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元狩 作者:刀一耕 (連載中)

 
mk2258 2018-6-3 22:22: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 59076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0 20:17
第九章 魚叉

    劉恆從未見過這麼大的蛇。

    它少說也有十餘丈長!

    少說也有銅盆粗細!

    青空之上,它的身子環成一個不規則的橢圓,唯蛇首高高昂起,猩紅的蛇信子嘶嘶地吐著,眼瞼刷動間,可見那眼瞳呈詭魅的紫黑色,散發著妖異的光芒!

    烈日之下,隱約可見它周身上下竟已生細鱗!

    此時此刻騰身半空,它周身上下青光流轉,片片細鱗折射得陽光璀璨生輝!

    劉恆心裡駭然已極。

    但只是一個愣神的功夫而已,他根本沒有來得及細看那蛇妖身上的細鱗,到底是傳說中的龍鱗形狀,還是只是變大了的蛇皮,就已經迅速操舟轉身。

    倉皇而狼狽。

    眼角余光中,那高大的道人也已經升上半空,與青蛇對峙著。

    而他卻只是奮起周身上下最大的力氣,拚命地划船逃離。

    這是事先所有的假想中最為凶險的一種。

    道人的陣法只差最後一步,卻最終還是功虧一簣了。

    劉恆心底似乎已經預知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但他不想死。

    至少是不願意坐以待斃,甚而是更窩囊的被嚇死。

    然而原本平靜的湖面忽而有些暗潮洶湧起來。

    小舟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速地駛離小島。

    身後傳來道人奔雷一般的咒語聲,俄爾,劉恆身後金光大放。

    他不敢回頭看,湖面又已然起了小小波濤,影像碎裂到模糊不清——他只能看到似乎是那五面銅鏡,已經騰空飛起,在半空中環成了陣勢。

    一團耀眼的金光,籠罩住了他身後的一切。

    然而他心中卻並無絲毫的僥倖,操槳的速度反而又再快了幾分。

    此時湖面忽然起了大風。

    划船中間下意識地抬頭看,劉恆看到四下里陰雲正在團團聚攏來,而船身之下的波濤,正在不受控制地洶湧起來。

    他內心忽然一片死灰。

    他知道,若說那蛇妖的控制力遍佈數百里方圓的大野澤,許是不實的,但區區數里方圓的地方,卻肯定是在它掌控之中。

    「我怕是真要死在這裡了!」

    他心裡才剛剛冒出這個念頭,忽然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巨響,當時就嚇得他俯身趴下去。再抬頭時,他雖不敢向身後看,卻明顯地注意到,剛才身後的那萬道金光,就在剛才,已經消失不見了。

    「那道人要壞!」他心想。

    忽而巨浪湧起。

    就在他的小船身後,一道滔天的巨浪無憑而起,將海量的湖水直接席捲起來,受此撕扯,劉恆手裡的雙槳雖劃動不休,小船卻忽然向後倒退了數丈有餘!

    而前方數十丈開外,也有一道巨浪正在形成。

    那浪起時甚不起眼,轉眼間便已高丈餘,其呼嘯而來,幾不可抗。

    劉恆忽然停下船槳,一把抓住了船舷的魚叉。

    魚叉寬掌許,分兩股,細長。

    鐵叉,木柄。

    用它來捕魚,可叉、可挑、可戳、可刺、可飛擲,既輕便又靈巧,劉恆用它已經三年了,那木柄磨得甚是光滑。

    他手握魚叉,於驚濤駭浪中站起身來,返身回望。

    那一人一蛇正在半空之中激戰不已。

    原本的晴空之上,此刻陰雲四合,有電弧火光在雲層裡竄動,似乎就在頭頂,且隨時都有可能一道碗口粗細的雷電劈下來。

    劉恆知道,自己已經走不脫了。

    閒聊之時,黃先生說過,無論人,還是妖,所謂修道,不過是借天地之勢,以求超脫人倫而已。其勢一旦成,則周邊風雲,皆在掌控。

    而這蛇妖,此刻正牢牢地掌控著這周邊數里之內的「勢」!

    那高大的道人明顯已經居於劣勢。

    半空之中,他頭頂高高的長冠不知何時已斷去一截,袍袖鼓蕩,身姿飄搖,頜下那部美髯被強風吹得已然不成形狀。

    那蛇口一張,一道火雷奔去,道人躲避得甚是倉皇。

    俄爾又是一道水箭,道人躲避不及,瞬間濕了半邊身子,那袍袖上甚至淅淅瀝瀝滴下水來。

    劉恆回頭看,他身後巨浪奔行甚速,眨眼間距離自己已經不足十丈。

    回轉頭來,他的目光緊緊鎖定那巨蛇,右手握緊了掌中魚叉。

    船身之下,波浪越來越加洶湧。

    小小船兒置身波濤之中,劇烈地搖晃不止。

    頭頂巨大的蛇妖,與蛇妖之上半空中已經聚合起來、雷電奔行其中的沉沉烏雲,又顯得這船,與船上小小的人兒,是如此的渺小。

    劉恆的身子微微前弓,眼睛牢牢地鎖住半空中的巨蛇,任船身怎般搖晃,他的身體卻只是一動不動。

    忽然,他腰背猛地挺直,左腳踏出,握著魚叉的右臂極力後張。

    搖晃的小船之上,乍一看顯瘦弱的少年人雙臂肌肉虯結,單單一隻右足穩穩地踏在船身上,身體微微後仰,左足高高張起。

    這一刻的他,竟瞬間雄偉如戰神之怒。

    眨眼之間,那高高張起的左足重重落下,踏得小船船尾忽然一沉,他掌中的魚叉卻已經穩穩地而又迅捷無比地脫掌而出。

    這是他畢生至此打過的最大的獵物!

    那魚叉在半空中迅速地奔行十餘丈之後,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卻在將將要下墜的時候,正好擊中了腰身扭動撞過來的蛇腹。

    以俗人之力,即便擊中,對那巨蛇顯然也難以構成任何的傷害,但劉恆擲出的這一下,卻似乎是恰好擊中了那蛇妖的腹下柔軟之處。

    魚叉一觸即落,那蛇妖的身體卻是忽然抽搐一下,發出了一聲驚人的尖銳的嘶鳴!隨後它那巨大的身體便不受控制一般地跌落下來!

    儘管僅僅墜下數丈,還未及落地,它已經怒吼著彈射飛起,但只是這片刻的喘息之機,已經彌足珍貴了!

    那道人身後的青色布囊忽然暴裂開來,一柄黑色長劍倏然飛上半空,並在眨眼之間便化為一柄長達數丈的巨劍!

    「孽畜,破!」

    巨劍如操之於神魂,如在巨人之手,聞這一叱,瞬間化為一道青黑色光芒,直奔那半空中的蛇妖而去!

    一擊而中!

    那巨蛇再次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頎長而巨大的身體在半空中翻騰起來。

    饒是它周身已生出細密的鱗片,這一劍破去,卻仍是愣生生將它那細鱗擊破,半空中,一蓬血雨兜頭噴灑下來。

    然而就在此時,那道人立在半空中的身形卻忽然一晃,身體倏然化為一隻碩大的鵬鳥——此時的他,竟顧不上那遺落的巨劍與散落湖中的銅鏡等諸般法寶,雙翅一振,便向著驚濤駭浪中的小船飛掠而來。

    劉恆愕然地看著那大鳥。

    幾息之後,那鳥已俯衝而下,一雙巨爪伸出,直接抓住劉恆的肩膀,雙翅猛振兩下,正正穿過那洶湧而來的數丈高的巨浪,直向遠方飛去。
mk2258 發表於 2018-6-17 09:47
第十二章望雲山

    黃大元很傷心,很失落。

    別看他今年才十四歲,但他的個子卻已經比陳樂還要高了一頭有餘,村上人都說,這一點從他爺爺到他爹再到他,簡直一模一樣,不過跟黃先生的高大瘦削不同,他自小貪吃,長得遠較尋常胖子還要更胖,遠遠看去,簡直一座肉山。

    一般情況下遇到像他這種體魄的人,哪怕好漢也要下意識地讓三分。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威武的大胖子,此刻卻蹲在劉恆他們的院子裡,像個小孩子一樣地低了頭,一臉的委屈,拿根小棍狠狠地懟螞蟻。

    事實上,十四歲,已經可以不算是孩子了。

    往日里每次跑到劉恆他們這邊來玩,總是他最高興的時候。

    他生下來就沒見過爹,到他五歲的時候,爹死在異鄉的消息傳回來,沒過三個月,他娘又一病死了,他從小就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爺爺待他很是嚴苛,他性子又老實,別看塊頭大、力氣大,卻老是被人欺負,總之過得不大舒展。

    一直到兩年前劉恆兄妹四人搬來,他的生活才一下子多彩斑斕了起來。

    不管是整日跟他一起唸書的小劉章,還是喜歡把他呼來喝去的三丫,都是他的好朋友,能說會道天生樂觀又脾氣暴烈的陳樂,是他眼裡膽大包天的大英雄。至於劉恆,在他看來,是最可以放心去依賴,也近乎無所不能的大哥哥。

    而現在,他們似乎要走了。

    三姐姐陳雉說,望雲山那地方,離這邊有足足一千多里地,至少要走半個月到二十天,才能走到呢。

    所以別管誰支使他、跟他說話,他都蹲在那裡一動不動。

    三丫特意跑過來跟他說:“我們大黃愛吃魚,但你要餵牠魚的話,就一定要把大刺都剝出來,不然它會卡喉嚨的,知道嗎?”

    他低了頭不吭聲,噘著嘴。

    後來大黃在他身邊蹲下。

    它還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它只是見到從中午起幾個主人就不斷地在院子裡走動、歸攏東西,他似乎覺得自己應該興奮,但又隱隱約約地察覺到有一些不對勁,所以便只是哈赤著舌頭,看著院子裡忙忙碌碌的人。

    然後劉恆過來了。

    黃大元終於抬起頭來,委屈得了不得的樣子,說:“哥,我也想跟你們去!”

    劉恆也跟他一樣蹲下,但塊頭連他一半都不到。

    他想了想,說:“黃先生今年都五十二歲啦,大元,你不能離開他!”

    黃大元聞言低下頭去。

    劉恆看著他,笑了笑,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腦袋,說:“聽話大元,你想想,你要是跟著我們一走,只留你爺爺奶奶在家,你讓他們還怎麼活?”

    黃大元的腦袋垂得更低了。

    劉恆又拍拍他的肩膀,笑著道:“如果我們沒那個資質,自然不必多說,我們肯定會回來的,只是託你照顧家裡幾天。倘若我們僥倖能夠留下的話,那等我們站穩腳跟了,你以後還可以去啊,對不對?”

    黃大元抬頭看著他,擦了擦眼淚,問:“真的?”

    劉恆笑了,“當然真的。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眼角還帶著淚花,大塊頭黃大元忽然咧嘴笑了起來。

    他搖了搖頭,“沒有。”

    劉恆笑起來,說:“照顧好大黃。”

    黃大元重重點頭,“哎!你放心,我吃啥讓牠吃啥!”

    劉恆笑笑,站起身來。

    其實她知道的,大元是個特別聰明的人,而且難得的是,他個子那麼大、塊頭那麼大,力氣又那麼大,有的是欺負人的本錢,但他卻天性善良,從不欺負人。

    這樣一個人,又是從小跟在黃先生身邊讀書長大,他怎麼可能不懂得自己必須要留在家里為爺爺奶奶盡孝的道理呢。

    …………

    要到望雲山去走一趟,是很容易就下定決心的事情。

    但即便那道人並不曾哄人,他那封飛走的信也真能飛到望雲山那位叫洪丘道人的人手裡去,他給劉恆他們幾個的,也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仙門人人嚮往,但也人人都知道,要加入仙門,卻是很講究天賦的。即便能交得起考試的錢,或者像劉恆他們這樣因為有人推薦而拿到入場券,要真的被人選中,卻也並非易事。更絕不是一定會成的事。

    所以,要離開家鄉趕到一千三百里之外的望雲山去的事情,在劉恆的叮囑下,兄妹幾個都不曾聲張。

    可即便如此,天將黑時,還是有不少平常相處甚是和睦的鄰里跑來,有人給端過來一碗煮熟的雞蛋,有人給帶來了十幾張三合面的餅子,有人給帶過來幾雙剛編好的草鞋,還有人乾脆給送來了幾十個錢,說是窮家富路,留著路上備急用。

    本來小兄妹幾個只是興奮中帶著幾分對小院子和當下生活的不捨,這一下,卻忽然就繃不住了。

    小劉章第一個哭出來,緊接著三丫也紅了眼眶。

    當夜,兄妹四個再次幾乎一夜沒合眼。

    第二天早上起來,關上院門,劉恆親手給一臉懵懂的大黃系上鍊子,然後把繩頭交給早早就等在門口的黃大元。

    不少人在村口送。

    大黃試圖跟著兄妹四個走,又被黃大元勒繩子帶住,有點懵。

    兄妹四個逐個的向鄉鄰們道謝,然後便踏著微薄的晨曦離了村口,上了大路。

    大黃似乎開始回過味來,忽然狂吠且掙紮起來。

    黃大元緊緊地抱住它。

    兄妹幾個都不忍心回頭看。

    直到走出百十步時,劉恆回頭看,能看到村口眾人身後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這一刻,他竟是忍不住忽然想:“也許那道人是騙我的呢?”

    然而終究,他們還是走得遠了。

    割捨下自己珍愛的一切,朝聖一般的,去往一千三百里地之外的一處陌生地方,去試圖抓住自己生命中一個彌足珍貴的機會。

    只因為想要出人頭地。

    只因為不想一輩子受人欺負。

    也正是心中的這個念頭,支撐著他們踏上並不安生的陌路,支撐著他們一路風餐露宿,支撐著他們一路小心翼翼。

    並最終讓他們在徒步走了二十多天之後,終於看到了遠處那一大片雲霧縹緲的連綿群山。

    指路的當地鄉人指著其中最高聳挺拔的那一座,臉上交織著驕傲又失落的神情,說:“那就是望雲山!”
mk2258 發表於 2018-6-17 09:48
第十章信

劉恆是直接從半空中被摔下來的。

    那大鳥也隨後扑棱著翅膀一頭栽向地面,且身在半空的時候,它就已經重新化為道人的形貌,並隨後就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劉恆在地上狼狽地打了好幾個滾,才算穩住。後背首先落地的地方有鑽心的劇痛傳來,讓他忍不住呲牙咧嘴地佝僂著,根本就直不起腰來。

    但他終歸還是比那道人看上去要好了不少。

    那道人是直接砸到地上,死人一般在地上翻滾出去好遠才停下。

    過了好大一陣子,劉恆覺得後背略好受了些,掙扎著爬起來,踉蹌走向那道人——遠遠看去,總覺他似乎是一隻鳥。

    世人傳言,那鳥獸蟲魚一旦成了精怪,法力高強者,往往精擅易形之術,可以輕易地化成人的模樣。

    當然,反過來也成立。

    人類之中法力滔天的修仙之人,也有各種變化之術,改易自身形貌只是最基礎的,傳說中就有人能變成鳥,變成魚,變成猛獸,乃至變成一棵樹。

    但問題是,當時當下,劉恆根本不知道這道人是大鳥化成了人形,還是人仙刻意化鳥來逃脫。

    不過他最終還是走過去。

    遠遠看,那道人仰面而臥,面如金紙,似已經沒有了絲毫呼吸的跡象。

    劉恆心中一緊,趕緊快步上前,在他身前俯下,推了推他,“先生?先生?”

    這一推,那道人仰頭就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然後,他忽然就破口大罵:“我日恁管管!你個小妮兒居然敢坑我!狗日的百十年道行!這他媽至少二百年道行!我日恁管管!坑死老子了!別讓老子逮住你,不然老子先姦後殺,再姦再殺!”

    他邊罵邊奮力坐起身來,一扭頭,看到了劉恆。

    四目相對,劉恆執禮甚恭,“先生,您沒事吧?”

    道人咳嗽一聲,坐直了身體,下意識地抬手撫須,道:“些許小傷而已!”

    說話間,他顧不得己身的狼狽,趕緊站起身來,卻是疼得一陣口歪眼斜。起身之後,他四下一看,問:“這是哪裡?”

    剛才倉皇之下不辨歸路,只想著先逃出那蛇妖的控制範圍再說,他對這周圍又陌生,自然認不清這是哪裡。

    但劉恆對這湖邊方圓一帶熟悉之極。

    更何況,剛才一路被那大鳥抓著肩膀逃出來,他一直都在看路的。

    他起身,向著身後的大野澤眺望一陣,又左右看看,基本就確定了自己所處的大概方位,便道:“剛才先生您一直向西飛,咱們現在應該是處在大野澤的西北岸,從這裡到我家……約莫至少要有十幾里路好走。”

    道人鬆了口氣,道:“還好,還好!”

    見劉恆不住擔心地向湖面方面眺望,那道人眼眉一亮,笑道:“小子,放心吧,那蛇妖吃了貧道一劍,少說數年難以復原了!它若識趣些,這幾年定會老老實實地待在那片水泊裡靜修,不會出來驚嚇你們的。”

    說話間,他看看劉恆,道:“倒是你,真是叫人大吃一驚。不曾想,你一個打魚的野小子,竟有那般敏銳的觀察力,貧道一直在試探那蛇妖的七寸,卻一直找不到,你在旁邊看著,居然一擊得中!妙,妙得很!只是你那力量太差了!”

    說到這裡,他又复嘆息,“可惜了!未竟全功啊!要是一開始本 能把那伏妖大陣布完的話,今日斷無這孽畜的活路!”

    感慨完,他扭頭看向劉恆,忽然道:“你家的湯餅甚是鮮美可口,能否再賣貧道幾碗?”

    劉恆面露憨笑,撓了撓腦袋,問:“先生您……還能飛嗎?”

    …………

    天色將黑未黑的時候,劉恆與道人一起,回到了兄妹四人的家。

    四人一狗,就在村口等著。

    倒是黃先生的孫子黃大元首先發現了劉恆,他一叫嚷,乖乖蹲在三丫身邊的大黃立刻就飛奔過來。到了身前停不住,腳下打了個滑,差點摔倒,卻仍是擋不住它的極大熱情,那尾巴擺得,遠較往日更為親熱。

    劉恆的幾個弟妹和黃大元,都先後奔近來。

    陳樂咧著嘴傻笑,小劉章的眼睛紅紅的,有些哭得腫了,倒是三丫,出人意料的並沒有紅著眼睛,只是衝劉恆甜甜地笑。

    她說:“哥,我擀好湯餅了!就等你回來!”

    …………

    茅草房內,沒有燈。

    天色已經全然暗了下來。

    在眾人排斥與敵視的眼神中,道人吃了兩碗湯餅,又喝了兩碗湯,戀戀不捨地放下碗來,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

    儀態盡失。

    然後,他目視劉恆。

    劉恆很快也放下了飯碗。

    劉恆的三個弟妹、黃大元,和一條狗,就在茅草房的門外,看著他們。

    道人說:“走吧,你送貧道離開。”

    劉恆點頭,尚未起身,三丫忽然從腰後摸出一把匕首來,閃身擋在了門口。

    噌的一聲,匕首出鞘。

    昏昏沉沉的天色中,那匕首亮得刺人眼眉。

    那是一年前,劉恆去上市裡採買的時候,偶然遇到有人在那裡賣家當,只說是自己朋友在旅舍內一病不起,無錢問藥,故而出售心愛之物。

    當時那匕首就在其中。

    這一把匕首,花了劉恆足足三百個錢才買下來。

    過去數年之中,除了眼下這套小院子,那是劉恆花過的最大的一筆錢。

    買回來之後,幾經洗磨,兄妹四個都愛不釋手,最終劉恆做主,把她給了三丫,他管這叫“壓箱刀”。

    所謂壓箱刀,意指女孩子身邊最後一件可以防身的兵器。

    此時,往日甜美可人的三丫並不說話,只是目光凶狠地盯著那道人。

    劉恆站起身來,皺眉,“三丫!”

    大名叫陳雉的三丫毫無退縮之意,仍是倔強地盯著那道人。

    劉恆柔聲道:“我只是去送送先生,保證去去就來。”

    她終於挪開目光,與自己大哥對視了一眼。

    過了一會兒,她慢騰騰地收起匕首,閃身讓開了房門。

    道人卻忽然哈哈大笑。

    此時他那部飄飄美髯,早已髒亂得不成樣子,卻偏偏顯得比當日初見之時,更添三份豪邁之氣。

    笑罷,他問:“家中可有紙筆?”

    劉恆道:“有。”

    道人說:“取來!”

    劉恆目視劉章。小劉章愣了一下,閃身進屋,很快從兄弟三人住的西間裡取了他日常練字的紙筆出來。

    道人接過紙筆,手指輕輕一彈,半空中忽然亮起一簇火球。

    房外眾人吃了一驚。

    那火球只虛空懸浮著,照亮了這黑沉沉的茅草房。

    道人展開粗紙,並不舔墨便信筆揮灑,不過頃刻間,已是洋洋灑灑寫滿了一頁紙。只是潦草得難辨字跡。

    寫罷,放下筆,他隨手將那紙折成了鳥雀模樣,然後便撒手,斥道:“可速去!”

    那粗紙折成的鳥雀恍若有靈一般,當即展翅飛出茅草房,頃刻間便飛向天際,在那暗沉沉的黑夜中,消失不見了。

    道人回首,對劉恆笑道:“距此一千三百里,望雲山,你們兄妹四個去了,只管報洪丘道人的名號,我信中已經說明,他們自會給你們一個機會!”

    頓了頓,他又輕聲道:“湖中相逼,實屬無奈。見諒,見諒!”

    言罷起身,明明四人一狗擋在門口,他卻不等眾人讓開,直直地便撞出門去,卻偏偏不曾碰到任何一個人,便已信步出了房間。

    劉恆招手欲喚住他時,不過頃刻間,他已經到了院牆之外,眨眼間便已去得遠了。

    …………

    是日夜間,兄妹幾個正在說話,三丫忽然想起一事,驚忙間跑進東間,過了一會兒才哭喪著臉出來。

    原來道人起先給的那十個金質刀幣,已經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三丫說,她藏它們藏得很深。
mk2258 發表於 2018-6-17 09:48
第十一章希望

    劉恆失眠了。

    過去幾天裡發生的這一切,於他而言,直若一場夢一般。

    斑斕而凶險。

    心裡估算著三更已過,他乾脆也不睡了,枕著雙臂,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屋頂。

    他開始認真地回顧過去幾天發生的每一樁每一件,並試圖把它們理出一個起碼的頭緒來,使自己不再那麼煩亂。

    然而,理不清。

    太多的事情似真似幻。

    反倒只有後背的酸痛,是真的。

    還有丟失的魚叉,以及那艘漁船。

    除此之外,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那道人,那蛇妖,那一場激戰,那滔天巨浪。

    還有那隻碩大的鳥。

    當然,還有自己親手摸過的那十根金刀幣。

    下午在回來的路上,道人問:“你可有什麼願望?”

    當時劉恆想了想,很慎重地回答說:“我們兄妹四個都是小乞丐出身,這些年來受盡了欺辱,若有可能,我希望我們都能有機會到那仙門裡去學些本事。不求白日飛升,只是不想動輒受人欺辱。”

    道人聞言沉默良久,卻只是“嗯”了一聲。

    現在看來,雖然這道人也有霹靂手段,但人其實不壞。

    只是,一封飛走的信而已,就如那得而復失的十根金刀幣一樣,誰敢保證它是真的呢?興許只是道人一時興起的一個障眼法呢?

    劉恆翻了個身,木板床咯吱了幾聲。

    小劉章忽然開口問:“哥,你說那道士寄出去的信,是不是哄咱們的?”

    劉恆翻身,回頭看過去。

    然後又翻身,看向另一側。

    兩邊的床上,各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原來大家都沒睡!

    劉恆忽然緩緩地笑了起來。

    笑罷,他說:“你們想去仙門裡學些本事嗎?”

    “當然想啊!”

    兩邊床舖的兩個傢伙幾乎異口同聲。

    陳樂甚至一下子坐了起來,很興奮的聲音,說:“如果那道人說的都是真的,咱們能藉他個面子進了那望雲山的山門的話,想想,那得多厲害!咱們可就跟周家大公子一樣了。到時候在咱們村子村頭那裡,也立個大牌坊,寫上'仙家門第',讓人大老遠就能看見,簡直快哉!快哉!”

    小劉章也嘿嘿地笑,說:“黃先生說我讀書有天賦,我修煉肯定也行。要是咱們能進了那望雲山,我一定好好學,一刻都不敢歇。等我學成了本事,就回來把那湖里的妖怪殺掉,省得咱們連打魚都要擔驚受怕!我還要把那個鄭九龍殺掉!那傢伙無惡不作,最可恨了!”

    陳樂興奮地猛拍大腿,道:“對!到時候我也學那道人一般,帶個高高的長冠在頭上,穿大袍,腰里掛個葫蘆,一看就是陸地神仙!”

    劉恆聽著小兄弟裡討論得火熱,也不打斷,只是任由他們幻想下去,等他 說了一陣子,才又突然問:“那麼……有那麼一個機會,有可能成,也有可能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需要咱們額外的來回走上三千里路。你們,願意去試試嗎?”

    話音落下,不等小兄弟倆回答,東間那邊忽然傳來脆脆的一聲。

    “願意!”

    …………

    兄妹幾個聊到了足足四更。

    劉恆打斷了他們關於未來的熱火朝天的討論,硬逼著每個人都睡下,自己卻乾脆起了身,到屋外洗了把臉,安撫下大黃,然後便出門,直奔大野城。

    其實事情本已無可猶疑,只是出於下意識的習慣,劉恆還是想找個明白人問一問,不然他總是覺得心裡忐忑難安。

    他腳力甚健,四更天出門,雖是夜路,畢竟路熟,天色大亮時候,正趕上大野城開門,就已經趕到了城邊。

    進得城來,直奔周家。

    還是在那條小巷子裡,老胡頭一臉鄭重地聽劉恆講完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又很仔細地問了許多關於那道人,關於那蛇妖,以及關於那場大戰的細節,這才摸著鬍子,開始沉思起來。

    良久之後,他緩緩道:“望雲山那邊,我是不曾去過的。對那山門,也並不熟悉,那洪丘道人的名號,自然是不曾聽過。不過聽你形容那道人的形貌,我倒是似乎有些耳熟,細眼、長髯、通眉,腰里掛個大葫蘆,有六面銅鏡,且擅長以陣法克敵……閒談之時,似曾聽人提起過這麼一個人,只是年歲久遠,一時間也不大想得起來了。只隱約記得,似乎是一江湖豪客,想來,應該不騙人?”

    劉恆蹲在牆角,老實巴交地雙手抱膝,此時聞言抬起頭來,問:“那,該去?”

    老胡頭熟思良久,道:“去去無妨!”

    頓了頓,他又再次叮囑,“聞你所說,那蛇妖氣候已成,等閒不可忽也!雖然它這次受了傷,可一旦等它傷好了,怕是那大野澤周邊十幾里,都不能住人了!不管你去,還是不去,都該考慮搬家啦!”

    …………

    時當正午,西廂房裡散了課,學生們道了 安,開始嬉笑著收拾東西,腿快的早就竄了出來,隨後才見黃先生緩步踱出來。

    瞥了一眼站在院子裡的劉恆,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嘆了口氣。

    但最終,他還是道:“跟我來!”

    到堂屋裡,他親自進去拿了兩個小包袱出來。

    一個是早先劉恆送過來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小一些的。

    都沉甸甸的,嘩啦作響。

    兩個包袱放到桌子上,黃先生坐下。良久,他的目光從屋內的劉恆,到門口的陳樂、三丫和劉章,還有他的孫子黃大元,都逐一看過去,然後才道:“此事或真,或假,你們若是不去,怕是要落下心病。你們要去,我不攔你們!只是切記,修仙之事,半是機緣半是錢!若事不成,不要徒增妄想,當速速迴轉才是。尤其要小心,不要中了人家的騙局。”

    劉恆點頭,“哎!我記住了。”

    老頭兒一推桌子上的包袱,自己扭過頭去,道:“拿走!”

    黃大元忽然說:“爺爺,我也想去!”

    老頭兒瞪他一眼,“閉嘴!想想你那傻爹,至今屍骨無著,想想你娘,是怎麼死的?你還想去?”
mk2258 發表於 2018-6-17 09:48
第十三章漠視

  望山跑死馬。

    儘管早就已經看到了那座高聳的主峰,但是當劉恆等人真的趕到望雲山的山腳下時,已經又是三日的路程。

    而且聽沿途客舍裡眾人的言談得知,早在看到望雲山的山峰之前,他們就已經進入瞭望雲山宗的封地範圍了。

    據說正式的名稱,是叫做贈地。

    作為東齊國境內著名的仙家宗門之一,尤其是又坐鎮東齊國的西南部邊境,是東齊國借之與雲漢帝國相抗衡的一支重要力量,望雲山宗的發展,自然是得到東齊帝國的大力扶持。

    據說宗門的贈地高達方圓一千多里,贈地之內,舉凡山川河澤、草木蟲魚、人丁土地等等一切,都歸屬望雲山宗私有。

    這是什麼概念呢?

    初聽時,劉恆不甚了然,後來虛心請教一位同在趕路的商賈,那人告訴他,所謂方圓千里,是民間的說法。按照當初朝廷的封誥上說的,自望雲山下來,無論往哪個方向去,都以六百里為限,才是望雲山宗正式的封地。

    當然,封誥上說的很詳細,所以事實上哪塊地方是望雲山宗的,哪裡不是,都是有過詳細規定的,不可能就是規規整整的六百里。而這個範圍,事實上也是近幾百年來歷代東齊國朝廷一次次加封的結果。

    而落到普通百姓口中,就是所謂封地千里了。

    據說按照朝廷的規矩,即便是封地,也是由朝廷統一管理的,只是會把賦稅交給宗門罷了,然而近幾百年來,望雲山宗的勢力始終蒸蒸日上,漸漸成為東齊國境內屈指可數的大宗門,行事也不免越來越跋扈。

    到現在,贈地已經徹底歸屬於望雲山宗門的控制之下了,各地的城主幾乎都是由宗門任命,很多地方甚至已經形成了世代傳襲的製度,朝廷已經基本上失去了對這些地方的控制。

    而且,據那商人所說,尋常地方還好,與東齊國治下的其他地方也並無太多不同,只是那望雲山北面,卻被宗門劃出了好大一片地方,早已禁止百姓進入了,據說已經成了那山門內部的一處試煉場。

    傳言中,那裡早已百里無人煙,卻到處都是妖怪,環境異常之險惡,尋常人進去,只是送死!然而那等凶險之地,對於望雲山宗裡修習有成的仙士們來說,卻是歷練的絕佳之地!

    劉恆兄妹幾個頭一次出門,見識實在是既淺薄且愚鈍,那商人口中卻又各種各樣的奇妙傳說,這一路結伴行了兩天半,倒是讓他們兄妹聽來了一肚子奇聞異事,也算是漲了不少的見識。

    而知道的越多,越覺那已經近在眼前的宗門,真的是仰之彌高。

    這天下午,帶著無比敬仰的心情,他們終於來到了山腳下。

    未及登山,他們先見到了一座城。

    那城依山勢而建,數里之外就已經看到它高大的城垣,等到了眼前,饒是兄妹幾個這一路跋涉千里而來,已經算是開了一番眼界,卻還是不由得為眼前巍峨雄壯的大城所震懾。

    那城牆皆條石砌成,足高七八丈有餘,環城一周有護城河,水面寬數十丈,其雄偉氣魄之處,遠非大野城那等鄉野小邑能比其一二。

    進了城,其販夫走卒、勁裝豪客、壯夫倩女,看去皆非尋常人物,其街道之寬闊繁榮,其商舖之鱗次櫛比,其行人之摩肩擦踵,更非他們這等從大野城這種小地方來的人往日所能想像。

    兄妹四人直接看花了眼。

    直到此時,劉恆才忍不住感慨,看來那商賈所言不虛:千餘年間,隨著望雲山宗的一路崛起,這山下依附而生的望雲山城早已成了東齊國境內一等一的繁華富庶之地了。

    不過幾番問路,各種輾轉之後,兄妹四個還是在當天下午就找到瞭望雲山宗設在城中的下院。

    向門口守衛一番打聽,報上來意,守衛怠搭不理地指了指那分院一側的一處花廳。劉恆等人進去,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接待了他們。

    再一次道明來意,那管事似聽似未聽,只是渾不在意地丟手扔過四塊木牌來,道:“每晚一百刀幣,這是四間房,一共四百,先交錢後住,門口就有知客,交了錢叫他們帶你們去客房。旁邊的紙筆,自己寫好姓名、籍貫,如有推薦人就寫明,懶得寫字的話本人可以代寫,一份一百刀幣,寫好了讓知客帶你們去遞交。”

    劉恆為之驚愕不已。

    片刻後,他忽然明白過來:望雲山宗早已把招收弟子做成了一門生意!

    而當初黃先生和胡爺爺都說過的那句話,也似乎是忽然就得到了完美的應驗:修仙這件事,離了錢,是想也不要想的!

    一百刀幣,可是一筆巨款!

    兄妹幾個來之前已經在大野城把手裡積攢的銅錢盡數換成了東齊國通行的刀幣,除卻這一路盡量簡省的開支之後,眼下手上也只有六十來枚刀幣而已!

    而這裡不管做什麼,張口就是一百刀幣!

    咽了口唾沫,劉恆小心翼翼地道:“我們有人舉薦,是否可以直接……”

    那管事一臉的不耐煩,“這是規矩,懂不懂?我們必須按照規矩一步步來!望雲山宗那麼大,每天都有那麼多人慕名前來,希望加入山門,要是人人都想給自己特事特辦,讓我們怎麼辦?”

    劉恆張口結舌。

    他覺得人家說的不無道理。

    可他就算是拿出全部的積蓄,也不夠交一份房錢的。

    儘管劉恆一向認為自己是一個足夠悲觀的人,也認為自己這麼些年來,已經見慣了這世間的事,卻仍是不曾料到:當自己終於拿到了一個可以去接近心中修仙理想的機會的時候,第一件卡住他的,不是天賦,不是資質,不是身份,也不是此前他曾擔心過的其它,而是,錢。

    兄妹四個自家知自家事,此時面面相覷,臉上既有焦慮,也有無奈。

    那管事久坐此廳,自然是見慣了各種事情,只抬頭瞥了四個人一眼,就伸手把剛才拋出來的四塊牌子拿了回去,擺擺手,臉上甚至連鄙夷的表情都欠奉,只是說不出的淡漠與平常。他說:“走吧!”

    這一聲“走吧”,這聲音裡的平靜的漠視,忽然就刺痛了兄妹四個的心。

    他們不遠千里,為了一個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機會來到這裡,就是為了不再被人漠視的!誰想來了之後卻連山門是怎麼回事還沒弄清楚,就已經要被人用這樣冷漠的語氣給趕走了。

    陳樂忽然憤怒地大聲道:“我們要找洪丘道人!是他推薦我們來的,我們不住你這破店,我們是來加入山門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6-17 09:49
第十四章山門

   他們很快就被人趕了出去。

    在幾個一身勁裝的漢子的目視之下,劉恆拉住陳樂,不讓他再多說什麼,兄妹四個走出了這座院子。

    並同時得到了花廳內外不少人混若無事的嘲笑的目光。

    而他們這頭才剛走出那座院子,就馬上有好幾撥人迎上前來,亂紛紛地問:“客人要住店嗎?”

    先靠近過來的那人還壓低了聲音道:“本店在本地經營多年,在山門內有妥當的路子提供,可以幫忙辦下來全套手續,而且我們包過!過不了退錢!”

    兄妹四個都有些訝然。

    陳樂嘗試著問了一下價錢,那人頓時興奮起來,道:“本店價格童叟無欺,住店每夜十個刀幣即可,單間,提供熱水、免費的早飯,代辦報名手續每人只需五十個刀幣,只是這院子裡收費的一半!要包過,每人加三百刀幣即可!還是那句話,我們在山門裡那是有穩妥的路子的,過不了,那三百刀幣一個不少退給您!”

    陳樂訝然,問:“你們也可以代辦手續嗎?可我們聽人說,要報名,必須走這下院的程序,你們……”

    那人笑著解釋道:“客人這就不懂了吧?我們有路子啊!直接省一半!”

    劉恆隱隱感覺到不對勁,扯了陳樂一下,客氣地道:“對不住,我們不是來報名的,只是來尋個舊相識,不想他剛才出去了。抱歉,抱歉!”

    那些人聞言都面露失望之色,頃刻間紛紛散去。

    不過恰在這個時候,有人從院子裡追出來,招手道:“那邊四位,請留步!”

    劉恆等人停步,轉身。

    一個穿著一身青衫的年輕人快步過來,看清劉恆等人的衣著打扮,他微微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就笑著拱手,道:“剛才湊巧離開了一下,回來後隱約聽見說,有人自稱是洪丘道人舉薦來的,可是四位?”

    劉恆趕緊也拱手,說:“是我們。你是……”

    那人淡淡一笑,俊朗的面容裡帶些說不出的淡然驕傲,倒是並不惹人厭,他說:“在下望雲山宗入室弟子陳滔,家師祖,便是諸位口中的洪丘道人。”

    劉恆聞言愣了一愣,然後趕緊道:“得罪!得罪!我等其實是被一位道長推薦來的,說是讓我們到了山門就直接報貴師祖的名號即可,我等實在是不認識其他人,所以……只好……望仙士莫怪,莫怪!”

    那人哈哈一笑,熱情道:“無妨!無妨!不知者不罪嘛!約莫一個月前,家師祖閉關之中卻忽然傳下話來,說是四位要來我山門,打那時起,家師就把我派 山來,在這裡等候諸位啦!”

    兄妹幾個聞言,不由驚得面面相覷。

    他們一是驚那道人當初當著他們兄妹幾個“寄”出去的信,居然是真的!而且按照時間推算,大概一個月前的時候這邊已經收到了信,那豈不是說那封飛走的信竟是朝發夕至?

    二則是驚訝,近一個月來被大家念叨來念叨去的所謂洪丘道人,居然那麼厲害!竟然連徒孫都已經有了!

    當然,反過來看的話,也似乎可以證明,那捉蛇妖不成的高大道人,應該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這麼一想,兄妹幾個驚喜之餘,膽氣下意識地就壯了一些。

    此時那年輕人已經笑著道:“諸位且隨我回去,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一下的。”

    於是四人跟著他迴轉去。

    那名字叫陳滔的年輕人當前帶路,態度出奇的和煦,讓一路過來都自覺鄉下人進城的兄妹四人頗感溫暖。

    而且有他帶著,兄妹四人第二次來到這花廳,待遇頓時不一樣了。

    那剛才接待了他的管事看見這陳滔,當即站起身來,笑容滿面的樣子,“陳師兄可是把人找回來了?莫非確有其事?”

    看見劉恆等人隨後進來,他頓知其事為真,當時便“哎呀”連聲,道:“誤會誤會!再也想不到諸位如此年輕,竟真的是師叔祖舉薦來的英才!”

    於是在花廳內另外幾位管事和幾個似乎也是來報名的人驚訝的眼神中,一切手續就這麼順理成章而又無比迅捷地辦完了。

    而等到報名手續辦完,那陳滔卻只是輕飄飄地丟下一句,“所需費用,且掛到我賬上,改日一併結算。”

    那管事卻賠著笑,道:“不急!不急!”又親自招呼門口候著的知客,命他們帶路前去安排給劉恆等人的客舍。

    那陳滔卻只是擺擺手,道:“房間且安排下,打掃乾淨,差他們候著就是了。”

    轉首卻對劉恆道:“今日天色已晚,上了山也趕不上了。明天一早,我親自送四位上山參加測試,如何?”

    劉恆能說什麼,當然趕緊道謝。

    又道:“我們兄妹出門時帶的錢不多,這筆錢怕是……”

    那陳滔不等他說完,便已經擺手笑道:“不妨事,些許小錢,不足掛齒!”

    等出了花廳,他又熱情地道:“諸位遠來此地,眼看天色不早,不如就由在下做東,為諸位接風洗塵,如何?”

    劉恆愣了一下。

    不為別的,主要是他覺得這位陳滔實在是太熱情了。

    這些年來,劉恆做過乞丐賣過魚,見識過無數的鄙夷的目光,若說別的事情,他許不熟悉,但說到對人的觀察,卻是有著相當經驗的。

    這陳滔衣著華貴,氣度不凡,不但是望雲山宗的入室弟子,而且出手亦是闊氣,想來家世應是不凡,而且從花廳內那位管事對他的態度就能夠看得出來,他似乎並不是很普通的那種入室弟子。

    像這等樣人物,似乎實在是沒有理由對自己等人如此客氣,如此熱絡。

    若說有,大概也只能是因為那道人當初的那封信?

    不過劉恆只是推讓了一下,見他極為誠懇,也就不再推讓。

    反正他們的確已經很餓了,反正他自覺自家兄妹幾個身上,並沒有什麼值得陳滔這樣的人覬覦的東西。

    於是他們坦然赴宴。

    然後,劉恆很快就明白了他為什麼如此熱情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6-17 09:49
第十五章拉攏

兄妹四人暈暈乎乎之間被陳滔帶到了一處奢華軒敞的酒樓。

    酒席流水一般布來,兄妹四人都有些被鎮住了。

    那一道道菜餚,兄妹四個過去這些年莫說吃,便連見都沒見過。

    不過劉恆還是很快擋了酒,他道:“我們兄妹不敢飲酒。”

    那陳滔哈哈一笑,似也不甚在意,略勸兩句,便不再多說,只命人另換了果酒來,說:“酒乃世間妙物,便不大飲,亦當小酌,不飲濃酒,果酒亦可!”

    這下子劉恆無法再推。

    把那開了瓶的小甕拿到鼻端輕嗅,似覺其酒氣並不太大,反有陣陣果香馥郁,猶豫一下,便也不再推阻。

    忽而有數位妙齡女郎推門進來,皆身著輕紗,容貌姣麗,身姿飄搖,動靜之間先露笑容,行動之處若風擺楊柳。

    陳樂和劉章第一時間便看得愣了。

    劉恆也愣了一下,旋即,他慌忙避席而出,一副張口結舌的樣子。

    那陳滔似乎是覺得他這樣特別可愛,不由大笑起來,然後拉住劉恆的胳膊,指著那幾位形貌昳麗的女子笑道:“不過是叫她們伴酒佐餐而已,些些俗豔的皮囊,豈敢拿來掃了興致?”

    說話間,他還衝劉恆眨了眨眼睛。

    於是那幾個女子到底還是在身後侍立,劉恆也被陳滔硬拉著坐下了。

    不獨劉恆,兄妹四個都有些如坐針氈一般。

    身前是一桌水陸齊備、豐盛之極的飯菜,菜香撲鼻,酒香馥郁,每人身後還有一妙齡女子執壺,若分心輕嗅,還能嗅到絲絲的女兒胭脂香。

    本來正兒八經坐到這樣的酒樓裡來吃席,就已經讓兄妹幾個極為拘束了,更何況眼前擺出的是這等樣陣仗?

    然而,那陳滔卻不以為意地道:“以尊兄妹的驚人天賦,這等場面,說來寒酸,只是在這望雲城裡,也是有諸多不便,實在不敢招搖。改日等諸位進了山門,有時間到我們嶸城去,在下必竭誠以待!”

    就這一句話,劉恆一下子就听出了一些意思來。

    飯還沒吃,酒也沒動,他便試探著道:“陳仙士過獎了,我們兄妹幾個都出身草莽,哪來什麼天賦可言,更別提驚人二字了。”

    那陳滔聞言卻只是哈哈一笑,刻意壓低了聲音,道:“諸位在山下低調些,是好事,我是理解的,不過等上了山,大可不必如此!”

    劉恆愕然。

    陳滔提杯就盞,殷勤相勸,大家終於開動。

    三丫不管別的,隻大口吃肉。

    陳樂與劉章也都吃相極為難看。

    都是一副十足的鄉下人、餓死鬼的派頭。

    但劉恆卻只是夾了一筷子菜,就吃不下去了。

    他猶豫了一下,要說話,恰好陳滔提杯勸酒,他無奈地喝了一杯果酒下去,覺得酸酸甜甜又有些撲鼻果香,反倒喝不到什麼酒味,實在是好喝。

    可越是如此,他心裡越覺得不踏實。

    於是終於忍不住道:“實話不瞞陳仙士,我們真的是出身草莽,要過飯,現在是打魚的,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有什麼天賦,仙士是不是誤會了?”

    陳滔呵呵地笑,湊近了,擠眉弄眼,道:“明白!明白!”

    劉恆一下子就明白:這誤會,只怕大了!

    他趕緊道:“我們兄妹這一次來,只是因為一位道長的推薦,他欠了在下一些小錢,無力償還,故而……”

    那陳滔忽然放下筷子,笑道:“我陳滔向來待人以誠,老弟又何必如此?”

    頓了頓,他略帶些不滿地道:“這麼些年,能得你口中那位道長推薦來我們山門,而且還是他老人家親筆寫信給家師祖推薦的,能有幾人?不瞞諸位,只有你們這一次!只有你們四位!你告訴我,只是因為他老人家欠了你們一點錢?”

    劉恆愕然。

    那陳滔笑道:“實話不瞞諸位,當家師祖閉關中忽然傳出話來,讓弟子們出來山下接了你們四位上山,家師與諸位師叔經過商議,決定壓下這個消息,不然的話,怕是家師不下山,也要派一位師叔下來了。為什麼只派了我下來?哈哈,不想引人關注而已!”

    說到這裡,見剛才只是一陣猛吃的那另外三位也抬頭驚訝地看過來,他笑道:“在下此來,不過先致區區誠意、結個善緣罷了!只希望諸位上山之後,等公學期結束,要擇師就教的時候,能選擇拜入家師祖這一支才好!至於是拜入家師門下,還是我那些位師叔的門下,倒是不拘的,反正以後咱們肯定是師兄弟,方便一起飲酒耍樂就是了。”

    劉恆聞言,愣了片刻,與三個弟妹交流了一個眼神,然後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

    那果酒入口滑膩而醇香。

    劉恆想:只這一杯酒,便不知道要賣多少條魚才能換來!

    而面前這一大桌子酒菜,怕是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都不夠付賬?

    更別提人家還幫忙墊付了報名和入住客舍的費用了。

    這下子,誤會大了!

    想明白這個,劉恆深吸一口氣,忽然抄起筷子來,看了看三個弟妹,說:“陳仙士一番盛情,你們就不要客氣了,放開了吃!”

    那陳滔聞言哈哈大笑,“這才對嘛!”

    …………

    酒足飯飽,陳滔親自帶路,把兄妹四人又送回瞭望雲山宗的下院,甚至還一路把他們送到了安排好的客舍,這才掉頭回去。

    其殷切之意,如待至交好友一般。

    等他走了,連那知客也走了,陳樂第一個跑到劉恆的房間裡來。

    他也喝了五六杯果酒,臉膛紅撲撲的,只是卻一臉擔憂的模樣,問:“哥,人家應該就是誤會了,這該怎麼辦呀?”

    片刻之後,三丫陳雉和老四劉章也悄悄跑過來。

    劉恆心裡也正愁腸百結。

    他沒想到,那高大道人的一封信,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但這個時候,當著自己的三個弟弟妹妹,他卻坦然地道:“叫你們吃,你們就吃,叫你們喝,你們就喝,叫你們睡,自管放心去睡。該上山上山,該測試測試,你們怎麼知道,咱們就真的不是天才?你們怎麼就知道,那道人之所以親自寫信舉薦咱們來這望雲山,不是因為他真的看出了咱們有天賦?”
mk2258 發表於 2018-6-18 22:01
第十六章紙鶴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那陳滔居然已經在院子裡候著了。

    見兄妹幾個也都早早起來,他便要拉上幾人出門吃飯。

    劉恆倒是記得,這下院裡對住宿的人是提供早餐的,便立刻婉言謝絕了。那陳滔依舊不惱,甚而還順水推舟,親自帶路陪兄妹四個去下院的就餐之地,殷勤地張羅之後,還坐下陪四個人一起吃了一頓簡單的早飯。

    簡直殷勤之極。

    當然,這裡早飯的所謂簡單,或許針對昨晚的飯菜之豐盛,還算合適,對於劉恆他們兄妹幾個來說,不要說路上的風餐露宿了,即便是比起在家中時候的飲食,也要豐盛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裡的肉餅居然是管飽的!隨便拿隨便吃!

    吃過早飯,兄妹幾個帶上隨身的那點簡單行李,做好了爬山的準備。然而那陳滔聽見陳樂問上山的路有多遠時,卻只是哈哈一笑,然後便帶了眾人來到庭院中,從懷裡掏出一張不起眼的小小紙鶴來。

    他隨手一扔,道一聲,“起!”

    那紙鶴倏然而起,俄爾間竟化為一隻體型碩大的仙鶴。

    其背之闊,竟似足以容納數人同時站立!

    而且也不見那陳滔做什麼,那紙鶴便穩穩地懸停在半空中。

    只是,它似乎仍是紙的。

    兄妹幾個驚訝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院子里人來人往,對於巴掌大的紙鶴忽然就變成一張席子那麼大,倒是並沒有太多人吃驚。只是有些同樣衣著華貴的年輕人,就此一下子留意到了那陳滔,然後便過來打招呼,笑問他怎麼竟跑下山來。

    說話之間,不住地拿眼睛瞥著一旁明顯衣著寒酸的劉恆等人。

    那陳滔聞言不過哈哈幾聲,答不對題的應付客套幾句,然後招了招手,那碩大的紙鶴便徐徐落下地面,這時陳滔便招呼劉恆等人,道:“來,上吧!”

    早在兄妹幾個還是小乞丐那時候,聽人閒談,就听說過那些仙家門派有紙鶴馱人的神技,看見陳滔掏出來的那紙鶴在自己面前變成席子大小,他們也能猜到這應該就是要載人上山所用的,可真到了這一刻,他們仍是忍不住心中惴惴:這紙做的仙鶴,真的能馱了人飛起麼?

    它會不會爛?會不會被踩塌了?

    會不會人數太多根本就飛不起來?

    如果飛到半空中,它忽然爛了個洞,自己要是掉下來,怎麼辦?豈不要活活摔成肉餅?而或……若是落到松樹上,直接就被穿成了串?

    這等事情,往往都是不想便罷,越想越覺可怖。

    三丫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劉恆的衣角。

    劉恆拍拍她的手,隱蔽地深吸一口氣,抬腿邁了上去。

    出乎意料,站得很穩。

    只是,這紙鶴雖然離地面只有三寸距離,站上去之後,卻讓劉恆下意識地感覺有些腿軟。

    只不過,當著那麼多人,他可不想出醜。

    於是他一臉平靜地招呼陳樂等人,說:“來吧,沒事!”

    兄妹四個陸續登上那紙鶴。

    三丫又一次緊緊地抓住了劉恆的衣角。

    劉章剛才有些不好意思,看見三丫抓住了,他也一把抓住了另外一邊。

    陳滔最後一個上來,然後便聽他道:“紙鶴爬山、遠行,最是輕便不過,幾位站穩就好,害怕的話坐下也可。咱們……走!”

    紙鶴穩穩地飛起。

    三丫還沒怎麼樣,劉章下意識地一屁股就蹲下了。

    只有劉恆和陳樂,畢竟年齡大些,儘管心中也是害怕緊張,卻到底都是站得筆直,不肯叫人嘲笑輕視了去。

    只是,當那紙鶴穩穩飛起之後,他們發現,其實穩當的很!

    初時微風徐來,繼而和風舒暢,最後也不過是勁風盪衣、獵獵做聲罷了!

    度過了內心最初的恐慌與擔憂,當一切平穩下來,那紙鶴雖難說通靈,卻始終穩穩地平展雙翼,緩緩地飛向北面的山坡,劉恆的心裡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這一刻,他站在紙鶴之上,忽然覺得這此前從未體驗過的視角,竟是如此的宏大而迷人。

    身後是初升的朝陽,腳下是繁華熱鬧的市井,面前是漫山遍野的碧綠的野林,而頭上,則是青秀峭拔的望雲山!

    盪胸生層雲!

    他深吸了一口氣。

    身旁三丫忽然打了個飽嗝。

    連續兩頓,這個饞嘴的丫頭都吃得太撐了!

    …………

    穿過濃密的雲層,眼前豁然開朗。

    此時俯身下望,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座座雕樑畫棟的院落、廊廡、亭台,起落有序地坐落在群山之間。

    正行進間,兄妹四個目不轉睛地看著下面的建築群落,身邊忽然有人御劍飛過——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去的遠了,劉恆等人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那是一柄什麼樣的劍,劍上是什麼樣的人。

    然後,陳滔忽然說:“諸位穩住,咱們要到了!”

    他說話間,那紙鶴雖是死物,卻有若通靈一般,竟盤旋著、徐徐地向下方飛去。不過十幾個呼吸之間,眾人只覺面前的視野一小再小,終於,紙鶴緩緩地落在了山中一座佔地面積足有兩三畝大小的廣場上。

    從半空中俯視的時候,他們已經看清,這是山中的一處山谷。

    而且似乎是建築在山勢的最下方。

    等劉恆等人下了紙鶴,那陳滔也輕鬆地邁步下去,只不過打個響指,那紙鶴就在眾人面前又倏然縮回了巴掌大小。

    陳滔將其收入掌內、納入懷中,然後抬手一指,道:“這裡是上山必經之地,尋常弟子,在這裡就不得再御物飛行啦!瞧,那邊,銓選司,就是咱們要去的地方啦,諸位,請吧!”

    三丫忽然又打了個飽嗝。

    …………

    天色雖早,銓選司門口卻已經有不少人在排隊了。

    未到門前時,那陳滔已經取出一枚臂章帶上,神情也一反在劉恆等人面前時的和煦如風,忽然就變得有些肅然威整起來。

    有他帶著,劉恆等人直接越過許多人,也不見有人表示什麼不滿,眾人就已經進到了銓選司的大門之內。

    卻原來,這邊還沒開始呢。

    但這銓選司內,那陳滔似乎很熟,到處打個哈哈聊上幾句,很快就帶著劉恆等人把所有應走的程序走過了一遍。

    然後,他帶著四人離了前廳,推開後門,進了一處大院子。

    又與廊下兩個帶著臂章的年輕人笑談幾句,他這才轉身對劉恆等人道:“讓這位師兄安排你們進去吧,一個一個的進,就在裡面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6-18 22:02

第十七章天賦





    兄妹四個面面相覷。

    世風如此,修仙之人高高在上,求仙問道,自然是小兄妹幾個多年來的夙願,然而機會真到了眼前,大家卻都有些忐忑。

    這世上,再沒有比修仙更講求天賦的了。

    最後大家看向自己的大哥。

    劉恆則看著陳樂,說:“你先去!”

    他準備自己留在最後。

    陳樂其實是一個特別樂觀開朗的人,人也精明、話也俊俏,只是碰到不對眼的事情,他的脾氣會特別暴躁而已。不過,他膽子大,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衝勁兒,讓他給三丫和劉章打個前站,自然是合適的。

    他聞言沒怎麼猶豫,扭頭就進去了。

    旁邊陳滔笑呵呵地道:“其實賢兄妹不必緊張,只是個手續罷了,以賢兄妹的資質,是完全不必擔心這一關的。”

    然而劉恆知道,並不是。

    過了約莫盞茶工夫,陳樂就出來了。

    進去的時候,他手裡拿著自己的報名資料,出來似乎多了一張紙。

    他一出來,不等劉恆說話,那陳滔先就湊過去,一眼看見了上面的兩個字:丙下。

    當時他就是一愣,“不對呀?”

    大家都問:“有什麼不對?”

    陳滔張了張嘴,似乎是有些懵,過了片刻,他才道:“我們望雲山宗的入門測試,是分為甲乙丙丁四等,其中前三等皆分上中下,甲等可以直接擇師就教,當然是一等一的天賦,乙等也算天賦不凡,入公學,丙等算是勉強有一些天賦,但基本上不可能有什麼太大成就,所以也可以留下,也有些學習的機會,當然,其實……呵呵,這個丙等……你怎麼可能是丙等呢?”

    一向樂觀開朗的陳樂,這時候也不由得有些惴惴的樣子,問陳滔:“那我這個丙下,要是能留下來的話,也是進那個公學嗎?”

    陳滔聞言,仰天打個哈哈,道:“這個……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進行下一次的測試才行了,不過機會肯定是有的。並不是全無天賦嘛!”

    見陳樂還想繼續再問,劉恆忽然打破沉默,對陳雉道:“三丫,你去!”

    陳雉愣了一下,然後“哦”了一聲,扭頭進去。

    那陳滔的注意力馬上就被吸引走了。

    陳樂手裡捏著那張紙,愣愣地發呆,劉恆拍拍他的肩膀,他才抬起頭來,兄弟倆對視片刻,他終於笑了笑,小聲說:“哥,我沒事兒!”

    劉恆重重地在他肩膀捏了一下。

    這個時候,陳滔似乎已經根本無心關注陳樂有事沒事了。他幾乎是想要伸長了脖子往裡看。

    又是約莫盞茶工夫,陳雉出來了。

    乙中。

    陳滔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再看陳雉的時候,臉上帶些笑意,道:“甚好!甚好!”又特意對劉恆道:“乙等其實已經是天賦很好了,甲等的天才,倒真是少見的,不瞞諸位,我入門五年有餘了,到現在就見過一個以甲等入門的!令妹的這個乙中,已經是不錯的天賦了。”

    於是大家皆大歡喜。

    就連剛才還顯得有些失落的陳樂,這時候臉上都露出由衷的笑容來,大手粗魯地揉著三丫的腦袋,咧著嘴笑,只是說:“好!好!”

    然而這一刻,劉恆卻忽然有些後悔。

    他想:或許我們不該來的。

    因為他忽然發現:來了這裡,原本一樣的人,一下子就分了高下,有了三六九等——如果當初自己選擇不來,或者從一開始就選擇只是兄妹幾個廝守著平安度日,而並不去想什麼修仙之類的事情,那麼一直到死,大家都還是一樣的人。

    一直都一樣。

    但很快,他就在心裡嘆了口氣,暗自嘲笑自己的懦弱。

    這世上有什麼事情什麼人,是不分三六九等的呢?

    超過五斤重的大魚,跟幾兩重一條的小魚,也不是一個價啊!

    尋常可見的草魚,跟極難捕捉的大石斑,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閉上眼睛裝作看不到這一切,或者縮起腦袋裡不敢去面對這一切,才真的是可笑之極。

    歡喜罷,劉章第三個進去了。

    不過這個時候,那陳滔明顯已經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劉恆身上,那眼中,似乎是滿含期待。

    這時候,陳雉卻忍不住問:“陳仙士,那我二哥這個丙下,如果留下來,也可以和我一樣學習嗎?”

    陳滔看她,態度顯得一如既往的和煦。

    當時他便回答道:“自然是有機會的。”

    不過說到這裡,他卻忍不住扭頭看看劉恆,然後又扭頭看著陳雉,笑道:“如果門內有人願意提攜,那就更是機會大把!”

    於是單純的陳雉鬆了口氣,開心地笑起來。

    而陳樂卻是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不由得再次垂下頭去。

    這時劉恆卻忽然笑起來,他問陳滔:“剛才陳仙士說到了甲乙丙丁,這個丁等,又是何種待遇?也分上中下三等?”

    陳滔聞言一笑,耐心地解釋道: “丁嘛!就是基本沒有天賦的意思了,哪裡還要分什麼三等?得了丁等的,不消說,直接下山回家即可!”

    劉恆扭頭瞥了陳樂一眼。

    這個時候,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比剛才還要晦暗了許多。

    但劉恆並沒有要安慰他的意思,反而又問:“那這個丁等……”

    不等劉恆把話說完,陳滔忽然扭頭瞥了陳樂一眼,然後笑了笑,道:“我知道老弟的意思,你是想問問,得丁等的人多不對,對嗎?”

    劉恆聞言笑起來。

    從接觸不久他就知道,這陳滔實在是個一等一的聰明人。

    於是他笑著點頭,道:“正是要問這個。”

    陳滔笑道:“多!很多!”

    頓了頓,他道:“其實很多人只是一輩子都掏不起報名的錢過來測試一下罷了,如果每個人都測試一遍,會更多!即便是當下這般,我們望雲山宗不得不用一百枚刀幣這個條件,把大多數世人隔絕在外,可十個來報名的人之中,仍有幾乎一半的人,都是會被判定為丁等的。”

    說到這裡,他嘆口氣,倒是忽然有些感慨的模樣,道:“其實若說天賦,這世上哪有天賦全無的人呢?不存在的!只是有些人的確就是不太適合修煉。這樣的人,可能辛辛苦苦修煉十年,還不如乙等天賦的人修煉十天。沒辦法,我們只好把這些人判定為丁等,絕了他們的念頭吧!”

    說話間,他扭頭看向陳樂,笑著說:“不過丙等,哪怕是最下的丙下,也是被認為多少有些天賦的。”

    陳樂聞言,果然就鬆了口氣。

    恰在此時,劉章哭喪著臉出來了。

    丙中。

    一個也不算太好的天賦判語。

    也或者說,除了三丫的乙中有些出人意料,竟是有著相當不錯的修煉天賦之外,無論陳樂的丙下,還是劉章的丙中,其實都只不過是普通人而已。

    頂天了只是比普通人稍好那麼一點點,而按照陳滔話裡話外的意思,他們或許也只是夠資格留在這望雲山宗做個雜役?

    劉恆緩緩地長吸一口氣。

    他知道,輪到自己了。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8-6-29 23:17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8-6-24 11:19
第十八章測試

    這是一間並不軒敞的房子。

    裡面坐著一位有些瘦小的道人。

    劉恆進去的時候,那道人正坐著喝水,屋子裡有些茶香。

    那道人聽見門響,抬頭看了劉恆一眼,道:“站好吧!”,然後放下茶盞,起步走過來——劉恆的身量並不算高大,只是比普通人略高幾指,卻又比普通人略瘦幾分而已,那道人比他要矮,比他還瘦。

    他的青黑色的道袍罩在身上,有些顯得空空蕩盪。

    劉恆站直,挺胸抬頭。

    那道人卻並不看他,他快步過來,直接繞到了劉恆身後。

    劉恆下意識地腰背微彎,肌肉繃起。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在測試,於是又趕緊放鬆下來。

    那道人卻是看出了劉恆剛才的變化,不由訝異地瞥了他一眼,隨後他的手就已經搭到了劉恆的後背上,道:“放鬆,什麼都別想。”

    劉恆深吸一口氣,放鬆。

    忽然,他覺得似乎有一股熱流湧入自己兩邊肩胛骨的下方,雖然它們馬上就消失不見了,讓人無從判斷那是錯覺還是真的,不過劉恆卻分明覺得,自己整個後背都暖洋洋的,有種說不出的鬆快感覺。

    站在他身後的道人忽然“咦”了一聲。

    劉恆的心一下子就提溜了起來。

    “好!好根骨!”那道人說。

    劉恆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欣喜,但那道人隨後在他兩邊腰眼處又輕輕一拍,道:“別提氣,放鬆!”

    又是兩股叫人暖洋洋的熱流。

    劉恆覺得,那應該是真的。

    忽然,道人放開了手,繞到劉恆身前,抓起他的手臂,從下到上隨意地捏把了幾下,又退後兩步,將他周身上下的身架來回打量,然後緩緩點頭,面帶笑意,說:“年輕人,你很好,很不錯!”

    說罷,他走回到桌子旁坐下,端起茶碗吸溜一口,然後才衝劉恆招手,道:“過來,坐下!”

    他身側有一個小杌子。

    劉恆過去坐下,按他的要求伸出手去,搭在桌子角。

    那道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那真的是一股熱流。

    這一次,劉恆確定自己的感覺再不會有誤。

    只因那熱流來得極為明顯,就像是有一把火,從手掌上兩人相握之處,忽然就順著衣袖一路燒了上來。

    然而眨眼之間,那熱流消失了。

    道人又“咦”了一聲。

    他忽然睜開眼,看了劉恆一眼,問:“以前可曾有過拜師入門,是否練岔過路子?或是受過什麼嚴重的傷?”

    劉恆愕然,片刻後搖頭,“小人一直打漁為生。無緣仙門。”

    那道人訝然,“這就怪了!”

    片刻後,又是一股熱流忽然從兩人手掌相握之處湧了過來,然而卻和剛才一樣,那熱流才剛入體,便迅速消散。

    劉恆一直看著那道人的臉色。

    此時那道人臉上帶著些惋惜地鬆開了手,嘆了口氣,看著劉恆,道:“可惜了!可惜了你的好根骨!”

    劉恆愕然,終於忍不住第一次開口,問:“敢問仙長,是……什麼意思?”

    那道人卻並不答話,拿起桌上的毛筆來,從劉恆手裡把報名資料一把抓過去,看了一眼,問:“劉恆?大野城人氏?”

    劉恆點頭,“是我。”

    那道人提筆就寫,頃刻間寫罷,丟了筆。

    劉恆的心一下子涼了下來。

    他親見他只寫了一橫一豎。

    接過紙來,果然是個“丁”字。

    他看著那個刺眼的“丁”字,沉默了片刻,然後才站起身來,道了聲,“勞煩仙長了。”,這才轉身出去。

    房間外的走廊下,一眾人都在眼巴巴地等著。

    劉恆清楚地記得就在剛才,當自己的三個弟妹的測試成績都已經出來,且叫那陳滔大失所望之後,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到底是有多少的期待。

    此時他迎著陳滔的目光走過去,無奈地笑道:“叫陳仙士失望了。”

    說罷,他把自己手中的那張紙遞了過去。

    是一個清清楚楚的“丁”字。

    陳滔接過來,看著,有些回不過神來。

    過了一會兒,他抬頭看看劉恆,仍有些不能置信的神色。

    此時陳樂他們早已湊了過來,看清那紙上的字,三個人也都有些驚訝。

    其實剛才陳滔所說的那些,他們都聽到了,也都很明白,尋常的普通人等,至少有半數的人是會在這樣的入門測試中得到一個“丁”的評價的,兄妹四人進去,竟有兩個“丙”,甚而還有三丫竟得了一個“乙”,已經是相當罕見了,再出現一個“丁”,實在是並不出奇的事情。

    只是這麼多年下來,在他們心裡,他們的大哥劉恆,無論做什麼,肯定都是比他們幾個弟弟妹妹要強的——哪裡有可能我們尚且得了“丙”和“乙”,大哥居然會是一個被認為全無天賦的“丁”呢?

    大哥沒有天賦,我們反倒都多少有些天賦?

    開什麼玩笑!

    這個時候,陳滔手裡捏著那頁紙,忽然邁步走過去,低聲問廊下值守的兩個人,道:“今日是哪位師伯師叔的班?”

    那值守的人道:“選雲峰,馮七師叔。”

    陳滔聞言只猶豫片刻,就邁步上了台階。

    推門進去,那瘦小道人仍在喝茶,陳滔畢恭畢敬地施禮,道:“指雲峰弟子,陳滔,家師諱靈均,見過師叔。”

    那道人放下茶碗,露出笑容,“哦,蔣三兄的弟子,看來剛才那四個,都是你們那一支看好的人?”

    陳滔臉上帶著笑意,上前兩步,也不解釋,只是拿著手裡那頁紙,問:“弟子有些不解,剛才最後進來那人,真的是丁?天賦全無?”

    他這麼說,在道人看來基本上就是默認了。

    這在望雲山宗裡,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外面無數人掙扎著想要擠進山門,但山門內部呢,其實各峰之間因為對於資源和排位的競爭,對外面的人才,也都飢渴著呢。各峰自己有選好的人,有自家的外間子弟需要照顧提攜,直接就拉到自己峰下,是大家都默認的規則了。

    看在指雲峰勢大,這陳滔的師傅蔣三跟自己也並無過節的份上,那瘦小道人也就順口道:“說天賦全無,可能有些不對,此人根骨極佳,但他身上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我在方才測試的時候發現,靈力進了他的身體,頃刻間就揮發了,試了數次,每次都是如此。”

    陳滔聞言愣了好半天,仍是一臉不解。

    他問:“這……說明什麼?”

    那道人搖了搖頭,道:“這說明,他要么是天生筋脈瘀滯,要么就是有什麼了不得的病,也或者說,他那身體雖說根骨好,但天生就養不住靈氣!”

    說到這裡,那道人攤手,“這樣的人,也不是不能修煉,只是,他修煉十年的所得,可能都不夠他自己身體揮霍的。”

    說到這裡,那道人比劃著,說:“他就好比是一個漏壺,存不住水,懂嗎?”

    這下子陳滔哪裡還會聽不懂?

    至於那馮七道人隨後笑瞇瞇地說的什麼,“當然,要是信不過我,你可以讓你師傅再試試,興許在他看來那就是天才呢!”,在陳滔看來,已經近乎嘲笑了。

    捏著那張紙,看著上面鐵畫銀鉤的“丁”字,他臉上不由得就露出一抹苦笑來——看來,那劉恆一直說可能是誤會,還真是沒說錯。

    漏壺?

    這還真是……一個很形象的比方!

    ***

    淡定!淡定!

    1、我寫的是爽文。

    2、我不喜歡你們所謂的“套路”,但刻意的去避免“套路”,我也同樣不屑。

    3、講故事的水平擱到一邊,我的態度始終很真誠,就是想講個好故事。

    以上,算是我對大家熱議的所謂“套路”、“廢柴”的解釋。

    新書剛開始,請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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