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醫凌然 作者:志鳥村 (連載中)

   
mk2258 2018-5-15 22:06:0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1 2467890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7 00:58
第520章 召集


  「叫院感科的人來,彙總一下最近一段時間院內感染的情況。」院長吳志生自己開車回醫院。

  熟悉他的秘書坐在後座,緊張的就像是被峨眉山的猴子包圍了一樣,下了車,秘書逃也似的跑去找人了。

  院長的氣壓太低了,他怕自己被殃及池魚。

  不一會兒,剛剛一起吃慶功宴的們,就與院內留守的各科室主任,就彙集到了一起。

  雲醫裝修豪華的會議室裡,各科室主任各據一角,像是叢林大猩猩似的。

  「你們報院感了嗎?」

  「一週兩次?怎麼都沒人說的?」

  「神經外科死了兩個人,都一聲不吭的。」

  「神經外科死人不是正常嗎?」

  醫院裡的聊天,總是平常中帶著殘酷。

  科室主任們互相交流著消息,又思忖著如何推鍋給院感科,或者隨便什麼科室都好。

  每個科室,每年都會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院內感染的事件發生。國內最常見的院內肺部感染,發病率介於千分之五到百分之五之間,雲醫既不爭先亦不落後。

  同樣常見的胃腸炎,也是隔一段時間,就被院感科拿出來說教的典型。

  但是,當科室內部的院內感染,蔓延到了全醫院的時候,這個問題就不能不令人重視了。

  「有結論了嗎?」院長再次推門進來的時候,既沒有打招呼,也沒有露出笑容,目光首先尋到離開院感科的主任。。

  各科室的主任不用說,各自乖覺的找了位置坐下,免得成了被槍打的出頭鳥。

  「從最近一段時間的院感情況來分析,應該是。」院感科主任一個頭兩個大的回答。

  就是耐甲氧西林金黃葡萄球菌,也是最常見的多重耐藥菌。

  如果沒有前綴,只是普通的金黃葡萄球菌的話,那它就是被青黴素輕鬆滅殺的小小細菌。

  但是,加上了耐甲氧西林幾個字之後,此菌的殺傷力就大漲了,只有少數幾種抗生素,還能對它發揮作用。討厭的是,每種抗生素療法都不是無損的。

  最嚴重的是,即使採用了新型抗生素,感染仍然有最少五分之一的死亡率。

  換言之,一次爆發,感染10個人,死掉兩個人就算是控制的好了,實踐中,三到五人都是常態。

  這樣的死亡率,就讓的出現變的恐怖起來。

  「最近一段時間?」院長盯著他的臉,問:「最近一段時間出現的問題,你們採取了什麼措施?為什麼造成這樣的結果?」

  院感科主任有口難言。

  雖然是耐藥菌株,但在目前的醫院環境下,的檢出率實在是太高了,隨便一個高級點的三甲醫院,都可以拉出40%的檢出率。不過,檢出的比例不代表說致病的比例,更不意味著爆發。

  如果說,其他科室出現尚情有可原的話,整間醫院的爆發,那就鐵定是院感科的鍋了。

  看人打炮遇事背鍋,就是院感科的生活。

  院感科主任也不是第一次背鍋了,稍微整理一下思路,才道:「我們院感科的管理,確實是出現了漏洞。首先一點,我們規定各科室出現感染事件,是一週一彙總,一週一報告的。各個科室出現感染案例,我們沒有敦促他們立即上報,也沒有做整體性的分析整理。其次,的確認時間相對較長,普遍需要48小時以上,從前例發現,到後面的確認,都耗費了大量的時間,以至於出現了多例感染,才後知後覺。第三,現在的攜帶者有日益增加的趨勢……」

  院長聽的不耐煩的擺擺手,道:「推卸責任的話,後面再說,先說一下目前的情況。」

  作為常年的背鍋俠,院感科在甩鍋方面的技能等級也是相當高的。這是科室性質所決定的,就好像做產科的醫生,會漸漸地對熬夜有心得,心外科的醫生,會漸漸地對憋尿有心得,骨科的醫生,會漸漸地對花錢有心得……

  院感科主任一旦施展出十八般武藝來推卸責任,今天的會議就要在扯皮中度過了。

  院長果斷暫停了追究責任,並按捺住了情緒,院感科主任也是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趁著院長尚未改主意,院感科主任連忙道:「從我們目前彙總的情況來看,過去一週以來,呼吸科報告了三起致病的案例,腫瘤科有兩例……婦產科和兒科都有兩例……」

  隨著他的話音,各個科室的主任表情都嚴肅起來。

  院感科主任先報了內科和婦兒科,再報外科:「神經外科有三例出現,胸外也是三例,手外科有一例……」

  院長越聽,表情就越沉。

  內科的病菌普遍較外科的複雜,如呼吸科,其實是經常出現病人的,有時候還有院外收入的。對於內科來說,多重耐藥菌感染已經不稀罕了,兩例三例的,都不能算是爆發。

  但是,外科也頻繁的出現了,這就證明問題是確實嚴重了。

  「打印一份給我看。」院長沒有聽過就算,向旁邊做記錄的秘書說了一聲,後者趕緊點了打印,將剛才的會議記錄嘎嘎的都給打了出來。

  院長自上而下的看過來,默默的記著數。

  看了一圈,他突然以後皺眉:「霍主任,你們急診中心還是沒有上報院感?」

  「我們確認沒有,我查了幾遍了。」霍從軍肯定的回答。

  院長根本不相信,甚至不用他說,別的主任就皺起眉來:「老霍,你這時候撇清的沒意思了,誰不知道急診是院感大黑洞,你們升了中心就升唄,用不著這時候突出吧。」

  「沒有我怎麼辦?給你注射一管子嗎?」霍從軍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就像是一桿來復槍似的。

  院長不為所動,道:「霍主任,在健康人身上都經常能找到攜帶者,你的急診中心裡面出現不丟人,我們現在準備上報了,沒有必要做隱瞞。」

  「我們真沒有出現感染的病例。」霍從軍一口咬定。

  「疑似呢?」

  「沒有疑似病例。」霍從軍停頓了一下,語氣鄭重起來,道:「我已經讓人全部篩了一遍了,現在是我拿不出病例來報告,不是我不想報告。」

  沒有病例就是沒有病例,現在上報是要將具體信息打包傳上去的,就算是疑似病例也不例外,編是編不出來的。

  院長面沉如水的看向院感科主任:「這是怎麼回事?急診中心沒有一例的報告,所以是完全的院內感染?」

  院感科主任暗自吐槽,哪一次的院感不是完全的院內感染了?外面進來的能算嗎?

  不過,他也能理解院長的意思,急診中心最是人員複雜,難以管理的科室,而且有大量的外來的病患,這樣的科室都沒有感染,那就很值得斟酌了。

  院感科主任斟酌著語氣,道:「急診中心是在院感條例方面做的最好的,也是執行的最好的……」

  霍從軍笑而不語。

  噴了這麼多年的人,他從來不怕別人胡說八道的。

  「這麼說,是急診中心的條例做的好,執行的好,所以阻止了科室內部的院感爆發?」院長語氣鄭重。

  「沒有一例院感爆發是由單一因素引起的,相應的,如果能夠確實的做好一部分的院感防護的工作,確實是有可能阻止院感事件的爆發的……我們目前的防治措施都是多重防護的,所以,只要各科室能夠嚴格的遵守一部分的院感條例,或者遵守大部分的院感條例,爆發的幾率就不會太高……」院感科主任趁機甩鍋。

  院長不為所動,道:「敦促院感條例的執行是院感科的事。現在先不談這個,霍主任,你這邊具體是怎麼搞的?」

  「我們主要是凌然在做院感。我記得前段時間,他還更新了新的院感條例,自己組織人手搞了院感執行。現在來看,應該是說搞的不錯。」霍從軍咧嘴一笑,順口就將院感科主任剛才的話給頂回去了。

  「凌醫生啊……」剛剛還在開慶功宴的院長心裡一尋思,頷首道:「那就請凌醫生來說一下,院感爆發是災難性事件,出現了院感事件,我們既要積極的查遺補缺,也要看到光明的一面。」

  院長讓秘書去喊凌然了,再重新回過頭來,問:「我們先過一遍的規模和範圍,討論一個應對方案,然後我向上級匯報。現在有什麼選擇,是我們立刻能做的?」

  院感主任被問的焦頭爛額,霍從軍悄悄的掏出手機發信息,心裡有點暗戳戳的小得意。

  雖然他當初也不是太支持凌然折騰院感,但是也沒有堅決反對嘛,這也應該算是領導水平來著。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8 02:52
第521章 兌現
        

    會議室裡的討論,越來越深入,院感科主任的表情也越來越苦。

    今天或許是過去一年以來,他最有存在感的一天,但做院感最慘的一點就在於,每當他們有存在感的時候,天上就會甩下來無數的鍋。

    而且,大部分的鍋都是很難撇清的。

    醫院裡出現MA爆發,他可以有無數種的解釋,可解釋終歸也就是解釋罷了,鍋依舊是要背起來的。

    比最慘的一點更慘的是,院感科又沒錢又沒權。

    院感科主任只覺得口水都要乾掉了,再看看院長的眼神越來越銳利,他漸漸地有點不敢抵抗了。

    嘎吱。

    會議室的雙扇大門,被秘書推開了。

    「院長,凌然凌醫生來了。」秘書小聲的提醒。

    「喊他進來。」院長轉了一下身子,面向會議室大門的方向。

    正在拚命丟鍋的各科室主任們決定休息一下,也都緩緩停了下來,看向大門。

    凌然穿著一身白大褂,跟著秘書走了進來。

    秘書就在凌然前面幾步遠,但是,看到凌然,所有人都自動忽略了礙眼的秘書。

    一陣風從開著的窗戶吹出來,吹起了凌然的白大褂。

    被風吹的發皺的白大褂,帶著影視化的動感,好像自己會奔跑似的。

    幾名女醫生的眼神嚴肅的像是在做手術似的,瞅著會議室的門口,不願意移開哪怕是一毫秒。

    男醫生們亦是神色難明,眼神閃爍。

    凌然在門口站立了兩秒鐘,適應了一下光線,才繼續走進來,對眾人的注視,基本處於視而不見的狀態。

    早在幼兒園時期,母親陶萍就教導凌然: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人生,沒有哪個人的人生是相同的。所以,即使與別人不一樣,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有的人,天生就是會承受比其他人更大的壓力,接受更多的目光的檢視……

    凌然向內點了點頭,他是給眾人打招呼,但在眾人看來,凌然似乎就在給自己打招呼,不由的紛紛點頭。會議室裡,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變的輕快了。

    霍從軍搶在其他人發問前,道:「凌然,你前段時間做的院感的修訂,還是工作執行方面的措施,給大家說一說。」

    凌然「嗯」的一聲,略作思忖,道:「醫療全程無菌,每個人在接觸病人之前,都必須用酒精凝膠擦手。而且是一位一消毒……」

    「手衛生。」院感科主任給總結了一句。

    凌然未答,繼續道:「拖鞋清洗,不允許多次穿用。」

    雲醫手術室裡,管理最不嚴格的就是拖鞋了,手術室的護士通常只保證一天一清洗一消毒,期間都是反覆穿用的。因為拖鞋遠離清潔區,大部分人也都沒將之當回事了。

    即使是現在,院感科主任也只是挑挑眉毛,他的專業可不是管拖鞋的。

    「器械多次清洗,強化清潔。」凌然再說自己制定的政策。

    院感科主任皺皺眉:「這個就是我們原來的政策嘛。」

    「三重檢查。」霍從軍撇撇嘴,道:「而且是真的檢查,我為此處理了三個人了,記錄都在。」

    院感科主任不說話了。他們以前搞雙重檢查都搞不下來,科室只要不配合,院感科就一點轍都沒有。

    至於配合的科室……像是急診科這樣,人家就搞自己的一攤子了。

    院感科主任不由內心一陣唏噓,多年來被甩鍋,被搶功的悲憤瞬間湧上心頭,整個人都要抑鬱了。

    「另外還有一些集中性的工作,比如定期清洗了空調和空調出風口,清洗病歷夾、聽診器、體溫計……清洗病床的床頭和護欄,還有床頭櫃等等……」凌然說的細碎,因為沒有人打斷他,他就一項項的說了下來。

    院感科主任的喉嚨發緊。

    要從理論的高度施展的話,他現在能戰800個凌然。

    院感可不是簡單的洗洗涮涮,那是清潔工,不是院感科的醫生了。

    但是,院感一定是建立在所有的洗洗涮涮之上的,要是換個年輕的院感人,或許還會談談醫生素質,聊聊患者配合,說說領導的不作為,但是,年屆50的主任早都不這麼想了。醫生素質就是這樣子了,患者的配合程度可見的數年內都不會有大的改觀,領導作為不作為……千百年都是個謎題在周圍環境不變的情況,如何改變環境,這就是強人。

    以一己之力改變一個科室的院感生態,老實說,院感科主任自己想想都覺得複雜。

    光是聽聽凌然說的那些細碎的點,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出來,這是真的做了一遍事的人。

    每一件事說起來都簡單,可做起來就是真難。

    別的不說,就是一個手衛生,喊了200年了,每個醫院每個科室都在說,可要說看一個病人就抹一把凝膠的醫生,怕是比醫學大拿都少。

    院感科主任望著凌然,竟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辯駁了。

    談理論?談理論沒意義的,人家是外科醫生,而且眼瞅著牛飛了,現在理論勝利了,也只是圖惹人笑而已。

    談執行?談制度?那就是現實不站在自己這面了。

    「凌醫生是把工作做到了細處。」院長很有水平的評價了一句,會議室內討論的聲音就小了下來。

    霍從軍壓抑著得意,道:「我們做急診的,最支持的,就是凌然凌醫生的這種態度和工作方式……」

    「院感科也要從中學習。」周副院長聽不下去了,在旁說了一句。

    霍從軍呵呵的笑兩聲。

    「嗯,凌醫生的方法,雖然比較簡單直接,但是,簡單直接就能發揮作用的方法,我們就應該學習。」院長把基調給定了下來,再開始安排感染防護和補救的措施。

    凌然的陳述完成,就被秘書給帶去後門離開了。

    大門敞開。

    光線射入。

    帥氣逼人。

    凌然漸漸遠去。

    院長收回了目光,淡定的道:「有罰也要有賞,凌然在院感防護和院感執行方面,勇於任事,成績突出,我們也應該給予一定的獎勵……」

    今天的會議目的,一方面是做院感爆發的應對,另一方面,是商討如何向上級報告的問題。

    前者其實很簡單,雲醫早有預案,拉出來執行就是了,最多稍微改一改。

    向上級匯報就沒有那麼簡單了。院長吳志生不僅需要拿出應對方案來,還得防備著領導的各種提問,並對目前的形勢做出評估。

    怎麼考慮,院長大人都覺得,應該把急診中心的「零」MA感染,作為例證拿出來。

    「霍主任,你怎麼說?」院長嘴上說著給凌然獎勵,然後看向霍從軍。

    「我們凌然凌醫生其實提過幾次了,就他的技術特點來說,額外的急診重症監護這塊,還是應該做起來的……」霍從軍果斷提出了急診ICU的要求。

    ICU的主任立即坐直了,鄙視的看霍從軍一眼:「院長的意思是給凌然個人一定的獎勵,不是給你們急診中心。」

    「過後可以問凌然嘛。」霍從軍不以為然的笑笑,又道:「我們凌然凌醫生技術這麼好,二十幾歲就能主刀肝切除,而且做的還是一等一的,他現在難道還需要你給他評職稱發獎金嗎?」

    ICU主任被頂的有點氣,可是看看霍從軍躍躍欲試的臉,又把那口氣給嚥下去了。

    現場這麼多人,鬥氣也鬥不贏,就只能裝大度了。

    「我不跟你說這個,你們看不上ICU,可以不送病人過來嘛。」

    「那我們自建重症監護室的理由就更充沛了。」霍從軍向院長笑笑。他才不在乎一個ICU的年輕主任呢,到時候該送病人就送病人過去,ICU哪個醫生敢拒收,當場噴死就是了,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

    相比之下,自建重症監護室就是個大事了。

    別說少則百萬,多則千萬的儀器設備,以及複雜的開支問題。就是需要多出來的編制都是一堆一堆的麻煩。

    院長皺皺眉,道:「今天不談這個議題。霍主任,凌然你要照顧好,年輕醫生做到這一步非常難得……」

    他接著話題一轉,又說起了院感的情況。

    霍從軍心領神會,一個多話的都沒有。

    不用說,等院長去向上級領導匯報的時候,就看他得到的是雷霆抑或雨露了。

    要是凌然起了作用,急診中心出了頭,想必是有好處落手的。

    否則的話……霍從軍猜想,院長還是會借此想辦法感謝凌然的。

    凌然剛剛救下院長內侄的人情,眼瞅著就是直接兌現的狀態。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8 02:59
第522章 土炮
        

    MA爆發,導致的後果之一,就是手術量大減。

    醫院各處都在消毒,擇期手術能後延的都後延了,急診中心的手術也不例外。

    急診科也是需要其他科室來會診的,所以,大部分的手術也都延後進行了。同樣,消毒清掃工作,也在急診中心裡更加嚴格的展開了。

    霍從軍可不允許,剛剛以典型出現的急診中心,再次出現MA的案例。

    手衛生被各種強調。

    防護用品被大量下發。

    呼吸機、床品被再三清洗。

    醫療廢物的管理空前嚴格。

    院感科尤其是派出了精兵強將,來到急診中心,美其名曰「學習」,實際上就是想要找回點場子。

    在他們的指導下,急診中心的院感管理,可以說是提高了一個層級,只是醫生們更加怨聲哀道一些。

    「現在想,還是凌醫生比較好。」

    「對嘛,凌醫生做的是中庸之道,不會把人逼死,又能做好院感。看看院感科的廢物們,簡直就是吹毛求疵吧。」

    「我覺得用吹毛求疵來形容凌醫生,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吧。」

    「凌醫生是以需求為目標的吹毛求疵,院感科的……長的也太醜了吧。」

    「說的是,院感的長的太醜了。」

    「稍微過得去一點,應該也會被別的科室挑走吧……」

    急診中心的醫生們,毫不忌憚以最大的惡意猜度院感科的醫生。

    反正是院感科的醫生,隨便罵罵,沒什麼損失的,要是換成檢驗科或者影像科,醫生們肯定要給八分客氣的。

    凌然反而沒有在急診中心裡溜躂。

    對他來說,做院感是為了滿足個人需求,不洗手不消毒什麼的,是凌然同學完全無法忍受的。

    院感科願意加入進來,加強院感管理,凌然更樂意省下這份時間和精力。

    在此之前,凌然還得自己要求院感科派人來幫忙,現在有兩名資深主治級的院感科醫生自願跑過來,凌然根本就不想干擾到人家的工作了。

    不過,沒有手術做,也是頗為無聊的。

    凌然乾脆去休息室裡拿了些鵝飼料出來,再夾了本書,坐在噴泉池邊,一邊磕書,一邊喂大鵝。

    負責管理鵝飼料的余媛不放心,就默默的跟在凌然身後,一手夾本書看,一手甩著跟溫度計玩。

    香滿園看到那枚溫度計,眼睛都是綠的,嘴巴張合了幾次,都沒敢在凌然周圍一米內落嘴。

    最開心的當屬孩子們了,一把飼料撒出去,惡霸一樣的鵝就顛顛的跑起來了,從來都是被大人指揮的孩子們,太想要這種統治力了。

    好幾個年齡小小的孩子,都圍著凌然的腿打轉。

    凌然於是分了一半的鵝飼料給孩子們,結果又吸引來了更多的小孩子,大姑娘,年輕少婦,以及其他年齡段的女性和男性……

    大家看鵝的看鵝,看人的看人,自得其樂,讓噴泉周圍,成為醫院裡少見的,充滿了歡聲笑語之處。

    幾名老人,也被子女或護工推了過來。

    他們都是長期住院的病人,平日裡總是在醫院的走廊裡溜躂溜躂,或者就在醫院的後花園裡轉一轉,看看吊蘭,瞅瞅綠蘿。自從大白鵝香滿園來到了噴泉池以後,此處就有許多的老人更樂意來了。

    他們是更喜歡看到人的,沒那麼焦慮的,未曾生病的正常人,尤其是孩子們,讓老人心情更好。

    當然,也只能看一會兒,看得久了,就煩了。

    一個熊孩子跑的離大鵝近了一點,被大鵝瞪了一眼,嚇的腿腳都軟了、

    大鵝一步一步的靠近熊孩子,像是只長了毛的恐龍似的可怕。

    「凌醫生,您在這邊休息呀。」金學真的父親,遠遠的奔過來,用的是工地上的步伐,一步一步,似慢實快,腳下好似拌蒜,實際上每步都踩的無比堅實,若有武林中人,定會認出,這廝是練過競走的。

    「金總。」凌然的客氣中帶著距離。

    「凌醫生今天不是很忙?」金父似乎又喝了酒,口中吐出的酒氣頗有些難聞。

    凌然敏感的向後退了一步,點頭道:「暫時不用做事。」

    「凌醫生有空了,能不能再看看我家學真?」金父又往前湊了一步,道:「凌醫生,你就當是休息兩天嘛,你要是同意的話,我可以喊姐夫給你批幾天假。你看我兒子的這幾天時間,都按照你出去做醫療諮詢的價格來算。」

    他顯然也是知道飛刀這種事的。

    而且,金父也是謹慎的用出了院長大人的牌子。

    以往他在雲醫內部做事的時候,等閒是不會拋出院長的牌子的,但是拋出來的話,還是頗有無往而不利的作用的。

    凌然卻是不為所動,他出去開飛刀又不是為了賺錢,住院醫的身份,令院長的存在感在他這裡,也大大降低了。

    將手裡的一把飼料撒出去,凌然道:「後期護理,我下的醫囑已經很清楚了,正常來說,是不需要額外關注的。再者,ICU裡已經是特級護理了。」

    凌然自己心裡有數,他的外科是點開了多個技能了。手術預後也相當不錯,但那都是建立在外科的手術基礎上的。

    真的要比用藥,談藥的機理等等,還是屬於內科擅長的範疇。

    見金父還想再說什麼,凌然直接建議道:「你如果確實想找人看護的話,找一名內科醫生比較合理。」

    「我知道我知道,咱們之前說了……」金父開始變的不耐煩起來。他有充足的理由不耐煩,他的兒子遇到了車禍,摘掉了脾,割掉了半個肝,至今還在ICU裡,而他剛剛喝了一輪酒……

    「大王派我來巡山……」

    凌然的手機響了起來,他逕自接了起來,就聽裡面傳來呂文斌的聲音:「凌醫生,有一個四指離斷的小孩子,正在往醫院送。」

    「我馬上過來。」凌然按掉手機,轉頭道:「金總,我得去手術間了。」

    不等金父回答,凌然將手裡的書丟給余媛,就道:「我去手術間看看,你一會也過來報到。」

    4指離斷不可能一根一根做的,那樣效率太低了。而對凌然來說,同時開兩台或三台手術,自己做一台,指導一台什麼的,也是蠻爽的。

    金父遲疑了一下,還是跟著凌然回了急診中心。

    接診大廳裡,呂文斌和左慈典都等在那裡,過了會兒,馬硯麟和余媛也跑了過來。

    見人到齊了,凌然才問:「知道是什麼情況嗎?」

    「熊孩子自制土炮聽響,四指被炸斷,臉部、脖頸也有一定程度的燒傷。另外,家長給塗了醬油和牙膏。」呂文斌兩句話就把電話收到的消息釋放了出來。

    不止凌然等人聽愣了,旁邊幾個醫生護士也都站住了。

    「家長也是熊家長,燒燙傷塗醬油是干什麼?幫助感染嗎?」

    「牙膏也是亂來。」

    「一般家長都是塗醬油或者牙膏吧,這家人是兩樣都塗了?什麼想法?」

    「雙保險。可以確保感染。」呂文斌年輕氣盛,聽著眾人的討論,就感覺氣的要死,不由道:「現在能買拼多多的人家就說明有手機能上網了,拿醬油的功夫都不能查查能不能塗嗎?」

    左慈典咳咳兩聲,道:「做家長的,不一定能想到這些,當時急都急死了。」

    「土炮是什麼意思?」余媛在自己面前畫圈,畫了個臉大的圈,問:「多大的炮能一次性炸斷四隻手指?」

    「不用多大,玻璃瓶放黑火藥,一個玻璃罐頭瓶裝個兩三成就夠了。」呂文斌儘量不用驚嘆的語調,重複著聽來的故事:「熊孩子撕了些過年沒放完的鞭炮,把裡面火藥灌一起了,想聽個大的,結果點燃的時候出了錯。」

    呂文斌說到這裡,自己已是縮了縮脖子,再道:「離斷的手指,家長給收集起來了,但急救員說有缺損,給拍了張照。」

    呂文斌說著拿出手機,找到照片,展示給眾人看。

    「手術室準備吧。」凌然看了看,表情沒什麼變化。他是完美級的斷指再植術,別說是土炮了,再嚴重一點的斷指也能搞定,只不過,這種損傷的斷指再植,是否能恢復到較好的功能,並不純粹是醫術所能決定的。

    金父跟著過來,本來想等凌然忙過了,再勸說兩句的。

    然而,聽著他們的對話,遠遠的瞅見手機上,血肉模糊的手指。再看著幾名醫生站到凌然身後,嚴陣以待的樣子,金父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9 01:28
第523章 地位
        

    「斷指病人,急救車3分鐘後到。」接診台前的護士報了一聲,又忙忙的去接別的電話了。

    呂文斌和余媛連忙前往接診門前,戴好了手套,紮著手等著。

    一輛急救車轉瞬即到。

    「讓一下。」一名住院醫從身後衝過來,瞅了眼車牌,將一名腹部痙攣的病人給接走了。

    余媛瞥瞥行車上的病人,低聲道:「我猜是便秘引起的腸梗阻。」

    「就不能想點好的。」呂文斌往前走了兩步,重新站到了接診門前。

    余媛呵呵笑兩聲:「是普外掏屎,又不是你掏。」

    「這麼說,我選急診還算是運氣好了?」呂文斌說著抬抬下巴:「車來了。」

    「不是你們的。」一名面貌普通以至於讓人記不住名字的住院醫繞到了前面,表情淡定的呶呶嘴,道:「尾號820的,懷疑是急性闌尾炎。」

    「最近搞什麼,又是闌尾炎,又是腸梗阻,還有放炮炸手的,咱們是夏天來著。」呂文斌嘆口氣道:「夏天的中暑啊,感冒啊,還有燒燙傷之類的,都去哪裡了?」

    「都去急診內科了,還有腦溢血和腦血栓。」面貌普通以至於讓人記不住名字的住院醫回頭看看呂文斌的黑眼圈,道:「你可注意著自己,別猝死在科室裡了。」

    呂文斌愣了一下,心中一股暖流飄過。作為一名孤獨而不可恥的單身狗,他偶爾也挺期待人類的關心。

    「我就是猝死,也要猝死在豬蹄上。」呂文斌咬著牙,故作堅強。

    面貌普通以至於讓人記不住名字的住院醫在前面揮揮手,表示不屑。

    余媛「呸」的一聲:「注意無菌。」

    呂文斌目視前方,半晌無言。

    又是一輛急救車,送來了病人,依舊不是斷指的。

    雲醫的急診科原本就是雲醫市內之翹楚,成為急診中心以後,自行前來就診的病人,以及急救車送來的病人就更多了。

    這還是急診中心沒有全力運作起來的模樣,若是按照霍從軍的構想,120的管理權最好都歸他,到時候,急救病人的分配就由雲醫急診中心來決定,其他醫院的急診科,自然而然的變成了急診中心的下級單位,要麼承接距離近的急重症,要麼承接雲醫不要的病人,要麼就去發展自己的科室,乃是強制創新的好辦法……

    當然,老霍也就是這麼想想而已。

    某些地級市一家獨大的三甲醫院急診科,想要這樣的權力都得天時地利人和,雲華這種上千萬人口的城市就更難了。

    另一方面,雲醫急診中心的實際規模還不夠大。

    現如今,急診科的醫生護士都要忙不過來了,再承擔更多的責任的話,人數翻倍都不一定夠用當然,這也是雲醫內部乃至於雲醫領導層積極支持霍從軍的原因之一,擴張總歸是好事。

    呂文斌等的不耐煩了:「話說,我們的急救車的車號是多少?」

    「你沒問嗎?」余媛反問。

    「不是你問的嗎?好煩啊……」呂文斌愣了愣,想掏手機又沒法掏。

    余媛看呂文斌一副不耐逗的樣子,搖搖頭,道:「P70。」

    「多少?」呂文斌沒聽清。

    余媛說話略帶口音,於是重複道:「P70,ABCDEFGH的P。」

    「啥?」

    「沒想到P這麼遠啊。」余媛忽然陷入了思考。

    ……

    尾號P70的急救車,晚了兩分鐘抵達。

    尾門打開的時候,家長已經急透了,聲音嘶啞的喊:「醫生,醫生……」

    「血壓,心律?」余媛第一時間衝了上去,用手擋了一下家長的臉的樣子,然後問急救人員:「斷指都找到了嗎?交給呂醫生。」

    醫生們第一時間進入了工作狀態,家長就沒辦法打斷了,只能在旁邊問:「醫生,指頭能接好的,是吧?孩子還小,殘廢了,一輩子就完了……」

    余媛點點頭,示意呂文斌帶著平車走,轉頭表情冷酷的問:「家屬跟來了幾個?」

    「兩個。」

    「一個留下來簽字,一個去繳費。知不知道不能在受傷的地方塗醬油?」

    「不能?」家屬愣住了。

    「不能。塗醬油會加速感染。現在派個人跟著我去簽字,另一個去繳費。」余媛的語速極快。

    同來的女人此時遲疑了一下,拽了下男人,再小聲道:「那個,醫生,能不能先交一部分錢?」

    余媛和呂文斌互看一眼,再若無其事的繼續向前。

    他們在醫院裡呆了這麼久,猜都能猜到是什麼情況。

    「可以,你們如果是低保戶的話,可以在收費窗口說明一下,醫院有綠色通道……」余媛說了兩句,又道:「斷指再植的費用不是很高的,有醫保的話,可以降低一大截。我們凌醫生的技術非常好,對這麼小的孩子來說,做斷指再植是非常有必要的。」

    「我們……我們不是低保戶。治傷的錢,我們還能拿得出來。」女人扭捏了一下,道:「我是孩子的大姑,我弟弟和媳婦離婚了,那你說,這個錢不能我弟弟一個人都掏了吧。那女人一天到晚的要錢要錢的,說是給孩子買這個買那個的,結果你看看把孩子寵成什麼樣了,現在要看病了,她要的錢,難道就不出了嗎……」

    女人絮絮叨叨的開始說了起來,並且順著這個話題,一直延伸到小弟離婚時的種種。

    余媛和呂文斌再互看一眼,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他們畢竟只是住院醫,經歷還是太少了……

    手術室。

    凌然已經將儀器和器械都檢查了一遍。

    這份工作通常都是助手們做的,凌然是比較空閒,就乾脆自己再做一圈檢查。

    主管護士劉護士專門跑過來做巡迴,看著凌然做事,就笑道:「凌醫生做事真認真。咱們醫院的主治都恨不得不鋪巾了的。」

    「可以嗎?」凌然也就在醫院裡呆了一年多,對其他手術室的做法瞭解並不多。

    劉護士笑了:「怎麼可能,就咱們急診科,可以做手術不鋪巾的主治,就周醫生而已。」

    凌然理解的「哦」了一聲。

    「副主任一般就不鋪巾了,他們都有下級醫生把雜活給幹了。要是霍主任上手術的話,大家就搶著鋪巾了。」劉護士說著笑了起來。

    從護士的角度來看,醫生們的生態模式,簡直就像是幼兒園裡的鬥爭,尤其是外科醫生們,更是直白。遇到脾氣暴躁的外科醫生,就像是幼兒園裡身強力壯的小朋友似的,動不動就會欺負起其它小朋友。而身體瘦弱的小朋友們,被欺負一段時間以後,也就會慢慢的習慣,就會乖乖的給強壯的小朋友幹活,並環繞在強壯的小朋友身邊。

    凌然現在就無比的強壯,尤其是在最近的院感事件以後,給醫護人員的印象更深。

    嗤。

    手術門開,進來的卻不是屬於手術室的醫護人員或病人,而是穿了洗手服,提著白色箱子的黃茂師。

    曾經做過模特,還有點小帥的黃茂師,站在氣密門旁邊,就像是走T台秀似的。

    他的臉上帶著笑容,黃茂師已經習慣了一天到晚都帶著笑容了。

    帶著笑容的他,還能帥個三分,如果給黃茂師的外型打個分的話,在認真打扮並化妝,且穿著合適的情況下,黃茂師至少有七分,但是,當他保持笑容的時候,就還可以增加2.1分。所以,帶著笑的黃茂師的最佳狀態堪有九分,以至於他在醫院裡都無往而不利,已然是昌西醫藥公司年輕一輩中的明星選手了。

    「凌醫生,您好,我來給您送點器械。」黃茂師將白色箱子放在跟前的空架子上,再打開來,笑道:「您看看有沒有合適想用的,可以試一試。」

    凌然微微皺眉,道:「我是做斷指再植。」

    斷指再植用的耗材極少,所以才不受骨科的待見,往往淪為民營醫院的項目。

    黃茂師嘿嘿一笑,道:「我們也有克氏針來著,您可以試試進口鈦合金的,有好幾種型號……」

    「用不著。」

    「凌醫生,試試總沒錯的吧。」

    凌然懶得說,輕輕搖頭。

    黃茂師還想再勸,未開口,就被劉護士給喝住了。

    劉護士瞪著眼睛,道:「小黃,凌醫生說不用了,你就別嗦了,趕緊出去。」

    黃茂師愣了愣,又換成笑容,看向劉護士。

    小護士們面對黃茂師的時候,從來都是寬容八分的。

    對九分男寬容八分是基本的社會秩序了,黃茂師也習以為常。

    但是,凡事都怕比較。

    在凌然面前,什麼九分男之類的,都像是榨油後的糟粕似的,根本沒人願意多看兩眼。劉護士更是如此,眼睛一橫,厲聲道:「出去。」

    「出去,我就出去……」黃茂師嚇了一跳,連連後退,到門口了,他才意識到自己不能放棄這個機會,忙喊:「凌醫生,我們這批克氏針可以免費的。好些已經在醫院的目錄裡的。鈦合金的都免費。」

    「等等。」正要進門的余媛聽到這個話,卻是喊住了黃茂師,快步到凌然身邊,踩上踏腳凳,踮起腳,再仰著頭給凌然小聲介紹情況。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9-2-9 01:34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9 23:09
第524章 異位寄養


    「好吧,把你們的克氏針拿出來看看。」凌然檢查了黃茂師箱子裡的克氏針,點點頭,問:「免費?」

    「是。我們有廠商推廣的名額……」黃茂師連忙介紹情況。

    凌然選定了常用的類型,再向劉護士點點頭,道:「麻煩你讓人給清洗消毒,一會備用。」

    「好的。」劉護士熟悉的招招手,帶著黃茂師就走。

    醫院裡的醫護人員,早已熟悉了醫藥代表的存在,包括手術室裡,也少不了醫藥代表來來往往。

    尤其是用量較少的耗材,往往就是醫院或醫生一個電話,就有醫藥代表送過來。

    在地方三甲以下的醫院裡,帶著手提箱的醫藥代表,就像是移動的耗材庫醫院自己建不起耗材庫,或者耗材庫偏小,就通過這樣的方式,以做補充。通常是頭一兩天通知醫藥代表,第二天由醫藥代表送來耗材,再由護士們清洗了送上手術台。

    不過,對於克氏針這種,便宜的只要百十塊錢,貴的也就是千兒八百塊的東西,通常就只能是存在醫院耗材庫了。

    人家醫藥代表也懶得送。

    當然,就像是鋪巾一樣,凡事總有例外。

    醫藥代表們現在想盡辦法的要靠近凌然而不得,別說是帶著克氏針來手術室了,就是帶個針頭過來,只能能湊到凌然身邊露個臉,黃茂盛都甘之如飴。

    差不多時間,病人也被推了進來。

    蘇嘉福首先站起來做各項檢查,再行麻醉。

    呂文斌、余媛等人就忙忙的開始鋪巾。

    凌然則是俯身檢查和評估病人的傷口情況。

    四指離斷的縫合難度本來就大,又是鞭炮的炮炸傷斷指,在手部傷情中,也是明確的複雜傷情,縫合起來的難度很大。

    最困難的地方在於,小病人的手指有皮膚缺損,還有動脈缺損

    凌然一邊觀察一邊思考著,又取了剛剛拍攝的X片閱讀。

    看了一會兒,凌然搖搖頭,道:「給王海洋主任打電話吧,這個手指你們做不好,血管太細了。唔……示指可能要放棄了。」

    示指是醫學上,對食指的稱謂,也是本次炮傷最重的部位,不僅骨頭炸碎了,中間的皮膚、肌腱也都大量的碎裂和燒傷了,一會兒細清創的時候,可能都要剝離開。

    呂文斌和馬硯麟面露失望,他們倆人是跟著凌然做最久的,也是做最多次斷指再植的,今天要是同時開兩台手術的話,兩人是有機會做主刀的。

    不過,手指的血管本來就細,小孩子的血管就更不用說了,炮傷又如此複雜,呂文斌和馬硯麟也都沒有信心能做下來。

    「再把實習生們也都叫來。」凌然再叮囑一聲,再重新回頭看片。

    主刀和助手的一個巨大區別,就在於主刀決定著手術的走向。

    一台成功的手術,在上手之前,主刀就必須爛熟於心,構思好每一個步驟,水平高一點的,還要考慮好如何處理意外情況。

    當然,同一個術式做的多了,同樣的考慮做的多了,意外情況的處理經驗多了,術前的步驟是可以省略許多的。但是,看影像片終歸是不可少的。

    「沒有拍核磁共振?」凌然背著手術台問了一句。

    余媛道:「核磁共振機在清潔……」

    MRSA爆發,各個科室都不能倖免。

    凌然無奈道:「好吧,X光也基本能看得清楚了,王海洋主任還有多久到?」

    「三分鐘。」

    「那就等等,簽字都簽好了嗎?」

    「雙份簽名了,小孩子的父母離婚了,母親目前不在雲華市。他的父親和大姑簽字的。」余媛細心的解釋了兩句。

    凌然「嗯」的點點頭,繼續看著病人的傷口思考。

    呂文斌則是撥開舖巾看了看病人的臉,才道:「這熊孩子也就八歲,九歲的樣子吧。」

    「七八歲,狗都嫌,不是沒道理的。」左慈典道:「我們以前在鎮衛生院的時候,各種急診裡面,這個年紀的熊孩子是最神奇的,我見過吃土拉肚子的,還見過嘗自己屎的……」

    「為什麼要吃屎?」余媛難以置信。

    「熊孩子的說法?他說家裡人天天喊臭狗屎臭狗屎,他就想嘗嘗狗屎是不是真的是臭的?」

    房間內眾人都被吸引了。

    余媛更是笑的喘不過氣:「當然是臭的,聞都聞得到啊。臭是嗅覺,又不是味覺。」

    「人家小孩子哪裡懂這些,你別說,鼻子聞到的總不一樣,嘗一下證明的更直接,對吧,就像是榴蓮。」左慈典心中突然升起淡淡的懷念,他嫌棄乃至於憎恨鎮衛生所,但那裡畢竟留下了他的青春。

    呂文斌則奇怪道:「就算是吃了狗屎,也不至於要進醫院吧?衛生所還管這個?」

    「哦,那熊孩子試熱狗屎的時候被狗給咬了。」左慈典給出了合情合理的回答。

    余媛疑惑的問:「是因為他家裡人說吃屎要趁熱嗎?」

    左慈典愣了愣,道:「大概吧,熊孩子都吃屎了,誰在乎他為什麼想吃熱狗屎。」

    嗤。

    氣密門開,王海洋主任趕了過來。

    「都在啊。」王海洋笑眯眯的紮著手,讓護士幫忙給穿了手術服。

    「鞭炮炸傷,8歲的孩子,四指離斷……」左慈典連忙上前,開始介紹情況。

    王海洋和凌然的做法類似,也是看了片子再看手。

    「這個示指不行了。」王海洋的判斷和凌然類似,而且比凌然堅決得多。

    熊孩子自制的土炮威力頗大,幾乎是在手裡炸裂開來的,因此,包括骨頭、肌腱和血管在內,受到的損傷都很大,首當其衝的示指的創傷更嚴重。

    凌然點點頭,道:「可以嘗試做再植,但要達到優良的標準就比較難了。」

    若是達不到優良的標準,那就只是個樣子了。

    當然,能做個樣子也不錯。

    最起碼,不會被陌生人盯著看。

    王海洋仔細的看了會兒,道:「凌然,這個傷情夠得上異位寄養的標準了,要不要把示指給寄養了?」

    他的這個建議,瞬間吸引了凌然。

    異位寄養對於手指來說,就是將它首先移植到身體的其他部位,等手指本身的創傷長好了,再重新移植回到手上。

    一次移植變成兩次移植,最終效果肯定是不如一次的。

    但是,對於一期再植條件不足的手指來說,能有二期再植的機會,總是不錯的。

    凌然迅速的思索了幾秒鐘,道:「我不會。」

    「咦,你不會嗎?」王海洋瞬間來了興致,看著凌然,就差喊出「讓我教」,「讓我教」的口號了。

    凌然點頭:「我沒學過異位寄養。」

    他的完美級斷指再植,是限定於手指接合的,異位寄養則可以看做是另一個專門的技能了,不止手指可以異位寄養,胳膊小腿耳朵鼻子等等位置,都可以異位寄養。

    「一般的骨科或者手外科的醫生是不學異位寄養的。現在的那些民營醫院,也不可能搞這個項目。」王海洋主任呵呵的笑兩聲,又道:「不過我是會的,不如今天就異位寄養了這個示指,我給你做現場教學,幾週以後,咱們再做二期再植。」

    能給凌然教學,王海洋開心的不行。

    這也就是雲醫的手外科是精英科室的底蘊所在了,換在其他醫院裡,異位寄養完全可以當做宣傳資料吹10年了。

    而在雲醫,異位寄養個手指只能算是初級階段,異位寄養胳膊的手術,每年都要做幾個的。

    能學新東西,讓凌然也有點小小的振奮。

    他再看看小病人的示指,道:「那就通知病人家屬,問問他們樂不樂意,我們先做其他三個手指的再植。左醫生,你去問問看。」

    「好。」左慈典立即答應下來,脫了手術服就要走。

    「可以給他們減免些費用。三成四成的,找你們霍主任,他肯定批,凌然打個電話給你們霍主任。」王海洋叫住了左慈典,說了說,又道:「異位寄養的醫藥費比再植要貴的多,而且,手指寄養期間,護理也要費心。但你給他們說清楚,就小孩的食指目前的狀況,不採用異位寄養,我的建議就是截肢了。強行再植,不能成活的可能性也是很高的。另外,異位寄養也能保存比較好的外形。」

    左慈典記了下來,再出門的腳步就沒那麼迅捷了。

    這樣的談話,可是相當困難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10 16:15
第525章 談話
        

    急診科的急診大廳人來人往。

    長條狀的諮詢台裡,護士不停的接電話和回答問題,以至於三個人都忙的不可開交。

    大廳正中不停的有行車路過,伴隨著「讓一讓」,「麻煩」的,是或木然或焦慮或流淚的家屬。

    史強的父親和大姑,此時就坐在搶救室門外的椅子上,雙眼木然。

    搶救室與手術室是聯通的,並且不對家屬開放。史強的父親和大姑就只能枯坐在外面發呆。

    在他們身後,透過厚重的落地窗,能夠看到健壯的松柏。

    夏日的柏樹,顏色深綠油亮,粗壯的枝葉橫生,像是吃了能壯肢的藥品似的,又黑又硬,略顯猙獰。

    松柏的地面濕潤,是澆了一個早上的水的結果。

    環繞在柏樹周圍的小綠植們,軟軟綿綿的,一副似乎能夠承受松柏的強硬,又似乎不能承受的樣子。

    不少患者和家屬,都喜歡看著窗外的綠地發呆。

    急診中心的空氣都溢滿了焦灼,只要不看它們,看哪裡都是舒服的。

    左慈典從寫著「搶救通道」的門口出來,再重新關上門,向兩邊看過去。

    一群病人家屬都起身圍了過來。

    「史強的家屬在嗎?」左慈典喊了一聲。

    四周並沒有人回應。

    左慈典也不著急,他做過很多次類似的工作了,他等待了十多秒鐘,再喊:「史強的家屬在嗎?」

    「大哥,是喊我們的。」大姑這下子確定了,趕緊站了起來。

    史強的父親也茫然的抬起頭來。

    從兒子受傷到急救車送到雲醫,做父親的始終都是熱血上腦的狀態,以至於不能很好的搞明白眼下狀況。隨著兒子送入手術室,腎上腺素降了下去,做父親的終於有些清醒過來。

    或者說,是更加的茫然了。

    「醫生?」他往前走了幾步,到左慈典跟前,再道:「我是史強的父親,史強現在……好了嗎?」

    「還沒開始做手術呢。」左慈典的表情嚴肅,沒有絲毫的笑意。

    他知道笑容能讓病人家屬輕鬆一些,心情放鬆一些。但是,此時此刻,病人家屬並不應該輕鬆,也不應該心情放鬆的。

    史強的父親和大姑,都被中年住院醫左慈典給震懾住了。

    「那……我們……錢已經都交上了,怎麼還不給做手術?」史強的父親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左慈典卻是一眼就瞅到了。

    幾乎是一瞬間,左慈典想好的談話思路,已然發生了變化。

    「你兒子的食指傷勢太重,已經不具備再植的條件了。除非採用其他手段,否則的話,我們的建議就是截肢了。」左慈典的語氣鄭重,又道:「你必須盡快決定,裡面的手術拖延不得。手指的再植,等待時間越長,後期越難長。」

    「截……截肢?」史強的父親再次慌了神。

    左慈典點點頭,並用右手在左手的食指處比劃著,道:「爆炸的威力很大,史強的手指……簡單來講,就是被炸碎了一部分,其他三根手指還可以重新接起來,食指炸掉的太多了,接出來不僅沒有功能,外形也不好看……」

    「我們回去找。」史強的父親像是找到了目標似的,一下子精神起來,道:「臭……史強玩爆竹的地方我知道,大夫你說要找什麼樣的東西,我保證給你找回來。」

    「炸碎的部分,並不僅僅是丟失了的,還包括炸成焦炭的……」左慈典的聲音變的輕柔起來,並解釋了一番再植的情況和原理。

    對方聽的渾身難受。

    大姑這時候思忖著,道:「剛才說除非用別的手段,別的手段是啥手段?」

    左慈典的表情變的遲疑起來。

    「醫生,醫生,您幫幫忙,我就這麼一個兒子。」男人一把抓住左慈典的衣袖,他不敢抓胳膊,害怕引的醫生生意。

    左慈典皺皺眉,表情更加遲疑了。

    「醫生,幫幫忙吧,想想辦法,我們實在是……孩子不能缺個手指啊,那不是一輩子都毀了!」史貴的大姑更加驚慌。村子裡的男孩子

    「那我們現在還有一個新術式,也就是一個新技術,但是比較複雜,所以通常都是不採用的。」左慈典說著給介紹了異位寄養,罷了又道:「這個等於要做兩遍手術,費用貴不說,一期手術與二期手術之間的護理也非常的辛苦。你們得看住孩子,讓他不能亂動寄養的位置。另外,還得疏導孩子的心理……」

    左慈典這麼一說,兩名家長又明顯的退縮了。

    「這個,我們考慮一下……」大姑扯著男人的胳膊。

    「給你們幾分鐘時間考慮。」左慈典說完,道:「這個要我去給主任專門打電話的,你們要是不想做的話,我們裡面就準備給截肢了。」

    左慈典說著又拿出幾份文件讓他們簽字。

    他也不擔心對方選擇截肢。

    寄養本來就是王海洋提出的設想而已。到最後,人家病人家屬若是確實不願意做,那也沒有必要強迫。

    至少,就左慈典的觀點來看,異位寄養等於要求更高的醫藥費,以及家屬更多的時間投入,這並不是每個家庭都能拿出來的。

    王海洋主任雖說可以減免部分的開銷,但是,對於沒有醫保,或者醫保質量不高的孩子來說,負擔依舊是非常重的。鎮衛生院出身的左慈典,相當明白幾萬塊錢,對於很多鄉鎮和農村家庭的價值。

    年收入10萬元的家庭,若是不慎炸斷了手指,那不管是一萬元的斷指再植,還是數萬元的異位寄養,都會想盡辦法的做手術的。但就左慈典看來,史強的家庭條件,顯然還達不到這個水準。

    不過,在左慈典看來,能有異位寄養的機會,最明智的選擇還是抓住。

    現在談放棄也許簡單,但是,24個小時之後,再想保住手指,再想讓其他人不注意到自己缺損的手指,那就難了。

    「我們做手術。」男人沒敢討論太久,打了兩個電話以後,毅然決然的來到了左慈典面前。

    「你們願意做手術的話,就再去交錢。」左慈典嚴肅臉著,又問:「你們經濟上有沒有困難?」

    「還行……」男人有些心虛。

    「我們醫院有政策,可以給部分病人免除部分的醫藥費,具體能不能免除,你們要申請一下。」左慈典說話滴水不漏,收穫了一籮筐的感謝之後,才回到手術室。

    當此時,凌然和王海洋主任,已經開始做起了其他手指。

    三名實習生,也難得抓到了機會,全神貫注的參與著,他們都即將面臨找工作或分配的問題,能多參與幾次手術,將會更有利於他們脫穎而出。

    事實上,正常的實習生,到了實習結束,沒有做過手術的都大有人在。

    參與斷指再植,乃至於異位寄養的實習生,真真是走在了人群的前列。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12 14:56
第526章 正常


    王海洋主任帶著余媛做清創,呂文斌和馬硯麟一組,給受傷最輕的環指(無名指)做清創。

    凌然則是帶著兩名實習生,項學明和鄭軍給拇指做清創,並做斷指再植,關菲只能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

    按照凌然一向的速度,恐怕他完成清創,並且完成斷指再植的大部分工作,呂文斌和馬硯麟才能完成全部的清創工作。

    斷指的清創要做的非常小心,對一般的醫生來說,用三四十分鐘來分離血管部分的壞死部分,都是很正常的操作。

    到了凌然這裡,自然就沒有那麼複雜了,他也不用特意的做的很快,就是一步一步不停歇的做下去,準確性和順序都沒有問題,自然就做的非常快了。

    這就好像是安裝分離型的家具似的,會安裝的人,按照順序,一步步的做下去,看起來也不會特別的快,但用半個小時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總能完成一個大件的安裝。換成不會安裝,或者技巧沒那麼純熟的人,往往就會在一個步驟上卡很久,說不定還會弄錯返工,最終花費10倍的時間都不止。

    外科手術與家具安裝也是異曲同工,尤其是骨科的醫生,往往就被叫做木匠,顯微外科更在骨科鄙視鏈的下端,做起來的時候,熟練度的要求很高,體力的要求不少,但對新人同樣不甚友好。

    呂文斌學著做了一年多的Tang法縫合,之前還自己獨立的做了Tang法縫合的手術,就斷指再植來說,基礎已經相當好了,即使如此,為了不損傷血管,他還是做的極其費力。

    項學明偷眼看了看呂文斌,稍微有些羨慕。

    論年齡的話,同樣是本科畢業的呂文斌比他只大三歲,但是,呂文斌在雲醫工作,起點很可能要比他高的多。

    而且,呂文斌現在還有凌然教導。

    項學明現在也等於有凌然在教,正因為如此,他才羨慕呂文斌,始終能有凌然在教。

    凌然不喜歡說話,但他的技術足夠好,能夠恰恰好的分配工作給助手,既不會太無聊,也不會太困難,大部分時候,正好是助手能夠完成的水平,偶爾,則會有一點點挑戰性,但是,完成以後,助手也能感受到那種做醫生的快感,有種我確實做到了些事的感覺!

    項學明真心希望,能夠一直這樣下去。

    他現在知道,在學校裡的時候,凌然周圍為什麼總是圍著無數的人,哪怕凌然本人的性格冷淡,但在他出現的時候,周圍總是有人會圍攏過來。

    項學明以前只當是眾人膚淺,回頭想來,凌然正是那種天生具有魅力的男人。

    「項醫生,你可別彎了哦。」關菲什麼話都敢說。手術室裡只有她是沒事做的,自然是將時間都用來觀察凌然了。

    順帶也看到了項學明的眼神。

    關菲對此很謹慎。

    項學明可是凌然的校友來著,關菲最擔心項學明利用這層關係了。

    稍微有點拘謹的項學明聽到關菲的話,一下子又尷尬又緊張。

    「你……你都胡說的是什麼啊。」項學明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我說你的夾子,你都想到哪裡去了。」關菲咯咯的笑了起來。

    在場的另兩名護士也笑了出聲。

    項學明更加尷尬:「現在做手術呢。」

    「做手術的時候確實不能彎。」王海洋適時的插入到了幾人的對話中。

    他喜歡熱鬧的手術室,有人加油暖場,是一定要配合的。

    眾人的笑聲更甚。

    項學明無奈的嘆口氣。

    「鹽水濕潤一下。」凌然根本不理他們說的話。

    項學明趕緊集中注意力到手術。

    一會兒,等他這茬兒忙完了,剛才的話題也就隨風逝去了。

    項學明突然有點感觸,不由問凌然道:「凌醫生,你好像都不太在意別人說什麼,做什麼?」

    「哦,大家都不都是這樣嗎?做事的時候,就顧不上其他的了。」凌然回答了一句,手裡的動作沒有絲毫的變化。

    項學明呵呵的笑兩聲:「沒幾個人會這樣吧?」

    凌然已經再次沉浸在了手術中。既然項學明說的並不是手術中的內容,他聽過就忘了。

    凌然從小做事就是這樣,決定要做什麼事,就去做,而在做的過程中,都會刻意的屏蔽他人的干擾。

    否則,身邊總有人湊著說話,什麼事都做不成了。

    黃茂師也在旁邊幫忙。

    一會幫忙裝裝刀片,一會給遞鹽水,拿耗材的。

    醫藥代表在手術室裡幫忙,已然是醫院的常態,有些大醫院裡,已經把醫藥代表當做臨時工在用了。

    甚至有些本身就是醫生出身的醫藥代表,上手拉鉤乃至於做助手的都有。

    賣腹腔鏡的醫藥代表上手扶鏡,賣鋼板的醫藥代表幫忙掰鋼板,都可以看成是售前售後服務。

    醫生們也樂意有醫藥代表幫忙,尤其是某些技術不錯又乖巧的醫藥代表,他們甚至會給醫生做新產品的培訓。

    模特出身的黃茂師,做不了拉鉤扶鏡的技術活,就搶著給護士幫忙。

    反正他笑的好看,在手術室裡也勉強活得。

    不一會兒,凌然就完成了清創,他再檢查就檢查,就抬起頭看看,毫不猶豫的道:「左慈典來做一助。」

    項學明有些不捨得的讓開了位置。

    左慈典呵呵的笑兩聲,紮著手上台來,再看看項學明道:「小項找好規培醫院沒有?」

    實習結束以後,最好的選擇自然是入職某個醫院,然後開始規培,要不然,也可以選擇在任何一個教學醫院規培,然後再尋找醫院來入職。

    但不管哪一種,規培都是正常實習生的下一步。

    項學明瞬間被左慈典給拉入了現實,剛剛失去的一助位置……更加讓他傷心了。

    「我想留在雲華。」項學明笑笑,又低頭道:「但好像沒什麼機會……」

    他原本想留下的是雲醫,所以才來雲醫實習,然而,雲醫每年能夠留下的本科生是極其有限的,其中還不知道有多少是關係戶。

    一年的實習即將結束,雲醫留不下來了,其他的醫院也不見得會要他們這批實習生,由此一來,項學明等人就只能向下面的地縣去了。

    左慈典點頭:「雲華今年招的人不多,不行的話,就讓家裡人找找關係嘛。」

    「我家裡人沒什麼辦法的。」項學明聲音低低的,他是從大山裡走出來的孩子,老家的親戚朋友,一個能幫忙的都沒有。

    左慈典微微點頭,這樣的大學生,他還真是見過太多了,運氣好的,鯉魚跳龍門了,運氣不好的,就只能去地市或者縣城了。

    當然,再怎麼選擇,也比鄉鎮要好的多。

    年輕醫生的起點若是鄉鎮的話,再想走出來就太難了。

    要不是正在手術台上,左慈典幾乎就要陷入回憶中了。

    配著腎上腺素,一個小時的時間轉瞬即逝。

    凌然先是完成了拇指的斷指再植,接著做了環指。

    王海洋主任做掉了中指的斷指再植,用時與凌然做兩個手指差不多。

    再次確認一番,凌然丟掉了器械,道:「王主任,異位寄養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王海洋一臉輕鬆,再略作思考,道:「寄養的位置,就選在腳背吧,方便下次移植。而且,這麼大年紀的小孩子,寄養到手肘或者手背的,很容易就給蹭掉了。」

    小姑娘關菲想像著王海洋說的畫面,一個激靈:「腳上長一根手指頭,有點可怕啊。」

    「正常人腳上都有10根指頭的。」王海洋主任挺喜歡逗小姑娘的,隨口說一句,再對凌然道:「咱們確定個位置,再做個皮瓣,移植過去就行了,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幾名實習生聽著王海洋主任這麼說,都伸著脖子湊過來看。

    王海洋望著他們笑笑:「我說會者不難,總得是練五六年的,實習生開始練個七八年都正常……」

    鄭軍、項學明和關菲都看向凌然。

    「我是說正常的實習生。」王海洋冷靜的補充了一句。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12 15:01
第527章 過癮


    「病人的示指的損傷還是比較嚴重的,在寄養指中不算很嚴重,但是,比斷指再植的標準是要嚴重的多了。這種情況下,咱們做寄養,首先就要考慮利用皮瓣,給予修復。」王海洋站在主刀位上,意氣風發。

    異位寄養可以說是顯微外科的極限操作了。

    但從這個方向來說,異位寄養也可以認為是人類醫學目前的極限操作。

    而雲醫手外科之所以出名,具有該方向的極限操作水平,也是原因之一。

    當然,最極限的還是手掌和手臂的異位寄養,手指的難度要等而下之,但就總體來說,依舊代表著極高端的水平。

    寄養的操作難度,護理期間的種種問題,基本都是類似的,只是有一點量級上的差距。

    國內大部分的醫院,且不說醫生的操作水平,首先就要在護理等方面卡殼。就是京滬兩地的醫院,若在手外科或骨科沒有足夠專業的團隊,也無力去做這樣的手術。

    掌握著異位寄養技術的王海洋,有資格表達自己的驕傲。

    早20年,他可是雲醫攻關異位寄養的主力醫生之一。

    王海洋望著凌然,侃侃而談:

    「理解了這個基礎,咱們就明白了,怎麼選擇合適的皮瓣,就是第一個關鍵問題了。」

    「一般寄養指頭的話,設計和利用與寄養指或者創面接近的橈動脈皮瓣,足背皮瓣,還有尺動脈皮瓣比較容易取得滿意效果。咱們今天選的就是足背皮瓣。」

    「斷指的血循環的重建,組織缺損的修復,還有後期的功能重建,這是寄養再植的三大要素。一般來說,一期手術基本就決定了整個手術的上限了。」

    王海洋可以說是過足了給「凌醫生」上課的癮。

    這時候,關菲已經幫患者把腳給消毒乾淨了。

    望著病人小小的腳,關菲的表情怪異,道:「在小孩的腳背上長指頭?」

    剛剛說了一長串話的王海洋正在醞釀下一組內容,被打斷了,頓時不高興的瞥關菲一眼,問:「你要不要聽了?」

    對漂亮的小姑娘,王海洋還是比較有耐心的,否則,換一個白痴男實習生,他根本不會用疑問句,直接就是「出去」解決問題。不加「滾」是他年紀大了,睪丸酮分泌變化,脾氣變好了。

    向來說話比較隨便的關菲也見過好幾次王海洋主任了,覺得他是個脾氣好的主任醫師,沒想到突然就被訓了。

    關菲不由低下頭,一年的實習生涯,顯然不足夠她徹底適應醫院的環境。

    王海洋罵過就轉頭了。

    他現在才顧不上看漂亮小姑娘呢。

    此時此刻,王海洋正陷入中國人最神秘最快樂最難以捉摸的情緒中——好為人師。

    只見王海洋開開心心的仰著頭,問凌然:「做皮瓣的話,凌醫生應該沒問題吧。」

    「切開肌肉組織形成皮瓣嗎?可以的。」

    「讓你選的話,你想選哪個位置?」

    凌然回憶著道:「能夠與足背動脈相連吧。」

    「嗯嗯……不錯,自己想的,還是看過書的?」

    「之前讀書的時候有看過。」凌然這次的回答,就是自己肝書肝出來的了。

    精力藥劑不僅可以幫助他來做手術,肝書的效果其實也很不錯。

    作為醫院新人,凌然還真的是有相當多的書籍可以讀的。

    一名成熟的醫生,每提升一個等級,讀一疊與身高相當的專業書,可以說是非常普遍的了。

    啪。

    王海洋使勁一跺腳:「沒錯。凌醫生是有準備的嘛。好的,我們繼續……二期回植是異位寄養的重點和難點了。一般來說,根據需要,切取足背的皮瓣,這裡主要保持寄養血管和足背動靜脈的連續性……」

    王海洋講的很細緻,比他在手外科裡講的還要細緻一些。

    從凌然。呂文斌到實習生們,眾人都聽的非常認真。

    不過,真正要說有資格執行異位寄養的,仍然只有凌然。

    其他幾個人裡面,斷指再植做的最好的呂文斌也沒有獨立執行過該手術,更高規格的異位寄養,對他來說,更是有著極遠的距離。

    王海洋一直說了大半個鐘頭,然後才動手。

    當然,他在動手術期間,嘴都沒有停過,以至於護士不得不給他灌了次水以潤喉。

    王海洋做的興奮的根本停不下來。

    做完皮瓣了,王海洋更是爽的恨不得把衣服脫了跳一曲。

    「可以,今天這個異位寄養做的可以。」王海洋今天是執掌大權的主刀,在凌然不動聲色的大投喂術的影響下,做出來的效果都快把自己給驚住了。

    技術畢竟是有相通性的。凌然固然是不會異位寄養,但他足部解剖經驗就有100次,上肢解剖經驗更是有3000次之多。這樣的解剖經驗,可以說,看到一根血管,就知道它的周圍的組織形態了,甚至看看其他肌肉組織和肌腱的狀態,就知道自己牽拉的組織的受力程度幾何。

    有這樣的基礎,再加上王海洋的詳細講解,凌然也就是對術式的具體步驟不太清楚,總的方向確定了,他做助手的,照樣投喂的王海洋飛起。

    理論上,除非王海洋有凌然八成的功力,再集中精力專門做快,然後丟大量的輔助工作給助手,這時候的凌然才有可能用不出大投喂術。但是,如果再給凌然幾次機會熟悉術式,那王海洋就是有凌然九成功力,也得被投脹了。

    助手的術中壓力本來就比主刀小的多。

    主刀要考慮形形色色的問題,要考慮患者的狀況,要考慮目前的組織的承受能力,要考慮手術的順序等等,助手只要配合好主刀就行了。

    換成普通的低年資主治或者住院醫,還有可能出現做不好配合的情況,稍微多做幾年手術的高年資主治,就很少再出現這種情況了。

    王海洋又做了一會,實在是爽的要飛,再向兩邊看看,點了個認識的道:「左醫生,你去手外科喊我組的醫生來看手術。」

    左慈典此前做完一根手指的清創就閒下來了,連忙答應一聲,道:「通知您組的醫生嗎?」

    「別的組的想來看也可以來看嘛,對了,專科的和實習生也都喊過來,異位寄養還是比較少見的。」王海洋決定讓自己的爽度升級一下。

    做外科醫生最爽的就是手術做的好的時候,讓別的醫生來參觀了。

    相應的,要是手術做的不好,看的人還多,外科醫生就該罵人了。

    左慈典戀戀不捨的倒退著出了手術室。

    他也是挺渴望看完這台手術的,正如王海洋所言,異位寄養確實頗為少見,再一個,其他手術的時間,像是王海洋這樣的主任醫師,可不會給你詳細講解。

    大部分外科醫生到了手術台上,喜歡的還是閒聊。

    講課這種事,那絕對是要看心情的。

    今天要不是凌然在聽講,王海洋才懶得多說。

    不一會兒,手外科的醫生陸陸續續的進門來。

    巡迴護士焦頭爛額的劃線並控制人數,到最後,項學明等實習生就被趕了出去。

    王海洋只要有人來崇拜自己就行了,不停的換人感覺更爽,說話的聲音都提了起來:

    「小孩子的血管,本來就不好縫合,這個小病人今年才10歲。這麼小的年紀,做異位寄養的也是不多見的。」

    「咱們醫院做過的年紀最小的異位寄養應該是7歲,效果怎麼說呢,比較一般。當初的手術條件也不能和現在比,現在的顯微鏡都比以前好看了。就是我的眼睛老了……」

    「這個手術預計3個小時哦,該排尿的排尿的,不許尿到我的手術室裡。開玩笑的,尿到紙尿褲裡允許的啊,量別太大了,滴地上了自己舔乾淨。」

    凌然聽著王海洋的話,邊做邊思考。

    隨著手術進度的推移,他對手術更加熟悉,也就更加的遊刃有餘了。

    手術的壓力降低,帶來的就是思考的增多。

    凌然也不指望系統派一個異位寄養的技能給自己,那就要自己認真學習——實際上,大部分做異位寄養的醫生,都是趕鴨子上架的。

    這種手術的量太小了,做個三五例的,就可以在全國範圍內稱自己是專家了。

    當然,做的多的也有。但異位寄養終究是手外科的手術,更適用於急診,就算是做成熟手,沒有同類手術的空窗期也可能很長。

    就凌然目前的水平,已經比大部分做過此類手術的醫生都要強了,只是比熟手們欠缺些經驗。

    「寄養部分的血管和手指的血管要匹配。易於顯露,有利於後期的手術。」

    「皮瓣的厚度和顏色,也儘量要考慮進來。」

    「供區不用考慮太多,我們就切這麼一小塊,對供區的影響很小。」

    王海洋說的無比興奮,手裡的動作都加大了。

    四周圍的醫生們,也是盯著手術和做手術的凌然看。

    幾名躲在後面的小實習生,看不太清楚手術區,就看著凌然,小聲的咬耳朵:

    「凌醫生做手術是確實帥。」

    「你看凌醫生拿鑷子的樣子,哎,你看,好有感覺。」

    「你看看人家的站姿,要我說,就該外放凌醫生做手術的畫面,什麼醫患糾紛都沒有了。」

    「醫患糾紛只會更多吧,肯定會有綠茶婊咒死自己老公,然後起訴凌醫生要求結婚的,情節我都想好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12 15:05
第528章 意猶未盡


    三個多小時的手術,王海洋一口氣做完,竟有意猶未盡的感覺。

    他抬頭看看表,不禁暗自詫異,對於已經快要退休的他來說,這樣的表現,就好像是不吃藥還能征戰於床榻一樣,可以說是極其難得了,非得天時地利人和,方有可能實現。

    王海洋爽的幾乎就要仰天長嘯了。

    「王主任,坐著休息一會兒?」關菲剛剛離開了手術室一會兒,就從挨罵中緩了過來,此時再找機會進來,準備重新修正一下自己在王主任跟前的印象。

    在醫院裡,每一位主任都是需要維護的權力寶藏,尤其是對實習生們來說,若是能夠得到任何一名科室主任,哪怕是主任醫師的全力支持,都是難能可貴的。

    關菲重新化了一點淡妝,再穿上薄薄的洗手服,幾乎能升級到7分的水平。她甜甜的笑著,把跟前幾個年輕小醫生都給看呆了。

    王海洋主任卻不是太高興,再一看,又是關菲,不由皺眉道:「剛才一直坐著呢,都坐了三個小時了,還坐什麼!」

    關菲一看,頓時猜測,自己可能又拍到了馬腿。

    旁邊的蘇嘉福也不開心,站起來,道:「關醫生,不如我給你讓個座休息?」

    「不用,不用……」關菲頓時心虛的不行。

    蘇嘉福哼了一聲,坐了回去,小脾氣蹭蹭的往上漲。

    今天的手術是針對小孩子的,又有這麼多醫生來手術室,每個人懂的不懂的,都會看著監視器評價兩句,蘇嘉福只覺得精神都要衰竭了,再聽有人要搶凳子,已經是氣的不行了。

    關菲心裡其實也有點氣,自從胸部開始發育了以後,她和男人說話就很少被這樣粗暴對待的。

    尤其是讀了大學,學會了化妝以後,關菲只要願意,隨時都能有免費的勞動力和讚揚者,如果她決定讚揚某人的話,後者通常都會笑臉相迎的。

    在此之前,王海洋主任給關菲的印象,也是笑呵呵的領導臉。不是那麼的親熱和熟絡,但是還算給面子。

    然而,王海洋主任今天的心思,根本就沒有往關菲的臉上落。

    醫院裡有的是年輕漂亮的小護士,而且來來去去的不斷,王海洋主任平時做手術的時候,都喜歡要年輕漂亮的小護士上手術室,不為別的,就是看的開心。他尤其喜歡新來的小護士,可以講以前的舊笑話,還可以把小姑娘逗的嬌笑連連,不像是那些老護士,想逗一下還得創新,太累,不划算!

    但是,和漂亮小姑娘比起來,今天的手術更讓王主任開心:「三個多小時,你們別說,這個速度,還是可以的吧?」

    「太可以了。」旁邊的轉科醫生連忙拍馬屁。

    「正常速度應該是4個多小時吧。」

    「別說四個小時五個小時了,別的醫生能把這個手術做下來,就要開心死了。」

    其他的醫生們慢了一拍,只好深入解構時間和手術,變著法子的贊王海洋。

    王海洋快樂的笑聲不斷。

    關菲聽著他的笑聲,不禁心思浮動——做個手術做的對女人都不假言辭了,這手術有這麼好玩?

    ……

    王海洋一路做到了末尾,連縫皮都自己幹掉了,才放眾人離開。

    他看得出來,一些醫生是有些不樂意自己的時間被耽擱的,但那有什麼關係呢。做了幾十年醫生的王海洋只知道,幾個小時以後,關於10歲孩子示指異位寄養的手術的故事,就會在醫院內流傳。時間被耽擱了的醫生們,照樣得為他的故事添磚加瓦。

    否則的話,那些時間被耽擱了的醫生們的時間,豈不是時間更加被耽擱了。

    凌然和王海洋主任交流片刻,自己思考著回了休息室。

    從頭培養一項技術是相對緩慢的,尤其是異位寄養這樣的技術,病人少,需求也少,練手的機會自然也少,要鍛鍊純熟,就不能像是膽囊手術那樣,以找機會做手術為主,而要以思考為主,以閱讀前人的循證研究為主,難得的手術機會,更適合用來驗證理論。

    「凌醫生回來了。」金學真的父親,竟然還等在休息室裡。

    他是院長的小舅子,要進手術區,越就是一句話的事。

    凌然也不由的佩服他的毅力,不由道:「你真等得住啊。」

    金學真的父親笑了出來:「這算是什麼,凌醫生您是不知道,我們做工程的,要債的時候等人,別說一天了,等一個星期的都有。」

    余媛從凌然背後繞出來:「那不就是蹲點嗎?」

    金父反被嚇了一跳:「你才是蹲點吧。」

    余媛皺皺眉,又皺皺鼻子:「什麼味道?」

    「鐵鍋羊肉。」金父嘿嘿的笑兩聲:「我想著大家剛下手術,怕是都餓了,就帶了一鍋羊肉過來。」

    醫院手術區內都是有小食堂和就餐區的,以方便醫生們吃飯,不過,醫院能提供的食物通常比較單調,味道也不會太好。相比之下,一鍋羊肉的吸引力,就頂得上盛源飯店了。

    「大家都來吃一點。」金父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圍過來。

    院長小舅子的光環,合併鐵鍋羊肉的香氣,形成了獨特的領導力。

    余媛等人都不自覺的圍攏了過來。

    剛剛的手術,前前後後的加起來,用了4個小時都多,術前吃過飯的還好點,一點東西都沒吃的,現在都該前胸貼後背了。

    做手術的勞動量,比起扛大包是要小的多,可比機械廠操縱車床的工人,也就小的不多了。

    就是凌然,也沒有牴觸鐵鍋羊肉的意思。

    能裝一個10歲孩子的大鍋,黑亮黑亮的,裡面全都是兩個核桃到六個核桃大的肉塊。鍋裡還剩下小半鍋的水,依舊咕嘟咕嘟的煮著,看著就很乾淨好吃。

    「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出來,就沒敢把水給熬乾了。」金父笑呵呵的取了碗出來,和一名戴著白帽子的廚師一起,給碗裡裝滿羊肉,一碗碗的遞給眾醫,口中又道:「主食有米飯,有饅頭,還有烙餅,大家喜歡吃什麼吃什麼,純吃肉更好,一隻羊呢,夠吃。」

    轉頭,金父問凌然道:「凌醫生喜歡哪個部位的?」

    「羊排。」凌然沒有要客氣的意思。

    金父更客氣了,趕緊取了幾個小排,放到碗裡,遞給凌然。

    「多謝。」凌然端著碗就走,找了個位置,便吃了起來。

    金父趕緊跟上,又給凌然放了一碗羊肉湯,笑道:「原湯化原物,對了,不知道你們西醫講不講究這個。」

    「外科醫生就行了。」凌然小小的糾正了一下。

    「是,外科醫生,外科醫生。」金父才不怕語言上的一點點小疏漏呢,再湊趣的道:「凌醫生把剛才那個小孩子給治好了嗎?這麼大的孩子,真的是一家人的命根子,治好一個,就是救活了一個家呢……」

    凌然聽明白了,且用自己的邏輯,重新整理了思緒,問:「你兒子現在怎麼樣?」

    金父一下子被問的緊張了,不由笑著緩解情緒:「你們醫生真是直白。我兒子……那個,我知道醫生肯定是盡心,但我覺得,凌醫生的技術是這個……」

    他給翹了大拇指,再道:「我還是想讓凌醫生看一看。」

    「知道了,我吃完飯就去看。」凌然說完,就低頭開始吃羊排,一連吃了三塊羊排,再喝了一口湯,才覺得胃裡有東西了。

    此時,金父依舊發愣,等凌然站起來了,才不好意思的道:「我還以為要打持久戰呢,您一下子答應了,我就有點懵。」

    「你要我全程照顧,我認為沒必要。看一下是應該的,今天加一次查房好了。」凌然說著招呼一聲,凌治療組的醫生們,全都呼啦一聲站了起來,抹抹嘴,好像是剛剛吃過羊的小狼們似的。

    余媛格外小。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13 15:43
第529章 穩定
        

    凌然一圈查房,用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時間。

    醫院最近爆發MRSA,能出院的病人都給出院了,擇期手術的量再降下來,病房裡的人就不多了。最起碼,走廊裡的加床是全部沒有了。

    對凌治療組來說,爆發MRSA以後,相當於每天減少了三到五名的病人,雖然因為時間的關係,現在還不是很明顯,但是可以預見,在本週過去以後,凌治療組也將有空床剩出來了。而且,空出來的不是加床,而是額定病床。

    凌然轉了三間病房,就見到了兩個空床,這在凌治療組以前是不可能有的。

    他的治療組內,三人病房經常要加床到四人,最嚴重的時候還有五人乃至六人的時候。當然,那都是臨時措施,但也能說明病床的緊張程度。

    尤其是做斷指再植和跟腱修補術等手術的時候,病人經常會長時間的住院,以至於病床遠遠不夠用。

    而從另一方面來說,病人們的選擇也是不多。

    現在的公立醫院,都是不願意做斷指再植或者跟腱修補術這種手術的,因為用的耗材少,醫生賺不到什麼錢,費力又多。

    同時,病床周轉率越來越成為醫院的硬指標,以至於有的醫院規定,病人除非是病危,否則15天就必須出院。

    這種情況下,能夠提供長時間住院政策的雲醫急診中心的病床,搶手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而在今天,三間病房額定9張病床,竟然只住了7張病床,還真是讓凌然不習慣。

    更令凌然驚訝的,是當他從第三間病房出來以後,竟是又得到了一個「衷心感謝」的初級寶箱。

    算上前面兩間病房的5人兩隻寶箱,凌然從7個病床,得到了三隻衷心感謝的寶箱,三間病房,每間都沒有落空。

    凌然不由的站在走廊裡思考起來,如此看來,擁擠的病房,竟然變成了「衷心感謝」的瓶頸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病房的空間有多重要。只說明,在手術順利,護理得力,病人恢復理想的情況下,病房的空間也變的重要起來。

    所謂醫療升級是也。

    大眾的需求,總是在增長的……

    凌然不由的認真思考起來。

    左慈典跟著凌然的步伐,亦步亦趨,看著本組病房內的空病床,也是不由的心生感懷,再看旁邊的凌然都呆住了,不由在旁勸慰凌然道:「凌醫生,病人出院了是好事,咱們之後再做了手術,就又有病人了……」

    呂文斌也趕緊跟上,道:「是呀,咱們組做手術都很快的,病床說塞滿就塞滿了,這就是MRSA的事,等MRSA過去了,咱們立刻加手術。」

    「最近有不少介紹來的跟腱手術的患者,咱們都給延期了,等MRSA過了,估計又是一大波漲。」馬硯麟專攻跟腱手術,對這方面很是注意。

    凌然瞥瞥他們:「你們之前不是說手術量太大嗎?」

    「這不是看您不開心嘛,再說了,多做手術,我們也多練習的機會。收入也提高嘛。我們之後把手術頻率提一下,病床很快就滿了。」左慈典又暖心又實在的說話,自覺是很有水平了。

    凌然不由再次思考片刻,鄭重的道:「我本來想,是不是暫時保持不加床的狀態,但如果你們確實想要多做手術的話……」

    「凌醫生,老左是老糊塗了,休息一下是挺好的。」呂文斌嚇的臉都要變成綠色了。要說幾個人裡面,最苦最累的當屬呂文斌了。

    做手術的時候,別人都是凌晨三點鐘起床開始查房做準備,呂文斌是凌晨一點鐘起床去菜市場選豬蹄,然後三點鐘來上班。

    別的醫生都只要查房、寫病歷和做手術就行了,呂文斌除了要管理自己的豬蹄小組,還要頻繁的參加各種沒有結果的相親會……

    要不是前些年健身留下來的好身板,呂文斌早都頂不住了。

    對他來說,MRSA來的時機可以說是很不政治正確了。

    凌然疑惑的看看左慈典,再看看呂文斌,不清楚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左慈典一看,完蛋了,凌醫生不是真的要加手術的意思啊。

    「是我老糊塗了。」左慈典迅速的笑出了聲。委屈都往心裡去,老就承認老吧,反正,他在凌治療組裡,也確實是老的可以了。

    「那就暫時不加床。」凌然考慮著,既然病人們在不加床的情況下,會提高「衷心感謝」的比例,那就說明病人們是確實需要減少加床量的。

    凌然最近還有膽囊手術要學習,也不是特別迫切的想要提供手術量,因此,與床休息感覺也就比較有必要了。

    治療組內的幾名醫生一個個喜笑顏開,唯獨三名實習生悶悶不樂。他們馬上就要結束實習了,而醫院的MRSA問題,怕是在此之前,都解決不了了。

    等他們到了新醫院,就算本院開展斷指再植乃至於肝切除這樣的大手術,他們想要輪得到,也不知道得多久……

    凌然繞著圈兒,將肝膽外科自己做過的病號也查了一遍,才前往ICU。

    比起普通病房的病人,ICU的病人的病史往往更複雜,病情更趨向於嚴重。若是內科大夫的話,一個送去ICU的病人的病歷,寫一下午都不奇怪。

    在這一點上,外科大夫還是要輕鬆些的,尤其是有下級醫生的外科醫生,病歷都可以丟給下級醫生去寫,自己光是動嘴說話,確定方案,就比較舒服了。

    當然,病人送去ICU,就是ICU的病人了,有ICU的醫生們看護著,普通的外科醫生也只能來看一圈。大部分更是來都不來,來了也沒用,ICU的醫生有自己的做事方式,並不會聽你的。

    但是,凌然來了,ICU的醫生們再不情願,也都是乖乖的陪著的。

    這就是技術顯現價值。凌然之前做斷指再植,做跟腱修補術,還都是臨床醫學中比較受鄙視的骨科手術,但是,當他做到肝切除的時候,那就隱隱有技術大拿的意思了。

    換成普外和肝膽的副高(副主任醫師)過來,ICU的醫生們可能還好談論討論術後恢復的事。但是,隨著凌然將京城來的飛刀都給幹掉了,ICU的醫生在這方面就不得不謹言慎行了。

    不同意其他醫生的診療方案,那是ICU醫生的權力,但是,被技術大拿吊起來打,絕對不是他們想要的工作環境。

    而在雲醫這樣的地方頂級三甲醫院,真的是有技術大拿,閒著沒事就把別的醫生吊起來打的。比如霍從軍,比如霍主任,比如霍噴子……

    金父焦躁不安的等待在ICU的門外。他要打個電話,也是能進ICU的,但那沒什麼意義,他也聽不懂醫生們的聊天。最重要的是,金父擔心干擾了醫生們的說話。

    「凌醫生,怎麼樣?」金父直到看見凌然,才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

    「情況穩定,沒什麼說的。」凌然平鋪直敘的回答了。

    「那就有好轉?」

    「沒有意外情況的話,再在ICU裡待幾天,就可以轉普通病房了。」凌然按照自己的順序回答。

    金父連連感謝。

    再問了一串,金父總算是心情安定了一些。

    他沒有問題要問了,又捨不得就這樣放走凌然,於是看看手錶,道:「凌醫生,也是下班時間了,不如咱們吃個飯……」

    「我要回家。」凌然拒絕的乾淨利落,這也是練出來的。

    金父看看他的眼神,只好道:「那我送您回去好了。」

    好說歹說的將凌然邀請上了自己的奧迪Q7,金父一路恭維著,開到了下溝巷子口,順口詢問似的道:「對了,凌醫生您會開車嗎?

    「會。」

    「那我把車留給您好了。這個車大,裡面放點什麼東西都方便……」金父用的是建築公司常用的招數,借一輛車惠而不費,想收回也容易。

    似送車又非送車,效果極好。

    凌然毫無興趣的道:「不要,佔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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