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如意小郎君 作者:榮小榮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2018-5-26 22:13: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1 2813075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5 23:35
第五百六十章 取我劍來

  鴛鴦樓最好的包廂之中,眾人分主客落座。

  坐定之後,於刺史對唐寧拱了拱手,說道:「三位大人來鄂州已有幾日,我等今日才為三位接風洗塵,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有資格參與此次宴會的,只有三人,唐寧,御史中丞,以及身為影衛首領的公孫影。

  御史中丞笑道:「我等來此,是為了公事,不是遊玩,於大人客氣了。」

  「公事歸公事,禮數歸禮數,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於刺史看著他們,從袖中取出三個厚厚的信封,放在三人面前的桌上,說道:「三位遠道而來,這是本官的一點薄禮,還請三位不要推辭。」

  「於大人客氣了。」御史中丞笑了笑,便將那信封收了起來。

  公孫影則是直接拆開信封,看了看裡面厚厚一沓千兩銀子面額的銀票,將之重新扔到於刺史的桌前,表情漠然。

  一兩萬兩銀子,自然收買不了唐寧,他將之遞過去,說道:「無功不受祿,這份薄禮,於大人還是收回去吧。」

  御史中丞看著他,說道:「唐大人,這是江南地方的禮節,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唐寧看著他,笑問道:「這也是御史台的禮節嗎?」

  評價任何一樣東西,都不能片面,也不能一概而論,御史台向來以清流自居,唐寧見過為了公道直言死諫的御史,也見過御史中丞這種深諳江南「禮節」的御史,可笑的是,後者還是御史台的二把手三把手……

  御史中丞面色微變,席間的鄂州官員面色也難看起來。

  官場上有些規矩,是被所有人所默認的,收了別人的禮物,自然是代表與他們站在同一陣線,唐寧此舉,無疑是與鄂州官員劃清了界限。

  也就是說,鄂州的官員,他不打算就這麼放過。

  換言之,生死兩條路,他偏偏選擇了死路。

  於刺史卻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說道:「唐大人是清流,倒是本官俗套了……」

  他端起酒杯,自顧自的倒了杯酒,說道:「本官先自罰一杯。」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倒了兩杯,端起其中一杯,說道:「唐大人遠道而來,這一杯,本官敬唐大人。」

  宴席之上,某些知情者,眼中浮現出些許異色。

  喝了這杯酒,過不了兩日,他就會臥病在床,先是眩暈嘔吐,再然後便是難以進食,呼吸困難,最終嘔血而亡……

  京官又怎麼樣,吏部代侍郎又怎樣,京官下江南,最大的問題就是難以適應江南的水土,因為水土不服死在江南的,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唐寧看著杯中酒,不為所動。

  於刺史等了一會,笑問道:「莫非唐大人覺得本官沒有這個面子?」

  「不不不……」唐寧搖了搖頭,將於刺史手中的酒杯拿過來,又將桌上的酒杯放在他手裡,說道:「於大人拿錯了,這才是你剛才用的杯子。」

  他看著於刺史,說道:「於大人先請。」

  於刺史面色微變,說道:「本官怎麼記得沒有拿錯?」

  唐寧認真道:「於大人真的拿錯了。」

  於刺史看了看他,眼中浮現出一絲狐疑,將酒杯湊到嘴邊,手卻忽然抖了抖,酒杯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於刺史臉上露出懊惱之色,搖頭道:「本官真是不小心……」

  他話音未落,包廂大門猛地被人踹開,席間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有十餘人從門外一湧而入,將除了唐寧三人在外的所有人,全都按倒在地。

  劉同大步走進來,看著唐寧,肅然道:「人已全都拿下,請將軍指示!」

  唐寧有些愕然的看著他,問道:「你們幹什麼?」

  鴻門宴也是講套路的,不管是他擺下的鴻門宴,還是於刺史擺下的鴻門宴,大家一開始肯定要先和和氣氣,抱著什麼事情好商量的態度,酒過三巡之後,還是商量不到一塊去,他再怒而摔杯,劉同等人得到信號,破門而入,將鄂州的這些貪官污吏拿下,這出『鴻門宴』就此落幕……

  可誰家的鴻門宴是杯酒未喝,甚至連菜都沒上,大家還都和和氣氣笑臉相迎的時候就掀桌子的?

  這也太不講究了。

  劉同愣了愣,問道:「不是將軍說的摔杯為號?聽到摔杯的聲音,我們就進來了……」

  唐寧看了看掉落再地,摔成碎片的酒杯,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劉同確實是按照他的指示在行事,這件事情算是他考慮不周,當時應該和他約定一個別的什麼暗號的……

  這個鍋他得背,作為上司,也得有認錯的魄力。

  於刺史等人被按在地上,臉挨著地板,因為受力過大而扭曲變形,又驚又怒的大聲喊道:「你們是什麼人,你們要造反嗎!」

  被這突然的陣勢嚇住的御史中丞也回過神來,看著唐寧,怒道:「唐大人,你這是在幹什麼!」

  唐寧看著他,無辜的說道:「我說這是誤會,齊大人信嗎?」

  御史中丞自然不信,他在這裡埋伏了這麼多人,難道只是為了好玩不成?

  他根本沒有想到,今日的宴會,唐寧比鄂州的官員還狠,竟是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他看著唐寧,大聲道:「既然是誤會,還不快放開這些大人……」

  劉同看著唐寧,等待著他的指示。

  「都綁起來吧。」唐寧看著劉同,揮了揮手,說道:「畢竟,來都來了……」

  他看了御史中丞一眼,說道:「把這個吃裡扒外,收受賄賂,勾結地方官員的東西也抓起來。」

  御史中丞面色大變,說道:「唐寧,你想幹什麼,你想造反嗎?」

  「想造反的是你們吧?」唐寧走到桌前,將那酒壺打開,壺內果然大有文章,湖中的酒水是分層的,正常情況下倒出的是下層的酒水,將壺蓋轉過一個角度,倒出的就是上層的酒水。

  唐寧看著於刺史,笑道:「於大人,你這壺,挺能裝的啊……」

  於刺史面色大變,說道:「這,這是鄂州的風俗,此壺名為兩用壺……」

  「別的不說了。」唐寧將壺蓋轉過一個角度,倒了杯酒,遞給他,說道:「喝了這杯酒,今天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怎麼樣?」

  於刺史面色徹底的蒼白下來,他知道喝了這杯酒會有什麼後果,這是他所見過的,最痛苦的死法。

  很顯然,唐寧已經知曉了一切,於刺史此刻反倒豁出去了,伸長脖子,說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殺了我,我看你怎麼和朝廷交代!」

  「好啊。」唐寧點了點頭,望向身後的陳舟,說道:「取我劍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6 15:29
第五百六十一章 連根拔起

  其實吏部的官員,對各州府的地方官吏只有監察權,並沒有處置權。

  考核不通過者,需要先上報吏部,之後由吏部決定,該撤官的撤官,該免職的免職,並且僅限於五品以下的官員。

  五品之上,包含五品在內,已經算是高級官員,非皇帝沒有處置的權力。

  當然,唐寧不在此限制範圍之列。

  尚方寶劍是皇帝給一個臣子最高的權力,見劍如見君,他拿著此劍,就等於是將陳皇拿在了手上,想削誰削誰,想砍誰砍誰,不用負任何法律責任。

  尚方寶劍唐寧讓陳舟隨身帶著,就是為了需要的時候方便取用。

  「鏘!」陳舟恭敬的將劍遞過來,唐寧隨手抽出,發出一聲金鐵交鳴的聲響。

  被利刃按在地上的鄂州官員聽到這個聲音,不由的打了一個哆嗦。

  「離京之前,陛下賜給本官了這把尚方寶劍,下可斬刁民,上可誅貪官,你身為鄂州刺史,食朝廷俸祿,卻不為百姓做主,不為朝廷盡忠,貪墨稅銀,謀害朝廷命官……」唐寧握著劍,望向鄂州刺史,說道:「僅憑這兩條,本官現在就可以斬了你!」

  鄂州刺史哆嗦了一下,顫聲道:「你,你不能殺我,這不符合規制,我為朝廷流過血,我為陛下立過功,我要見丞相,我要見陛下!」

  「剛才是你自己要求的,怎麼現在又反悔了?」唐寧看著他,搖頭說道:「放心吧,我試過了,這把劍很鋒利的,保證一劍就能將腦袋砍下來,我聽人說,只要揮劍的速度足夠快,犯人就感受不到痛苦,我一會兒動作盡量快一點……」

  鄂州刺史張大嘴巴,卻只感覺到一陣陣的眩暈,在唐寧的氣勢壓迫之下,根本說不出話來。

  「怎麼,莫非於大人覺得砍頭不體面?」唐寧看了看他,將劍尖對準他的胸口,說道:「要不從這裡刺進去怎麼樣,這樣是體面了,可應該會很痛,一時半會兒的死不透,到底要怎麼死,於大人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我們還可以商量的……」

  於刺史額頭冒出豆大的冷汗,在唐寧拎起劍,做勢要刺的時候,很乾脆的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唐寧搖了搖頭,將劍重新收了回去,揮手道:「都帶走。」

  包廂之外,鴛鴦樓掌櫃面色發白的看著鄂州諸位高官被押解著出來,身體顫抖不已。

  唐寧走到他身邊時,腳步一頓,問道:「你是鴛鴦樓掌櫃?」

  那掌櫃哆嗦了一聲,說道:「小,小民是。」

  唐寧看了看劉同,說道:「將鴛鴦樓掌櫃,連同夥計侍從,一齊帶走。」

  今夜的酒菜是鴛鴦樓提供的,不可能和他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既然已經走了,便索性做的徹底,將他們統統帶回去審問。

  自鄂州幾位高官被押出來之後,鴛鴦樓內,已經一片大亂。

  「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們是什麼人?」

  「於刺史怎麼了,怎麼被人抬出來了?」

  「長史別駕也被人抓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看到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地方官員,如今卻像是囚犯一樣被押著,樓內一片嘩然。

  「聽說這幾天有京中的大官來查他們,莫非他們這些年幹的骯髒事情都被查到了?」

  「活該啊,這姓於的,亂加徭役,許多百姓都死在了礦裡,這是報應啊!」

  「姓馬的也不是好東西,給他孝敬的商人,便會免稅降稅,不孝敬他的,就變著法兒的刁難,城東靠木材起家的趙員外,就是被他弄得家破人亡的……」

  ……

  於刺史等人被押回刺史府的時候,街上行人紛紛駐足觀看,面色震驚,晚上街道的人影稀少,但他們從鴛鴦樓走到衙門口的時候,聞聽消息的百姓紛紛走出家門,將街道堵的水洩不通。

  刺史、長史、別駕,統統被抓,這在鄂州,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刺史府的衙役們,在唐寧等人回府衙之前,就已經被控制,此外,唐寧還讓人拿著陳皇給了令牌去調來了鄂州的守軍。

  這一塊牌子,所到之處,有調動三千守軍的權力,鄂州守軍沒有三千人,唐寧只調來了五百人,但也足以應付任何情況了。

  守軍將刺史府圍了起來,哪怕是不知內情的百姓,也知道怕是有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發生了。

  唐寧走進刺史衙門,一名將領走到唐寧身前,單膝跪地,抱拳道:「鄂州城防營,校尉董武,參見唐將軍!」

  唐寧受了他一禮,才道:「快馬召集鄂州境內所有縣令,速速來刺史府。」

  「是!」

  這小將應了一聲,就乾脆的轉身離開。

  又做了一些安排之後,唐寧才稍稍閒下來。他這次將刺史衙門近乎擼了個精光,如果不採取措施,鄂州可能會亂掉,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看向劉同,問道:「鄂州刺史司馬等人呢?」

  劉同道:「暫時關進大牢了,大人,接下來我們應該做什麼?」

  「抄家。」唐寧開口道:「待事情清楚之後,把他們幾人的家全抄了,將查抄的財物銀兩,分門別類,做好標記,在這之前,你們先看著他們的家人,不要讓他們轉移財產。」

  劉同拱手道:「遵命。」

  從於刺史隨便意思意思就是近十萬兩銀子,足見鄂州地方官員的富有程度,而這些錢,大部分都是從國家的稅銀中剋扣的。

  這些錢一部分流入了地方官員的口袋,另一部分,被他們用作孝敬朝中的官員,剩下的,才上繳國庫所有。

  唐寧可以預見,他在鄂州做的事情,半個月後,一定會在京師掀起風波,連陳皇都會頭疼的風波。

  所以鄂州的事情,他必須辦的漂漂亮亮的,做到每一個環節都無懈可擊,當然,最重要的是,要給陳皇足夠的好處,讓他可以忽略朝中其他聲音的好處。

  沒有什麼比銀子更適合了。

  吩咐完劉同之後,他就召來了吏部的小吏,說道:「你們幾個,各自領十名護衛,搜集鄂州官員貪墨礦稅,商稅的證據,越全越好。」

  幾名小吏面色激動,點頭道:「大人放心,一定完成任務!」

  貪墨之罪,已經不小了,但既然要辦,就辦的徹底,將他們犯下的所有的罪行都翻出來。

  貪墨稅銀,再加上一條謀害朝廷命官,就夠鄂州刺史的脖子挨上一刀了。

  大牢之中,唐寧看著鴛鴦樓掌櫃,問道:「那毒酒,是你們鴛鴦樓準備的?」

  謀害朝廷命官的事情,於刺史等人是不會承認的,從這裡下手,倒是更容易一些。

  「大人冤枉啊!」鴛鴦樓掌櫃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道:「那酒壺是他們事先送過來的,和我們鴛鴦樓沒有任何關係,小人根本不知道那是毒酒……」

  唐寧指了指陳舟背著的劍,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嗎?」

  鴛鴦樓掌櫃顫聲道:「劍。」

  「對了一半。」唐寧看著他,說道:「這件尚方寶劍,殺人不用負責,是當今天子御刺,上可殺貪官,下可斬刁民,你覺得是你是刁民嗎?」

  「大人明鑒!」鴛鴦樓掌櫃看著他,誠摯道:「那毒酒是於刺史提供的,小人也是被他脅迫,不然他就要殺小人全家,他不僅想用這毒酒害大人,兩年前,還用它毒死了一名御史……,大人,小人全都招了,能從輕發落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6 23:41
第五百六十二章 清算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只要不是十惡不赦,罪大惡極者,自白都是可以適當的減輕刑罰的。

  當然,參與謀害朝廷命官者,尤其是監察御史,即便不是主謀,也是重罪,看在他自白的份上,死罪雖可免,活罪卻難逃。

  而鄂州的地方官員,在稅銀上動手腳,考慮到江南的大環境,治不了什麼重罪,但謀害監察御史,可是觸及到了朝廷的底線。

  此事就算陳皇不追究,京中的御史言官絕對會和他們死磕到底,此外,吏部也不是好惹的,平日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因為沒有找到機會而已。

  詢問完鴛鴦樓掌櫃之後,唐寧回到房中,給方鴻寫了封信,等到將這些人押解進京之後,再順便交給他。

  鄂州不大,轄下只有三縣,一日之內,三縣縣令便全都到齊了。

  三人站在堂中,各個面色發白,鄂州刺史,長史,別駕,都被抓進了牢裡,可見這次來的京官是一個什麼樣的狠角色,萬一有什麼地方觸怒了他,或許就會落得和那些人一樣的下場。

  唐寧看著他們,平靜的問道:「鄂州刺史貪墨國家稅銀多年,賄賂御史,意圖謀害朝廷命官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吧?」

  三人異口同聲的開口:「下官知道。」

  唐寧看著他們,問道:「本官將鄂州府衙涉事官員全都拿下,此事你們怎麼看?」

  「於刺史罪大惡極,這是他罪有應得……」

  「大人處置的極好,下官佩服。」

  「多謝大人為鄂州除此奸佞……」

  形勢比人強,很顯然,這次鄂州刺史在劫難逃了,三人也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唐寧這一邊。

  唐寧最擔心的就是拿下州衙這些高官之後,鄂州百姓發生嘩變,雖然鄂州不大,鎮壓起來也很容易,但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如果鄂州下轄的縣衙配合,便能將此事的影響降到最小。

  他看著三人,說道:「鄂州刺史罪有應得,你三人應引以為戒,安定好轄區百姓,若有人膽敢從中作亂,意圖不軌,本官定不輕饒!」

  三人身體哆嗦了一下,立刻道:「下官遵命!」

  提醒了這三位縣令之後,等到三人離開,陳舟敲了敲門,從外面走進來,說道:「大人,江南西道提刑到了。」

  提刑官在陳國的地位很特殊,手中的實權不大,但對一道官員卻有監察之責,可以直接遞折子給皇帝,可謂是懸在地方官員腦袋上的一把利劍。

  他在鄂州搞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沒有理由不驚動提刑官,只是沒想到他居然來的這麼快。

  唐寧走進偏廳,看到站在廳中的一人,愣了愣之後,開口道:「宋大人,怎麼是你?」

  站在堂內的中年男子他並不陌生,曾經的京東路提刑宋千,唐寧在靈州之時,就與他認識了。

  宋千看著他,苦笑道:「果然是唐大人……」

  唐寧吩咐陳舟上了茶,坐定之後,問道:「宋大人怎麼會在這裡?」

  宋千道:「一年之前,本官就調到了江南西道,此次正好在鄂州附近,聞聽此訊,便立刻趕過來了。」

  他看著唐寧,面色複雜道:「唐大人你可知道,拿了鄂州官員,你接下來在江南的路會很難走,朝廷那邊,也不好交代,嚴格的算下來,你也沒有捉拿鄂州刺史的權力,一旦消息傳到京師,這都將成為那些人攻擊你的理由……」

  唐寧其實在動手之前就想到這些了,而他先動鄂州,目的便是殺雞儆猴,震懾震懾其餘州府。

  此行下江南,他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出江南的反叛勢力,一舉誅滅。

  為了保證這一個任務的順利,不管什麼人,不管他們出於什麼目的,凡是對這次行動造成麻煩的,都將被直接抹平。

  宋義似乎話裡有話,唐寧目光望向他,問道:「宋大人的意思是……」

  「萬民書。」宋義捋了捋鬍鬚,笑道:「只要唐大人將鄂州的民意傳達到京師,就能堵住京師那些人的嘴。」

  唐寧笑了笑,說道:「多謝宋大人提醒。」

  「江南情況複雜,即便本官早已看不慣這些人的作為,但也不敢輕舉妄動。」宋義看著他,說道:「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本官會留在鄂州,協助唐大人處理後續的事情。」

  「多謝宋大人了。」唐寧不能在鄂州繼續耽擱了,後續的一些雜事,正需要有一個信得過的人處理。

  宋義擺了擺手,說道:「唐大人客氣了,你做了本官一直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情,相比之下,本官做的又算得了什麼?」

  ……

  鄂州這兩日發生了數件大事。

  當頭一件,自然就是鄂州刺史、司馬、長史等官員,被從京師來的大官捉拿下獄,委實令鄂州的官場發生了一場大地震。

  一時間,鄂州官員人心惶惶,這件事情也以極快的速度,傳至四面八方。

  第二件,則是刺史衙門連開五日,但凡鄂州百姓,受過這些官員欺壓的,都可擊鼓告狀,詳述冤情,在萬民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對於此事,鄂州百姓紛紛響應,衙門口一早就排起了長隊,直到晚上閉衙才散去,第二日一早,伸冤的隊伍又會重現出現。

  第三件事,便是包括鄂州刺史在內,數位官員的家產被查抄,據說查抄的銀兩加起來,有百萬之巨,各種珠寶金銀,裝滿了幾十個大箱子,百姓對此議論紛紛。

  「這些貪官居然如此富庶,朝廷的俸祿有這麼多嗎?」

  「俸祿,他們幾百年的俸祿都沒有這麼多,還不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來的?」

  「百萬兩啊,我們十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錢……」

  ……

  「才一百萬兩?」唐寧看著劉同,眉頭微皺。

  劉同道:「回大人,一百萬兩是實實在在的銀兩,其他的珍寶首飾,古玩字畫,加起來就不知價值幾何了……」

  銀子才是能實實在在給人視覺衝擊的東西,一百萬兩雖然已經是超級巨款了,但陳皇現在也不是窮鬼皇帝,這些錢,根本不能帶給他足夠的衝擊。

  唐寧想了想,說道:「讓人將銀票全都換成銀子,用箱子裝起來,太大的物件,也都當成銀子。」

  那些珍寶古玩都是贓物,不好處理,但是銀票換成銀子,視覺衝擊就大多了,一些帶不走的東西,也可以就地當了。

  劉同點了點頭,又道:「大人,他們還查出來,鄂州的一些商人,和官府勾結,偷稅漏稅……」

  唐寧眼前一亮,說道:「罰,按照律法,讓他們五倍補交回來,記得全都交銀子,不要銀票!」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7 14:25
第五百六十三章 彈劾!

  鄂州這幾日是真的不太平,繼鄂州的幾位高官之後,一些鄂州富商也遇到了麻煩。

  他們這些年來,打通了上下渠道,收買官員,放在官庫中用來登記交稅的貨物,只記為總量的一半或者更少,便能少交至少一半的商稅。

  這次被京師來的大官當場查出問題,清點完官庫中的貨物,與貨單對比之下,他們的伎倆便無所遁形。

  被發現偷稅漏稅不要緊,京中來的官員對他們,不會像對鄂州刺史和別駕那樣,被戴上腳鐐手鐐,關在囚車裡押送京師問罪。

  只要他們將欠下的稅款以及罰銀交齊,就沒有什麼事情了。

  但想要交齊這些銀子也不容易,按照陳國律法,商人逃稅,以五倍稅銀罰之,而官府又給他們定下了一次交齊五年的規矩,這是強制施行的,即便是和官府勾結不足五年的商人,也得捏著鼻子認了。

  不服律法的下場就是抄家,於刺史等人就是前車之鑒,沒有人想走他們的老路。

  不過,讓他們不理解的是,官府只要銀子,不要銀票,顯而易見,銀票要比銀兩容易攜帶多了。

  上面的命令,不容商量,要銀子他們就得給銀子。

  一時間,鄂州涉事的商人,四處籌集銀兩,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一些罰銀數額巨大,又一時間拿不出那麼多銀子的,甚至願意用足額的銀票換取不足額的銀兩,寧願承受一些損失,也要在三日之內,將銀子籌集出來。

  ……

  事實再一次證明,武力才是解決問題最簡單的方法。

  鄂州刺史等人,已經被押進了囚車,準備和他們的家產,以及鄂州商人補交的稅銀,一起運往京師。

  他們從京師到鄂州,繞了一些遠路,也才用了半個月多月的時間,回去應該會快上一些,最遲半個月後,這些銀子就能出現在陳皇面前了。

  此次查抄鄂州幾位官員的家產,以及鄂州商人補交的稅銀,共計三百餘萬兩。

  這三百萬多兩,不是銀票,都是實打實的銀子,雖然視覺衝擊是大了些,但加上一些其他的東西,雜七雜八加起來,總共裝了百多輛馬車,運送就不太方便了。

  唐寧站在街上,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車隊,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三百多萬兩啊,他要考三次狀元,唐妖精才能賺到這麼多。

  他們家如今的所有資產加起來肯定是超過三百萬兩的,但現銀則遠沒有這麼多,連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看一眼裝滿了銀子的箱子,心頭就會湧起一股抑制不住的衝動。

  唐寧移開視線,不忍再看。

  宋千站在他的身旁,問道:「唐大人,這次京中怕是要大亂了,要不要先寫一封折子,快馬送到京師,也好讓陛下有個準備?」

  「不用。」唐寧搖了搖頭,說道:「我打算送給陛下一個驚喜,讓這封折子在路上多走幾天吧……」

  驚喜要的就是出其不意,事先通知的驚喜,可就不叫驚喜了。

  而且,這些東西運往京師之前,肯定有一些消息會比它們先到,倒不如讓朝堂上那些魑魅魍魎先現出原形,等他回京之後,就不用一個個去猜了。

  鄂州的守軍不能離開鄂州,護送車隊的,只能是鄂州的官差,唐寧特意派了十名利刃成員跟著,以防路上出什麼不測。

  想來也不會出什麼事情,畢竟這是三百萬兩,不是三十萬兩,要是有哪幫山賊盜匪敢動這些銀子的主意,陳皇怕是會派大軍把他們的山頭給夷平了,就像是沒有賊人敢打官府加急信件的主意,但凡有能力動這些銀子的,都不會這麼沒腦子。

  唐寧將兩封信交給那名利刃的小隊長,說道:「回京之後,將這兩封信一封交給吏部侍郎方鴻,另一封交給蕭郎將。」

  那小隊長躬身道:「是。」

  唐寧揮了揮手,說道:「走吧。」

  那小隊長轉過身,高聲道:「出發!」

  ……

  鄂州到京師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

  尋常人用正常速度趕路,需要小半個月的時間,但若是快馬加急,三日便到。

  此時,距離鄂州之亂,早已過去了數日。

  京師,一騎快馬從遠處的官道疾馳而來,揚起一路煙塵,行至城門口的時候,才匆匆停下。

  他進了城之後,便直奔某處高門。

  片刻後,一處深宅大院中,一名中年男子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說什麼,鄂州刺史別駕,長史司馬,全都被拿下了?」

  那人點了點頭,說道:「小人從鄂州出發的時候,就聽說那人要將他們押到京師問罪,怕是十日之內,就能抵京了。」

  中年人陰沉下來,大步的走出府門,說道:「備轎,去唐家。」

  唐府之內,得到消息的唐淮和唐琦紛紛從衙門回到家,後者眉頭擰起來,說道:「他將鄂州高官全都拿下,連御史中丞都抓了?」

  中年人道:「下官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吏部官員下江南,從來沒有這麼做過,這會不會是陛下授意的?」

  「不可能。」唐琦搖了搖頭,說道:「聽說江南出了幾股叛賊,陛下這次遣他去,應該是為了此事,若是陛下真的想動江南,早就動手了。」

  那中年人道:「這麼說,此事,是他自作主張了?」

  他臉上露出笑意,說道:「若是這樣,這豈不是我們的機會?」

  「急什麼?」唐淮看了他一眼,說道:「將消息放出去就行,其他的,什麼也不用做,你想做的,會有人做的。」

  中年人愣了愣,面露恍然之色,朝中江南籍的官員不少,和江南聯繫密切的官員更多,他們未必政見相同,但有些時候,卻是會聯合起來,齊心協力的。

  唐寧此次的舉動,是動了他們所有人的利益,必將引起江南一派官員的猛烈抨擊。

  而朝中的諸多黨派之中,又以江南一派人數最多,權勢最大,很多時候,連陛下都要妥協,以唐寧一人,敵得過江南一黨?

  他能做一人之敵,做的了萬人之敵嗎?

  中年人看著唐淮,笑道:「下官明白。」

  ……

  陳國的官員近乎每日都要參加早朝,這是因為陛下勤於朝政,很少鬆懈。

  只不過,早朝的時間有長有短,長則數個時辰,短則不到一刻,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朝上議論幾件大事,用不了多長時間便會退朝。

  近半個月來,早朝之上議論的大事主要有兩個。

  一是草原,完顏部近一年來,實力越發強大,陳楚暗中扶持的夾谷,術虎兩部,已經不能阻攔他們擴張的腳步。一旦完顏部吞併這兩部,在草原上他們便所向披靡,下一個目標,就是陳楚。

  二是西域,西域小宛崛起的速度,比完顏部還要快,半年時間,又有兩個西域大國被他們吞併,再這樣下去,陳國西邊會面臨極大的壓力,若是小宛生出了不臣之心,又將成為陳國的一個大敵。

  這兩件事情,朝臣商議了半個月,也沒有商議出所以然來,陳皇看了看嘈雜的朝堂,揉了揉眉心,揮手道,說道:「此事明日再議,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他話音落下,一名官員從人群中走出來,抱著笏板,沉聲道:「臣彈劾左驍衛中郎將,吏部代侍郎唐寧,借巡查考核之便,獨斷專行,僭越職權,禍亂地方……」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7 23:44
第五百六十四章 蛀蟲

  站出來的是吏科給事中,六科給事中的職責與御史相似,但更加專業和具體,負責的的是六部中具體某一部。

  吏科給事中,有監察吏部官員無有失職的職責。

  他彈劾的人也不簡單,唐寧雖不是真正的吏部侍郎,但卻是天子寵臣,權力還在吏部侍郎之上。

  獨斷專行是吏部考課大忌,僭越職權更是忌中之忌,至於禍亂地方,這個帽子要是落實了,怕是他立刻就會被召回京師問罪。

  吏科給事中繼續道:「吏部代侍郎唐寧,未經朝廷允許,將鄂州刺史、別駕、長史、司馬等官員捉拿下獄,使得鄂州當地,民怨四起,百姓驚惶,臣懇請陛下立刻將他召回京師問責,另遣官員考課江南道,還為時不晚……」

  朝中的許多官員還不知道吏科給事中因何事彈劾唐寧,聽他說完之後,心中便有數了。

  江南的情況到底如何,朝中官員心中一個比一個清楚,被派遣到江南的京官,沒有人敢插足江南之事。

  但他們這次偏偏遇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掃把星,只能自認倒霉了。

  鄂州並不大,但知道此地的人不少,陳國有數的幾個大銅礦,便有一個在鄂州。

  朝廷多次想要提高礦稅,都被江南的官員所阻攔,這其中自然是有貓膩的,這次鄂州地方官員栽在唐寧手中,不是偶然。

  可同樣的,朝中有些人也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即便是鄂州的官員罪名確定,代表著江南利益的諸多官員,也會抓住他的把柄,先將他從江南召回再說。

  吏科給事中開口之後,又有數名官員站出來附議。

  諸如此類數位官員同時彈劾某人的情況,必定是事先商議過的,而站出來的官員,不是江南籍貫,就是和江南有密切聯繫。

  御史台中,也有幾名御史義憤填膺,因為唐寧不僅抓了鄂州官員,還將御史中丞拿下,遣返京師,這是對御史台尊嚴赤裸裸的踐踏。

  數名高官聯名上諫,陳皇的表情卻頗為淡然。

  他看著下方,說道:「今日朕乏了,這件事情,下次朝會再議。」

  說罷,他便徑直的起身,從後殿離開。

  朝會散去,方鴻走出大殿,吏部右侍郎孫遷從後方趕過來,搖頭道:「方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唐寧在鄂州做的事情,是以吏部代侍郎的身份,導致剛才在殿上,吏部也遭受到了許多的攻擊,周尚書身體抱恙,吏部的事務自然就落在了他們兩位侍郎的頭上。

  方鴻道:「唐大人不是不分輕重的人,他這麼做,一定有著他的道理,我們只需要等待那些犯官抵達京師,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孫遷點了點頭,說道:「我也相信唐大人不是那種人,可他這次,怕是麻煩大了……」

  孫遷說完便歎了口氣,說道:「若是唐大人在京師還好,以他的本事,江南一派的官員未必能拿他怎麼樣,可他遠在江南,便掌控不了京師的局勢了……」

  方鴻笑了笑,說道:「孫大人還不瞭解唐大人,哪怕是遠在江南,京師的那些人也無法耐他何,真正需要擔心的,是他們才是……」

  兩人出了宮門,便徑直去了吏部衙門。

  與此同時,街上的某輛馬車中,唐琦看著一名中年男子,說道:「江南這潭渾水,是他自己要跳進去的,既然跳進去了,就不要再出來了……」

  中年男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大人這一招借刀殺人,玩的真是妙啊,鄂州那邊,靠的可是馮相的關係,他攪亂了鄂州,馮相以及他身邊的那些人,能輕易的放過他嗎?」

  唐琦搖了搖頭,說道:「這一切,還是得看陛下……」

  中年男子笑道:「陛下是什麼性子,唐大人還不瞭解嗎,除非是能獲得巨大的超乎想像的利益,否則的話,陛下是不會看著朝廷亂掉的……,他唐寧再厲害,也只是一人,能敵得過半個江南?」

  他看著唐琦,眼睛瞇起來,說道:「馮相一黨,能給陛下一個安定的朝堂,他唐寧能給陛下什麼,對陛下而言,有什麼是比朝堂安定更重要的?」

  ……

  御書房中。

  陳皇在下朝之後,一般會直接來御書房處理政事,只不過這次,他卻沒有批閱奏章,而是鎖著眉頭,在殿內緩緩踱著步子。

  鄂州的事情,他昨日就知道了,也預想到今日的早朝之上,江南一派的官員會揪住此事不放,對此早已有心理準備。

  他擔憂的不是江南黨派在朝堂上作亂,他擔心的是那些江南的叛賊,是不是已經滲透到了鄂州?

  鄂州雖地處江南西道,卻也在江南兩道的最邊緣,距離京師也不是很遠,急行軍數日便到,若是連鄂州都被反賊滲透,這江南還是他陳國的江南嗎?

  可若不是涉及到那些反賊,唐寧又何必如此大動干戈,將鄂州高官一網打盡,他總不會是吃飽了撐的……

  如今草原局勢再變,完顏部眼看著就要一統草原,西域小宛之國,吞併擴張速度令人咂舌,要不了兩年,沙州以外就全是他們的底盤,古來但凡西域坐大,與中原必有征戰,野心永遠是隨著領土的擴張而不斷擴張的……

  偏偏在這個時候,江南又亂了……

  陳國看似表面光鮮,實則已經內憂外患,這種情況下,朝中某些臣子,不想著如何治國強軍,只懂得拉幫結派,打擊異己,眼裡只有他們自己的利益,他們就像是依附於朝廷的蛀蟲,汲取國家的養分,壯大自己,日後一旦陳國有變,換了新朝,趙氏皇朝雖亡,他們依舊可以當他們的大官……

  砰!

  陳皇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絲凌厲之色,一拳砸在桌案上,嚇得一旁侍奉的宦官臉都白了。

  「陛下莫要生氣。」魏間走上前,說道:「唐大人做事,向來值得信任,等到他從鄂州回來,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朕倒是相信他。」陳皇舒了口氣,又道:「可連朝臣都得到了消息,他居然沒有派人送信回來給朕解釋解釋,到底是他不屑解釋,還是打算到時候給朕一個驚喜?」

  ……

  鄂州的消息傳到京師之後,本就不平靜的朝堂,再次掀起了波瀾。

  誰都知道,以馮相為首的江南一派,向來都十分維護江南的利益,這次唐寧在鄂州的舉動,無疑是觸怒了這一個團體。

  據知情者透漏,他們已經聯合起朝中數十位官員,羅列出唐寧的十大罪狀,等著第二日早朝時,直接向陛下發難。

  然而不等第二日,宮裡便傳來了消息。

  陛下身體抱恙,休朝十日。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8 23:35
第五百六十五章 召回

  江南西道下轄十九個州,只需數日時間,鄂州所發生的事情,就已經傳遍了十餘州。

  鄂州刺史、別駕、長史等官員被拿下獄,連家產都被查抄,州內富商巨賈,被罰了大量的稅銀,才得以周全。

  各州官員聞聽此訊,先是難以置信,確認之後,心中登時便驚懼起來。

  在整個江南西道,鄂州刺史也算是心狠手辣的那種,下江南的京官,不少都在他手上吃過虧,可連他都栽在了別人手裡,更何況是手段不如他的?

  鄂州事發之後,江南各州官員心中已然清楚,這一次,京師怕是真的來了一位狠角色。

  江南境內官員,心中坦蕩者,自是無畏,心中有鬼之人,則是燒香拜佛的盼望著他們在京中的靠山能盡快發力,將那人召回京師問罪,畢竟雖然這裡是江南,但對方似乎手握兵權,哪怕他們是地頭蛇,也不敢真刀真槍的和對方動起手來。

  打不打的過尚且另說,對方是聖命在身的京官,他們暗中使手段還好,只要手腳乾淨,便可高枕無憂。

  可一旦明面上開戰,便是實打實的造反,這個罪名要是扣下來,就是有九條命也得都搭進去。

  聽聞那人已經離了鄂州,即將前往別的州府,一時間,江南各地,人心惶惶。

  ……

  唐寧離開鄂州已有數日,這幾天裡,他們又走過了三個州。

  這三州的情況和鄂州不同,雖然州內的的確確存在一些問題,但卻沒有鄂州那麼嚴重。

  最主要的是,這三州的官員態度都好到了極點,對於吏部的調查配合至極,如果當初鄂州刺史也是這種態度,而不是暗地裡下黑手,說不定他現在還在鄂州瀟灑,而不是被關在囚車裡觀賞鄂州到京師的沿途景色。

  他這次下江南,目的到底不是考課,但凡對方有點眼色,他也不會像對待鄂州刺史那樣。

  不過,對於稅務上的問題,他並沒有姑息,一旦商人被查出偷稅漏稅等行為,立刻處以五倍罰銀,一次罰清五年,只要銀子,不要銀票,稅銀交清之後,便會運往京師。

  至於涉事的官員,考核上自然會給出相應的評價,由吏部做最後的決斷。

  江南西道,洪州。

  唐寧已經在洪州停留三日,他在洪州並沒有發現什麼大的問題,今日便準備啟程前往饒州了。

  洪州刺史等人將他送出城,一臉笑容道:「唐大人慢走!」

  這種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笑容,這位從京師來的大人離開,他們每個人心底都歡欣雀躍。

  鄂州的事情,幾乎使得江南諸州官員聞「唐寧」而喪膽,在他即將到達洪州之前,洪州官員懸著的心都沒有放下來。

  他到了洪州之後,諸人更是時時都陪著小心,生怕他一怒之下,將他們又是下獄又是抄家的……

  意外的是,這位在鄂州做下如此大事的唐大人,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兇惡。

  洪州的考課中規中矩,洪州官員也並沒有受到特別的為難。

  看來,鄂州只是他此次殺雞儆猴之用,畢竟,真要是將江南兩道搞得雞犬不寧,朝廷那裡,他也無法交代。

  出了洪州,再往南,就是饒州,過了饒州再往南,就是江南東道,也是唐寧此行的目的地所在。

  江南西道還有十幾個州,唐寧分別交給了幾位吏部小吏,現在的江南西道,各州聞吏部而膽寒,除了鄂州,其他州府的官員態度尚可,他們應該不會再遇到什麼阻礙。

  上馬車之前,他回頭看了看陳舟,問道:「他們從鄂州出發有幾日了?」

  陳舟想了想,說道:「到明日就整整十天了。」

  從鄂州到京師,如果不繞路的話,十天已經足夠了。

  這十天裡,京師一定很熱鬧,那些東西運到京師之後,怕是會更熱鬧,只可惜他遠在江南,是看不到這熱鬧的一幕了。

  ……

  京師這些日子頗為平靜,只是這平靜之下湧動的暗流,便是連尋常百姓都察覺得到。

  之所以平靜,是因為陛下以身體抱恙為由,宣佈休朝十日,縱使某些官員胸中有多少不滿,也無處抒發。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並不是真的身體有恙,而是一種逃避,唐寧是他的寵臣,陛下對他的信任無以復加,任何大事都交給他去做,自然不想懲罰於他,甚至不惜使用這樣的方法來逃避。

  此時休朝已近十日,朝中對於將唐寧召回京師問罪的聲音,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有所增加。

  而由於陛下逃避的舉動,使得江南一眾官吏對於唐寧的不滿迅速累積,到如今,已經不僅僅局限於鄂州一事。

  尚書省。

  吏科給事中看著一名老者,開口道:「唐寧在江南無法無天,為禍地方,難道朝廷就要這樣眼睜睜的看著?」

  老者正在審閱奏章,頭也沒抬,說道:「等到他們從江南回來,到底是鄂州官員有罪,還是禮部代侍郎唐寧禍亂地方,一切自有分曉。」

  吏科給事中繼續道:「就算是鄂州官員有罪,但唐寧只是一個吏部代侍郎,有何權力代朝廷,代陛下行使職責?」

  老者道:「陛下不是賜予了他尚方寶劍嗎?」

  吏科給事中看著這老者,語氣忽然一轉,說道:「可馮相想想,自陳國立國以來,還有誰被賜予過尚方寶劍?」

  老者翻閱奏章的動作一頓,仔細思忖之後,眉頭皺了起來。

  尚方寶劍是君王給予臣子的最高權力,也可以說是臣子在代帝王行使君權,尚方寶劍輕易不外授,陳國立國以來,歷經數代皇帝,唐寧是第一個得此殊榮的。

  吏科給事中察覺到了老者的表情變化,趁熱打鐵道:「古來但凡得到天子專寵,恃寵而驕,視律法為無物的,哪個不是佞臣,此人在內擾亂朝綱,在外禍亂地方,陛下卻被他蒙蔽了雙眼,為了他不顧群臣的意見,不惜罷朝十日,再繼續下去,朝綱必亂……」

  老者將奏章放下,臉上露出思忖之色。

  他是當朝右相,每日要處理不少國家大事,一個吏部代侍郎,幾個鄂州官員,並沒有讓他格外關注的理由。

  但身為君王,為了一位臣子,視早朝為兒戲,罷朝十日的做法,也有些過於專寵了。

  吏科給事中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得到天子專寵的後妃尚且會禍亂朝綱,更何況是一個手握大權的重臣?

  每當有人得到天子專寵的時候,就是朝綱大亂,國祚顛覆之始。

  他想了想,開口道:「快馬前往江南,召吏部代侍郎唐寧回京。」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9 13:59
第五百六十六章 抵京

  停滯了十多日的鄂州之議,終於在今日有了新的進展。

  當朝右相親自做出決斷,遣使前往江南,召吏部代侍郎唐寧回京問罪。

  六部歸尚書省管轄,當朝能做出這個決定的,除了陛下之外,就是馮王兩位丞相。

  然而這個命令還沒有出京,就被宮裡的一道旨意攔下。

  陛下親自下旨,否定了馮相的決議,特使還未走到城門口,又被緊急召回。

  此事一出,滿京嘩然。

  皇帝與丞相,雖是主臣的關係,卻也相互制約,陛下的很多政令,會遭到丞相反對,而丞相不需要請示陛下的決定,一般不會是什麼大事,陛下很少會明旨反對。

  這一道旨意,則是使得君臣二人徹底的站在了對立面。

  馮相在朝多年,江南一派,有不少官員都追隨在他的左右,他一人站在陛下的對立面,便是一群人站在了陛下的對立面。

  這樣的情況多年來屢見不鮮,君臣在金殿之上爭的臉紅脖子粗的情形也有不少,馮相甚至數次以辭官為威脅……

  當然,即便是君臣的政見不同,爭執頗多,這麼多年下來,馮相依舊是馮相,皇帝如果因為這些事情就罷免丞相,在史書上必定留不下什麼好話。

  嗅覺敏銳者,已經感受到了京中瀰漫著的不尋常的氣息,許多官員甚至已經預見到明日早朝之上,君臣爭鋒相對的情形。

  尚書省。

  吏部有吏部的規矩,吏部考課官員,只有考課之權,至於考課合不合格,如何處置,吏部自有決定。

  一個吏部代侍郎,沒有捉拿一州刺史,押送回京的資格,這是僭越,僭越同樣是官場大忌。

  尚書省召回唐寧的決議合情合理,陛下的舉動反而有些過分袒護。

  馮相面色難看至極,召唐寧回京的命令被陛下駁回,這是自他擔任丞相以來,陛下第一次不分緣由的反對他合情合理的決定。

  而這,僅僅是為了一個爭議頗多的吏部代侍郎……

  他望向窗外,說道:「左驍衛中郎將,吏部代侍郎……,此人,已經具備一個寵臣佞臣的雛形了,這是朝堂大亂,天下大亂的前兆……」

  吏科給事中看著馮相,心知陛下的舉動,反倒更加堅定了馮相除掉唐寧的決定。

  單單涉及到鄂州一事,觸及江南利益,馮相或許還不會太過認真,陛下力保他的態度,才讓馮相真正的警惕起來。

  自古以來,皇帝不顧群臣,專寵一人的王朝,沒有一個是長久的。

  而丞相,恰好有維持王朝穩定長久的職責。

  吏科給事中看著他,恭敬道:「丞相慧眼。」

  吏科給事中離開之後,馮相看向堂內的另一人,說道:「明日朝堂之上,老夫打算諫君清理奸佞,王相以為如何?」

  他此言既是詢問,也是邀請,兩位丞相若是意見一致,即便是君王,也不能一意孤行。

  王相抿了口茶,悠悠道:「陛下究竟是陛下,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前,馮相還是要給陛下留些面子的。」

  馮相搖頭道:「陛下已經被佞臣蒙蔽雙眼,不讓陛下入歧途太遠,是老夫的職責,陳國的未來,要比陛下的面子重要。」

  想到明日殿上的情形,王相咳了咳,說道:「明日一位老友遠行,老夫要送他出京,朝堂就交給馮相了。」

  他說完便站起身,向堂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的腳步又忽然一頓,回過頭,似是無意的問道:「馮相此舉,僅僅是為了除佞嗎?」

  馮相看著他,皺眉問道:「王相難道覺得,老夫還有什麼企圖不成?」

  王相笑了笑,說道:「順嘴一問,馮相無須多慮。」

  說罷,他便徑直走了出去,留下馮相一人在堂中,面色變化了一陣,最終化作漠然。

  皇宮,御花園中。

  太后與陳皇散著步,某一刻,偏過頭望向他,問道:「朝中又遇到難事了?」

  陳皇笑了笑,說道:「一點小事。」

  「是因為馮相吧。」太后看著他,說道:「哀家都聽蔓兒說了,因為鄂州的事情,馮相帶頭在朝廷鬧……」

  陳皇的語氣很無所謂,說道:「那就讓他鬧吧,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朕聽不到就好。」

  「馮相這個人,當年就把你父皇氣的不輕。」太后笑了笑,說道:「可他這些年,又的確為朝廷做了些實事,能力也是有的,朝中這些官員,又哪有十全十美的完人?」

  「他為江南做的實事更多。」陳皇皺眉說道:「江南這些官員,只想著自己,國庫近些年來空虛,他們何曾為朕想過,為朝廷想過,若不是有唐寧,國庫這兩年稍稍豐盈了一些,朕連給太后過壽的銀子都拿不出來!」

  太后看著他,說道:「陛下似乎很喜歡姓唐的那小傢伙。」

  陳皇絲毫不避諱的說道:「朕托付給他的事情,他很少讓朕失望,一開始,朕就是將他當良相培養的,這兩年他行走六部,做出了樁樁件件大事,也證明朕的眼光沒有錯。」

  太后看著他,問道:「這次鄂州的事情,也是他弄出來的吧?」

  陳皇點了點頭,說道:「江南出了些事情,朕讓他去瞧瞧,不知道鄂州官員和這件事情有沒有聯繫,竟讓他如此大動干戈……」

  他和太后走出御花園,有一名宦官等在御花園外,小聲說道:「陛下,唐大人派人押送的鄂州犯官,剛才已經抵京了。」

  陳皇問道:「回來了?」

  那小宦官點了點頭,說道:「唐大人派回來的使者,已經在御書房門口等著了。」

  片刻後,陳皇走進御書房,看著下方一人,問道:「和朕好好說說,鄂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利刃小隊長單膝跪地,說道:「回稟陛下,唐大人奉聖命考課江南,至鄂州時,發現鄂州地方官員侵吞礦稅多年,又有官商勾結,在商稅上弄虛作假,唐大人還查明,鄂州地方官員膽大包天,曾經謀害朝廷命官,人證物證俱全……」

  隨著他的講述,陳皇的面色越來越沉。

  他知道江南官員大膽,卻也不知道他們竟然大膽到了這種地步,居然明明張膽的謀害前往江南調查的京官……

  利刃小隊長還在繼續匯報:「唐大人將包括鄂州刺史在內的數名犯官拿下,查抄了他們的家產,又命鄂州商人補交所欠稅銀,共計白銀三百一十二萬七千兩,另有珍奇珠寶不知價值幾何,已經全都運至京師,交由陛下處置……」

  「哼,一個小小的鄂州,居然能有三……」陳皇話未說完,表情一滯,猛地望向他,「你說多少?」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9 23:42
第五百六十七章 金殿相逼

  陳國去年國庫收上來的稅銀不過一千兩百萬兩,兩年之前,更是只有不到一千萬兩的樣子。

  因此,在聽到利刃小隊長匯報的數字時,陳皇下意識的以為是三萬或是三十萬兩,小小一個鄂州,便能收上來三百萬兩銀子,他連做夢都不敢這麼想。

  陛下問起,那利刃小隊長只好重複道:「此次查抄鄂州刺史、別駕等官員家產,以及鄂州商人補交稅銀,共計三百餘萬兩,其餘珍奇珠寶,預估價值兩百萬兩,共計五百萬兩……」

  五百萬兩白銀,足足抵得上國庫半年的稅銀。

  陳皇快步走上前,說道:「帶朕去看看!」

  鄂州的犯官,暫時被押送到了大理寺天牢,另有百餘輛馬車,徐徐的駛入宮城。

  宮內一處廣場之上,陳皇看著前方一眼望不到頭的車隊,揮手道:「把所有的箱子都打開!」

  一隊禁衛走上前,將車上箱子的封條撕掉,打開箱蓋的一瞬間,險些被一道銀光晃瞎了眼。

  百多輛馬車,數百個箱子,箱中滿滿的裝著白銀,讓眾人甚至覺得周遭都亮了許多。

  饒是宮中禁衛見慣了大風大浪,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站在馬車旁,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的,不止這些禁衛,還有陳皇。

  作為皇帝,他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銀子,這麼多白花花,在陽光下閃著銀光的銀子。

  雖說每年經他手的白銀何止千萬兩,但那只是奏章上一個個冷冰冰的數字,遠遠沒有三百萬兩銀子擺在他面前來的震撼。

  小小的一個鄂州,就能運回來三百萬兩銀子,那麼整個江南,豈不是最少能運回陳國十年的稅銀?

  如今西北壓力驟增,要是朝廷有了這些銀子,還怕沒錢打仗?

  僅僅是用銀子,也能將西域和草原上的那些蠻夷砸死!

  想到這裡,陳皇舔了舔嘴唇,目光精光爆射。

  所有人都在等著陳皇開口,一名小宦官站在他身旁,忍不住提醒道:「陛下,陛下……」

  陳皇終於回過神,想了想,說道:「將這些銀子,全都運往內府。」

  內府不同於國庫,國庫的銀子用於天下,內府則是負責皇室平時的一應用度,內府的銀子,皇帝想怎麼花就怎麼花,而國庫的銀子,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隨意動用。

  重新回到御書房,陳皇在殿內踱著步子,臉上的笑容怎麼都抑制不住。

  許久,他才停下腳步,重新望向那利刃小隊長,問道:「唐寧還讓你帶什麼了?」

  那小隊長道:「唐大人還帶來了萬民書一份,其上有鄂州百姓的簽名手印,書中詳細的羅列出鄂州地方官員魚肉百姓,罔顧朝廷法紀,謀害朝廷命官的罪證……」

  陳皇沉著臉,說道:「呈上來。」

  那名利刃小隊長恭敬的將一封手書遞上去。

  這封奏章是唐寧親自所寫,將鄂州官員的罪行記錄的明明白白,最後一句則是他的猜測,梁國的「萬物枯」之毒,竟然會在鄂州官員手裡,唐寧猜測他們可能會和江南的亂黨有所勾結。

  片刻後,陳皇將手中的奏章摔在地上,面色徹底的陰沉下來,憤怒道:「他們好大的狗膽!」

  ……

  京兆府衙。

  鍾明禮正在衙房處理公務,忽有衙役上前稟報,夫人和小姐到了。

  鍾明禮站起身,看到陳玉賢和鍾意蘇如從外面走進來。

  他走出去,詫異道:「你們怎麼來了?」

  陳玉賢快步走上前,關切的問道:「寧兒是不是出事了?」

  鍾明禮看著她,問道:「你們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我不是說了,讓你們這些天好好待在家裡,不要出去聽那些捕風捉影的消息嗎?」

  「什麼風言風語……」陳玉賢看著他,惱怒道:「全京師都在說,馮相他們要逼迫陛下除掉佞臣,那個佞臣是誰,說的是不是寧兒?」

  鍾明禮道:「有陛下護著他,你們不用擔心。」

  陳玉賢道:「他們都說,就是因為陛下護著他,馮相他們才不會罷休,寧兒他在江南,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放心。」鍾明禮看著她們,安慰道:「只要他不被召回京師,就不會有什麼事情。」

  陳玉賢聽出了他話語中的言外之意,急忙問道:「那要是他被召回京師呢?」

  鍾明禮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出什麼。

  馮相一系,為了江南的事情,已經鐵了心要治唐寧的罪,若不是有陛下以近乎逃避的方式袒護,他早已被召回了京師。

  如果他被召回京師,便說明面對馮相和江南一黨的逼迫,陛下妥協了。

  畢竟,一個是初入官場的年輕官員,一個是以當朝右相為首的,朝中最大的黨派集團,對於陛下,對於朝廷,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鍾明禮拳頭緊握,眼中卻浮現出深深的無奈之色,這個層次的交鋒,已經遠遠超出了他這個京兆尹所能掌控的範圍。

  明日便是休朝截止之期,一日之後的朝堂上,必將圍繞此事,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鍾明禮歎息口氣的同時,吏部,方鴻看著一封信,面容驚容,蕭府門口,蕭玨將手中的信拆開,看了看之後,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

  金殿之上。

  當朝陛下在位期間,勤勉異常,除了每年年末,很少有連休十日早朝的情況。

  此次休朝的理由,百官都心知肚明,陛下為了躲避馮相他們對唐寧的追責,乾脆眼不見為淨,以身體抱恙為由,躲在宮中,誰也不見,試圖用這種方法,來使得馮相等人妥協。

  但或許連陛下都沒有想到,他的這一舉動,不僅沒有使得馮相萌生退意,反而讓他更加堅定了除掉天子寵臣的決心,今日的朝堂,怕是又會變成戰場,上演一出君臣相爭的戲碼。

  早朝開始,文武百官從殿外徐徐而入,低頭站在殿中等待。

  一刻鐘之後,陳皇才從後殿繞過來,坐在龍椅之上。

  他目光望向下方,說道:「今日眾卿有何事要奏?」

  按照慣例,皇帝問出此話之後,會由百官中地位最高的宰相奏報一些大事,接著便是六部尚書,眾官員按照品級和站位,該奏的奏,該聽的聽,需要討論的地方,皇帝會讓百官自由討論。

  然而今日,王相告假,馮相一言不發,六部尚書也是眼觀鼻,鼻觀心,並沒有站出來的意思。

  朝中的大部分官員都適時的保持了緘默,誰都知道,今日之早朝,是馮相和陛下的舞台,還有誰敢插足?

  朝臣一番沉默之後,終於輪到了六部給事中。

  吏科給事中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鄂州刺史等官員已經入京,吏部代侍郎唐寧僭越職權,無法無天,將整個江南搞得烏煙瘴氣,民怨四起,臣向陛下請命,將唐寧召回京師問罪!」

  朝臣不約而同的抬頭望了吏科給事中一眼,吏科給事中重提此話題,便是今日朝堂之爭的開始了。

  果然,他話音落下之後,御史台又有一名監察御史站出來,說道:「啟稟陛下,吏部代侍郎唐寧,在江南考課途中,未經朝廷允許,竟將隨行監察的御史中丞捉拿下獄,獨斷專行,藐視法紀,臣懇請陛下,將唐寧召回京師問罪!」

  「臣附議!」

  「附議!」

  ……

  監察御史之後,又有十餘人出列,聲音整齊劃一。

  馮相尚未出手,馮相一黨的部分官員,已經有如此聲勢,陛下若是還一意孤行,待到江南一黨集體逼諫,最後下不來台的,必定還是陛下。

  鍾明禮站在人群中,看著這些人,面露擔憂,方鴻面色漠然,蕭玨的視線在所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將他們的名字一個個記在心裡。

  金殿之上,百官需要低頭奏報,沒有人敢抬頭直視皇帝,因此也沒有人看到,此刻,陳皇望向殿上那些江南一黨的目光中,滿是厭惡。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9 23:42
第五百六十七章 痛快!

  陳國國庫一年的進項,除去實物,折合白銀也才不過千萬兩。

  江南一個小小的鄂州,欺君罔上,官商勾結,謀害朝廷命官……,一次考課,竟追回稅銀贓物,折合五百餘萬兩,佔了國庫的一半!

  他早就知道江南有問題,但卻不知道有這麼大的貓膩,江南官員如此狂妄,還不是在朝中有這些人撐腰,江南之亂的源頭,不在江南,正是在這金殿之上。

  這些人食朝廷之俸祿,卻將朝廷和江南割裂開來,只顧己身利益,淪為朝廷的蛀蟲,沒有那三百萬兩銀子,他還可以對這些人的作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刻則只有厭惡。

  陳皇目光平靜的望向下方,說道:「是朕讓他去江南的,尚方寶劍也是朕賜給他的,見劍如見君,怎麼,他處置不了鄂州官員,朕還處置不了嗎?」

  吏科給事中正色道:「就算是他有尚方寶劍,也不是他在江南胡作非為的理由,唐寧仗著陛下的信任,禍亂地方,將鄂州弄得民不聊生,豈不是罪加一等?」

  那名監察御史接口道:「啟稟陛下,吏部考課,御史台派人同行,本就是為了監察吏部官員,可唐寧剛到江南,便獨斷專行,將御史中丞遣返,這豈不是說明他心中有鬼?」

  「陛下,唐寧此人,必須召回!」

  「臣附議!」

  「臣附議!」

  ……

  吏科給事中及監察御史開口之後,站出來的江南一派官員又變的異口同聲起來,直到一道身影站出來,眾人又同時閉上了嘴巴。

  馮相走出來,躬身道:「尚方寶劍非比尋常,茲事體大,自大陳立國以來,從未有過賜給臣子的先例,陛下便是再寵信臣子,也不可開此先河……,若是有人藉著寶劍之威,為害地方,豈不是也折損了陛下的威嚴?」

  陳皇看著他,問道:「馮相是從何處聽來,唐寧仗著朕賜給他的尚方寶劍,為害地方的?」

  「陛下賜予他尚方寶劍,已經是君王寵信臣子的極致。」馮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說道:「但作為君王,無論如何,也不能專寵一人,秦二世專寵趙高,大秦招致亡國,唐玄宗專寵楊貴妃,大唐由盛轉衰……,古來因為君王專寵而招致大禍的例子不勝枚舉,陛下難道也要步那些君主的後塵?」

  馮相的這番話,對於君王已經是很嚴厲的勸誡了,他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語中暗含的意思,所有人都聽得懂。

  陛下若是將唐寧召回,那就是知錯能改的明君,若是固執己見,就和歷史上的昏君沒有區別。

  朝堂之上,能說這句話,敢說這句話的,只有馮相一人。

  百官紛紛低下頭,放緩了呼吸,以往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陛下非得和馮相在朝堂上大吵一架不可,神仙打架,他們這些小鬼,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只不過這次,他們等了好久,也沒有等來陛下發怒,有些人已經悄悄的抬頭望了過去。

  陳皇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問道:「馮相的意思是,朕是一個昏君了?」

  「老臣不敢。」馮相拱手躬身,說道:「只是老臣年老體邁,近來處理朝事,總是力有不逮,既然陛下已經覓的能臣,老臣請求陛下,允許臣致仕還鄉……」

  所有人都能聽得出來,馮相這是在說反話,他這是在逼陛下在他和唐寧之間做選擇。

  這也是馮相屢試不爽的奇招,連別的大臣告老,陛下也要再三挽留,更何況是當朝右相?

  每當馮相使出這一招的時候,就算是陛下不屈從,也往往都會退讓。

  他們偷偷的望向陳皇,發現他果然愣立在原地,臉上的表情------陛下臉上這是驚喜的表情嗎?

  昨日之後,陳皇心中對江南官員的不滿與厭惡已至巔峰。

  而江南官員,大都以馮相為首,正是因為馮相的存在,他針對江南的一些政令,根本無法實施下去。

  可即便對馮相再不滿,他也不能罷相,這是他雖然擁有卻不能隨便行使的權力。

  在這種情況下,馮相剛才的那番話,簡直是正中下懷,說到他的心裡去了。

  他壓制住心中的喜意,思忖了片刻,點頭道:「馮相為國操勞一生,是該好好歇歇,你的請求,朕准了。」

  馮相猛地抬起頭,也顧不得君臣禮儀,目光難以置信的望向陳皇。

  不該是這樣,事情絕對不該是這樣,辭官只是他的籌碼,是他逼迫陛下退讓的籌碼,陛下怎可同意,怎能同意!

  他張了張嘴,卻似乎有一團棉花堵在喉嚨,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震驚的不只是馮相,還有滿殿朝臣。

  陳皇話音落下之後,朝堂之上,便爆發出了一陣驚天的嘩然。

  「陛下!」

  「陛下,萬萬不可!」

  「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難道真的要為了一個佞臣,使得朝綱大亂,國將不國?」

  ……

  這一次,跪下的不只是江南派系的官員,滿殿朝臣,近乎跪了一大半。

  罷相可是天大的事情,雖然這是馮相自己請辭的,但誰都知道,這不是馮相的本意啊!

  兩位丞相,便像是朝中的兩根頂樑柱,一根倒了,朝堂如何能夠安穩?

  江南的事情百官可以不管,可以看熱鬧,但陛下想要罷相,他們絕不能袖手旁觀!

  「佞臣?」陳皇看著他們,笑了笑,問道:「你們知道,那些鄂州地方官員,都做了些什麼嗎?」

  他開口之後,朝堂上立刻靜了下來。

  陳皇看著他們,問道:「他們官商勾結,侵吞朝廷稅銀,你們又知不知道,這次唐寧從鄂州追回多少稅銀贓銀嗎?」

  「五百萬兩啊,整整五百萬兩!」

  陳皇的聲音拔高,看向站在朝堂前方的一人,說道:「錢碩!」

  戶部尚書錢碩上前一步,說道:「臣在。」

  陳皇看著他,問道:「你告訴他們,國庫去年收上來的稅銀,合計多少?」

  錢碩想了想,說道:「回陛下,定元一年,入庫錢款,折合約一千萬兩銀子。」

  「你們聽到沒有?」陳皇望著百官,厲聲道:「一千萬兩啊,國庫一年的稅銀才一千萬兩,一個小小的鄂州,就藏著半個國庫……,你們一個個的,都知道向朕要錢,搞了半天,朕才是最窮的!」

  陳皇的聲音近乎咆哮,百官鴉雀無聲。

  「你們以為這就完了嗎?」陳皇走到上方,取來一封厚厚的折子,扔到吏科給事中的臉上,大罵道:「這是鄂州百姓上的萬民書,上面細數鄂州官員數十條罪狀,你告訴朕,到底是誰在禍亂地方?」

  吏科給事中面色蒼白,身體發顫,跪倒在地,不敢說話。

  陳皇又將另一封折子砸在那位監察御史的臉上,沉聲道:「兩年前,鄭御史前往鄂州調查礦稅一事,卻因水土不服而亡,你應該還記得吧?」

  不等他回答,陳皇便冷哼一聲,說道:「你當然記得,你應該記得,因為就是你頂替了他的位置!」

  他看向群臣,聲音再次提高了幾個音調,「就是你們口中的佞臣,他替朝廷追回了五百萬兩稅銀,他替鄂州百姓伸冤做主,他查明了兩年前死在鄂州的監察御史不是病死,而是被鄂州官員謀害!」

  陛下明顯在氣頭上,跪在地上的官員低下頭,不敢發一言。

  陳皇再次走到上方,趁著百官低頭,沒有人注意,偷偷翻開唐寧的那封折子看了看,又將之合上,踱著步子,重新走下來,厲聲道:「朕曾經以為我陳國的敵人在草原,在西域……,朕現在是越來越清楚了,我大陳的敵人不在北邊,也不在西邊,就在這朝廷,就在這金殿之上!」

  「指忠為奸,庇護犯官,結黨營私,金殿逼君……,哪一件不是你們做的,你們剛才和朕說趙高,你們告訴朕,你們與那趙高,有什麼區別!」

  「你們在京師窩裡鬥的時候,你們口中的佞臣,在替朕追繳稅銀,在替百姓做主伸冤,你們站在這裡指責他的時候,心裡難道就沒有一點羞愧嗎?」

  「朕很痛心,朕對你們很失望!」陳皇再次掃視了眾人一眼,長歎口氣,說道:「都給朕跪著吧,跪半個時辰,跪在這裡,摸著你們的良心,給朕好好想想……」

  說罷,他便徑直走出大殿,魏間見狀,急忙走下來,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陳皇面沉如水,出了大殿,走過兩條長廊,行至某個無人處,停下腳步,臉上的怒容不再,仰天長笑:「痛快!」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10 23:45
第五百六十九章 罷相

  金殿之上,即便是陳皇已經離開,依然沉寂在一片死寂之中。

  上到丞相,下到六部小官,甚至連殿中侍奉的小宦官,都跪了下來。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陛下剛才的雷霆震怒,雖然不會伏屍百萬,流血千里,但整個朝堂,卻也震上了幾震。

  馮相假意請辭,陛下居然沒有反對,而是順勢而為,真的允許他辭官歸鄉,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至今也還難以置信的。

  但想到好像還迴盪在殿上,陛下剛才的那一番話,又似乎覺得這一切都順理成章。

  國庫一年的稅銀不過千萬兩,鄂州一個江南小州,便藏了半個國庫,那江南西道呢,整個江南呢?

  他們不敢想像。

  更何況,江南官員,居然膽大妄為到肆意謀害前往江南調查的京官,更是觸及到了朝廷的底線。

  而他們之所以這麼狂妄,正是因為江南出了太多的大官,正是因為江南一派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現在,這棵柱子倒了。

  陛下既然已經罷免了馮相,就不會就此罷手,吏科給事中,某位監察御史,剛才站出來逼迫陛下退讓的江南官員,怕是一個都跑不了。

  金殿之上,百官跪在地上,人心惶惶,馮相跪在最前方,像是被抽了脊樑一樣,整個身體都躬了下去。

  不少官員在心中暗自歎息,馮相為國操勞一生,終究還是沒有落得一個圓滿的結局,他因江南而起,又因江南所累,一世英名就此葬送……

  他們下意識的看向另一邊,卻意識到王相今日並未上朝,馮相被廢,王相就是眾人唯一的主心骨了。

  就在百官被罰跪金殿之時,京師之外,一處河邊的垂柳之下,老者坐在一方矮凳之上,悠閒的看著水面,即便是魚竿前方劇烈的抖動,也穩如泰山的坐著。

  一位小姑娘跑過來,搖著他的胳膊,說道:「爺爺別睡了,魚兒上鉤了……」

  「爺爺沒睡。」這位當朝左相笑著搖了搖頭,將魚竿提起來,魚鉤上空空如也。

  小姑娘懊惱道:「魚兒跑了……」

  老者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這裡的魚兒聰明著呢,它們連人都能釣,想釣它們可不容易……」

  小姑娘看著她,皺眉道:「爺爺老糊塗了,魚怎麼能釣人呢?」

  王相哈哈一笑,說道:「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知道,魚也是能釣人的,誰是魚,誰是人,也不容易看清……」

  想到魚也能變成人,小姑娘看了看河水,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急忙扭頭跑開。

  幾丈遠的河邊另一處,趙圓收回魚竿,魚鉤上掛著一條巴掌大小的小魚,他看著小姑娘,問道:「王家妹妹,你來看我釣魚嗎?」

  「我陪爺爺釣魚,誰讓你跟來的……」小姑娘嬌哼一聲,說道:「你去讓你的張家姐姐,白家妹妹看你釣魚……」

  趙圓無辜道:「我就喜歡讓你看。」

  小姑娘雙手叉腰道:「你還說長大後要娶她們!」

  趙圓道:「可我也說要娶你啊……」

  小姑娘氣惱道:「只能選一個!」

  趙圓臉上露出頹敗之色,重新將魚鉤扔回水裡,臉上露出羨慕的表情。

  先生已經有三位師娘了,父皇也有好多妃子,聽說有這麼多女子喜歡先生,是因為先生是狀元,而父皇有那麼多妃子,是因為他是皇帝,想娶誰就娶誰。

  趙圓認真的想了想,覺得讓他考狀元,還不如讓他去死,相比而言,好像做皇帝還簡單一點……

  想到這裡,他扔下釣竿,向皇宮的方向跑去。

  小姑娘看著他帶著護衛離開,愣了愣之後,大喊道:「你去哪裡……」

  此時,皇宮之中,陸續有官員走出來。

  官員們面色各不相同,相同的是他們走出來的時候,都是一瘸一拐的,像是文武百官全都患了腿疾一般,引得從宮門口走過的行人駐足觀看。

  鍾明禮並沒有去京兆府衙,而是一瘸一拐的回了家,陳玉賢等人早就等在門口,遠遠的見他走過來,急忙走上前,擔憂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難道陛下連你也罰了?」

  「寧兒沒事,我也沒事。」鍾明禮搖了搖頭,說道:「進去說。」

  片刻後,府內,陳玉賢看著他,難以置信道:「你說陛下罷免了宰相,讓所有人在朝堂上跪了半個時辰?」

  「不止是宰相,十餘名江南籍官員都被罷免,永不錄用。」鍾明禮回想起早朝上的情形,還有些心驚,說道:「江南貪腐成風,僅鄂州一地,寧兒就追回了五百萬兩銀子,江南官員竟然還在朝堂上苦苦相逼,陛下雷霆震怒,今日在朝堂之上,將文武百官都狠狠的訓斥了一番。」

  鍾意蘇如這才放下了心,陳玉賢還是有些不安,問道:「他們不會再鬧吧?」

  「連馮相都被罷免了,他們還鬧什麼鬧?」鍾明禮搖了搖頭,說道:「江南一黨這次元氣大傷,怕是許久都無法恢復,這可是五百萬兩銀子,誰還敢再鬧,除非他們連命也不要了……」

  唐財主站在一旁,挑了挑眉,問道:「五百萬兩很多嗎?」

  鍾明禮瞥了他一眼,長舒口氣,說道:「無論如何,這次的事情總算過去了……」

  「早說讓你別擔心了。」唐財主看了看他,說道:「你自己的姑爺自己都不瞭解,他幹什麼事情吃虧過?」

  ……

  御書房。

  陳皇坐在上方,說道:「賜座。」

  幾位尚書以及朝中重臣跪了半個時辰,此刻站在這裡都艱難,聽聞此言,立刻拱手道:「謝陛下。」

  有小宦官搬來椅子,幾人紛紛落座。

  眾人坐定之後,陳皇望向一名老者,說道:「馮相辭官告老,右相的位置,就暫時由周愛卿接替吧。」

  吏部周尚書年事已高,年紀比馮相還要大上幾歲,近兩年身體每況日下,已有辭官之意,天子在這個時候將右相的重任交給他,自然不是讓他重新扛起朝堂。

  這其實是一種殊榮,這些對朝廷有過重大貢獻的老臣,在致仕之前,會有一定程度的加封,他們不掌實權,在任也只有短短的數月,最長不過一年,卻也是官宦生涯的一種圓滿。

  即便是百年之後,墓碑上多刻一句「官至當朝右相」,也比吏部尚書要好聽。

  周尚書扶著椅子站起來,拱手躬身,說道:「老臣謝陛下恩典。」

  陳皇點了點頭,又道:「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精神一振,說道:「臣在。」

  陳皇道:「鄂州一事,朕命御史台與大理寺嚴查,限你們三日之內,給朕一個交代!」

  御史大夫肅然道:「臣遵旨。」

  監察御史在鄂州遇害,就算是陳皇不說,御史台也不會就此罷休,更何況,這次御史中丞讓御史台在陛下和百官面前丟盡了臉面,他還要想辦法撿回來。

  陳皇又做了一番安排,才再次看向眾人,問道:「你們還有何事要奏?」

  戶部尚書錢碩想到一事,站起身,說道:「陛下,國庫今年沒有多餘進項,關於唐大人從鄂州追回的那五百萬兩銀子……」

  陳皇挑了挑眉,說道:「銀子的事情不重要。」

  錢碩愣了愣,說道:「陛下,五百萬兩已是國庫稅銀收入的一半,有了這五百萬兩,國庫……」

  砰!

  陳皇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他,怒道:「你還知道五百萬兩銀子是國庫稅銀的一半,你這個戶部尚書是怎麼當的,江南的稅銀又是怎麼收的,朕剛才在金殿上是給你面子,別以為朕對你們戶部很滿意……,你倒是提醒了朕,從現在起,你們戶部的大小官員,集體罰俸半年!」

  錢碩一臉的愕然加無辜,喃喃道:「陛下……」

  陳皇大聲道:「還敢狡辯,那就罰俸一年!」

  錢碩看著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老實的閉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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