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醫凌然 作者:志鳥村 (連載中)

   
mk2258 2018-5-15 22:06:0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1 2467856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4-30 22:08
第639章 羊肉胡同
        

    西四羊肉胡同。

    街口一扇白色的鐵拱門,上書一行紅字:地質禮堂珠寶街。

    字是隨隨便便寫的,沒有落款,不受關注。

    底下的行人來來往往,對其視若無睹,正如自己過去多年來的做法一樣,彷彿也將在接下來許多年裡繼續這樣做,以至於根本不用去特別的注意這些。

    杜院士迫不及待的推開勞斯萊斯的後門,衝著街道的方向,深深的凝望。

    他在這裡,存放了半個世紀的青春年華,存放了自己的少年意氣,存放了自己對少年中國的期待,也存放了自己的一帆風順與跌宕坎坷。

    羊肉胡同,名字不雅,卻是中國地質人在祖國的大江南北往返飄搖,在高山峻嶺中崎嶇蜿蜒,在人跡罕至處汲汲慼慼的最核心座標。

    杜院士還記得自己是小杜的時候,第一次來到羊肉胡同時的景象。

    杜院士不由吸了一口氣,美好的,熟悉的,記憶中的……

    咳咳咳。

    正好有車駛過,噴了他一臉的尾氣。

    捨不得下車的左慈典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看著,不由搖頭笑:「這院士做的,真傷腦筋啊。」

    凌然和田柒跟著下了車,都好奇的打量著周圍。

    羊肉胡同的名字,本身就很有老京師的味道,青磚古槐的氛圍尚餘有幾分,但更多的還是沿街小店的熱鬧。

    有幾個離的近的路人和店家,也毫不掩飾的打量著勞斯萊斯。在珠寶街,一輛勞斯萊斯幻影的出現,總是會帶來一些微妙的情緒。

    「地質部的後門以前開在這邊。跟前有地質禮堂,以前經常放電影……」杜院士走了過來,含著懷念的情緒,介紹著周邊:「珠寶交易中心就開在跟前,有大額的珠寶交易了,經常都喜歡來這裡……」

    凌然靜靜地聽著,他不是個擅長社交的人,對聊天的容忍度也很低,不過,考慮到杜院士是一名病人,而他現在的狀態受到了疾病的影響,凌然勉強還能做得到傾聽。

    「我在這邊有套臨街的鋪面,後來也開成珠寶店了,家裡大孫子看著。裡面的倉庫,一半是他買來賣去的東西,一半是我的收藏。」杜院士說著面帶微笑,道:「地質收藏比搞其他收藏的簡單多了,都是石頭麼,對環境的忍耐性強,稍微改造一下,就舒服的很了。」

    左慈典聽的「嘶」的吸了口氣:「您是京城都有鋪面的人了?」

    「賣了點以前的收藏,再買起來的,那麼多東西,總得有個擺放的地方吧。老伴的話,獻了青春獻子孫,獻到兒子就行了,孫子不光是我們的孫子,也是兒子的兒子,他也不願意。」杜院士的聲音降低了一些:「做地質,苦了點。有甜有苦,甜的少,苦的多。」

    左慈典不由沉默。

    如果讓他選的話,是否還送孩子學醫,尚要思量,孫子的話,他就真覺得捨不得了——當然,這是假設他有孫子。

    杜院士真的有孫子的,他揚揚下巴,又笑了出來:「我這個大孫子,倒是有點搞收藏的天賦,看的東西也還可以,偶爾還在市場上撿個漏什麼的,你們要是喜歡,一會兒可以讓他幫你們買幾樣。」

    左慈典嘖嘖有聲的道:「您這是工作辛苦,錢包不辛苦。您早些年的收藏品,現在老值錢了吧。聽說以前人都不搞收藏的?那還不是讓您給撿大便宜的。」

    「郵票熱沒聽過嗎?」杜院士微笑:「地質藏品到最近幾年,才算是有點價值了,主要還是寶石,純粹的石頭,喜歡的人還是不多。」

    兩人一問一答,頗有些熱鬧,凌然和田柒卻都不關注這些。

    比起琳瑯滿目的店舖,凌然更喜歡古建築的規則感,並多投注目光於其。田柒好不容易跟著凌然一起出門玩了,更是不在乎周圍的環境了。

    而在勞斯萊斯的後方,一輛緩緩跟隨而來的奧迪A8也停了下來,打開車門,走出了三人,分別是兩名身材精幹的中年男人,以及一名灰白色頭髮的老人。

    他們莫不言聲的站到距離田柒十幾米的距離上,也不靠近,也不打招呼,就是默默的站著。

    杜院士瞅了一眼,就沒有再在意了,他都是明天就要做手術的人了,哪裡還有心情管這些。

    「走吧,去我店裡看看,我給你們講講我的收藏。」杜院士興致勃勃的拉著凌然進了他的店舖,給胖乎乎的大孫子打了個招呼,就直奔後店而去。

    一排排的木架子上,放著杜院士的收藏。

    最吸引人注意的莫過於一塊狗頭金了,被擺在進門不遠處,打眼就能看到。

    杜院士卻只是簡單的介紹一句:「我去門源溜躂的時候撿的。」

    「溜躂的時候都能撿金子?」左慈典震驚了。

    「你去肯定不行。」杜院士小小的體現出一點傲氣,道:「我們當年找煤礦,一塊找完了,能休兩三個星期,年紀大的都回家了,我那時候還年輕,知道門源有金子,就拉著倆朋友,滿世界的亂竄……」

    胖乎乎的大孫子知道幾個人的來歷,此時,他只能極盡所能的不去看田柒,也不敢看凌然,就低著頭,小聲道:「爺爺是用這塊狗頭金的一半,給奶奶打了金戒指,剩下的放在這裡,說是給我爸用。」

    左慈典「哦」的一聲:「後來怎麼沒用?」

    胖孫:「我爸自己去找了塊。」

    左慈典「呀」的一聲:「門源是你家開的啊。」

    「他找了兩個月才找了幾塊金豆子,打的戒指那叫一個細,還不如去篩沙金呢。」杜院士撇撇嘴,不是太滿意的樣子:「找露天的金子都找不對地方,他呀……」

    「爺爺!」胖孫叫了聲。

    「我帶你們看看我挖出來的托帕石。」杜院士不囉嗦兒子了,又拉著凌然往過走,一邊走一邊道:「托帕石看起來和藍寶石很像哦,算是最好的替代品了,我這裡有內蒙挖來的,有江西挖來的,還有老朋友從巴西弄來送給我……都是大家去工作的時候遇到的,有送給我的,有代買來的……」

    說話間,杜院士站在一個木架子前,打開一個黑盒子,從中取出幾塊晶瑩剔透的寶石,大的有指頭長短,在倉庫射燈的照耀下,看著就頗為漂亮。

    跟隨在眾人身後的灰白色頭髮的老人,快走了兩步,將凌然和田柒攔在了身後,左慈典就自顧自的到了最前方。

    他聽到藍寶石,就非常振奮了,此時的目光中,飽含著好奇,像是做孫子的年紀似的。

    「給你看看。」杜院士將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托帕石,用軟布包著,放在左慈典手裡。

    左慈典的手指捻著它,對著射燈,看的無比的認真。

    杜院士微笑著介紹:「剛挖出來的托帕石的半衰期是100天……」

    左慈典愣了一下,手微抖:「半衰期的意思是……有輻射?」

    杜院士笑了:「我這裡最新的托帕石都放了一年多快兩年了,輻射量微乎其微,對身體沒什麼影響了。」

    左慈典望著癌症病人杜院士如此保證,一點信心都沒有。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4-30 22:30
第640章 撿漏
        

    「這塊煤,是我在內蒙古親手挖出來的。你們小時候的課本上,都說中國是煤礦大國吧,以前的時候,咱們的煤的主要產地是山|西,但是,內蒙現在也是我們的產煤大省了,而且,煤層淺儲量高,還有大量的煤氣田,已經是咱們的能源大省了。」

    「這塊不是挖的。是老師送我的,大冶鐵礦的礦石,英國的礦師郭士頓發現的,算是中國第一批適合機採的鐵礦。說來可笑,中國的貧鐵病,反而是促使中國地質學發展的有利推動劑。張謇提出棉鐵主義的時候恐怕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中國的鋼鐵產量會變成中國第一,中國的紡織品產能會多到全世界都用不完。」

    「這是塊變質岩,不值錢,裡面也沒東西,呵呵,是我主持勘探的,當時以為是一個砷鈷礦,結果什麼都沒有。後來是我師兄一力支持我,最後調派了一隊人,總算是找到了,填補了空白的。」

    大家一步步的跟著杜院士,聽他介紹藏品。

    除了少數值錢的寶石,大部分的藏品還是比較普通的,只是對杜院士本人的意義可能比較大。

    左慈典漸漸從放射性的陰雲中走了出來,聽著聽著,又覺得蠻感動,然後,他就再次聽到了「鈷」這個音。

    左慈典現在對這個音調太敏感了,此時要是有只鴿子在窗外叫兩聲,左慈典都能跳起來。

    「砷鈷礦」這個詞更是聽的左慈典滿腦子發漲,恨不得現在就跑出去。

    「這個杜院士,真有病的。」左慈典忍不住在凌然耳邊道:「他的這個倉庫裡,說不準還有啥東西是有輻射的……」

    凌然看左慈典一眼,道:「我們是醫生,確診了杜院士的病情的。」

    左慈典無語:「我說的不是這個……哎,算了,我給您說啥啊。」

    凌然見他沒問題了,都不會去追問的,毫不關心。

    田柒更是沒聽左慈典說什麼,她現在跟凌然漫步在光線昏暗又有射燈,四周空曠內部安靜,又有漂亮的寶石的地方,開心都來不及呢,旁邊人說什麼,根本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反而是杜院士胖乎乎的大孫子,聽到左慈典的話,不甚滿意,兩次回頭看過來。

    第三次,胖孫再看過來的時候,忍不住壓低聲音,只對左慈典一人道:「左醫生,這是我爺爺最後的願望,您是不是尊重一下老人。」

    左慈典眉毛挑挑:「啥叫最後的願望,你爺爺明天是要上手術台的,又不是上刑場的。」

    「您說話客氣點。」胖孫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這要是換一個年齡相當的,來一句「我怎麼不客氣了」,瞬間就可以吵翻天。

    左慈典可不是來做二貨的,他的腦海中瞬間過了一遍對話,然後去掉了中間部分,直接道:「你爺爺的癌症還能治好,活個三五七年跟玩似的,弄不好就要活到10年以後了,你現在跟我說最後的願望,是不是有點佔便宜了?」

    胖孫被說的嗆住了,要說爺爺活不了這麼久,他不樂意,可要說承認,那也太小看癌症的威力了。身邊多少人,得了癌症都沒有挺過去,肝癌的威力更不要說了,他爺爺此前亦是看了多家醫院的,去六院看病,可以說是不得已而為之,不是有祝院士的保證,杜家根本不會考慮。

    「你看,醫生和醫生是不一樣的,病人和病人也是不一樣的。」左慈典靠近了胖孫一步,再道:「杜院士是原發性的肝癌,癌症本身沒那麼嚴重,嚴重的是他的身體還是比較差的,其他人不敢做手術,怕出事,我們凌醫生呢,在這方面是有專長的,明天給院士做了手術以後,情況也就明晰了,向好的可能性是相當高的。你們說你們瞎擔心個什麼勁。」

    胖孫呆了呆,小聲道:「是我爺爺說,說要最後看看自己的收藏……還把你們給請來了……」

    左慈典得勢不饒人:「那是你爺爺任性,我說,人不死是不可能的,但就你爺爺的年紀,再過個七八年的,四五年的,再考慮這個事,是不是也行?要是每個病人都像是杜院士這樣,要把主刀的醫生拉來看看自己的收藏,我們一天也不用做別的事了,一個月開15例,還是沒休息日的……」

    胖孫的嘴唇抖了抖:「對……對不起……」

    「對嘛,就說,大家都是知識分子,有話好好說嘛,你剛才辣麼凶幹什麼?」

    胖孫:(● ̄(?) ̄●)

    ……

    杜院士興致勃勃的逛完了自己的收藏,再伸個懶腰,道:「別說,我自己都有陣子沒把玩了……恩,凌醫生感覺怎麼樣?」

    「不懂。」凌然倒是不討厭石頭,畢竟是材質比較穩定的東西。

    「也是,你們年輕人,對這些沒有打磨的石頭,可能還是比較沒感覺。」杜院士點頭,一副我很懂的樣子。

    左慈典微笑著看他表演,心道:你現在才琢磨清楚嗎?

    「帶你們去撿漏吧。」杜院士拍拍手,吸引眾人的目光,道:「這裡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寶石交流中心,其實不光寶石,所有這些地礦物,只要是有人收藏的,有人有興趣的,咱們這裡都有賣的。」

    凌然看著杜院士,問:「如果我們不去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回醫院了?」

    「哎呀,凌醫生,你就不要和我客氣了,一會兒,你們隨便挑選,我給你們把關,隨便撿漏撿漏的,一個月的工資都出來了。」杜院士熱情洋溢的拉著凌然。

    左慈典抬頭看看偌大的倉庫,問旁邊胖乎乎的孫子:「所以說,你爺爺的家產,就是靠撿漏撿出來的?」

    胖孫輕輕搖頭,語氣放的深沉了一些,道:「撿市場的漏,哪裡比得上有撿時光的漏。」

    左慈典不禁愣神。

    羊肉胡同裡,到處都是只有羊圈大的小店。

    店裡的老闆活計,就像是等食的羊似的,平時就在房間裡滴溜溜的打轉,見到客人來了,就彷彿看到了草食似的,一窩蜂的湧過來,嘴裡咩咩的叫著。

    凌然懶得聽他們叫的是什麼。

    田柒沒空聽。

    不過,圈裡的羊,卻都圓瞪著眼睛,觀察著倆人。

    男的長的如此帥,女的長的如此漂亮,而且,女的手腕上戴的是理查德米勒吧……怪不得要帶保鏢,否則把手錶搶了,就夠普通人吃用不愁了。

    「老闆,給我們凌醫生挑個好玩意,最近有什麼新貨?」杜院士不拘什麼類型的石頭,只要是皮料,都可以上手挑一挑。

    他是正兒八經的國內地質類專家,是真正玩了一輩子石頭的人。甭管是和田玉,田黃或者翡翠,他都見了不知道多少個礦,平日裡去外地開會,被人拉著參觀一番,見識到的都是常人多少年都見識不到一次的稀罕場景,到了珠寶小店裡,更是喜歡享受撿漏的快樂。

    「你們便宜的皮料多拿一點過來,我們隨便挑挑。這個多錢……」杜院士隨便拿起一塊醜石頭問價,眼神犀利的像是只老鷹似的。

    他今天要挑一塊好石頭,送給自己的主刀醫生。

    杜院士安慰自己:這不是紅包,這只是對明日主刀做手術的醫生的尊敬,還有,我的買命錢。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1 14:03
第641章 不二價
        

    羊肉胡同裡的店老闆,沒有不認識杜院士的。

    「您要的話,800。」店老闆也不多說。

    杜院士「哦」的一聲,道:「賣的怪貴的啊。」

    說著,杜院士就把醜石頭丟開了,好似渾不在意的樣子。

    店老闆眉毛挑了挑,仔細看了看那石頭,算是給記住了。

    左慈典一看就知道,杜院士還在玩策略呢,而且,人家店老闆也都被玩熟了。

    「凌醫生,你看看這塊。」杜院士又捏了一塊過來,展示給凌然,低聲在其耳邊,道:「這塊是個帶皮的蜜蠟,我估摸著,咱們把皮去了,留一點做雕刻,應該能多個三五成的。」

    他說的稍稍保險一些,三五成的賣價的話,也是買到就賺到了,以現在的行情來說,算是非常不錯了。撿漏麼,也不能只撿大漏。

    凌然說了聲「好」,然後問:「那買到了,咱們現在回去?」

    「這才哪到哪呢,我再挑挑。」杜院士說著留下這塊,又樂呵呵的翻找去了。

    凌然提醒道:「你明天的手術,需要提前做準備的。」

    「我知道,我知道……」杜院士頭也沒回的說話,依舊在那裡翻石頭。

    店老闆訝異的一聲:「杜院士怎麼就生病了?嚴重不嚴重?」

    「病嘛,說嚴重也嚴重,不嚴重也不嚴重。咱們不說這個,就論石頭,你這塊怎麼賣?」杜院士又拿了一塊沒有完全剖出來的綠松石。

    「3200吧。」店老闆道:「我給別人都是3500不賣的。」

    「蜜蠟呢?」

    「算您1700怎麼樣,這麼大塊呢。」

    「那我就拿蜜蠟了。」杜院士交了錢,有點小得意。

    店老闆也是笑呵呵的,問:「您覺得能賺到?我感覺著裡面沒有了。」

    「不光有,色還不差。」杜院士也笑:「今天沒時間了,下次有機會,咱們再討論。」

    「得嘞。」店老闆也不覺得虧了,只道:「我現在還是看不準這個。」

    「你賣的太雜了,這學東西,得一樣一樣的學,不能囫圇吞棗的幹。等你學會一樣了,搞精通了,再搞另一樣,這樣才是又專又博。」杜院士以前是不這麼跟店老闆說話的,今天卻是格外的囉嗦了一些。

    店老闆也不知道聽進去沒聽進去,倒是態度積極的應了兩句。

    杜院士意識到自己說多了,有一瞬間,腦海裡想到了「最後一課」,然而,他雖然有學生,卻不再是講台模式了,以至於想要上一節最後一課,也是沒有的。

    杜院士嘆口氣,站了起來,出門去。

    到了門口,杜院士才拿出剛買的蜜蠟,一邊把玩著,一邊搖頭道:「現在不比以往了,撿個漏可不容易,放在以前,這市場裡,到處都是漏。」

    凌然微笑不語。

    「您不信?」杜院士看向凌然。

    凌然笑笑:「我不懂。」

    「你不懂沒關係,我懂就行。凌醫生,這塊蜜蠟喜歡的話,我原價轉給你,如何?」杜院士將蜜蠟又遞了出來,道:「說好的撿漏,究竟能撿幾塊,就說不清了。要是放以前,給凌醫生您一塊,給田小姐一塊,給我大孫子和小孫子再各留一塊,都沒問題……」

    他安排的明明白白,語氣裡卻像是託孤似的。

    胖孫的眼睛瞬間就紅了:「爺爺……」

    杜院士拍拍他的肩膀:「孫子!」

    田柒看了眼凌然的表情,再輕笑道:「杜院士,撿漏其實是遊戲,撿到撿不到都開心。」

    「我以前也這麼想的,後來我就癌症了。」杜院士用自己的病開著玩笑,但並沒有真笑。

    他有自己的心結,渾身的固執都快要擰起來了,

    一旦登上手術台,他可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那我們一起找好了。」田柒有些理解的點點頭,並迅速的向後做出一個眼神。

    灰白色頭髮的老頭走了上來,微笑道:「老哥,我陪你一起挑,怎麼樣?」

    「您是?」杜院士皺眉。

    「我是平盛礦業的顧問李學超。以前在哈里伯頓做了一段時間的油氣田的勘探,後來也做有色金屬的勘探……」灰白色頭髮的老頭說話穩穩的,姿態拿捏的剛剛好。

    杜院士「唔」的一聲,面對這樣的同行,不由收起了些許來自私人原因的固執,點點頭,道:「哈里伯頓是個大公司,轉行做有色金屬,這個跨度可夠大的。」

    李學超笑笑:「我對珠寶礦石這一塊,也有些瞭解,不如一起挑?」

    「你挑你的,我挑我的。」杜院士意志堅定的拒絕了,對於石頭,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李學超說笑了兩句,退了回來,再看看田柒,就轉身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杜院士自覺勝利,開心了一些,再換到一家店裡,又重新調整了心情,大聲的叫了起來:「老闆,最近收的皮料拿點過來。便宜些的。」

    「來了。」老闆在房間內喊了一聲,約莫過了兩分鐘時間,才端著一個簸箕,走了出來。

    等待的時間裡,又有幾人走進了店內。

    杜院士的名頭,在羊肉胡同裡,還是有點響亮的。

    隨著消息傳開,有空的店家都會跑過來看一眼。

    嘩啦……

    一簸箕的皮料,被甩在了鐵皮櫃檯上。

    「我家是工廠零售店,東西便宜,不講價。」老闆氣勢極大。

    杜院士沒在意,「嗯」的一聲,低頭挑選,羊肉胡同裡的小店眾多,總有來來去去的新店開門。這家看樣子是主做首飾加工的,也提供各種料子供人選購。

    這樣的店舖,也是杜院士最喜歡的店,因為原料雜,店家總不可能如他一樣,樣樣深研,一個不小心,就會出現撿漏的機會。「凌醫生,一起挑?」杜院士只招呼了他的主刀醫生。

    凌然隨心所知的走了上來,隨意的翻了翻櫃檯上的石頭。

    杜院士目光如鷹,一個個的看過去,然後撿起其中一塊瑪瑙,問:「多錢。」

    「3800。」老闆報價。

    杜院士不由抬頭,看了看對方,心道:這莫非是個棒槌。

    對方看著杜院士,用堅定的口吻,道:「不二價。」

    杜院士呵呵冷笑兩聲,丟下那瑪瑙,轉身就想走。

    「凌醫生喜歡這塊?」灰白頭髮的李學超這時候卻是開腔了。

    杜院士回頭一看,就見凌然拿在手裡的是塊橙色的石榴石,於是點點頭:「芬達石是蠻好看的。」

    芬達石是這種錳鋁榴石的商品名,用來形容它的顏色如芬達飲料一樣。在中檔寶石中,芬達石屬於新興階層,很受年輕人的歡迎。

    不過,也是因為它是新興階層的寶石,所以價格較為透明,通常是無漏可撿的。

    老闆這時候淡定的道:「880塊。」

    杜院士的眼睛都瞪了起來,再次抬頭看向老闆,心道:這莫非真是個棒槌。

    老闆直面杜院士的目光,語氣堅定:「不二價。」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1 14:06
第642章 脆
        

    凌然拿了一塊芬達石,就懶得再挑了,只是拿在手裡把玩。

    杜院士抖擻了精神,想要趁著老闆棒槌期間,再撿一漏,卻是數次未成。

    倒是灰白鬍子的老頭,讓老闆重新拿了幾塊芬達石出來,挑了塊與凌然手裡的大小彷彿的,再暗戳戳的手機付了錢,連數額都不讓杜院士知道。

    因著杜院士的名氣而來的閒人們,同樣圍在櫃檯跟前,挑揀的少,看熱鬧的多。

    來的人多,說話的人也就多。

    店主似是聽煩了,手一掃,將鐵皮櫃檯上的石頭掃如簸箕,就道:「下班了,明天請早吧。」

    「我還沒挑完……」杜院士仰頭。

    老闆擺擺手:「該休息就休息,有空再來啊。」

    杜院士一個愣神,人就被趕出了店門外。

    街道上,陽光明媚,一點都不像是下班時間。

    「算了,不給賣就不給賣了。」杜院士說著向自己的孫子笑笑:「這店主,真是個……怪人……」

    「何止是怪。」胖孫說著看向凌然,笑道:「沒想到凌醫生第一次來,竟然就撿到了漏,你那塊芬達石小歸小,賣個一千多塊錢都是正常的,880是太少了,你轉身賣了,翻倍都有可能。」

    杜院士卻是不甚滿意:「芬達石是凌醫生自己撿的漏,凌醫生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給您挑一塊……」

    「該回去了。術前還有很多準備要做呢。」凌然語態真誠,道:「等你出院了以後,再來挑選石頭也不晚。」

    「出院以後的事,誰知道呢。」杜院士無奈的道:「有那麼著急嗎?」

    「有……」凌然一馬當先,向停車的位置走去。

    陽光下的羊肉胡同,林蔭路,青磚牆,古色與現代交融,仿若時光打造的T台,凌然行走其間,吸引無數目光。

    凌然緩緩的停了下來,鼻翼微動,看向右側的店面。

    卻是一家做掛爐烤鴨的小酒樓。

    「請你吃烤鴨吧。」凌然轉身對田柒道。

    「好啊。」田柒回答的很痛快。

    兩人說著,就並排進了小酒樓。

    杜院士站在街面上,不明白了:「咱不是著急嗎?」

    跟在後面的左慈典做出一個繼續向前的手勢,淡淡的道:「凌醫生是著急病人該去醫院了,病人既然決定去醫院了,他自然就不著急了。」

    杜院士還想反駁,左慈典再對旁邊的胖孫道:「還愣著幹什麼?送你爺爺去醫院了,明天就做手術的人了,還想晃蕩到什麼時間!」

    胖孫的思維,瞬間從撿漏中清醒過來,忙道:「爺爺,咱們先去醫院,回頭再說別的。」

    「我也吃個烤鴨不行嗎?」杜院士不服氣。

    「不行。術前的餐飲是有嚴格規定的,否則,到了麻醉的時候,你的肌肉放鬆,食物有可能堵塞氣管。」左慈典現在已經看出來了,杜院士是屬於追根究底型的病人,你光給他說禁忌項沒用,他的懷疑精神是極強的,但如果說了原因,那在他有反駁的證據之前,他是會聽話的。

    針對不同的病人做不同的勸說,對醫生來說,主要是精力分配方面的問題。但就今天來說,卻不成問題,杜院士需要一些額外的特權,左慈典也是願意付出的。

    一行人快速的離開了羊肉胡同,駛入京華六院的住院區。

    凌然也點好了餐,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四周。

    古香古色的佈置,不能說是出彩,但也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小酒樓的門臉不大,二樓和三樓的空間卻不小,寬寬敞敞的擺了六張桌子,外帶4個包廂。桌子間用屏風大致的隔了隔,此時坐了約莫半數,生意可以說是挺不錯了。

    凌然和田柒兩人坐一張小桌子,灰白頭髮的李學超拒絕了同桌的邀請,自去不遠處的麵店了。兩名黑衣服的保鏢分列屏風的兩側,頗有些氣勢。

    田柒坐在對面,端端正正的,只用眼睛的餘光注意兩邊,再有些心虛的輕聲道:「保鏢是家裡面一定要安排的,如果我甩掉他們的話,家裡人會很著急的。你如果不喜歡人跟著的話……」

    「沒關係的。」凌然語氣淡定,道:「公共場合本來就有很多人,是喜歡盯著其他人看的,我也習慣了。」

    「你這麼想就好了。」田柒一下子笑了出來。

    站在兩人不遠處的黑衣人互相看看,都彆扭的閃開了眼神:這莫名其妙的對話是怎麼產生的,兩人並不想交流。

    好在烤鴨很快上桌了。

    作為一家規模不大的小酒樓,烤鴨並不是當著顧客的面來片的,少了一絲儀式感,不過,鴨子本身烤的卻不錯,酥皮的鴨皮很厚,夾起來,油光瓦亮,看著就很好吃的樣子。

    真的吃到口中,也讓人忍不住點頭。

    凌然看到田柒與自己同時點頭,也忍不住微微露笑。

    田柒更是心花怒放,只覺得面前的鴨子,都像是在放光似的。

    「好脆。」田柒矜持的讚了一聲,一塊鴨皮分兩口吃。

    「烤鴨的皮確實很脆。」凌然讚許的點頭。

    酥脆的鴨皮並非是烤鴨的傳統味道,尤其是將全聚德當做正宗的話,軟性的鴨皮才是全聚德式烤鴨的標準。

    然而,正宗從來不代表好吃。所以,在全國人民,尤其是京城人民的積極反抗下,現代烤鴨的鴨皮就變的越來越酥脆了。厚厚的鴨皮和酥脆的口感,以及油嫩的滋味,大約是最容易受到食客關注和歡迎的烤鴨口感。大董和全鴨季都因此而崛起。

    反而是受到正統思維拖累的全聚德,越來越需要依靠故事來支撐了。這也是京城名吃的一大難題,食客紛至沓來是因為「正宗口味」而帶來的名氣,偏偏現代人與古代人的口味差距越來越大,曾經多放豬油就能受到誇讚的市場消失了,是否改良口味,已然變成了一個令人難以決斷的營銷問題了。

    凌然卻不管這些,他聞到了好味道,就想進來試一試。

    田柒更不在乎,家裡的大廚也許做的更好吃,但是,吃飯才不是單純的吃飯呢。

    差不多時間,杜院士躺到了病床上,無聊以至於有些煩悶的打量著四周。

    單人間的病房屬於院士的優待,可即便如此,白藍色的牆面,也不會讓人開心。純白色的床單,現代化的多功能護理床,以及床頭複雜的呼叫系統,只會讓人感覺到自己的虛弱。

    「杜院士,我們來給你打針了。」護士長帶著兩名護士走了進來。

    「麻煩你們了。」杜院士客氣了一下。

    「應該的,王院長都說了,您是國家棟樑,要我們一定要拿出最高水平來。」護士長隨口調侃,又指指旁邊的兩名護士,笑道:「我的最高水平,都帶過來了。」

    兩名護士微笑,並沒有搶護士長的風頭,安靜的低頭做事,一個負責消毒綁帶,一個手持針管,對準杜院士的靜脈戳了進去。

    「好脆。」

    「杜院士的血管確實很脆。」

    「皮膚也比較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2 10:14
第643章 血管
        

    「老杜,要保重身體啊。」

    「杜院士,好好休息,積極準備手術。」

    「家裡不要操心了,我們都幫你看著。」

    杜院士真的住進了病房裡,單位同事、門生故吏和親戚朋友就紛至沓來了。

    要說起來,來探望病人的,多是知情識趣的,眼見來者眾多,大部分都是打個轉兒就走,還有的就在病房裡幫忙,提提開水,接接人,溝通一下醫生和護士……奈何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病房裡始終擁擠著超量的人。

    凌然吃飽了烤鴨,再回到醫院裡,喊了徐穩去查房消食,到了單人病房,就見門口塞的是水洩不通。

    「醫生來了,都讓一下啊。」來訪者倒是很有禮貌,互相打著招呼,將凌然和徐穩給放了進去,只是一路都有人在說話:

    「醫生,您可得多操心,杜院士是咱們中國地質學屆的頂樑柱的……」

    「杜院士以前的身體多好啊,怎麼說不行就不行了?會不會是誤診?」

    「醫生,杜院士這個瘤子,不做手術行不行?年紀這麼大了,做手術很辛苦啊。」

    徐穩不由回頭看了眼凌然,類似的話,他是經常聽的,但凌然畢竟年輕……

    凌然默默的走進病房,一點都沒有受到眾人語言襲擾的樣子,對他來說,這種水平的七嘴八舌,確實是有些小兒科了。

    想當年,有人是哭著喊著衝上來的,揮舞旗幟什麼的都算簡單的,遇到放飛千紙鶴的女孩子,為了維持局勢穩定,還得幫人家平復心情。

    「探望時間還沒結束嗎?」徐穩轉頭問了裡面維護秩序的護士一聲。

    小護士焦頭爛額:「我說讓他們離開了,但是都不走。」

    徐穩「嗯」的一聲,道:「你再喊一遍。」

    「哦。」小護士委委屈屈的揚起嗓子,道:「患者明天還要做手術,該休息了。大家也都回去吧……」

    「探望時間延長,明天的手術時間也要推後,太晚的話,手術就做不了了,必須得在上手術前,把檢查都做完了。」徐穩隨後提醒似的說了一句。

    眾人這才紛紛運動起來:

    「那行,我先回去了。」

    「杜院士,您好好休息,我們回頭再來看。」

    杜院士也是溫和的笑著,跟眾人打招呼,外表看著像是個慈祥的老教師似的。

    「凌醫生?」徐穩看著探視者都走光了,只留下三名病人家屬,才收起了板正的表情。

    「我給你做個體格檢查。」凌然不多說別的,就站過來,先將杜院士給放平了。

    虛擬人的更新是需要人體接觸的。

    凌然重新觸碰一下杜院士,就可以重新更新他的虛擬人。

    當然,明天手術前,他還會再開啟虛擬人,而且時間會更長,但就他目前的經驗來說,先開兩個短的,再開一個相對長的,效果也許更好。

    一個藍汪汪的人體,出現在了凌然面前。

    凌然想都沒想,伸手就要了一把虛擬的手術刀,剖開虛擬人,取出了裡面的肝臟,用手一揉,就揉開了正常組織,暴露出了包裹期間的癌變組織。

    藍汪汪的虛擬人的下方,杜院士眨巴著眼睛,不明白凌然做這麼大幅度的動作,是在做什麼。

    病房內的其他人,更是想問而不好問。

    徐穩倒是能看得出來,凌然好像是在模擬操作手術,但是,要說那是肝臟手術的操作,徐穩覺得又不可能,所以,他也只能默默的看著,將這當做是凌然的特立獨行的一部分。

    特立獨行的醫生多了,需要精神科醫生會診的外科醫生,早就不是稀罕事了,徐穩倒是覺得,眼前有點特別的凌然,更讓人覺得正常。

    若是與平常人一樣做事,又有極高的雙商,還沒有一點奇怪的嗜好,徐穩覺得,那才是真正的奇怪呢。作為一名拜百家師的職業弟子,徐穩表示,這樣的師父肯定很難舔。

    凌然本人,此時更是根本沒有考慮其他人的想法。

    就他的經驗來說,大量人群的大量想法,肯定是大量奇怪的,想要照顧到所有人簡直太難了,還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這就好像小學運動會時,當他扶起倒在身邊的小運動員的時候,周圍甚至會發出抽泣聲,並會有水瓶丟過來。而當他把水瓶還給主人的時候,四周響起的哭泣聲竟會變的更大。

    很快,凌然就明白,有時候做事,總是會有人不理解和不贊同的,但是,該扶起他人的時候,照樣要扶起他人,該歸還水瓶的時候,照樣要歸還水瓶,不能根據周圍的哭泣聲的大小,來判斷做事與否,以及此事是否正確。

    此時,展開虛擬人,根據虛擬人的表現來做一個基本分析,是正確的事。這是凌然根據自己的知識、經驗和邏輯思維做出的判斷,他是不會因為其他人的表情動作,而改變自己的做法的。

    他用手輕輕地揉著杜院士的虛擬肝。

    凌然重點觀察了癌變組織的浸潤深度,尤其是肝內膽管和門靜脈系統被侵蝕的情況。

    肝癌被叫做癌症之王的主要原因,就是肝臟的血供過於豐富,為了供應全身,肝臟可以說是將每一個細胞,都用在了血液相關的領域中去了,與之相對應的,是肝臟內部還有大量的血管。

    這些血管,在外科手術中,有一絲一毫的破裂,都會造成大量的失血,並延誤手術進度,進而影響到手術成效。

    與心臟手術類似,肝臟手術也是一個講究爭分奪秒的手術。

    肝臟系統截斷血流1個小時,就會產生危險,2個小時基本就是極限了,事實上,肝臟供血停止一個小時,就已經足夠危險了,沒有醫生會在這方面追求極限。

    而在實際操作中,阻斷肝臟供血15分鐘,然後再恢復,再阻斷的模式,也是非常盛行的,其目的,就是為了減弱肝臟缺血帶來的影響。

    可以想像,在這種爭分奪秒的手術中,大血管出現問題,哪怕主刀有能力第一時間進行修復,也是非常危險的,而且,會影響到整個手術的效果,再進一步的講,是會影響到病人的生命長度和生命質量的。

    在普通的肝切除手術中,血管帶來的風險已經大到執業10年的外科醫生都不敢輕易上手的程度,到了肝癌手術的時候,肝內血管和膽管帶來的風險就更大了。

    癌變組織容易游離,被癌細胞浸染的肝內血管和膽管就會增加擴散的風險。癌變組織不能發揮正常功能,切除血管或損傷血管的概率也就大大增加了……

    肝癌手術的困難就在於,因為肝臟內的血管太多太大,又互通互聯,營養豐富,即使是早期癌症,也很容易擴展到血管,而一旦擴散到血管,即使是早期肝癌的手術,也變的異常困難。

    就像是杜院士一樣。

    堂堂院士,全國的醫院大可去得,全國的醫生大可找得,但是,沒有一個醫生敢給杜院士一個肯定的答覆。

    高齡、多種基礎疾病,腫瘤位置不好不說,小小年紀就浸潤了門靜脈系統,以至於手術複雜程度不遜於晚期病人……

    也就是祝院士和杜院士的關係較好,才能用較肯定的話,將杜院士推薦過來。

    凌然捏著杜院士的虛擬肝,足足思考了兩分鐘,才揮手取消了虛擬人。

    關於癌症的位置,通過CT,核磁共振和PET,已經可以看的非常清楚了,可要說處理,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凌醫生,沒問題吧。」杜院士望著凌然,自個兒心虛的不行。

    「沒問題,好好休息。」凌然輕輕點頭,起身結束了查房。

    房內,是杜家人低聲的商議聲。

    徐穩則是低頭看了眼手機,再跟上凌然,小聲道:「有些醫生聽說了明天杜院士的手術,都想來看。馮志詳教授也會來。王院長想問,要做成示範手術嗎?還是封閉手術室,拒絕參觀?」

    不同的醫生在不同的狀態下有不同的表現,王院長不熟悉凌然,也是表達尊敬。

    凌然在樓道內走著,道:「不用拒絕參觀,做示範手術也可以。」

    「好的。」徐穩的小心臟不自禁的快跳起來,這個手術可是越來越厲害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2 10:19
第644章 親切的手術
        

    京華六院手術室。

    綠色的漆料包裹著牆面,藍色的鋪巾,覆蓋了手術台。

    麻醉醫生精神緊張的調整著藥品參數,今天不同平常,可以隨便搞搞,隨便改改,隨便看看。今天的手術,光是本院的領導就有多人到場,遇到較真的挑毛病,怕是會一世英名盡喪。

    護士們也在一遍又一遍的仔細的做著檢查,生怕出錯了影響到手術。

    主持現場的徐穩以一助的身份監督全場,偶爾抬起頭來,就能看到緊貼著參觀室的玻璃牆裡王院長期待的眼神,以及多名六院的領導的身影。

    而在參觀室的角落裡,馮志詳教授的出現,代表著更多關注的出現。

    馮志詳教授雖然在雲華開刀的時候,有馬失前蹄之嫌,但身份地位並不受影響。一則,病人無事則天下太平,二則,大教授總有失手的時候,醫學界也不可能苛求醫生萬無一失。

    病人在手術台上出現危機並不奇怪,那本來就是生死攸關的地方。如何解決危機才是高階醫生的強項。從這一點上來說,病人大出血卻被救回,反而是馮志詳教授的功勞,只不過,他用了凌然這個醫生做工具罷了。

    以馮志詳教授在普外科的聲望,他是真的有資格將凌然這樣的醫生做工具的。

    相應的,當他出現在凌然主刀的手術現場,觀看手術的時候,也變相抬高了凌然的地位。

    醫學界的地位,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的積攢起來的。

    徐穩想到此處,又暗暗搖了搖頭:眼前這麼多高階醫生的出場,已經不能算是點滴了。不說別的,以後京城醫院的醫生們再談起凌然,就不能再對其等閒視之了。徐穩再想邀請凌然來飛刀,地方醫院的身份也就不再是障礙了。

    徐穩的眼神轉向凌然。

    凌然今次站在空地上,雙手在面前揮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練習某種樂器。

    但在場的醫生都知道,凌然是在腦海中重演手術場景。

    有許多醫生都有類似的習慣,而凌然有這樣的習慣,是最近的事了。

    徐穩看著凌然的動作,不僅不覺得怪,反而覺得甚為佩服。

    到了凌然的技術層次,他竟然依舊在想盡方法的提高,光是這種態度,徐穩覺得,這就值得學習了。

    與此同時,凌然的腦海中,在思量技術細節的同時,也不可避免的浮現出杜院士昨日所言所語與所行……

    不得不說,杜院士對凌然來說,也是一名特殊的病人。

    在此之前,凌然做的手術,要麼是比較緊急的急診手術,要麼就是跟腱修補術或肝內膽管結石這種並不會沉重危及生命的手術,肝癌手術雖然也做了幾例,但這幾名患者中,杜院士的求生慾是最強的。

    強烈到好似年輕人一般的求生慾,或許是因為杜院士有著年輕人般的熱情與希望,夢想與追求……

    凌然不是一個擅長交流的人,但他看得到杜院士的不甘心。

    那就好像是一名學生,正開開心心的寫作業,沒想到只寫完了一半,就被人父母將作業給搶走,不讓做了對另一半作業的渴望,對未完成的作業的不甘心,凌然現在還記得。

    「凌醫生,準備就緒了。」徐穩看著時間,又確定了各方面的準備和狀態,才過來通知凌然。

    凌然「嗯」的一聲,雙手收回,向空中紮著,站到了手術台前。不過,他並沒有立即開始手術,而是沉吟了幾秒鐘,緩緩開口,道:「今次的手術,主要的風險點,在於病人的門靜脈受到了癌細胞的侵染,因此,需要非常小心的對付血管部分。另外,病人合併有脂肪肝、肝硬化和高血壓,有胃潰瘍和腸炎的病史,心臟部分的冠狀動脈硬化也較為嚴重,加上高齡的危險因素,我們需要儘可能快的做完手術,儘可能少的輸血……」

    徐穩和張安民趕緊點頭,其他護士和麻醉醫生更是點頭點的飛快。

    他們知道,凌然這是說給自己聽的。

    畢竟互不統屬,凌然現在的手術,依然相當於飛刀的性質,哪怕是進行了術前會診,手術前後也需要多次提醒。

    樓上,王安志則面帶凝重的向眾人介紹:「凌醫生希望儘可能的少輸血,但我們的血液準備還是得非常充足。因為病人的血管非常脆,手術中很容易出現危險……」

    「病人的肝功能太弱,要儘可能少的切除肝臟,這部分又會耗費額外時間,所以,他們是必須集中注意力……」

    「病人是卓有聲望的工程院院士,工作非常繁忙,我們希望通過這次罕見的手術,不僅能挽救病人的生命,還能挽救病人的職業生涯,讓杜院士可以重回工作崗位。」

    參觀室裡的醫生們緩緩點頭,並不是每個看手術的醫生,都知道病人的病史等相關信息的,說出來,接下來的手術部分,也就比較清晰了。

    馮志詳尤其認真的盯著下方,待到凌然動手,更是凝神細看。

    他其實看過凌然的手術不少次了,但每一次,都有新鮮的體驗。

    不同的病人,凌然會展現出不同的技術來,這才是最讓馮志詳吃驚的地方。

    「厲害吧。」祝同益站到馮志詳旁邊,面帶得意。

    馮志詳笑了笑,心道:你一個骨科大夫,你真的知道凌然做的手術有多厲害嗎?

    祝同益太熟悉這種來自普外科的鄙視了,同樣給予一個笑容,心道:掏屎的,我們凌然的技術,你也就只能看一看而已。

    被祝同益帶過來伺候的200斤住院醫,此時站在牆角,望著自家老大和馮志詳教授的無聲的眼神交流,交感神經都興奮了起來,下意識的擰開手裡的瓶蓋,咕咚咕咚的灌出了一個201斤的住院醫。

    馮志詳帶來的普外醫生,聽到「噸噸噸噸噸」的聲音,立即轉頭盯上了201斤住院醫。

    201住院醫撇撇嘴,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看向下方,然後,就慢慢的在意起來。

    他是第一次到京城來,不能說是舉目無親,但放眼看去,唯一認識和熟悉的團隊外人士,就是凌然了。事實上,看著凌然像是在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時那樣,認真的做著手術,201斤的住院醫,甚至有點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電刀。」手術台上,凌然已經開始處理起了細小的血管。

    他的動作很快,分分鐘的時間,就完成了一系列的止血過程,接著,拿起了持針鉗,就在肝臟上動起手來。

    肝臟是出了名的脆,肝硬化的肝臟就更不用說了,動手的力量稍有問題,就會出紕漏。

    另一方面,為了給病人提供快速恢復的條件,手術的開口也是一年比一年小了。

    凌然就在兩個拳頭長的傷口裡,輕輕的翻動著肝臟。

    白色的手套,插在紅色的傷口中,配上藍色的鋪巾和銀色的工具,有著異乎尋常的……危險感……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2 14:48
第645章 拜
        

    手術走廊前的等候大廳裡,一團團的人,聚攏在一起,低聲說話,默默等待,氣氛略顯壓抑,只有手術走廊的雙扇門對開,推出病人的時候,才會引起些許的波瀾。

    杜家人也佔據了兩排長椅,氣氛也稍顯沉悶。

    杜院士的大孫子坐在前排,雙手抱胸,望著手術走廊的大門,腦海中回想著自己與爺爺的點點滴滴。

    他的姑姑和母親,還有堂弟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其實,是不是應該採取保守治療的。」做女兒擦了把眼淚,低聲的問旁邊的嫂子。

    她們姑嫂的關係還不錯,嫂子的年紀大兩歲,向來更有主見些,此時也是滿眼淚痕:「爸的肝臟條件不好,身上的病也多,保守治療咱們諮詢了那麼多次,他的肝臟條件,保守治療……保守治療也不容樂觀的。」

    「保守治療,至少人還在,做手術萬一……」女兒說了兩句,就小聲抽泣起來。

    說是女兒,其實也是60歲的人了,她一哭起來,老公和兒子瞬間都懵逼了,還是兒媳婦換坐到跟前,又抓著她的手勸。

    「姑,醫生是祝院士推薦的,我也見到了,年輕是真年輕,但應該還是很厲害的。」杜院士的大孫子,放下胖乎乎的胳膊,小聲而誠懇的說著。

    「你怎麼知道他厲害?」做姑姑的此時有點鑽牛角尖。

    「您想,他那麼年輕,怕是得比中年的醫生厲害不少,才能得院士力挺吧。還有六院,他要是不比一般的醫生厲害的多,六院怎麼不用自己的醫生。」胖孫小聲的說著大家都知道的理由,內心裡,他則在想:我要是帥成那樣子,如果不是醫術超神,我做個屁的醫生,我早飛了。

    做姑姑的「嗯」的一聲,又嘆口氣。她都快到退休年齡了,心裡想的就更多了。年齡對年輕醫生確實是一個制約因素,就像是大家到醫院裡掛號似的,大家都想看專家號,都想看老醫生的門診。年輕醫生固然是要做出更多的拚搏,才能得到相同的對待,可這並不絕對。

    如果年輕醫生拿出了遠超同輩的天賦和勤奮,展現出了遠超同輩的能力,那他得到的評價極高,也是不言而喻的,但是,要說年輕醫生的絕對能力就超過了大齡醫生嗎?也不盡然。

    「我就是怕……」她又嘆了口氣。想的越多,她就越擔心,生怕自己做了錯誤的決定……

    「怕有什麼用!」一直坐在前面的杜家長子,也就是胖孫的父親突然站了起來。

    一家人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現在,能做的決定都做了,後悔藥吃的再多都沒用,何況,還不知道里面啥情況呢。這就等於是鑽洞子,你位置選定了,鑽機開了,你怕來怕去的,那有什麼用?」杜家長子杜澤才穿著夾克,臉黑的嚇人。

    家裡人都不怕他,但也都不吭聲。

    杜澤才也是奔60的人了,」哼「了一聲,極有氣勢的道:「一個個都別繃著了,都到這裡,就聽我的。」

    說著,他就轉身下樓去了。

    過了一會,杜澤才費力的拖著一個行李箱,走了上來。

    杜澤才亦不多說話,先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兩排長椅前較空曠的地方,接著,就放倒了行李箱,拉開拉鏈,再從裡面珍之重之的取出一個紅絨布包裹的柱狀物。

    去掉紅絨布,一隻紫晶洞展現在眾人面前。

    杜澤才再從行李箱中取出一個木頭座,然後費力的將紫晶洞搬到了木頭座上,再對眾人道:「都來拜拜吧,這個紫晶洞是最靈的。」

    「爸……」胖孫哭笑不得:「你現在抱個雷公蛋過來,還在人家醫院裡,咱們拜著像樣子嗎?」

    雷公蛋豎著剖開,就是紫晶洞。它是內壁生長著紫水晶的球形,通常用來做風水擺件,當然,杜澤才現在也是用來做風水擺件的。

    對於兒子的異議,杜澤才更是不屑一顧:「像不像樣,醫院說了不算。他們要是保證能把人給治好了,我聽他們的。這就像是我們打眼,要是保證能打成的眼,誰吃撐了背一個紫晶洞走山路的?就是不能保證的洞,大家才拜的。」

    說著,杜澤才又從行李箱裡掏出一個電子蠟燭,摁亮了放在紫晶洞前面。

    踢開小板凳,杜澤才面對紫晶洞而站,隔著電子蠟燭,口中唸唸:「保佑我父親能度過此險關。我父親少年坎坷,自山村中走出來,自學成才,在艱苦的歲月裡,一邊要賺錢餬口,一邊還要為母親求醫問藥,只能抽空來學習,以至於浪費了很多年的時間,才真正一展所學,他的工作,幫助了很多人,為許多地方解決了困難,將來……希望父親還能再多一些時間,完成其最後的心願,有機會做完最後的項目,如果可以的話,再多幾年的時間,享受生活,含飴弄孫……」

    胖孫站在老爹身後,既驚嘆,又尷尬。他都三十歲的人了,雖然胖子顯的年輕,但也明顯不適合被含飴弄孫了,要說找個重孫子給爺爺,急切間也難達成……

    杜澤才語氣緩緩的說了兩分鐘,才最後拜了三拜,再讓出位置,道:「拜一拜吧。」

    幾家人無奈的看著那隻放著光芒的紫晶洞,表情都有些奇怪。

    事實上,不止是杜家人,等待大廳裡的上百人,都看著那隻反射著光線的,有點好看的水晶洞。

    路過的醫護人員,更是用驚奇的目光看著此處,甚至有人偷偷拿出了手機。

    他們見過捏著佛像喃喃自語的老太太,也見過跪在地上的祈禱者,但是,一隻水晶洞?

    杜澤才卻是不在乎眾人的目光,淡然的道:「這只紫晶洞是經過考驗的,我們當年鑽洞的時候,用過4個水晶洞,這一個,百試百靈。貴南的洞子,就是拜它拜出來的。」

    「哥你……」杜院士的女兒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大哥了,話裡的漏洞太多,實在是不知從何說起。

    「唉,拜拜就拜拜吧。」杜院士的表妹一直坐在長排凳的一頭,此時卻是走了過來,俯身拜了下去。

    裝了電池的電子蠟燭,火焰穩的一批。

    杜院士的女兒一臉的呆滯,在她的印象裡,表姨是個溫文爾雅的小學老師,退休了以後,也是每天唱歌養花,非常知書達理的感覺。

    她怎麼想也想不到,表姨會贊同大哥的奇怪行徑。

    「我哥是家裡的主心骨,也是單位裡的頂樑柱,過去幾十年,他為家裡操心,為國家操勞,常年進出窮山惡水間不惜命,再多給他幾年時間吧。」表姨的聲音不大不小,也輕輕的拜了下去。

    大嫂嘆口氣,也過去拜了。

    家裡其他人看著晶瑩的紫晶洞,既覺得荒唐,又忍不住次第起身。

    杜澤才取了支菸,沒吸,就放在鼻子下,靜靜地嗅著,眼神深邃的望著手術室的方向。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3 09:42
第646章 一口酥
        

    「注意一下出血。」凌然用手非常輕微,非常輕微的觸動病人的肝臟。

    70多歲的人,就算體檢健康,剖開來,肝臟都是又脆又硬的。內臟的衰老,與皮膚的衰老一樣,都是隨著時間的不可逆的變化。

    年輕人的皮膚紅潤而有彈性,肝臟也是粉嘟嘟的Q彈,到了年老的時候,皮膚用再多的化妝品和前男友面膜,都是不可能恢復到年輕時的程度了,肝臟也是一樣。

    凌然必須要非常小心的情況下,才能避免對肝臟的二次傷害。

    徐穩和張安民兩人,瞪大了眼睛,觀察著暴露在外的肝臟。試圖找出可能的滲血點。

    「沒有。」

    「沒有。」

    兩人先後給予了回答。

    凌然「嗯」的一聲,並沒有立即結束檢查,而是認認真真的又掃了一遍。

    醫學的事情,往往都複雜在細節處。

    比如現在尋找滲血點,並不是找不到就可以結束了,也不是找到一處兩處就可以結束,而是非得檢查到沒有滲血點了,才能結束。

    偏偏肝臟窩在腹腔內,並不能隨意的轉動,檢查起來,心理負擔是比實際操作要複雜的。

    「沒有出血。我們繼續。」凌然抬頭看了一下表,時間已經過去了48分鐘,但是,該做的步驟,卻一步都不能省略。

    剛才若是不檢查滲血出血,或者檢查的簡略一點,也許能節省兩分鐘左右的時間,但是所冒的風險是否值得,又是另一項考量了。

    外科醫生站在手術台上的那一刻,就在不斷的做判斷題,奈何越是複雜的手術,就越難做出判斷題。所以才會有各種各樣的指南,各種循證醫學,各種樹狀分析……

    這其實很像是圍棋,每一步的落子都會影響到後續的發展,可究竟會有多大的影響,能算到哪一步,又要看棋手的判斷。另一方面,為瞭解決這些困難的計算,又出現了各種定式,如大雪崩、妖刀等等。

    用好定式,分配好時間,做好基礎判斷,差不多就算是一名高階醫生了,但真的要算起來,也不過是業餘選手的水平。

    真的要成為相當於職業棋手的醫生,所需要掌握的技能就更多了。

    凌然用完美級的徒手止血,不斷的判斷出血點,乃至於預判出血。

    每當拿起電刀的時候,完美級的熱止血技術又會發揮作用,使得脆弱的肝臟,既能止血,又不至於被灼傷,其中僅僅是距離的判斷,就足以令業餘選手喊媽媽。

    大師級的間斷縫合術,隨時準備用於補救,而當肝切除的最重要的步驟,做預切線的時候,縫合的時間和力度,都不可避免的影響著此手術的預後。

    同時,大師級的肝切除術和完美級的淋巴清掃術,更是手術進行的基礎保證。

    局部的腹部解剖經驗,核磁共振片閱讀、X光片的閱讀技能,乃至於心肺復甦的技能,都是提高手術安全度的技術。

    此時此刻,就算是參觀室裡的高階醫生,也只能看到凌然有條不紊的處理著手術,而不能完全瞭解到手術的難度。

    凌然像是平常那樣,按照既定的操作,一步步的進行,在游離了各條韌帶之後,凌然還用各種顏色不同的條帶,懸吊起管道,從而顯示出肝右動脈右前,右後支……

    此時,如果有一個小人,落在右前支下方的肝臟上,它的腳下,將是一片柔軟酥脆的血肉地板,使勁踩一腳就可能冒血,它的頭頂,將是一片綵帶吊起的血肉管道,顫巍巍的抖動,還可能落下血滴,更上方,則可能有碩大的眼睛路過……

    手術,進行的極其順利。

    手術室與參觀室,都充滿了平靜的微笑。

    所有人都覺得穩了,唯有徐穩,稍稍察覺到一些手術的困難,心裡默想:真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今天的手術……

    「血壓升高。」麻醉醫生忽然喊了一聲,聲音有點尖,像是機器的警報似的。

    滴滴滴滴。

    緊隨其後的,就是機器警報了。

    那一瞬間,如果看麻醉醫生的臉,多數能看出一張緊張和「我怎麼這麼倒霉」混合的造型。

    然而,並沒有人看向麻醉醫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衝向了凌然。

    主刀醫生,就是手術中的最終決定者。

    凌然的思維也有一瞬間的暫停。

    轉瞬,凌然就丟開了手裡的器械,聲音清晰的下令:「都不要動,所有人住手。」

    話音剛落,腹腔內就噴出了一條血泉。

    血泉的高度不高,若自流泉似的,咕嘟咕嘟的從肝門的位置冒起來。

    徐穩和張安民的冷汗刷的就冒了出來。

    你妹,血管破了?

    肝臟手術,最怕的就是血管破裂了,偏偏怕什麼,就來什麼……

    一瞬間,張安民的手就抬了起來,想要去堵血管。

    「先不要動。」凌然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阻止了張安民的動作。

    主刀凌然,也沒有立即動手。

    於是,圍著手術台的一名主刀,兩名助手,一名器械護士,以及一名剛剛站起來的麻醉醫生,全都渾身僵直的看著中間的患者傷處,看著一股股的血,咕咕的湧出來……

    凌然眼都不眨的看著下方。

    這是用模擬人的時候,從未出現過的場景。

    凌然並沒有用模擬人做一次完整的手術,也無從知道會有這麼一刻。或者說,就算他用模擬人做一次完整的手術,因為身邊的麻醉醫生不同,也許得到的也是不同的結果。

    有無數個念頭,在凌然的腦海中炸響。

    為什麼?血壓為什麼升高?這是第一個在凌然腦海中竄出的念頭。

    但是,凌然並沒有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術中高血壓的原因可能很多,疼痛、低氧血症,高碳酸血症,或者是體溫過低,血容量過多都有可能,然而,此時並不是糾結血壓為什麼升高的時候,問題的關鍵,在於必須及時止血。

    只要血壓升高的原因與止血之間沒有衝突,那麼,血壓問題就可以甩給麻醉醫生去處理。

    緊接著,更多的問題出現在凌然的腦海中。

    「血管為什麼破裂?」

    這個問題,被凌然給揪住了。他盯著下方的出血口,想了又想,才緩緩開口:「張安民,先抽吸,從邊緣。不要觸碰任何組織。」

    呼……

    呼……

    樓上樓下,幾乎是同時傳來鬆氣的聲音。

    過去的五六秒鐘,對在場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煎熬,許多人都以為,凌然是被嚇住了,或者僵掉了。

    類似的場景,醫生們其實沒少見到或聽到。

    血管破裂,鮮血湧出的壓力,不是每個外科醫生都能承受得住的。

    凌然其實也很少有這樣的經驗,系統更沒有給予他類似的技能。

    但是,在急診科裡的一年多時間裡,凌然所承受的決斷壓力,卻從來都不少的。

    在熟悉的「苦庫……」的抽吸聲中,凌然用手指了指湧血處,道:「這裡的血管可能是酥脆了,加上被癌細胞侵蝕,之前被其他組織壓迫著,如今壓迫失去了,血就噴出來了。」

    「血管都……酥掉了?」徐穩不由自語了一句,這個概念,對於做肝膽的醫生來說,其實是有些震撼的。

    在場的醫生,這時候才意識到,凌然剛才為什麼兩次三番的強調「不要動」。

    如果血管真的是酥脆的,那手一壓上去,血管殘片就可能碎入血管中,很容易就在體內其他部位造成血栓了。

    凌然眼睛望著湧出的滾滾血流,沒有立即去堵,而是穩穩的道:「血管酥掉了也沒關係,縫合好,一樣可以用,只是縫合的難度比較大,術後用藥得注意。麻醉醫生,還有多久可以把血壓降下來?」

    「馬上就起效了……那個……失血太多了……」麻醉醫生的頭皮都是炸的,這病人的身體也太渣了吧,簡直是豆腐渣啊,怪不得別的醫院醫生都不願意給他做手術。

    凌然自己不懂麻醉,也沒有指揮的意思,「嗯」的一聲,依舊語態穩定看著傷口湧血,道:「我們前半段的手術做的很順利,現在流點血也沒關係。好了,暴露出來了,鑷子。」

    器械護士快速的遞了鑷子給凌然。

    凌然動作小巧的夾住了一片自血污中暴露出來的想血管殘片。

    「剪刀。」

    「好了。」凌然將剪下來的殘片放入透明小碗中,再丟下剪刀,又要了持針鉗,當場開始縫合血管。

    隨著血壓的降低,咕咕而出的血流也失去了威力,失血很快停止。

    「880毫升。」麻醉醫生低聲報了一個數字。

    凌然笑笑:「超出預期,但沒關係。」

    「全靠凌醫生臨危決斷。」徐穩鬆了口氣,順便一舔。

    張安民學著前輩的語氣,道:「這種意外,遇到其他人可能就要死了。」

    巡迴護士等他們都表達了一片舔心以後,問:「剪下來的組織要送檢嗎?」

    「不用。」凌然道。

    他話音剛落,對講機傳來參觀室內的馮志詳的聲音:「凌然,剪下來的血管殘片沒用的話,給我們看一看好不好?」

    「大家比較好奇,恩,學術好奇。」祝同益也說了一句。

    凌然於是點點頭,道:「再派一個人進來取。」

    說完,凌然就繼續悶頭做手術了。

    參觀室裡的眾人,則是看著各自前方的高清屏幕,心頭一片好奇與火熱。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3 09:47
第647章 桃酥血管
        

    京華六院的手術室與參觀室互相可見,但有不同的門禁通道入內。

    手術科的小護士,從手術室裡端出裝著血管殘片的小透明碗,再從側門出來,小心翼翼的端上了參觀室。

    參觀室的門口,馮志詳教授、祝同益和王院長,三人分守三邊,早都等的不耐煩了。

    「東西給我。」

    「嗯……」

    「我……」

    三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讓端著小血管的小護士有些不知所措。

    「拿給我。」王院長再次發話。

    他是副院長來著,小護士乖乖的將小玻璃碗遞給了他。

    「一起看。」王院長說著,將小玻璃碗端到了參觀室的中間,旁邊自有小醫生遞上乾淨的鑷子等物。

    王院長將小碗放好,取了鑷子,在血管殘片上輕輕的戳了戳。

    「怎麼樣?」在他身後,就有一名普外科的副高好奇了。

    「你們試試看。」王院長沒有直接回答,想用鑷子把血管殘片給夾起來,手往前伸了一下,又給縮回來了。

    轉頭,王院長還把位置給讓了出來。

    在他身後,馮志詳早就等的不耐煩了,接了鑷子,口中說「我來」,一個人把最好的中間位置給佔住了。

    他是真正的普外科大拿,不止是肝膽外科,而且是普外科的大拿。

    雖然因為普外科的學術強度不高,馮志詳沒能撈到進工程院的機會,但在醫學界,該有的名聲還就是名聲,以醫學專家的身份站在這個房間裡,馮志詳面對祝同益也是不虛──工程院院士又如何,還不是骨科的。

    祝同益年紀大了,不能玩搶來搶去的遊戲了,他稍微讓一下,其他人也就不敢搶了,幾個醫生都拿著鑷子,也不能伸手進去。

    馮志詳伸了鑷子出來,卻是輕輕的往血管殘片上一碰,就停頓了下來。

    做手術做了四五十年的人了,對於人體的血管熟悉程度,可以這樣形容:某美食家22歲開始,一天三頓去同一家火鍋店吃飯,每頓都點黃喉,連吃四五十年,此美食家對黃喉有多熟悉,馮志詳這樣的大牛對人體的熟悉程度,就是這個的十倍以上。

    可以想像,當馮志詳在這樣的血管殘片上,用鑷子戳一戳,他感受到的,就相當於美食家看到店家端來了黃喉,用筷子在上面戳了戳。

    今天的黃喉脆不脆,今天的黃喉新鮮不新鮮,今天的黃喉煮多久合適──如果吃了40年的黃喉,用筷子還戳不清楚的話,那也不能叫美食家了,被美食家做成黃喉還差不多。

    馮志詳手一搭,就有了感覺,不過,不像是王院長適時的停下來,馮志詳抬起手腕,啪啪的捏了兩下鑷子,卻是又放低了姿勢,用鑷子輕輕地夾住了那片血管殘片。

    從杜院士的肝部取下的血管殘片,顫巍巍的在半空中晃動,像是一片蔬菜地裡,用過的破地膜似的,有點忽閃忽閃的。

    馮志詳再緩緩的轉動手腕,將那隻血管殘片,落回到了玻璃碗裡,並將鑷子放在了旁邊。

    參觀室裡的醫生們,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馮志詳。

    不過,因著馮志詳的身份,這次是沒人問出聲來。

    馮志詳笑笑,卻是讓開了位置,做出一個「請」的動作,示意眾人自己試。

    王院長咳咳兩聲,道:「祝院士?」

    遠來是客,何況人家是院士呢。

    「那我先試試。」祝同益當仁不讓的站了上來,拿起鑷子,大大咧咧的就要去戳那片血管殘片。

    就要伸到碗邊的時候,祝同益瞥見了馮志詳嘴角的輕笑。

    那是帶著諷刺的,來自於普外科醫生對骨科醫生的天然的歧視的微笑。

    祝同益悚然一驚,普外科都不是好東西,京華六院的王院長也是普外出身的!

    於是,祝同益的手腕一手,鑷子尖輕巧的在碗邊打了個轉,然後,祝同益手持鑷子,就輕輕的戳在了那血管殘片上。

    祝同益的眼睛瞬間就眯了起來。

    論年紀,祝同益比馮志詳還大個七八歲呢,如果將大家都比喻成美食家,祝同益這個美食家,吃黃喉的次數,要比馮志詳多7665次以上。

    雖然說,骨科醫生對比普外科,確實沒有那麼驚喜,但對血管的瞭解是類似的。同樣用美食家做例子,馮志詳或許對百葉要熟悉的多,但對黃喉卻不會。

    祝同益微笑了一下,然後也是舉起鑷子,在空中虛捏了兩下,然後猛的向下,輕輕的夾起那血管殘片,作勢在空中看了看,又給放了回去。

    接著,祝同益讓開了位置。」你們這是打什麼啞謎呢?」京華六院肝膽外科的一名副高早就按捺不住了,不是很高興的拿起了鑷子,一邊去戳,一邊語帶埋怨。

    鑷至!

    血管碎!

    副高:…(⊙_⊙)…

    祝同益和馮志詳同時笑了出來:嘿嘿嘿嘿嘿……

    王院長沒好意思笑自己院的醫生,但嘴角也是挑了起來。

    「這是什麼鬼血管……」副高有點意識過來情況了,面上有些掛不住。

    「桃酥血管。」馮志詳嘖嘖的道:「我剛起的名字,怎麼樣?」

    「把桃酥切的半透明了,大概就是這種手感。」祝同益贊同。

    參觀室內的醫生們終於明白了,紛紛取了鑷子上來圍觀。

    半個小拇指蓋大小的血管殘片,分分鐘被夾成了碎片。

    待到再也夾不起來的時候,參觀室裡的空氣,莫名的變的沉重起來。

    「杜院士的血管就脆成這樣?這還怎麼做手術?」

    「也不至於全部都脆成這樣。」

    「差不多了,再說了,這個部位都到這個程度了,再軟和也軟和不到哪裡去。」

    小醫生們的心理負擔輕,不禁低聲議論起來。

    然而,在場的高階醫生,卻是沒有一個說話的。

    對付酥脆的血管,對外科醫生來說,就是基本功了。

    馮志詳剛才故意夾起血管殘片,祝同益也夾起血管殘片,就是比了比基本功,而王院長沒敢夾,對比那個碰碎了殘片的副高,又高了不止一籌。

    但是,不論是馮志詳,還是祝同益,他們心裡都明白,自己能夾起那血管殘片,可不代表能妥善的處理它。

    看看凌然的手術操作,桃酥版的血管,在他手裡根本看不出差異來。

    而這,可以說是外科醫生的最大差異了。

    基本功這種東西,基本到很多小醫生都不太關注,但是,到了副高正高的年紀,想練也是練不起來了。

    就像是雲華醫院的手外科,之所以多年處於學科頂端,與他們的練功室是密不可分的。年輕醫生用老鼠尾巴做血管縫合的練習,可以說,年輕的時候練成什麼水平,到了中年的時候,提升也不會太多了。

    能縫大血管的醫生,能做精細化的小血管縫合的醫生,能給老鼠尾巴做縫合的醫生,就是三類醫生。

    至於給桃酥血管做縫合,這份基本功,卻是讓眾人想都想不到。

    「要切除了。」一名小醫生低聲說了句話。

    馮志詳等人自然而然的抬起頭來,看向屏幕。

    就見凌然隨手提起肝圓韌帶,翻動肝臟如常,做血管結紮如常,做血管離斷如常……一切如常。

    但在參觀室裡,沒有一個醫生的心情是平靜如常的。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3 15:48
第648章 鼓掌
        

    「送去檢驗科。」凌然將取下的一塊肝臟,裝入透明的玻璃杯,蓋好蓋子,再裝入小保溫箱裡,就讓專程等待著的護士送走了。

    目送小護士快步離開,手術室裡的醫生們都紮著手,做等待狀。

    要是平常的手術,此時自然是說說笑笑聊天的時間。

    事實上,整場手術都是嘻嘻哈哈聊天的場景才正常──罵罵咧咧的聊天場景也正常,但是,今天的手術是全程錄像,且有大佬們參觀的。哪怕是裝樣子,大家也得裝作很盡職盡責不聊天的樣子。

    到了現在也是一樣,本來可以隨意走動的醫生和護士們,都不想變成視頻中遭人指點的一員,於是全都乖乖的紮著手,那樣子,就好像一群人在玩「一二三,木頭人」似的。

    參觀室裡,醫生們早都以木頭人的形態或站或坐許久了。

    今天的手術太誇張了,以至於高階醫生們都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這狀態,就好像是一群業餘五段的圍棋手,跟著兩個半的職業一段的圍棋手,觀看高手對局,然後猛然發現,對方這個段位好像高的要看不懂了。

    這種場景,其實是帶著些微的尷尬的。

    祝同益還好,他本來就是木工科的醫生,並不以技術超卓為能事,但馮志詳教授,就不得不回憶起自己在雲華飛刀的那一幕了。

    老實講,雖然大家都說「馬失前蹄」,都說「打雁被雀兒啄了眼」,但馮志詳內心知道,自己當日面對那名大失血病人,是真的沒辦法了──其實,沒辦法也正常,外科醫生做手術,總是會有病人死亡的。儘管說,病人死在手術台上,是非常糟糕的經歷,但是,就是會有病人會死在手術台上,這就是現代醫學,就算千叮嚀萬囑咐,就算做了無數的安全措施,依舊不安全的臨床醫學。

    然而,大出血的病人,終究是被凌然給救了回來,那個時候,馮志詳其實就知道,凌然的水平是真的很高的。考慮到他的工作崗位在急診科,馮志詳一度認為,凌然是那種天才醫生,而且非常擅長其所擅長的急診。

    今天的手術則證明,遠不止於此。

    凌然的確是天才醫生,但他不僅是擅長其崗位所在的急診,對肝膽外科的技術,依舊擅長的一塌糊塗!甚至,有可能,凌然的技術是比馮志詳自己要強的……

    江山代有人才出,臨床技術被碾壓,對於現實中的醫生們來說,其實並不是什麼不可理解的事。

    到了馮志詳的地位,他早就不以臨床技術為能了,但是,考慮到凌然的年齡,考慮到凌然的碾壓等級──就馮志詳現在來看,凌然已經不止是碾壓了自己,京城裡有沒有醫生的臨床技術能達到他的水平,還是兩說呢。

    最重要的是,凌然的技術,也僅僅侷限於臨床操作了。

    今天的肝臟隨檢,本來就是非常具有創造性的臨床技能的開發,也是馮志詳前來參觀的原本意圖所在。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主菜還沒有上來,凌然給大家端上來的前菜,就已經震驚四座了。

    叮鈴鈴。

    手術室裡的電話聲響。

    守電話守的精神緊張的巡迴護士,第一時間將話筒拿了起來:「一號手術室。」

    木頭人們都轉向了電話機的方向。

    「邊緣清晰。」巡迴護士壓抑著興奮,放下了電話,鄭重的報告。

    手術室裡,發出輕輕的「哈」的吐氣兼笑聲。

    所有人都輕鬆了下來。邊緣清晰就意味著腫瘤切乾淨了,剩下的雖然還有精細活,但是和切腫瘤的難度比起來,就不是一個概念了。

    參觀室裡,一群醫生們則依舊保持著安靜。

    要說的話,這就是他們今天要看的內容了,算算時間的話,總共十分鐘左右,但是,如果讓大家回去複述今天的經歷,想必沒有人會將重點放在隨檢部分了。

    「能做高齡高危的病人,凌然的準備還是很充分的。」王院長覺得參觀室裡不能就這麼安靜下去啊,氣氛太僵硬了。

    「何止充分,凌醫生的技術是真的到了一個高度了,我覺得,在高齡高危的病人這一塊,凌醫生應該是排在最前面的。」戳壞了血管殘片的副高,為了證明不是一個單純的沙雕,使勁的蒲扇著翅膀,希望將凌然捧的高一點。

    王院長瞅他一眼,笑笑道:「肝臟術中隨檢這一塊,也是非常有想像力的。」

    「這個我們主要是以前沒有太關注,其實,精細化的精準醫療,是未來的發展方向麼,以前的時候,人家做胃癌做胰腺癌的,搞這一套,也是慢慢推進起來的,我們其實也可以推進起來……」碎管副高拚命的想要轉移話題。

    王院長倒是有點聽進去了,微微頷首,道:「要說的話,完全複製凌然的手術,技術難度還是比較高的,高齡高危多種基礎疾病的病人,難度確實比較大,也不是現在的主流,但是,現在的老齡化這麼嚴重,患有慢性病的患者越來越多了,現實的情況,也是迫使我們要進一步的解放思想……」

    他這次說話,剛才跟他一問一答調節氣氛的碎管副高都不好意思答話了,高齡高危多種基礎疾病幾個字,拆開來玩,可以構成多少個研究方向了?一次性搞定,正常醫生都很難挑戰的。

    這種難度,其實就好像是中學時期的數學題,考察一個知識點的題目不用說,沙雕一道!考察兩個知識點的題目,就算是有點味道了,做不出來的都是沙雕!考察三個知識點的考題呢?只要做出來,看誰都是沙雕!至於四五個以上的知識點混雜起來的考題,一般都屬於「全班沙雕」題,或者叫「原來我們都是沙雕啊好開心」題。如果有人做出來的話,那就是「我們班出了個叛徒」題了。

    身為一名京華六院的一名普通副主任醫師,碎管副高其實對技術沒有多高的追求,能當主任都是他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敢做的夢──又不是剛從蛋裡孵出來的,在經歷了中考高考的拚殺,經歷了醫學院時期的煎熬,經歷了住院醫時代的煎熬,經歷了主治狀態下的煎熬,碎管副高已經知道自己並不是超級天才了。

    在醫院體系中,尤其是工作在京城的三甲醫院裡,天才不帶超,全是墊腳石,碎管副高知道自己不是歐神,早就不渴望自己會成為老天爸爸最喜歡的那隻崽了。

    對於王院長話裡明顯帶著的渴望,碎管副高一個字都不敢答,萬一著落在自己身上,那可全都是麻煩事。

    王院長看看四周,發現本院的醫生都躲著自己的眼神,不由的一陣發氣。

    王院長咳咳兩聲,道:「其實我想的,是把檢驗室靠近手術室嘛。這樣的話,隨檢的速度可以加快,檢驗室裡,也可以想辦法配置更好的快速檢查儀器,檢驗員也可以增加,而且壓訓練,可以更好的支持臨床……」

    他這麼一說,六院的惹你頓時活泛起來。

    檢驗室靠近手術室,意味著要大拆大建。配置快速檢查儀器,那都是昂貴的不得了的事,檢驗員的編制更讓人快樂……

    「患者的年齡也可以稍放低一些。」

    「基礎疾病的數量也嚴重程度也要控制,否則,就會像是剛才的病人這樣子,血液直接噴出來了。」

    幾個醫生紛紛點頭,配合王院長說了起來。

    外院的醫生全當沒看懂,就看著下方的手術室。人家京華六院的內部事,愛買多少儀器賣多少儀器……哎呀,好羨慕……

    有人甚至不由自主的想:這個藉口好啊,又可以買儀器,又可以進人加編制……患者還可以受益呢。也不用做到凌然這樣的程度,不過,凌然這邊的技術還是要學習的,總得有個目標方向的,才有想像空間……

    「凌醫生這邊還有幾台手術?」有醫生已是問了出來。

    「還好幾台呢。」王院長也有點緊張,望著隨時想要挖牆腳的外院醫生,心道:現在做事真難啊,秘密低調的做,做不下來,高調了,又有人來搶人。

    好在此話題沒有深入,因為參觀室下方的手術室裡,傳來了凌然的聲音:「今天的手術就到這裡了,手術完成。」

    台上,眾人連忙鼓掌。

    王院長更是上前兩步,將對講功能給打開了。

    台下的實驗室裡,於是也響起啪啪啪的鼓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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