術室的,總有些醫生是討厭手術室的,也有些醫生只當它是平常的工作場所,而對凌然來說,手術室裡簡直是他肆意奔馳的運動場當然,此運動場禁止喧嘩,禁止跑跳翻滾,禁止聊天,更不允許流臭汗,吐口水……

    凌然不說話,潘華不說話,助手們更覺得壓力巨大,氣氛凝重,連呼吸都變的緊張起來。

    凌然的手術過程,潘華已經看過無數次了。

    現場來看,他更是覺得熟悉,只覺得與視頻中沒有太大的變化,他甚至都知道凌然下一步要做什麼,用什麼……

    但正是這樣,潘華反而更覺得震撼。

    手術玩的就是熟能生巧,術式不是武功秘籍,在這個信息發達的年代,任何人只要想看,總能看得到,可能做得到的,就少多了。

    而凌然截止目前,已經做了快100台的Tang法縫合了。

    這種數量和質量,無論放在任何一個國家和地區,都不能等閒視之了。

    潘華望著凌然遊刃有餘的模樣,可以想像的到,在自己離開進修的這段時間裡,凌然是如何偷偷的積累手術台數的,而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凌然還會繼續這樣積累下去。

    一天6台手術,意味著一個月能完成系100台,120台甚至更多……

    而潘華在慶應義塾大學醫學,雖然每天都能接觸到世界先進的技術和醫學思想,可就手術台數來說,一個月也不見得能完成6台……

    嗤。

    潘華踩開門,離開了手術室。

    「咦?不看了?」小鐵愣了愣,再向轉臉過來的凌然僵硬一笑,趕忙出了手術室。

    「小鐵。」潘華就等在手術室外的走廊裡。

    「潘主任。」

    「你們也要爭取多做手術嘛,我還能在國內呆幾天,這幾天,爭取多帶你們幾天,主要是你。然後我再回日本繼續進修。」潘華說的很有感情,也是頗有些感觸。

    要是早前多帶帶小鐵他們,估計也沒有霍從軍的急診科什麼事了,凌然這種只會做一個術式的小醫生就更不用說了。

    小鐵高興都來不及,連忙點頭,說:「這幾天我就住醫院了。」

    「不光這幾天,我去日本進修的這段時間,你也24小時待在醫院候命。」

    「咦?24小時?」

    「怎麼,做不到?」潘華冷聲道:「你做住院總醫師的時候,難道不是一天24小時的在醫院候命?」

    「那個……我不是做過住院總了……」小鐵在潘華的眼神下,聲音越來越低:「潘主任,我做住院總的時候還是單身,我現在有老婆孩子來著,24小時待醫院,弄不好就又單身了……」

    潘華聽的氣不打一處來,沒奈何的道:「那就一天回家幾個小時,哄哄老婆。」

    「潘主任……」

    「又怎麼!」

    「我還得輔導孩子功課,做一頓飯,還得搞搞衛生洗衣服什麼的……」

    「有完沒完?你知道日本的醫生有多努力嗎?」

    「是是是……那個,主要是我老婆也有工作……」

    潘華聽的嘆口氣,道:「這樣,我教你,你回去問她,是要一個前途無量的醫生老公,還是要一個沒出息的終身主治,好好跟老婆說,女人也是通情達理的。」

    「好。」小鐵受到尊敬的上級醫生的指導,多了些信心,跟著潘華出了樓,見他有要打車的意思,連忙熱情的道:「潘主任,您是回家嗎?我車就停下面,我送您吧。」

    「不回家了,去希爾頓。」潘華微微點頭。

    「現在去找橋本先生嗎?」小鐵的眼神有點怪。

    潘華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輕聲道:「我今天住酒店。」

    「咦,好不容易回國,都不回家的嗎?」

    「你這個語氣怎麼像我老婆一樣。」潘華氣道:「囉嗦什麼,老子回國也是工作,又不是來玩來度假的。」

    停頓了一下,潘華收起了失控的表情,呵呵的笑兩聲,道:「小鐵,我給你講,男人要做事業,就要有堅定的意志,一往無前的精神,不能全聽老婆的。就算被趕出家門,又有什麼關係,老子住希爾頓。」

    小鐵「嗯」的一聲,再道:「主任,我這個工資,不夠住希爾頓的。」

    「看長遠一點。」潘華拍拍小鐵的肩膀,道:「我以前也經常住招待所的,後來還在姐夫家住過,沒事兒,熬熬就過來了,等你升了副主任,用不了幾年,想住希爾頓就住希爾頓,想住喜來登就住喜來登……」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3 13:49
第九十三章 蹲守任務


    凌然以每天縫合10到15根手指的速度,不斷的刷新著自己的手術量。

    霍從軍又讓人整理出了四間病房,以供肌腱縫合後的病人術後使用。相比一些小手術來說,屈肌腱縫合之後的病人恢復期更長,住院時間也更長,總的醫藥費會增加,但均攤到日就變少了。

    凌然對此不是太關注。事實上,因為他的手術效果極好,病人的平均恢復期已大大的降低了,不過,屈肌腱縫合的圍手術期(圍繞手術的全過程),原本就是一個複雜的課題,他也不能控制所有的變量。

    如此刷了大半個月,凌然把「歷練Tang法」的任務完成度一路刷到了,也就是自得到任務以後,又做了法縫合,從而將自己儲存的精力藥劑的數量,一舉提高到了17瓶。

    是的,後續的5只初級寶箱,開出來的依舊是精力藥劑。

    第100例手術完成的時候,凌然原本還是頗感期待的,站在手術室裡,就將銀白色的初級寶箱給開了。

    然而,冒出來的依舊是淡綠色的精力藥劑。

    「你乾脆叫精力藥劑積累系統好了。」凌然對精力藥劑還是蠻喜歡的,經過他吝嗇的兩次使用之後,凌然已經體驗到了精力藥劑的精妙之處。

    首先,精力藥劑基本可以認為,是恢復精力到最佳狀態。當然,這個「最」肯定是很中文的「最」,但僅此一點,已經令精力藥劑有了極大的價值。

    另一方面,精力藥劑提高的續航能力本身,對醫生來說,也是難能可貴。超常時間的手術太多了,而難度越高的手術,對外科醫生的誘惑力就越大。

    凌然不斷的鍛鍊自己,也是為了日後有機會挑戰那些超高難度的手術。

    因此,就精力藥劑本身來說,凌然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的,只不過,10次開箱,全都是精力藥劑,就讓凌然覺得不適應了。

    「我這個基本等於十連抽了,竟然一件稀有物品都沒有,有點說不過去了。」凌然在腦海中,對著系統說了句遊戲術語,再抬頭對呂文斌等人道:「算了,手術做累了,我們休息一陣,等會再做下一場。」

    凌然說著就找出手機,倚著牆坐在了地上,點開了王者榮耀的圖標。

    「凌醫生,你還好吧。」護士王佳關心的詢問。

    「好的。」凌然頭都沒抬的回了一句。

    王佳護士更加擔心了,小聲問呂文斌道:「你們最近做手術,不是都連軸轉的嗎?凌醫生有中途休息過嗎?」

    「怎麼可能有休息。」呂文斌撇撇嘴,道:「我和馬硯麟換著做助手都要忙不過來了,凌醫生就是兩個手術室換著來的,中間撒泡尿就算休息了,豬蹄都沒空吃呢。」

    「要是換台耽擱了時間,還會被他批評呢。」台下護士也小聲吐槽道:「凌醫生嚴肅的時候,也是好嚴肅的。」

    雖然表述的不是很清楚,但呂文斌和王佳亦是心有慼慼的點點頭。

    坐在一旁的麻醉醫生蘇嘉福就淡定多了,他默默的將兩隻多餘的圓凳推到門邊,準備隨身帶走。他的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是明亮的,笑容是幸福的。

    「敵軍還有五秒鐘到達戰場……」

    凌然的手機,響起了遊戲的聲音。

    「凌醫生應該不會生病了吧。」王佳關心的問,嘴角卻是忍不住要翹起來了。無量天尊在上,小姨教的煲湯技巧終於要面世了嗎?

    「說不上哦。」呂文斌一邊說一邊縫皮,卻是渾身肌肉都放鬆了,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凌然因為生病而被迫休息的場景──醫院雖然也給職工們提供了免費的健身房,但在呂文斌看來,沒有深蹲架的健身房是沒有靈魂的,他想念健身房裡的臭汗味,想念那一聲聲逼至極限的「啊」,他甚至有點想念白水煮雞胸肉……

    唯有蘇嘉福最是淡定。麻醉醫生是以單位為家的楷模,每家三甲醫院,至少都有一兩位過勞死的麻醉醫生留下了他的名字,偶爾還有自嗨過量的,絕症去世的,大病辭職的……總而言之,對蘇嘉福來說,凌然做6例手術,他要在醫院加班,凌然做1例手術,他照樣要在其他手術室裡加班。

    所以,蘇嘉福只是坐著圓凳,踩著圓凳,摸著圓凳,玩著手機,既不興奮也不著急。

    凌然搖擺了幾分鐘手機,腦海中就響起了系統聲音:

    新任務:治療病人

    任務內容:完成兩次徒手止血,降低出血量1500cc。

    任務獎勵:初級寶箱一隻

    當前進度:(0/2)

    儘管依舊是初級寶箱,但凌然的身體很誠實,瞬間就站了起來,道:「我要去做手術了。」

    「啊?不休息了?」呂文斌低頭看看,他縫皮都沒縫好呢。

    凌然點頭,道:「下午還有下午的事,早上必須做完手術。」

    「遊戲中途退出會被懲罰的。」小護士王佳特別提醒凌然。

    「你幫我打一下。」凌然說著就將手機遞給了王佳。

    小護士王佳瞬間瞳孔擴散……

    凌然完成了早上的四台手術,再通知護士台暫停後續的轉診,就直奔急診大廳,蹲守於搶救室。

    系統任務要求的降低出血量1500cc,就是要求減少出血量1.5升。

    這不是一個小數字了,若是用可樂瓶子裝的話,普通裝的1.25升可樂瓶還裝不下它們。

    流這麼多血的,自然是要送到醫院來的。

    然而,凌然足足等了兩個小時,卻是一個能用徒手止血的都沒有。

    受外傷的患者倒是有好幾個,有的出血量還很不少。

    可他們大部分在醫院外,就把該流的血流的差不多了,凌然想趁亂逮一隻血流量大的,並不容易。

    倒是周醫生逮到了凌然,順手就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將積壓的四名清創縫合的患者,一口氣交給了他。

    現如今,凌然做清創縫合,熟悉的像是職業自行車手騎共享單車似的,只要鎖頭刷開了,怎麼騎怎麼有,而且縫線美觀,張力平衡,對合整齊,打結牢靠……

    手外科是最講究縫合的科室,一身功夫五成落在縫合上,凌然做了百例有餘的tang法,大師級間斷縫合起步的縫合技術,也可以用狂飆猛漲來形容。

    可惜病人並不懂縫合,只看凌然縫的極快,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周醫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要是按質論價,我給你的清創縫合開2000塊。」

    凌然剛剛縫合了一條6釐米長的大傷口,依舊只用了幾分鐘時間,就道:「我家診所用美容針縫合,一釐米500元。」

    周醫生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你家這麼黑?」

    「操作醫生分一半。」

    「其實我縫的也可以的。」周醫生的眼神立即又不一樣了。

    處置室裡的病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其中消耗最大的就是清創縫合的患者,有凌然在,幾乎瞬間就被搞定了,以至於其他幾個治療組都將清創縫合的病人給讓了出來。

    周醫生照例喊了一隻實習生過來,讓他給凌然填各種報告。

    凌然抽出空來,也會藉機做一兩例較奇怪的外科手術,整個下午時間,總計取出一根喉嚨裡的魚刺,一根肛門裡的骨頭,一枚前列腺中的缺損的釘子,並處理了一名汽油中毒,一名殺蟲劑中毒,以及一名中暑的患者,還參與了一次安慰性的心肺復甦。

    自然的,病人也並未因為凌然的參與而活過來,在所有藥品都已無效的情況下,病人家屬請求醫生繼續施救,只是難以接受現實而已。

    而在這種情況下,主治醫生通常就會讓小醫生上陣了。

    這也是實習生或規培醫或住院醫難得接觸到心肺復甦的時刻。

    心肺復甦宣告無效之後,病人家屬哭做一團,醫生們沉默無語。

    相比其他科室,急診科中發生的死亡,往往更令人難以接受,即使是見慣了死亡的醫生們,見到正值壯年的患者因意外死亡而玩就無效,也頗有些不適。

    周醫生瞅著凌然面無表情的表情,不由上前拍拍他,問:「第一次?」

    「嗯?」凌然愣了一下,緩緩點頭,道:「應該是。」

    「別想太多,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醫生就是把門的,能踹回去一個是運氣好,不可能堵住門的。要是把門堵住了,世界也該亂套了。」

    凌然撇撇嘴,道:「剛才要是你代替我做心肺復甦的話……」

    「不會有任何區別。」周醫生立刻打斷他的胡思亂想,道:「心跳停止三分鐘了,萬分之一的幾率救活了也是植物人,百萬分之一的幾率讓植物人甦醒了,也不可能是像正常人一樣。」

    周醫生好心的勸導道:「別以為真正的植物人醒來以後,能像電視劇裡那樣,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你是看過文獻的,植物人甦醒能恢復基本肢體活動的太少了,很多人連大便都無法控制……」

    周醫生不再繼續說下去了,又道:「你剛才做的心肺復甦沒有任何問題,我做也是一樣的結果,你知道霍主任為什麼經常說,先救命再治病?」

    「為什麼?」

    「因為很多命是救不回來的。」周醫生說著摟住凌然,見他依舊是那副表情,不由無奈道:「你又在想什麼?」

    「剛才的……病人,脖子曬傷了。」

    「啥?」

    「應該是個經常在戶外活動的人……」凌然伸出胳膊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白大褂裡的襯衫的袖口,整齊的扣著三顆扣子。

    周醫生啞然,沉默了一會,嘆息道:「下班跟我去邵家館子,喝一杯再回去睡覺。」

    「外科醫生不適合喝酒……」

    「去他娘的。」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4 13:13
第九十四章 正好遇到


    邵家館子坐落在雲華著名的小吃街的街頭。

    正經的小吃街是東西走向的,每到夜晚的時候,人頭攢動,能並行三輛車的馬路接踵摩肩。於是,街頭和街尾兩條南北走向的路邊,漸漸的也就開滿了飯館。

    邵家館子在西頭靠北的位置,地理位置算是不錯,大約是中檔的消費水準,有大玻璃和敞開式的廚房,主打燒烤和涮牛肚等夜宵。

    周醫生熟門熟路的帶著凌然,進門就喊:「邵老闆,接客了。」

    「哎呀,老周又來了,聽你喊的這個調調,我就猜得到。」店舖靠牆的位置是廚房,邵老闆用圍裙擦擦手,就走了出來,笑道:「有陣子沒來了。」

    「最近忙的很。」周醫生笑說。

    凌然瞥了周醫生一眼。

    周醫生毫不羞慚,並介紹凌然說:「我們的新同事,凌醫生。」

    邵老闆早就注意到凌然了,客氣的遞給凌然一張名片,笑道:「鄙人邵健,既然是周醫生的朋友,以後來邵家館子都打七折。」

    「別聽他的,凡是雲醫的醫生過來,都打七折。」周醫生故意給揭穿了。

    邵老闆嘿嘿的笑兩聲:「凡是醫生來,我現在都打七折。」

    凌然將名片接了,卻是有些費解的看看四周,他以前還沒聽過專門接待或優惠醫生的飯館──小醫生忙成狗,平時哪裡有時間出來吃飯。高級醫生都有醫藥代表請客,又哪裡會來這樣的小飯館。

    寒暄兩句,周醫生和凌然被邵老闆安排到了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外面的街景,頗為敞亮。

    周醫生點了餐,又自己倒了茶,再坐下來,開口就為凌然解惑道:「邵老闆是咱們的病人。」

    「什麼病?」

    「什麼病都有,他去的科室多了。」周醫生閒聊似的掰著手指,道:「咱們雲華醫院剛開始做先天性心臟病的時候,他正好出生,先天性的的室間隔缺損,最標準的先天性心臟病吧。上小學的時候,他跳高摔在了墊子外面斷了腳踝,正好咱們雲醫骨科開始推廣鋼板內固定,他又是第一批用上的。再後來跟人打架,摘除了一顆腎,弄不好是咱們腎臟科獨立出來做的第一例腎器官摘除手術。」

    周醫生如數家珍的再道:「內分泌科不用說了,他是常客了。風濕疼痛科剛分出來的時候,他就風濕性關節炎,前些年咱們剛買了腹腔鏡,他得闌尾炎了,後面心內搞介入,他就動脈硬化去搭了支架,咱們買了CT機,他就肝囊腫加膽結石,核磁共振調好的第一週,就給他發現了一顆瘤子,還好是良性的……」

    凌然聽的目瞪口呆,道:「一個人怎麼能得這麼多病?」

    「我們為他搞過大查房的,十幾個科室200號人研究了一下午,也沒得出個結論來。他大部分的病都是倒霉。我就想說,人倒霉啊,喝涼水都塞牙縫的,咱不能把什麼事都往身上攬。」

    凌然呵呵的笑兩聲。

    周醫生又道:「老邵是我們雲醫的模範病人,你別看他得過的病比你見過的都多,人家心態好的很,生病就看,出院再開店。生病的時候,要住院住院,要手術手術,出院的時候,能做生意就做,衛生局查封了就慢慢磨……」

    「牛肚來嘍。」邵老闆端了一隻不鏽鋼的圓筒過來,二三十根竹籤插在自制的稀花生醬裡,隱約露出兩根捲曲的細牛肚。

    凌然不由自主的盯了邵老闆幾眼,後者毫不意外的笑一笑,問周醫生道:「講故事呢?」

    「剛開了個頭。」周醫生道。

    「別聽老周瞎說,我就是運氣不好,容易碰上事,身體還是沒問題的。」邵老闆爽朗的笑兩聲,說了句「慢慢吃」,才回廚房去。

    凌然忽然有點明白邵老闆為啥對醫生顧客打折了,論回頭客,醫生的可能性要大的多吧。普通人聽說邵老闆的故事,怕都不敢吃東西了。

    「嘗嘗看,牛肚賊好吃,他們家的獨家秘方。」周醫生毫無顧忌的抓了兩根。

    凌然猶豫了兩秒鐘,也拿了起來。

    果然好吃。

    牛肚本身是很有嚼勁的,但沒什麼味道,沾了稀花生醬為基底的醬料以後,鮮味瞬間被提了出來。

    「一桌一桶醬,吃完直接加牛肚就行了。」周醫生接著又補充一句:「剩下的醬料都會倒掉的,老邵在這方面很可以的。」

    凌然「哦」的一聲,並不是太想聊天。

    事實上,他從來就不是聊天型的人。

    周醫生沒話找話的道:「你今天怎麼想到搶救室來了,屈肌腱斷裂的病人沒有了?」

    「我想再試試徒手止血。」凌然實話實說。

    周醫生理解的點點頭:「技術是得練,不練就生了。不過,今天沒看你用啊。」

    「沒有合適的。」

    「也是。你別看一天到晚都是病人,有的病你好像每天都見到,結果等你想找它的時候,你一個都見不著。」周醫生呵呵的笑兩聲,道:「沒事兒,邵家館子這個地方很厲害的,我以前找病例找不到的時候,就來坐坐,有時候隨便遇到一個醫生,他手底下就有我要的病例。」

    「是因為來的醫生多吧。」

    「有可能吧。再說了,不是還有邵老闆兜底嗎。」周醫生開著玩笑,令正好端燒烤過來的邵老闆搖頭不已。

    「老周,你再開我店的玩笑,我就不給你打折了。」邵老闆說著道:「紅柳烤肉,不夠再要哦。」

    「在你店裡,確實容易遇到病例嘛,你記得上次婦產科的來,說多久多久沒遇到橫胎的了,當街就有一個孕婦羊水破了,現場剖腹產哦……」

    「那是特例……」

    「還有上次……」

    周醫生正說的爽,窗外突然傳來人群的呼喊聲。

    幾人順勢看出去,就見幾個人提著刀狂奔,還有人在追。

    一名在路口執勤的警察刷的將警棍給甩出來了,一邊指著眾人,一邊喊著些什麼。

    與此同時,一名收勢不及的提刀男,撞入了警察的懷中,再轉身跑的時候,已經能從警察胸腹間,看到殷紅的鮮血。

    凌然和周醫生等人面面相覷。

    「去幫忙。」三秒鐘後,凌然和周醫生的緊張感已消失了,飛快的衝出了店門。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4 13:17
第九十五章 輕鬆


    「我們是雲華醫院的醫生。」周醫生自報家門,以消除傷者的不安。

    「那邊還有一個受傷的,是個半大小子。」警察一隻手捂著傷口,另一隻手勉強的指了指方向。

    「我去找。」周醫生自告奮勇。

    凌然點點頭,看著警察的傷口,再對湊過來的邵老闆道:「給我拿瓶高度酒。」

    「我有碘伏。」邵老闆冷靜的回答,說著回到店內,自收銀台下撈出一隻急救箱,以及一大瓶的碘伏液來。

    凌然意外的看了邵老闆一眼。

    兩斤裝的碘伏,一般人家還真用不完。當然,邵老闆有可能是經驗之購,假如用量夠大的話,大容量的自然要便宜些。

    四周的呼喊聲,圍觀群眾的滾滾熱氣,腦海中的胡思亂想,在凌然打開急救箱的一剎那,都被屏蔽在外了。

    對於在急診科實習了這麼久的凌然來說,單純的刀傷通常來說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他在玩清創縫合的時候,也是處理過的。雖然目下的傷口稍有些深入……

    不過,凌然也沒有掉以輕心。

    在急診呆兩個星期,一個人對於意外的理解就會發生質的改變。好好的人忽然之間就不行了,怎麼看都不行了的病人過幾天又跟你在走廊上打招呼……

    凌然看不見警察腹腔內的傷口,只能一邊觀察猜測,一邊要了剪刀。

    給剪刀消毒後,凌然三下五除二的剝掉了警服,再在創面上大量的傾倒碘伏,看的邵老闆的臉頰肉一抽又一抽。

    凌然一口氣倒了三分之一的碘伏,才戀戀不捨的停下。

    就像是廣告業喜歡的那句話一樣:我們知道有一半的錢浪費了,但我們不知道是哪一半。

    醫生同樣如此,尤其是急診科的醫生,必然是浪費了大量的耗材,但誰知道哪部分是浪費的?若是有醫生能做一個定性定量的大樣本實驗或記錄,比如長達十年、二十年的數千人以上參與的碘伏用量與感染的關係分析,興許能發篇不錯的文章……

    碘伏很快將污血沖刷乾淨了,接著,大量的鮮血又將碘伏沖的看不清顏色,適才勇敢的警察此時面目蒼白,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失血過多。

    「沒事。」凌然回想起白天心肺復甦的病人,道:「你傷的不嚴重。」

    「不嚴重嗎?」警察聲音沙啞。

    「嗯,肯定不會死。」凌然說的相對肯定。說話的同時,他又將碘伏交給邵老闆,讓他倒給自己洗手。

    警察:……會死????

    大約是腎上腺素的效果在漸漸消失,警察慢慢的感覺到了疼痛,咬著牙道:「我這趟要是不死,一定親手逮住那個捅我的小子,白痴一個,連砍人都不會。」

    凌然騰出一隻手來,在警察的傷口周圍觸壓。

    凌然可以學著電視裡那樣,用衣服──最好是乾淨的紗布,用力的壓緊病人的傷處,以達到擠壓止血的目的。

    但那並不是最好的方式,只是最適合未經訓練的普通人的緊急處置方案。

    且不說內出血很難控制又一樣要命,按壓本身也有可能造成二次損傷。傷者只能祈禱自己的運氣夠好,避開了重要部位。

    但對凌然來說,他的選擇就更多了。

    他先用體格檢查的技術觸診病人的腹部,再在心裡做著判斷。

    凌然繼續洗手,以免徒手止血的時候感染,就小吃街的環境,多倒一點碘伏絕對是不會錯的。

    邵老闆看著不斷湧出的鮮血,又著急又不得不自我安慰的對躺在地上的警察道:「凌醫生是周醫生的同事,周醫生是急診科的,凌醫生也是急診科的吧。」

    凌然點頭:「是。」

    「你看,我說是吧。凌醫生是急診科的醫生,沒問題的,咱們這樣的傷情,送到雲醫,還都是交給凌醫生和周醫生來處理的。你現在省下了救護車的時間,更安全了。」

    「我要去雲醫。」警察被提醒了,連忙說了一句,又重複道:「雲醫。」

    他知道雲華的救護車是就近原則,兼顧病人的合理訴求。因此,他也很可能被送到附近的區醫院,指不定得到什麼結果。

    「去雲醫,肯定要去雲醫的。」邵老闆握住警察的手,又道:「現在給你看傷的凌醫生和跑去前面的周醫生都是雲華醫院的醫生,你放心好了……」

    警察的智商明顯受到了過多的失血的影響,瞅著凌然的動作,對邵老闆道:「他真的只是看傷啊……啊!!」

    卻是凌然趁他腹部肌肉放鬆的時間,將兩根手指頭捅了進去。

    與此同時,邵老闆也叫了起來:「哎呦喂,你這個手勁可是夠大的。鬆手,快鬆手,捏壞了。」

    凌然悄然的鬆了口氣。

    腹腔內的環境相對複雜,除了肌肉有一層阻隔之外,肝膽胰肺等等重要器官的防護等級都差不多,會不會被一刀捅死,除了搶救條件之外,主要就看刀捅進去的位置。

    當然,最容易受傷的是脾臟,也是凌然此時面對的主要問題。

    凌然用手指不輕不重的捏住脾蒂,第一時間制止了脾臟的大出血,輕鬆異常。

    事實上,就是到了手術台上,也是這麼個操作。

    因為進了手術室,腹腔內肯定滿是積血,用血管鉗直接去夾脾蒂非常危險,看不清楚夾錯了豈不是要命?那是真的要命。所以要等助手將術野(手術視野)抽吸的清晰了,再用血管鉗,而只有想用手捏住了脾蒂,才能抽乾淨積血。

    所以,徒手止血也算是腹腔手術的基本操作了,若是分級的話,大約就是徒手止血的入門級應用。

    「您怎麼稱呼?」凌然覺得沒問題了,就開始進入標準流程。

    警察又暈又怕又難受的道:「臧釗。」

    「展昭?四品帶刀侍衛?」凌然看看他的年齡,覺得不像是《包青天》火遍全國前出生的,於是道:「我幫你做一下頭部的體格檢查啊。」

    「臧……是臧,支昂站……」

    「唔……」凌然一隻手捏著四平帶刀侍衛的脾蒂,一邊陷入了沉思:剛才記得是捂著肚子軟軟的倒下的,不像是撞了腦袋的樣子啊。

    周圍群眾的議論聲增大了不少,完美級的徒手止血法完美的發揮作用,再不懂醫的人都能看出來,警察腹部流出的血越來越少,近乎於無了。

    「邵老闆,凌醫生,邵老闆,凌醫生」一人邊喊邊跑了過來。

    「啥事?」邵老闆分開圍觀群眾。

    「周醫生,那個周醫生說你有急救箱子,他要你拿過去給他。是把凌醫生給送過去。」來人戴著圍裙,氣喘吁吁的,顯然也是跟前的飯店經營戶。

    「周醫生要急救箱做什麼?要凌醫生做什麼?」凌然的手指頭穩穩的,絲毫不動,第三人稱喊自己說的不打磕絆。

    「說是血堵不住……要開肚子。或者讓凌醫生去堵。」來人一時間想不到開腹這個詞。

    凌然沉吟了兩秒鐘,道:「我們過去,邵老闆,你們與沒有能裝人的車,把我們送過去。」

    凌然是指臧釗和自己。

    他猜得到,周醫生肯定是找不到出血點,想要自己幫忙採用開腹探查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了。

    正統的外科醫生,遇到腹部創傷的病人的時候,腦海中首先湧出的問題,一定是:我要不要現在開腹探查。

    開腹探查的好處數不勝數,最是直觀。

    腹腔拉開,有洞就補,有斷就縫,簡單直接效果好。當然,後遺症也是不少的,只是相比於丟命來說,簡直是不值一提。

    今天若是換一個環境,周醫生說不定問都不問,就用菜刀剖腹了。

    他也是做了十幾年急診科的主治醫師,雖然懶了些,技術和經驗也是足夠的。腹部開放性傷口什麼的,遇到的太多太多了。

    只是小吃街的衛生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消毒的藥劑不足,酒也可能是假酒,勉強開腹是風險很大的行為。

    最主要的是,周醫生知道凌然能做徒手止血,而且做的相當之好,又怎麼好就地開腹。

    不到半分鐘,邵老闆拖出來一隻運蔬菜的兩輪平板車。

    幾名圍觀群眾幫忙,將警察臧釗搬上了平板車,再讓凌然上車,幾人一起出力,快速的將凌然和臧釗推向小吃街的正街。

    平板車顛簸著,凌然的手也隨之微調,穩穩的控制著臧釗的出血量。

    圍觀群眾推著平板車。

    邵老闆跟在平板車後面。

    更多的圍觀群眾跟著平板車。

    更多的路人舉著手機,360度無死角的拍攝,期望能為自己荒蕪的朋友圈添上一抹亮色。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5 13:52
第九十六章 能活?


    小吃街的蚝門夜宴是家主打海鮮的燒烤店,以湛江直運的生蚝為賣點,每到傍晚就會將生蚝搬到路邊來,一邊撬一邊吆喝,桌椅也會慢慢的擺滿人行道,以擴大經營面積。

    今天的情況則有些特殊。

    原本擺在人行道上的幾張餐桌被合併了起來,周醫生腳踩著凳子,坐在桌子上,用自己的衣服做墊子,按住受傷的少年的肚子。

    血並沒有被止住,依舊緩慢而堅定的流出來,從少年的肚子裡滲滿周醫生的衣服,再流到桌子上,然後黏黏糊糊的落到凳子上,地面上。

    周醫生急火攻心,每隔一陣,就會催促:「問問救護車到哪裡了,告訴他們傷者內出血嚴重……」

    店家又煩又氣,每次的回答也都是差不多的:「救護車堵住了,就說快來了。」

    周醫生心裡不爽,又沒奈何。雖然他在救人,但耽擱了人家的生意也是事實,店家沒多說什麼,還給幫忙了,只是給他點臉色看,實在算不得什麼。

    年僅16歲的董金武並不是特別害怕,還勸周醫生道:「沒事兒,別著急了。就是捅了一刀而已,我見過被捅的多了,醫生嘩嘩的一縫,兩天就出院了。」

    「我就是醫生。」周醫生咬牙切齒。他真的很想解釋:捅一刀和捅一刀的概念完全不同啊,你要是捅到了右上腹的結腸,雖然危險,大部分還來得及送醫院,你要是捅到的是大腸,屎撲出來了污染腹腔糊了大網膜,那也是自己遭罪,起碼送醫能活。現在呢?誰他娘知道刀尖破開的是哪裡?我只知道動脈沒破,但血這麼流下去,破不破也沒區別了。

    可惜這些,周醫生都沒法向少年解釋。

    他要是解釋清楚了,少年就算不嚇死也該放棄了。

    無知至少能多活幾分鐘。

    「喂,醫生,你讓他自己壓著傷口就好了嘛,過來給我們包紮一下。」搶了一張椅子坐的年輕人手捂著胳膊,向周醫生吆喝著。

    周醫生不用扭頭就知道是哪位,只能冷聲道:「你的傷口我看過了,現在沒辦法給你包紮。我現在鬆不開手,鬆手會出事的。」

    要是沒有後一句,他還真怕有人來強行拉自己。

    「喂喂喂,我要是流血流出問題了,我可找你了。」年輕人混不吝的樣子,還不忘讓人喂自己喝兩口啤酒。

    周醫生還真有點擔心,這傢伙日後若是來鬧事該怎麼辦?

    嚴格說來,他現在都算是非法行醫,因為醫生的執業醫師證只有在註冊醫院才能用,周醫生離開了醫院,按照現行法律來說,就不允許行醫了。

    普通人不會深究,醫院或衛生局卻不一定放任。

    到時候,被人橫幅一掛,喇叭一喊,院裡的領導才不管你救沒救下來人命這種本分事,只會一巴掌打下來,首先取消當年度的評先評優資格……

    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最倒霉的狀態,也就是晚兩年評職稱,永遠比同期低個幾百一千塊錢什麼的……

    周醫生內心無比的煩悶,邵家館子雖然經常出狀況,好歹患者都比較通情達理吧,再說了,大部分時間都是邵老闆出狀況嘛,醫患關係還是能夠保證的。

    邵老闆人好,說話也好聽,查房的時候連病史都不用背了,主任看見他的臉就會哈哈的打招呼:「老邵回來了。」

    周醫生在急診科這麼多年,見到邵老闆這種老病號,都是笑嘻嘻的,而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青少年病人了,總是莫名的覺得責任更大,然而,現代醫學並不會因此而有一絲一毫的提高,進了急診室的人,總有人會承受預料之外的傷痛乃至於死亡的。

    周醫生再低頭看一眼懷中越來越虛弱的少年,喊道:「去找凌醫生的找到了沒有?急救箱拿到了沒有?」

    他不是個特別靈活的醫生,也不懂得用生活用品製作急救用品……

    少年董金武流血流的有些迷糊了,像是被周醫生吵醒了似的,含糊的道:「上次我大哥住院,我們陪護的吃別人送的橘子,橘子都沒吃完,就被醫生趕出院了……」

    周醫生用力的壓了壓傷口處濕膩的衣服,再用手摸摸少年的脈搏,終於下定決心,沉聲道:「來不及了,老闆,把剛才的廚師刀拿給我。」

    「喂,沒事吧。」蚝門夜宴的老闆是個穿黑衣服戴星月,妄想掩蓋肚子的胖子。也沒多想的端了一個盆子過來,裡面正是周醫生剛才要他準備的東西,兩瓶酒,一隻磨好的殺魚刀,兩條白毛巾。

    周醫生勉強的「唔」的一聲,怎麼可能真的沒事呢。

    就現在的情況,他要是不開腹也就算了,他要是開腹了,那就真的攬事上身了。

    董金武的家裡人若是通情達理的,不哭不鬧不找事,或許能放他一馬,否則的話,真是不死也要脫身皮。

    要是有別的選擇,周醫生也不想惹事……

    但是,可供選擇的窗口時間,真的是越來越短了。

    「先消毒。老闆,把酒擰開吧。」周醫生依舊按著傷口。

    老闆「嗯」的一聲,用肥壯的手指抓起一瓶瀘州老窖,擰開來,道:「兩瓶酒進價一百多塊,這個錢算我出的,別說咱老薛見死不救,就這麼大本事。」

    周醫生聽的點點頭,卻是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道:「薛老闆仗義,大家都是盡力而為。」

    說著,周醫生緩緩的將董金武放平到桌面上,再拿起開瓶的瀘州老窖,咕嚕咕嚕的倒下去。

    酒香四溢。

    也令四周端著碟子,抓著肉串圍觀的群眾,鼻頭一陣抽動。

    一位不知道拍了幾個視頻的女人,趕緊的換了個位置,再開了新視頻拍攝。

    周醫生只做不見。

    在急診室工作這麼多年,早就學會了在家屬的關注和攝像頭下生存了。

    何況就是一隻圈精罷了。

    一瓶白酒倒盡,周醫生再道:「薛老闆,麻煩再開一瓶酒。」

    「好。」薛老闆把胸前的珠子往後一甩,又拔開酒瓶。

    周醫生接過來就準備倒,卻是聽到了凌然的喊聲:「等等啊,給我留點洗手。」

    聽到這個聲音,做了許久心理建設的周醫生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像是給自己打了一管子肌松(肌肉鬆弛劑)似的。

    別看電視劇裡多有戶外手術的場景,但是,正常的醫生在醫院裡,都還常常會遇到各種問題,以至於不得不求助二線。二線醫生值班的時候,遇到搞不掂的問題,打電話給三線的主任的也是時有發生的……要是有選擇,哪個白痴會半夜兩點鐘打電話給上級,先告訴他一個壞消息,再請他速度穿上衣服來上班?

    比起凌然的徒手止血的技術,而且是經過實踐證明相當可以的徒手止血的技術,周醫生當街開腹探查就太危險了。

    「把人搬我這裡來。」凌然的聲音很大,隨之而來的,是咕嚕咕嚕的板車聲,以及更多的圍觀群眾與圈精們。

    板車是小吃街常見的板車,店主們常用它來運菜運肉運垃圾。

    群眾是小吃街常見的群眾,店主們常用它來賺錢賣貨得鈔票。

    圈精是小吃街常見的圈精,店主們常用它來拍照宣傳迎人流。

    薛老闆望著比平時還熱鬧幾倍的場景,望著難得一見的血腥事件,最後看到凌然的臉,不由的心中一動。

    「去把店裡的宣傳畫拿過來,往周圍貼,能貼多少貼多少。」薛老闆喊了一聲,自己衝進店內,揪了一桿寫著「蚝門夜宴」的三角旗,雙手舉著,跑到周醫生身後,雙眼放光的盯著那些圈精們,哪裡攝像頭多,就把旗幟往哪邊擺。

    「你這邊什麼情況?」周醫生在兩名熱心群眾的幫助下,總算將近乎失去意識的董金武搬上了板車。

    「脾臟,懷疑真性破裂。」凌然道。

    三種脾臟破裂中,真性破裂可以說是破的最厲害的,很多時候,病人送不到醫院就死了,剩下的也以休克居多。

    周醫生咋舌:「能活?」

    意識不清的警察臧釗奮力的睜開眼睛,記住了周醫生的樣子。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5 13:56
第九十七章 我有車


    「我在小吃街看救人。」

    「警察和小混混一起被捅,先救哪個?」

    「我們本來想吃點夜宵去夜店的,沒想到街上的表演比夜店還勁爆。」

    「看到一個超好看的小哥哥。」

    朋友圈裡,圈精們在拚命的發表情,發圖片,發視頻,發自拍。

    表面上,蚝門夜宴的門口是一片寧靜。

    凌然的注意力,放在了剛抬上車的董金武。

    只見他一隻手插在臧釗的肚子裡,一隻手抓住剩下的碘伏就往董金武身上倒,胸前身下都沒有放過,直把一瓶倒的剩個底,才算完。

    邵老闆看的肉疼無比,碘伏再便宜也是自己花錢買的。20塊十串的牛肚,原料成本就要兩塊八,他買一瓶兩斤裝的碘伏的錢能買100串的牛肚原料了,100串牛肚賣掉了再買原料再串,串好了再賣,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上次住院的費用結清了……

    周醫生見怪不怪,只低聲道:「我懷疑是肝被傷到了,失血量比較大,接近休克量了……救護車現在還沒有到……」

    凌然光聽不說話,依舊是先做了觸診,通過專精級的體格檢查,做大致的判斷。

    周醫生也不以為杵。

    外科醫生自訓練之初,就被不斷的教育: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任何人!

    有太多太多的醫療事故,是因為醫生輕信了其他醫生的判斷而造成的。

    凌然要做徒手止血,自然不可能以周醫生的判斷為準。

    「幫我洗手。」凌然儘可能快的完成了初步的診斷,再伸出空閒的右手,讓周醫生先用碘伏,再用酒精,給自己從手到胳膊的消毒。

    一切做完,凌然拿過周醫生適才消毒過的菜刀,單手握住刀柄,以持弓式正對傷口。

    「壓住了。」凌然的聲音清冷,聽不出絲毫的情緒來。

    周醫生下意識的壓住人,就見凌然一刀磕下去,強行斬開了腹直肌。

    凌然也顧不上縫合的時候方便不方便了,劃拉兩下就擴大了傷口,刀一丟,再伸手,道:「倒酒。」

    剩下的小半瓶酒嘩啦啦的洗過凌然手上的血污,不等酒精揮發,凌然就將右手緩慢的插入了董金武的傷口處。

    周醫生此時才醒悟過來凌然在做什麼,因為董金武的傷口更深,刺傷他的刀口卻更窄更細,以至於凌然的手根本插不進去。

    「啊……哇……」失血暈眩的董金武,在被酒精短暫麻醉了十幾秒之後,猛然的掙扎起來。

    周醫生喊了一聲「幫忙」,半個身子騰空,自上而下的使勁往下壓。

    圍觀的幾個男人主動上前,按住了董金武的肩膀和大腿。

    凌然的胳膊再往前了幾釐米,停了下來,開始摸索。

    「肝裂了。」凌然只是說明了一聲似的,剛才還順著傷口潺潺而流的血流,開始變細變薄了。

    周醫生一屁股坐回到了板車上,再抬頭看凌然,已是滿心的震撼。

    此時此刻,凌然左手插在警察臧釗的肚子裡,右手插在少年董金武的肚子裡,看似渾身僵硬,可周醫生知道,他現在做的簡直是不可能之事。

    經常上手術台的主刀醫生都有徒手止血的經歷,有時候一刀劃歪了,病人的血湧出來了怎麼辦?找紗布都不行的,直接用手堵上去是最正確的選擇。

    沒有視野的徒手止血也很常見,所謂的開腹探查,其實就是把肚子切開了,一個內臟一個內臟的翻,看是哪裡出血了,但那是最基礎的做法,有經驗的醫生往往用不著把內臟徹底翻起來,看見底下有血湧出來了,手往下一伸,手指撥拉兩下,往往就能找到出血點。當然,偶爾也是會有找不到的情況,那再翻起來尋找也不遲。

    可是,相比周醫生所熟知的徒手止血,凌然的技術顯然高了不止一籌。

    想到凌然的「家學淵源」,再看看不遠處的邵老闆,周醫生的腦海中突然升騰出一個念頭:也不知病人們在下溝診所,究竟經歷了什麼?

    「救護車到哪裡了?」凌然兩手張開,一邊一個病人,也蠻累得慌的。

    倒是有許多人,心情快樂的跑到板車前面,左拍拍,右拍拍。

    周醫生掏出手機打電話催促,過了會兒,道:「整條街都是佔道經營的,救護車不好進來,但也快了。」

    周醫生猶豫了一下,道:「咱們不如弄輛車自己去醫院。」

    說著,周醫生的目光就落在了穿黑衣戴星月菩提子的大肚子薛老闆的臉上,道:「薛老闆,用一下你的車?」

    「我開的是跑車。」薛老闆拍拍肚子,很開心自己能炫一波:「奧迪TT,後排躺不下兩個人。」

    薛老闆說著甩甩菩提子,目光向四周掃了一波。

    「邵老闆的車在嗎?」周醫生認識的就是邵建了。

    邵老闆默默的收起了自己的空碘伏瓶,乘人不備又將兩隻瀘州老窖的瓶子給收了起來,道:「桑塔納借人了,卡羅拉取貨沒回來。」

    「你說你好歹也是個老闆,至少買輛五菱吧。」周醫生今天是累壞了,一身臭汗不說,精神緊張也無處訴說,只能埋怨一句,再向四周道:「各位誰有車?能搭得下三個人,能先送病人去醫院,這樣子等下去,怕要來不及了。」

    凌然再完美的徒手止血,也就是能延緩失血速度而已,該有的治療還是不能少的。

    周圍並沒有人回應周醫生的話。

    周醫生又喊了一遍,依舊如此,還有幾個人轉身走了。

    周醫生苦笑:「不行就推著板車往外走,迎一下救護車,至少能早點到。沒想到這麼多人,連個願意幫忙的都沒有,他麼的什麼世道。」

    凌然「嗯」了一聲,半跪起來,清咳一聲,道:「各位,我們現在需要盡快將兩名傷者送到雲華醫院就診,早一分鐘抵達,就能多一分希望,希望有車的朋友幫幫忙。車子的清理費用,我們會承擔的。」

    他上個月做了100例的tang法縫合,平均每例的手術費有四五百元之多,由於時間都用來做手術了,開銷幾近於無,說到錢款方面,凌然自覺富得流油。清洗車子的三瓜兩棗,真沒放在他的心裡。

    周圍又有拍照的聲音響起,這時候,一個女生大著膽子,有點臉紅的道:「我的車可以借給你。」

    凌然立刻就要答應下來。

    但沒等他說話,對面又有一位小阿姨喊道:「我的車就停在跟前,現在就能走。」

    「我的SUV,後排寬敞又高,正好你們用!」這是另一位小阿姨了。

    「我的是奔馳大G。」一位老阿姨站了出來,又用手牽出一個面帶羞澀的女孩子,道:「我女兒送你們,後排可以放倒,躺四個人都沒問題。」

    帶著大G的威懾力,老阿姨爭取了幾秒鐘的寶貴時間,指了一個方向,就讓人推著板車向前。

    不一會兒,幾人都被裝入了方正的大G後排,面帶羞澀的女孩子輕柔的踩動油門,緩緩駛出了夜市,然後一路狂奔去往醫院。

    凌然因此輕舒了一口氣,對周醫生笑道:「世道還是好的。」

    他是單純的想要回饋周醫生今天對他的開導。

    周醫生呵呵的笑了兩聲……

    少年董金武不知是疼醒了,還是被狂奔的汽車給搖醒了,睜開眼睛看看四周,問:「我在哪?」

    「我們在往醫院去。」周醫生細心解釋:「到了醫院就沒事了。」

    董金武艱難的笑一笑,道:「我知道,我就說,捅一刀沒事,嘩嘩的縫兩刀就好了。」

    周醫生的臉色登時一黑。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8-7-5 13:58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5 20:57
第九十八章 記住要考


    回到急診科,凌然將兩名患者分別送入手術室,婉拒了留下做手術的邀請。

    腹腔手術對他來說還是很新鮮的,凌然也很想參與,可今天的狀態實在不好,不說工作了一天的疲憊,兩條胳膊支棱個多小時以後,已經差不多抬不起來了。

    他現在的狀態上手術台,就算是吃精力藥劑都沒用,做拉勾俠都是做不好的。

    在手術區蹭著洗了個澡,凌然也不想穿滿是血污的衣服了,直接從裡到外全部剝掉,洗乾淨了,再換身刷手服,將褲袋緊緊的繫起來,換掉的衣服裝入塑料袋回家再想辦法。

    刷手服照例都是不合身的,因為醫生們穿的刷手服都是到了手術區再領,用完就丟桶裡,等護工運走清洗消毒的,太胖的、太瘦的、胸太大的、腿太長的,穿刷手服都不會合身。

    凌然在刷手服外套了件白大褂,手拎著塑料袋,就準備回家了。

    宿舍他是不要去了,陳萬豪和王壯勇最近都很晚下班,回宿舍還要聊天,想好好睡一覺並不容易。

    周醫生也是一般的流程,兩名內穿藍色刷手服,外穿白大褂的醫生在急診室內相視一笑,各自搖頭。

    「我明天要休息一天。」凌然對護士台的劉護士說明了一聲。

    正常的流程當然不是這樣。醫生們都是有排班表的,就算排班表當日是休息日,小醫生照樣得來查房等等,能休息半日就算是不錯了,運氣不好被逮到了,加做半天手術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凌然本來就是實習生一枚,既不會進排班表,又有自己的手術任務,連查房都有呂文斌代勞,所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卻是過的比主治醫生還要舒服。

    平時很難說話的護士們,對凌然又很好,不管是要用手術室,還是不用手術室,都願意行個方便。

    劉護士聽到凌然說話,一個磕絆都不打的就答應了下來,直接取出記錄的本子,道:「我給你註上去了,你放心休息吧。」

    「對了,明天的手術確定沒?」凌然想起最重要的部分。

    「還沒有呢,就不安排好了。」

    「等我想想。」凌然不禁猶豫不決起來。

    明天刷新的新病人,正常來說,凌晨就會陸續抵達醫院了。

    凌然如果不做的話,要麼就會送去手外科,要麼就會被別的醫院刷走。

    如果選擇凌晨做掉的話,他很擔心自己的手部狀態如何。

    顯微鏡下的手術非常精細,手部太過於疲勞的話,很容易就就出錯了。

    那麼安排到下午嗎?

    凌然有些心動,但是,讓今天凌晨的病人等到下午就稍微有點久了,他們也很可能選擇其他醫院,如此一來,很可能就白來一趟了。

    「人總是要休息的嘛。」周醫生看不下去了,將凌然一把拉過來,對劉護士道:「給凌然把明天的手術取消掉,我們剛去吃飯的時候遇到腹部捅傷的患者,凌然徒手止血撐了一個多小時才給送過來,明天再做手術就要廢掉了。」

    聽他這麼一說,護士台的護士都是群情激盪,紛紛道:

    「凌醫生不要再拼了。」

    「別的醫生一個月做二十台手術就喊起來了,凌醫生你都做了那麼多了。」

    「就是就是,凌醫生你休息一下了。」

    「凌醫生太努力了。」

    一群護士小姐姐圍上來,對凌然關愛備至。

    凌然也確實覺得疲倦。

    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疲倦。

    於是,凌然道:「那明天就徹底休息,不做手術了。」

    「對嘛。」

    「凌醫生好好休息。」

    「凌醫生再見。」

    護士們像是取得了一場勝利似的,倍感開心。

    回到護士台,劉護士更是拿出值班表,註明的同時,說道:「凌醫生後天還有值班,但還是應該儘量讓他好好休息的,對了,後天輪到誰了?」

    「是我是我。」蘇夢雪特意從手術室裡跑出來送凌然,此時連忙舉手道:「我準備了羅馬甘菊和甜橙的精油,都是促進睡眠的。」

    「那就沒問題了。還可以給當班的醫生多泡兩杯咖啡。」劉護士嚴肅的回答。

    蘇夢雪使勁點頭,道:「護士長教過我,雙倍濃縮。」

    「其實三倍濃縮都可以,哎,也別搞什麼濃縮咖啡了,又麻煩又貴,就用速溶咖啡,一次放四條進去,不信他們還能睡著。等熬過凌晨三四點,他們也就不想睡了。」劉護士說著,又向旁邊的幾名湊熱鬧的實習護士笑笑,道:「記住哦,以後要考的。」

    實習護士們紛紛點頭。

    「尤其要給二線醫生咖啡,喝茶的就放三倍的茶葉,別讓他們睡的太早了,要不然叫都叫不醒。他自己睡不著,就不關我們事了。」劉護士又說出一條秘密,引的護士們嬌笑連連。

    離開燈火通明,「門庭若市」的急診科。

    深夜的雲華市,卻黑的冷酷。

    周醫生雙手環抱於胸,裹住白大褂,道:「我記得咱倆後天都有值班,運氣好的話,應該能睡一覺,運氣不好的話,熬一晚上都有可能的,你實在不行也就請假好了。值班本來就是霍主任加給你的,其他實習生都沒有值班的。」

    「沒關係。我值班都不覺得累。」

    「年輕就是能熬夜。」周醫生哈哈一笑,又低頭看看手機,道:「我叫的車到了,不陪你了,我先回家。」

    周醫生接著站到路邊,向開著車燈的前方招招手。

    一輛渾身油亮的S系奔馳,停到了周醫生面前。

    「苗阿姨?」周醫生看到了副駕駛座上的老阿姨,正是送他們過來的好心車主,不由問道:「那輛大G呢?」

    「送去洗了。周醫生,凌醫生忙完了,是要回家嗎?」老阿姨開門下車,溫和的說話。

    坐在駕駛座上的羞澀女孩子也隔空招招手,想下車又不好意思。

    「正準備回去。」凌然向著路邊走兩步以方便說話。

    苗阿姨微笑道:「現在不好叫車吧,要不然,我們送您回去?」

    「我已經叫了車。」

    「叫了車也可以取消的,我們送你不是更方便。」老阿姨說著笑笑,望著凌然道:「怎麼的?怕我們拉你到偏僻地方,嚴刑拷打,逼要洗車費啊。」

    考慮到人家主動提供車輛,間接性的救了兩條人命,凌然道:「那就麻煩你們了。」

    「不客氣的。你坐副駕駛好了,你們年輕人,比較有話題聊。」苗阿姨主動打開副駕的車門,讓凌然上車。

    周醫生猶豫著要不要繞到另一邊上車。

    苗阿姨咳咳一聲,道:「周醫生,我們可能不順路。」

    「哦。」周醫生訕訕的停下步子,想想道:「那個,答應你們的洗車費,你們到時候弄完了,給我一個數字就行了。再怎麼說,我也是主治……」

    「沒關係,我讓藍藍加了凌醫生的微信,到時候讓他們年輕人聊就好了。」苗阿姨說著招招手,自己上了後座,滿意的看著前方。

    黑色轎車漸行漸遠。

    周醫生繼續在路邊平靜的等待,突然,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老阿姨根本沒問我家在哪裡,她怎麼知道我們不順路的?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5 21:03
第九十九章 獎勵


    凌然睡了兩個回籠覺,堅持到了中午,實在睡不住了,方才從床上爬起來。

    胳膊的酸困紓解了許多,大腦更加清醒了,重新回憶昨日曆歷,凌然覺得今日之自己,應當能夠更加冷靜的面對。

    昨晚獲得的初級寶箱閃念可開,也不知道是半夜幾點鐘有的。凌然不急不躁的洗漱洗澡,又從冰箱裡翻出一隻存放不超過兩天的白饅頭,半罐開封不超過一個月的豆腐乳,兩包袋裝牛奶,一隻時間存疑的鹹蛋,一隻疑似漏網的西紅柿,全部拿到餐桌上擺開,一口氣吃光,凌然才坐在窗前,懶洋洋的道:「系統,開箱吧。」

    銀白色的初級寶箱刷的展示在了凌然面前,閃爍著光芒,好像在呼叫:開我啊開我啊……

    凌然抬了抬下巴,示意開箱。

    寶箱頓開。

    一本小書,閃著光兒出現在凌然面前。

    凌然卻是不為所動。

    他之前連開10次初級寶箱,出的都是精力藥劑,若是考慮綜合概率的話,也該是出點其它的東西了。

    揮手間打開技能書,就能看到一排提醒出現:

    大師級磁共振(四肢)閱讀獲得。

    凌然的眉毛上挑,核磁共振的圖像,他最近還真是看了不少,尤其是手部的掃瞄,每次手術前都要仔細閱讀。但是,他連入門都沒有技術與大師級的核磁共振的影像技術之間的差距又在哪裡?

    凌然這麼一想,腦海中已是湧入了大量的信息。

    手部掃瞄的掃瞄策略。

    足部掃瞄的掃瞄策略。

    磁共振的矢狀解剖圖譜,冠狀解剖圖譜。

    磁共振的金屬偽影、磁敏感偽影,T2的穿透效應,廓清效應……

    凌然再回憶自己此前看過的核磁共振的圖像,並與腦海中的信息,以及手術打開的情況一一對比,思路一下子就清晰起來。

    大師級的核磁共振閱讀技能,顯然能夠讓他從核磁共振中,獲得大量的信息,尤其是配合自己對上肢的解剖的瞭解,能夠發揮的作用就更大了。

    而這份技能,針對身體的其他部位,或許是入門到專精之間的,針對四肢的磁共振圖片,則有更充分的信息。

    像是臂叢神經的掃瞄技術,不用看到影像,凌然腦海中就對它的磁場的均勻性,對比度等等,有相當的瞭解。

    可以說,凌然現在能從同一張核磁共振的圖譜中,讀到的信息大大增加了。

    四肢的腦補能力超強。

    核磁共振的解剖圖譜與目視下的解剖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東西。

    磁共振的圖片是通過不同的顏色深度,來區分不同的組織結構的。

    這種區分方式在大部分時間都是清晰的,但是,要想在不同的掃瞄方式中,清晰的分辨每一個組織結構,也是需要一定的鍛鍊的。

    而這種鍛鍊,往往需要成千上萬次的磁共振圖片的閱讀,深厚的磁共振下的解剖圖譜的知識,然後不斷的與正確結果相辨析。

    普通的醫生,或許一輩子都達不到大師級的高度。

    其實不用猜度,達不到就是達不到。

    醫生的時間也是有限的,就算他願意將有限的時間投入到無限的醫療技術的學習中去,也不可能在各個方面都達到滿意的高度。

    普通醫生大概能樂意花費精力在X片或CT片的閱讀理解中去。

    當然,也只是樂意罷了,大部分的外科醫生,對X片和CT片的閱讀理解都很難達到專精水平,核磁共振就更少見了。

    大部分醫院的外科醫生,在做一些小手術前,都不會認真的閱讀影像資料。

    因為他們能夠從片中得到的信息少,看10分鐘的片子,也不如打開術野的10秒鐘內獲得的信息多,既然如此,許多醫生就放棄仔細閱片了,看看沒問題就做手術了。

    最典型的如闌尾手術。因為闌尾經常是游離狀態的,若是有片子能準確的看到闌尾的位置,自然會很輕鬆的完成闌尾的切除,但在手術實踐中,很多人都選擇打開了再找。

    一台闌尾炎手術,花費二三十分鐘的時間找闌尾,還是很常見的。

    凌然對此技能也算是滿意。

    任何技能對於一窮二白的實習醫生都可以稱得上是滿意了。

    唯一不滿意的,也就是此技能的出處不好解釋了,下溝診所連台核磁共振儀都沒有,再用來充當學習基地有點說不過去了。

    然而,凌然轉瞬就將此問題拋之腦後了。

    解釋?哪裡需要什麼解釋了。

    小醫生有無數種,善解人意的,善於學習的,乖巧的,漂亮的,醜的,循規蹈矩的,不斷闖禍的……

    大醫生只有兩種,治好了病的,治不好病的。

    「兒子。」

    「兒子!」

    凌結粥和陶萍的聲音,先後自樓下響起。

    凌然應了一聲,穿了拖鞋下樓,向掛**子的老病號們點點頭,再看向逛街歸來的老爹老媽。

    陶萍女士大約是買了新衣服,昂首挺胸的向街坊們展示著,凌結粥一手牽著老婆,一手壓住疼的亂叫的錢包,面帶微笑。

    「兒子,我們昨天都看到你救人了。」陶萍招手將凌然叫過來,道:「電視上都播了,你爸爸還喊了街坊來看,大家都誇你了。」

    「兒子都能救人了。」凌結粥很沒有語言天賦的感慨一句,抹抹眼角,不知道是為凌然感動,還是為錢包感動。

    「我回家的時候,你們好像都睡了……」

    「你肯定回來的太晚了。」

    「也不算太晚……」凌然皺皺眉,決定不就此話題繼續談下去了。

    凌結粥咳咳兩聲,攔著兒子的胳膊,穿過院子,再笑兩聲,道:「我和你媽今早起來,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重大決定?」凌然有點疑惑。

    凌結粥鄭重點頭,道:「你看,最近家裡的生意也有了起色,賺了些錢,你做醫生又很順利,你昨天晚上又救了兩個人,還有一位是人民警察,我和你媽高興的半宿沒睡……不管怎麼說吧,我們想給你點獎勵。你跟我來……」

    凌結粥說著,一隻拉著凌然往院外去,一隻手牽著陶萍的手。

    一家人圍著自己的院子繞了個半圓,就到了後巷的位置。

    後巷很窄,還有各家各戶建的違章建築,像是以前燒煤燒柴時用的儲藏間,各家放舊東西的倉庫,偶爾也有分家的小年輕,臨時的住一段時間。

    凌家的後院也隨大流的搶搭了兩個棚子,用卷閘門給鎖了起來。

    凌結粥伸手抬起一張卷閘門,再對凌然笑道:「考慮到你每天來往雲華醫院不是很方便,我和你媽經過慎重的考慮……」

    「您是說今早?」凌然確認了一下。

    「經過我和你媽慎重的考慮……」凌結粥繼續自己的台詞:「我們決定將家裡的大部分存款拿出來,買車!」

    凌然望著卷閘門下,蓋著嶄新塑料布的車狀物體,驚喜是有一點,驚訝也是不少的。

    「是不是特別開心?」凌結粥嘿嘿的笑兩聲,又做嚴肅臉,道:「車是要給你的,但是,有幾句話我也要說明,第一,必須安全駕駛,繫安全帶什麼的我就不說了,一定要養成良好的駕駛習慣……第二……第三……」

    三分鐘後,凌結粥繼續道:「最後,咱們家的生意雖然是好了些,但畢竟還是普通家庭,這又是你的第一輛車,所以呢,你也別想著能有多好的車,我一直以來的觀念都是,東西要皮實耐用的,車更是如此,車是用來開的,不是用來造的,這一次呢,你爸爸我也是託了人,才幫你買到這麼一輛車,儘管是個二手的,但也是近新車,前年剛出的捷達,都沒有大修過。」

    捷達是與桑塔納齊名的耐操車,就算是幾萬塊錢的二手,也能完成代步的使命了。

    凌然瞭解的點點頭,對自己的第一輛車,也有了些微的期待。

    「好了,現在準備揭曉最終答案。」凌結粥自動配音「噠噠」,雙手用力,一把扯起蓋在車身上的硬塑料布,高高揚起,大聲問凌然:「怎麼樣?黑色是不是挺有范的,我給你說,二手車洗的乾乾淨淨的,一樣好開……」

    凌然清咳一聲,道:「爸,這是輛甲殼蟲,紅色的。」

    「咦?放錯車庫了。」凌結粥老臉微微一紅,轉頭看向妻子,又討好的道:「這是買給你媽媽的車,她經常出門喝茶不方便。」

    凌結粥甩開遮住自己眼的硬塑料部,對凌然道:「算了,你自己去裡面的棚子看,這是鑰匙。」

    凌結粥將黑色的捷達鑰匙丟給凌然,又摸出一把漂亮的紅色鑰匙,遞給陶萍,笑道:「上車試試?咱們去兜兜風?」

    「好啊好啊。」陶萍嗖的鑽進了駕駛座。

    凌結粥上了副駕駛,繫上安全帶,且道:「起步慢一點,新車沒過磨合期,不能暴力駕駛。」

    「嗯恩。」陶萍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很認真很有範的將甲殼蟲慢慢的開出了車棚。

    凌然默默的掀開裡間捷達車的塑料布,黑色二手捷達車,沉穩而樸實,正如父親所言。

    滴滴。

    甲殼蟲發出清亮的鳴笛聲,陽光照在光潔的車身上,閃耀非常。

    隱約間,似乎還能聽到凌結粥和陶萍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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