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幕後 作者:長風(已完成)

 
Babcorn 2018-6-13 17:3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7 157609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8 18:11
第230章:老虎沒了爪牙

  “混賬東西,他吳四寶要沒有我這個老頭子,能有今天?”

  租界,紀公館。

  紀雲清不知道從哪兒聽到一些消息,說“任重”逃走,是吳四寶自編自演的一齣戲,目的是為了錢。

  吳四寶貪財,盡人皆知,可紀雲清沒想到,他居然會為了錢而背叛自己,枉他對其待如子侄,信賴有加。

  “老爺,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合適,我去把我那個乾女兒叫過來一問,不就知道了。”紀雲清的老婆金寶安撫道。

  “吳四寶這個混蛋壞了我的事情,這件事不能輕饒了他。”紀雲清冷哼一聲,雖然年近七十,但身體很好,這一發威,黑道大佬的氣勢盡顯。

  雖然被人算計了,可吳四寶在外面養小老婆這件事是真的,蒼蠅不叮無縫蛋的,於愛珍是抓到吳四寶的把柄了。

  一聽說吳四寶暗中跟乾爹抓到的重要“人物”私下裡演了一出苦肉計,頓時炸毛了。

  從紀公館回來。

  衝到寶麗汽車行,把吳四寶揪出了,又是一頓修理。

  好嘛!

  這一下吳四寶為了錢勾結外人,出賣師門的事情迅速的傳了出去,吳四寶被揍的鼻青臉腫,卻又跳進了黃河也洗不清。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現在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呀,自己愚園路749弄62號的女人到現在都沒找到。

  否則,她還能替他解釋一下清白的。

  現在看起來,這就是像是一個早就設好的局,他接到情.人的電話,離開這個汽車行,把凌世傑等人留下。

  然後敵人就趁這個時候潛入進來,而且對方對汽車行內的佈局幾乎是瞭如指掌,很輕鬆的就藥翻了豢養的狼狗,然後找到了地下牢房入口,把“重要人犯”給帶走了。

  對方還洗劫了車行的保險櫃,做出一副如此搶劫的假象,這簡直就是欲蓋彌彰。

  紀雲清還沒有老糊塗,不會只聽一面之詞,或者那些謠言就相信吳四寶真的背叛了自己。

  吳四寶雖然有些時候膽大包天,可他那個乾女兒於愛珍卻不是一個沒有頭腦的人,就算吳四寶腦子一時發熱,她也會及時勸阻的。

  但是這一次,涉及的男女那點兒破事兒,於愛珍有些失去理智,被妒火燒的有些過頭了。

  紀雲清很快就從別的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

  首先是,他之前抓的那個叫“任重”的軍統有身份的人物,真實的身份是軍統上海區的前任區長,鄒淮。

  這絕對是個了不得人物,想想紀雲清都覺得有些後怕。

  這樣的人物完全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這個人份量絕對夠了,但是,這個人又不太好處理。

  殺了,得罪軍統,不殺,當然也會得罪,但可以看做是報復,可日本人現在是知道了,那邊也不好交代。

  人跑了,似乎也未必是什麼壞事兒,但前一次的損失這口氣,他還是嚥不下去的。

  ……

  南市,友誼旅社。

  “從現在反饋回來的消息,陳明應該不像是叛徒。”鄒淮分析道,“他曾經被日本人抓過,雖然後來被營救回來,但這段經歷是他的一個污點,趙立軍是個相當驕傲的人,陳明想要靠上去,只怕他也是不屑一顧的。”

  “不過陳科長也沒膽子跟趙立軍作對,他應該把鄒長官的消息都告訴了去找他的王興國,而且一字不差。”尹平道。

  “這不是我們想要的嗎?”鄒淮嘿嘿一笑。

  “凌之江再見了鄒兄之後,主動去了巴黎公寓,雖然他是偷偷摸摸的去了,但是還是被江志鈞發現了。”譚四笑道。

  “軍師當真厲害,略施小計就將這三人玩弄於鼓掌之間,讓他們逐一暴露自己。”鄒淮驚嘆一聲。

  “那是當然。”譚四嘿嘿一笑,不禁有些得意,如果不是當初他痛下決定,只怕現在的“鐵血鋤奸團”早就分崩離析了。

  哪會像現在這樣,組織更嚴密,戰鬥力更上一個台階。

  “現在看來,江志鈞還是可以相信的,凌之江我之前沒有看出來他居然是一根牆頭草,虧得我之前對他如此的倚重和信任。”鄒淮怒道。

  “鄒兄,患難才見真情,早一天認清楚一個人也是好事兒,我們不也是利用了他嗎?”譚四嘿嘿一笑。

  “說的是,趙立軍如果真的幕後的黑手的話,那紀雲清應該很快就會知道消息,而我們之前放出去的謠言就可能變成他跟吳四寶之間的一根拔不掉的刺兒了!”鄒淮嘿嘿一笑。

  “紀雲清是老狐狸了,不會輕易相信任何傳言的,他也不會輕易去相信趙立軍,但是,這種人也是最自負的,他相信自己的分析和判斷,那我們就找一個讓他分析判斷的理由。”譚四笑道。

  “我都窮的要當陳明送我的古董瓷瓶了,說明這一次我在吳四寶身上花了多大的代價才脫身,哈哈哈……”鄒淮笑道。

  “鄒兄,是時候聯繫一下趙立軍了。”譚四道。

  “嗯。”鄒淮點了點頭,雖然他是過去式,可關係還在上海區,他玩失蹤,重要有個理由,否則就算回重慶,也不好解釋。

  ……

  對趙立軍而言,鄒淮脫困,手底下還有一支可用的人馬,這讓他感到一絲不安和警惕。

  鄒淮畢竟在上海區長的任上時間不短,暗中培養出一支秘密力量,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只是這支人馬多少人,由誰領導,上海區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只有鄒淮一個人知道,或者還有一個人,那就是鄒淮副官尹平。

  但是,尹平自從去見了陳明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他跟鄒淮一樣,再一次消失在他的視線內了。

  這就更加確定,鄒淮手裡掌握著一支隱秘的力量,這支力量鄒淮沒打算交給自己,那麼他要交給誰呢?

  新來的區長王天恆?

  想到這裡,趙立軍心裡不由的籠罩上一層陰霾。

  “區座,樓下的信箱裡發現了這個?”王興國敲開趙立軍辦公的地方,走進來,遞上了一封沒有任何署名的信件。

  “檢查了沒有?”

  “還沒有。”王興國搖了搖頭,軍統對郵件檢查有一套程序,其實很多情報都是從郵件中獲取的。

  畢竟在這個時代,郵件是通訊的主要渠道,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用得起電台,尤其是長途通訊,在不通電話的地方,寫信是唯一的途徑。

  而且很多秘密的聯絡都是通過信件也完成的,這可以保證即便是信件被發現了,源頭也無法追溯。

  “小心一點兒。”趙立軍吩咐一聲。

  王興國點了點頭,找了一副白手套,酒精燈,水杯,將水燒開後,引蒸汽將信封的封頭弄潮,漿糊受潮之後,就粘不住了,這樣可以在不損害原件的情況下,打開信封,看到裡面的信件,如有需要,還可以恢復原樣。

  軍統內,有專門負責郵電檢查的部門,就是干這個事兒的。

  這是一門技術活兒。

  “區座,是鄒長官的親筆,這筆跡我認的。”剛一拆開,王興國就驚呼一聲。

  “給我。”趙立軍一伸手,將信箋從王興國手中搶了過去。

  看完信後,趙立軍臉色鐵青。

  因為,鄒淮在信中提醒他,在軍統內部有人私通漢奸紀雲清,讓他小心,別被自己人坑了。

  鄒淮還說了,他暫時不會跟他見面,等新任區長到了,他自然會露面的,這麼做也是為了自身安全著想。

  請趙立軍代區座代為稟告戴老闆,他目前是安全的,並且停止一切活動,安心等待新區長到任,再回重慶主動向戴老闆請罪云云。

  趙立軍不相信鄒淮沒有能力聯繫重慶方面,所以這封信他必須的上報,否則,他就是故意的隱瞞不報。

  “區座,怎麼辦?”

  “報,一個字不落的上報。”趙立軍咬牙切齒道。

  ……

  紀雲清跟吳四寶鬧翻了,而且這一次鬧的動靜有點兒大,從紀公館傳來的小道消息說。

  紀雲清把吳四寶兩口氣叫了過去,罵了將近半個小時,還打了吳四寶三記耳光。

  吳四寶憤然之下,當場摔門離去。

  於愛珍也追了出去,兩口子離開的時候都帶著一絲倉惶。

  吳四寶就是紀雲清的爪牙,以往紀雲清出行,都是吳四寶擔任貼身的保鏢,可謂是忠心耿耿。

  如今,紀雲清認定吳四寶兩口子故意演了一出苦肉計,放跑了軍統“鄒淮”,令他的損失巨大。

  不但之前的損失未能追回來,更是得罪了軍統,日本人那邊對他也有些不滿,如此支持之下,還未能控制滬西歹土區域,尤其是協助打擊抗日分子方面,出工不出力。

  16日,原中國通商銀行董事長,上海總商會會長,上海灘政商界的聞人江筱庵正式出任偽職。

  就職典禮在原江灣的上海市政府大禮堂舉行,原上海市政公署被撤銷,更名為上海特別市市政府。

  一時間,漢奸雲集,熱鬧非凡。

  江筱庵當上了市長,原來的上海市政公署的蘇希文則被趕下台,給了個秘書長頭銜,同時市政府的各個部門的主要職位被江筱庵親信擔任。

  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失意的蘇希文,只是在江筱庵的就職典禮上露了一個面,第二天就以訪問考察的名義就踏上前往東京的輪船。
Babcorn 發表於 2018-6-23 17:25
第231章:出事兒了

  錢沒了,可以再賺,但權力一旦失去了,想要再拿回來,那就難了。

  蘇希文在跟江筱庵的競爭中全面敗北,偽上海特別市政府的幾乎所有重要的職位都被江筱庵的親信拿走。

  按照蘇希文的個性,只怕他不會輕易就這麼認輸的。

  他跑去東京,應該是去抱日本主子的大.腿了。

  此事只能算是暫告一個段落。

  江筱庵這邊剛剛完成就職典禮,軍統上海區就接到了戴雨農發來密令,對落水的漢奸江筱庵秘裁!

  之前,江筱庵已經上了軍統的必殺令了,只是這一次的制裁令更嚴厲,幾乎是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了。

  軍統的必殺令,是有緩和餘地的。

  如果上了必殺令的對象主動證明自己沒有落水,或者主動跟日本人劃清界限,是可以從必殺令上除名的。

  這個必殺令是一個警告和威懾。

  而真正下達了制裁或者密裁的命令的話,那就是要制定行動計畫了,基本上認定這個人是必須要除掉了。

  ……

  “老陸,晚上老地方見。”唐錦一個電話,約了陸希言晚上喝酒。

  陸希言有好幾天沒跟唐錦碰面了,自然不會拒絕了。

  他也想通過唐錦瞭解一些情況。

  下班後,準時到達黑貓酒吧。

  這裡依然是老樣子,喝酒的人不多,一眼望去,總能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陸希言來過幾次。

  在唐錦和田淼的介紹下,也認識了一些人,都沒有深交,只能算是點頭之交吧。

  他其實就是一個圈外人。

  這一點似乎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共識。

  陸希言從來沒有單獨來過這裡,一般情況下都是唐錦叫他來,他才會過來,他不想讓自己身上有太多“間諜”的烙印。

  黑貓酒吧不是沒有普通客人,只是很少會有正常的客人找到這裡來而已。

  “今天,江筱庵的就職典禮,你沒去?”

  “我跟他又不熟,好像也就在一次酒會上見過一面,打過一次招呼而已。”陸希言仔細回憶的,他跟江筱庵是見過面的,難為人家居然還能想到自己。

  “你可是上海灘醫術最好的外科大夫,就算你不認識他,他也要認識你,現在用不到,將來或許哪一天能用上。”唐錦笑了笑。

  陸希言呵呵一笑,他能理解的,死亡對很多人來說,是人世間最大的恐怖,對一個對權力還有極強欲.望的人來說,尤為害怕。

  “老曹查到,有人在最近一段時間,想要購買大宗的軍火,就在法租界。”唐錦忽然低聲道。

  “唐兄,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陸希言訝然一聲。

  “軍火歷來都是嚴厲管控的,稍微有些風吹草動,是瞞不過監控的,老陸,你跟鐵血鋤奸團那邊關係比較近,找機會提醒他們一下。”唐錦道。

  “你是說,鐵血鋤奸團準備購買軍火?”

  “有可能,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現在至少有三家在秘密接觸一個叫費恩的德國人,他過去是一名軍火中間商,手裡很可能有一批軍火,數量不少。”唐錦解釋道。

  “我知道了,我會跟他們說的,但聽不聽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陸希言道。

  “嗯,都是抗日的力量,我也不希望他們出事兒。”唐錦道,“我這邊有什麼消息,會及時通知你的。”

  “嗯。”陸希言點了點頭。

  ……

  在黑貓酒吧坐了半個小時,陸希言與唐錦分別離開。

  陸希言沒有回家,而是先去了天涯書寓。

  “先生,您怎麼來了?”陸希言突然造訪,讓譚四有些猝不及防,不過,好在蘇蘇是見過陸希言的,不必擔心洩密的危險。

  “我來看看你,自從孩子出生,我還沒來過呢。”陸希言道,“我這個做乾爹的是不是有些太失禮了。”

  “沒,您來這邊不太方便,再說,您沒來,心意都是到了的。”譚四嘿嘿一笑,陸希言打造的金鎖,還有給的紅包那是最大的。

  見過孩子,粉嘟嘟的,十分可愛,陸希言還真是有些羨慕。

  他們跟譚四夫婦不同,蘇蘇是個只會相夫教子的女子,性格溫馴,堅韌,一切以丈夫為中心,生活也很簡單。

  而孟繁星是一個有理想和信仰的女人,她的人生注定了跟蘇蘇不在一條線上,未來的高度也不一樣。

  當然,付出就要有犧牲。

  “四哥,等孩子稍微大一點兒,把蘇蘇送到香港去吧,哪裡相對安全一些。”待蘇蘇將小譚陽抱走,陸希言認真的對譚四說道。

  譚四眼底閃過一絲不捨,剛享受到做父親的喜悅和快樂,怎麼捨得跟自己的妻兒分離呢?

  但是,他也知道陸希言的建議是對的。

  “四哥,楚澤已經過去了,你不用擔心蘇蘇跟孩子的生活,等我們趕走了日本侵略者,再把蘇蘇和孩子接回來。”陸希言道。

  “先生,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捨不得她們。”譚四一個老爺們兒,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心軟過,但是這一刻,他心軟了。

  “四哥,你忘記了我們曾經的理想嗎,你跟軍師,九哥他們為之奮鬥的目標了嗎?”陸希言問道。

  “我知道,我沒忘。”譚四深呼吸一口氣道,“先生,你放心,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的。”

  陸希言點了點頭,他相信譚四是能夠想通的。

  “四哥,唐錦今天約我,透露了一個消息,不止我們一家再打費恩手裡軍火的主意。”陸希言道。

  “這個很難隱瞞的,費恩現在放出的消息是,價高者得,我跟他雖然過去有些交情,但交情代替不了真金白銀。”譚四這些天都在為這件事跑。

  “就是還是錢的問題了?”陸希言問道。

  “嗯,我們手裡的資金遠遠不夠,而且他要的是黃金或者美元,這對我們要求就更高了。”譚四道。

  “整個上海灘,能出得起這筆錢的沒有幾家,四哥,知己知彼,你懂的。”陸希言道。

  “我明白,我會把對這批軍火感興趣的人都挖出來。”譚四道。

  “記住,安全第一,軍火雖然重要,但有錢都能買到,人命卻不行。”陸希言道,“鄒淮那邊情況怎麼樣?”

  “一切照先生的計畫,進行的很順利,您不來找我,明天我也要去找您匯報,鄒淮的計畫洩露,應該出在颶風隊的凌之江身上,不過,他應該沒有把消息賣給紀雲清,而是匯報給了趙立軍。”譚四道,“那個錢佩林是個軟骨頭,趙立軍的手下王興國找到他,就全都說了。”

  “還有一個呢?”

  “到目前為止,這個滬西情報組組長江志鈞還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譚四接著說道。

  “嗯,你繼續跟鄒淮接觸,他有什麼情況,馬上跟我說。”陸希言點了點頭,“時間不早了,打擾你們兩口子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先生。”

  “不用了,我又不是不認識路。”陸希言笑著搖了搖手。

  ……

  上海灘的青幫大佬們基本都有兩大愛好,泡澡和看戲,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說的就是這兩樣。

  上午喝茶看戲,就是皮包水,下午泡澡打牌,就是水包.皮。

  紀雲清也不外如此。

  他這種人,仇家肯定不少的,所以,基本上都有固定看戲的園子還有泡澡的堂子,普通人去的地方,他自然是不去的。

  看戲,紀雲清喜歡去榮記共舞台,泡澡則去法租界使館馬路玉津池,玉津池內的設備都是進口的,有冷熱自來水龍頭,裝飾豪華,而且非常安全。

  天氣漸涼了,紀雲清泡澡的頻率多了起來,他跟黃錦榮不同,不是每天都去,而是隔三差五的去。

  沒有規律,所以,想要摸清楚他的行蹤還是比較難的。

  以往,紀雲清出行,總要叫上吳四寶這個保鏢的,吳四寶手槍打的好,百步穿楊,百發百中,又曾經救過他的命,一向被紀雲清認為是自己的福將,否則也不會把於愛珍這麼一個乾女兒嫁給這麼一個滿臉橫肉的粗鄙武夫了。

  但是,吳四寶為了錢背叛了他,這讓他忍無可忍,雖說還有些懷疑,但一時半會兒關係是肯定癒合不了。

  少了吳四寶,紀雲清身邊的防衛力量大大減弱。

  陸希言要對紀雲清動手,那首先要將他身邊最得力的保鏢吳四寶給弄掉,剛好鄒淮給他提供了一個機會,一個讓紀雲清跟吳四寶鬧翻的機會。

  這兩人一鬧翻,機會就來了。

  這一日下午,還是為吳四寶的事情,紀雲清跟說情的老婆金寶吵了一架,心情不太好,去玉津池泡澡,前呼後擁的,帶著管家和保鏢十多人,就是沒了吳四寶的身影。

  紀雲清在玉津池有單獨的池子,他自己不來,這個池子也不能讓別人使用,等於說是長期包在這裡了。

  就算他不給錢,玉津池也不敢把這個池子給別人使用。

  除了專門服侍他的師傅,任何人都允許進入。

  對於自己的安全啊,他是相當的重視。

  只不過,以前這些瑣碎的事情都是吳四寶安排,而今天卻換了一個人,換人是致命的。

  “不好,先生暈倒了,快,叫救護車……”一名保鏢

  “是。”手下們一陣手忙腳亂,紀雲清畢竟年紀不小了,泡澡暈倒,這種突發情況以前也是有過的。

  慌忙打電話叫救護車。

  救護車來的非常快,七手八腳的將紀雲清抬上了救護車。

  紀雲清的管家和兩名保鏢一起上了救護車,然後救護車就一路風馳電掣而去。

  保鏢們正準備開著車跟了上去,發現不對勁了,這救護車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不見蹤影了,而這個時候又有一輛法租界救護車“嗚啦啦”的停在了玉津池的門前。

  出事兒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23 17:25
第232章:你們是誰?

  當紀雲清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一個近乎密閉空間內,除了一個狹小的通風氣孔,依稀可以將外面的光亮照射進來。

  多年的江湖經驗。

  紀雲清馬上就清楚自己的處境,他被綁架了。

  綁架,說明對方並沒有立刻想要他的命,這說明一切還有可商量,回圜的餘地,問題是,他現在根本不知道是何人所為。

  叱咤江湖這麼多年,仇家還少嗎?想要他命的就不知有多少。

  心中隱隱的一絲後悔,如果不是跟吳四寶鬧掰了,有他跟在身邊,恐怕也不會遭受如此之災。

  現在想起來,吳四寶也許有可能是被自己冤枉了。

  這種“苦肉計”根本不是吳四寶能想到的,至于于愛珍,那雖然聰明,只怕也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自己很有可能是中了某人的圈套了。

  老糊塗了!

  紀雲清坐在地上,恨不得立刻就給自己一記耳光,心情懊悔無比。

  ……

  “鄒兄,紀雲清已經被我們請過來了,這事兒得你出面。”譚四來見鄒淮,嘿嘿一笑道。

  “你們綁架了紀雲清?”鄒淮驚訝萬分,他並不完全清楚陸希言的想要幹什麼,但是挑起吳四寶跟紀雲清反目成仇還是知道的。

  “是請,不是綁架,只不過,我們用的一點兒不為人知的方法而已。”譚四道,他們不是綁匪,所以堅決不能用“綁架”這個詞兒。

  “軍師想讓我出面做什麼?”鄒淮壓住心中的震驚問道。

  “當年陸連魁要了黃錦榮多少黃金,我們至少翻一倍。”譚四呵呵一笑。

  “八十根金條?”鄒淮嚇了一跳,那件事兒,他是知情.人之一,最終黃錦榮付出40根金條的代價,才把自己給贖了回去。

  “我們要一百根。”譚四道,“時至今日,這個價錢不貴吧?”

  “確實不貴。”鄒淮點了點頭,比起紀雲清想要從他身上索回的損失要少的多了,一百根金條,折算成大洋大概在二十五左右,而紀雲清被自己所劫遼土的損失是一百萬,只有四分之一。

  以紀雲清的財力,這錢是絕對拿的出來的。

  “鄒兄,先說好了,這錢到手我們另有用處,咱們日後另有補償。”譚四開明宗義的說道。

  “明白,譚四哥放心,我知道怎麼做。”鄒淮點了點頭,他的安全還要仰仗“鐵血鋤奸團”呢,還想著貪錢,那就太上路了。

  何況,這個活兒,不是沒有他人家就不行了,人家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出一口惡氣的機會而已。

  ……

  地下室,門被打開。

  “任重?”

  只披了一件浴袍的紀雲清一抬頭,看到一張人臉,驚訝的瞪大眼睛道。

  “不,紀先生,我想我們應該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鄒淮,任重只是我的化名。”都到這個份兒上了,他也無需隱瞞自己的身份了。

  “鄒淮,你是軍統上海區區長鄒淮!”雖然已經知道任重的身份,但從鄒淮嘴裡說出來,紀雲清還是感到了一絲驚訝。

  “看起來,紀先生對我的身份並沒有感到太過驚訝?”鄒淮呵呵一笑。

  “鄒長官,沒想到大水沖了龍王廟,我跟你們戴老闆也算是老朋友了,你怎麼不早說呢。”紀雲清到底是老江湖了,裝聾作啞的本事已經是爐火純青了。

  “是嗎,我以為您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呢。”鄒淮一笑道,他知道,紀雲清是故意的,一副不知者不罪。

  “鄒長官若是缺錢話,跟紀某人說一聲,何必要學那些江湖劫道的呢?”紀雲清似以一種教訓的語氣道,“這是丟黨國的臉,替你們戴老闆蒙羞。”

  “既然紀先生都這麼說了,我要是不開口的話,是不是不給您老面子了?”鄒淮還盤算這如何開口呢,這老傢伙居然上趕著把藉口給他了。

  紀雲清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自己不過是客氣一下,隨口這麼一說,你還真好意思開口呀,這人怎麼一點兒“腔調”不講呀。

  “鄒長官想要多少程儀?”紀雲清有些不自然的問道。

  “看來紀先生是相當清楚鄒某人的處境了,居然連鄒某人要離開上海的消息都知道了,是誰告訴你的呢?”鄒淮臉色微微一變道。

  “鄒長官說什麼,我不太明白。”

  “你是不明白也好,還是裝糊塗,我也不會想您那樣,獅子大開口,我只要一百根金條。”鄒淮亮明了條件。

  “一百根金條,鄒長官,您乾脆把我殺了好了。”紀雲清臉色鐵青,一百根金條,那是多大的一筆錢,這就跟從他身上閣下一塊肉差不多了。

  “紀先生,你每個月名下的產業,包括,煙館,賭檔還有妓.院這些下九流的生意,進項有多少,只怕都不只這個是數吧?”鄒淮冷笑道,“一百根金條,對您的億萬家財來說,不過是九牛之一毛,您手指縫隙裡漏這麼一點兒,就夠了。”

  紀雲清閉上眼睛,無動於衷。

  這老傢伙見過的世面多了,顯然是不會輕易屈服了。

  “好,紀先生,您慢慢在這裡想,我也不逼您,您什麼時候想通了,看到牆上那跟繩子嗎,您只要拉一拉,我就知道了。”鄒淮呵呵一笑,背著手,直接就出去了。

  跟這種人,沒有什麼好談的,利弊什麼的他自己心裡清楚呢。

  ……

  “老傢伙沒答應?”

  “老傢伙,估計是看穿了我們的目的,打算跟我們耗呢。”鄒淮冷笑一聲。

  “無妨,先餓他三天再說。”譚四笑道。

  “這老傢伙快七十了,能吃得消嗎?”

  “沒事兒,這老傢伙身體還不錯,餓三天是沒問題的。”譚四道,“我們會派人盯著他,不會讓他出事兒的。”

  “那就好。”

  ……

  使館馬路玉津池。

  紀雲清遭遇綁架,失蹤,這可是大案,法捕房迅速調派巡捕封鎖了現場,並且馬上通報了成都路的紀公館。

  這紀雲清的老婆金寶原來是公共租界女監的女牢頭兒,此女年輕的時候作風潑辣,十分厲害。

  安撫了家中哭哭啼啼的其他女人後,帶著紀雲清的兒子,趕到了現場。

  案子發生在法租界,自然由法捕房接手調查。

  接手案子的是法租界巡捕房刑事一科(俗稱強盜班)的范浪,此人是杜大亨的門徒,論輩分,他要比紀雲清低兩輩。

  按照青幫的規矩,范浪得尊稱紀雲清一聲“師爺”。

  “紀太太,師爺他最近可有什麼過不去的仇家?”范浪真不願意接這個案子,可這是職責所在,他推都推不掉,只能硬著頭皮來了。

  “沒有,我們家老先生最近很少跟人結怨。”金寶道。

  “那可收到什麼恐嚇威脅之類的東西,比如信件,通知單什麼的?”

  “沒有。”

  “好,紀師爺今天是什麼時候出門的?”范浪繼續問道。

  “大概是下去一點半左右吧,具體我也沒看時間。”

  “嗯……”

  ……

  “經理,有些問題,我想要請教一下,是誰發現了紀先生暈倒的?”另外一名探員也在向玉津池的經理問話。

  “是紀先生的保鏢。”

  “誰打的救護車電話?”

  “是我們這邊一個服務生,他是根據紀先生的保鏢的要求撥打的救護車號碼的。”經理回答道。

  ……

  “范科長,現場沒有任何搏鬥的痕跡,但是我們在毛巾裡檢測到了乙醚,乙醚是一種麻醉劑,可以令人迅速昏迷。”現場勘查取證的袁銳報告道。

  “乙醚,一種麻醉劑?”范浪道。

  “范科長,如果你想要查找來源,那就不必了,這是一種常用的醫用麻醉劑,而且,稍微懂一點兒化學知識的人都能製備,而且他的揮發性很強,如果不是我們來的快,可能根本就不會有發現。”袁銳解釋道。

  “那不是說,我們除了知道紀先生是被乙醚麻暈過去的,其他的什麼線索都沒有?”范浪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范科長,這就不是我能夠回答的了。”袁銳呵呵一笑,他在鑑定科,只做自己分內的事兒,不該過問的事兒,從不過問。

  ……

  人口被綁架失蹤,這案子不歸政治處管,但這不妨礙唐錦等人討論和分析案情。

  近一年來,惡性案件頻發,搶劫,殺人,防火的案子每天都有,綁架案也是是不是的發生。

  有錢人沒被綁架過,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有錢人。

  但是,這一次被綁架的是紀雲清,青幫“通”字輩的大佬,徒子徒孫幾萬人,這要是鬧起來,法租界是要翻天的。

  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對比之前發生的事情,答案似乎並不那麼難猜,沒錯,唐錦心裡有答案,可那怕他的懷疑是正確的,問題是,證據呢?

  “軍師”的手段是越來越詭異莫測了,大白天的,用一輛“救護車”就這麼悄悄的把人帶走了。

  而且還是人家心甘情願的送上車的。

  當然,他們居然買通了紀雲清身邊的保鏢,這太匪夷所思了,如果沒有紀雲清的保鏢配合,這件事根本就做不到。

  紀雲清對自己的安全防範已經非常周密了,最後他怎麼也想不到,問題會出在自己人身上。

  “軍師的行事風格,我是越來越看不透了,以前還能看出一些端倪來,現在是越發的詭異莫測了,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唐錦感到頭疼。

  “督察長,是不是可以從陸大夫那邊打探一下?”齊桓建議道。

  “老陸這張牌得用在關鍵的地方,現在還早呢。”唐錦道,“我現在擔心的是軍師這樣我行我素下去,會給我們接下來的工作帶來不可預測的影響。”

  “紀雲清早就投靠了日本人,就算是殺了也不可惜。”齊桓滿不在乎的說道。

  “江筱庵剛坐上市長的寶座,正愁沒機會向日本人邀功呢,他要是借這件案子向租界當局發難的話,我們的日子會更難過。”唐錦站的身份跟齊桓不同,看問題的角度自然也是不同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6-23 17:25
第233章:新官上任

  這新官上官三把火。

  江筱庵的這三把火還真就燒向了租界,以上海市長身份拜訪了英、美、法等國大使,要求承認維新政府在上海的合法地位,並通函租界當局以及租界居民、商店、學校機構等等一律不准懸掛晴天白日旗,必須懸掛維新政府的五色旗幟!

  第二,要求接管租界法院管轄權,以及越界築路地區的警權。

  第三,嚴令租界方面取締“恐怖分子”,還開出了一份黑名單,命令照此辦理,否則,他就命令憲兵直接進入租界抓人。

  江筱庵這麼做,那是不給自己留一點兒後路了,徹底的要當鐵桿兒漢奸了,引起上海各界民眾和團體的憤慨。

  租界方面為了自身利益和日益緊張的國際局勢,不敢與日方硬碰硬,只能採取拖延的策略。

  實在是拖不下去,就妥協,退讓。

  工部局警務處和法捕房都給日本憲兵隊的便衣發放了持槍證,甚至允許他們進入租界隨意抓人。

  持有日本憲兵隊本部“派司”的便衣在租界內的活動越來越公開了,他們在租界內的違法活動,租界的巡捕們都不敢過問。

  租界內的治安進一步惡化。

  正面戰場經歷了一場難得的勝利後,終究還是因為實力對比太過懸殊,中國軍隊開始不斷的丟失陣地。

  報紙上各種消息滿天飛,真真假假,誰也說不清楚,但人心是徬徨了,亂了,老百姓都不知道明天一早起來,會不會就已經是亡國奴了。

  紀雲清綁架的案子,當然被法捕房上下重視,抽掉了一批精幹的巡捕調查和取證,甚至新市長也曾關心的給法捕房中間卡爾上校打了一個電話,要求限期破案。

  但是,也有人給辦案的警察招呼了,別太上心,這案子,慢慢來。

  要知道紀雲清投靠日本人,當了漢奸,那他的老朋友當中,有人是很不高興的,但是礙於過去的情分,沒有說什麼。

  約了,在非凡影樓小聚,喝茶。

  “萬墨霖私下裡打招呼了,這個案子,讓范浪儘量拖著,不要想著破案陞官發財。”唐錦道。

  “杜老闆發話了?”陸希言笑了笑,萬墨霖是杜老闆管家,一向是維杜老闆馬首是瞻的。

  “看來杜老闆對這位師叔也不太滿意了。”曹斌笑道。

  “這紀雲清到底藏哪兒了,這都兩天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齊桓撓了撓頭,十分不解的問道。

  “問老陸。”

  “問我,唐兄,別開玩笑了。”陸希言嚇了一跳,不過馬上就冷靜下來,唐錦是猜到了誰幹的,但是也沒有啥證據,“我一個大夫,怎麼會知道這些?”

  “老陸,譚四這些日子沒去找你?”

  “沒有。”陸希言直接道。

  “這就奇怪了,他們營救了鄒淮,又把紀雲清這個老傢伙綁架了,到底想幹什麼呢?”曹斌道。

  “軍師的想法,豈是我們能猜透的。”唐錦一揮手道,“咱們還是等著看戲吧。”

  “晚上,榮順館,我請客?”陸希言提議道。

  “好呀,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

  “把孟浩和麻小五一起叫上吧?”唐錦提議道,“這小子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該出來活動活動了。”

  “好。”

  ……

  虹口,日本陸軍醫院。

  “雲子小姐,恭喜!”

  竹內雲子已經不需要輪椅,可以獨立行走,進入了康復訓練階段了。

  但是後遺症還是存在,只是發作的頻率沒有那麼高了,醫生的診斷,隨著身體的恢復,她的後遺症會不斷的減輕,發作頻率也會逐步降低,最後痊癒也不是沒有可能。

  “淺野君,謝謝。”竹內雲子一抬頭,看到站在台階下面說話的正是淺野一郎,微微一笑道。

  “看到雲子小姐能這麼快康復,淺野心中十分的高興。”淺野一郎由衷的道。

  “是嗎,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竹內雲子問道,有一陣子沒見淺野一郎了,她都快以為自己被人遺忘了。

  醫院的生活對她來說,如同囚牢一般。

  “雲子小姐一定聽說了紀雲清被綁架一案吧?”淺野一郎走了過去,微微一低頭問了一聲。

  “聽過,怎麼了,這件案子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竹內雲子道。

  “我和林世群林兄仔細研究過這個案子,覺得紀雲清是被對手精心設計了。”淺野一郎道。

  “你的任務不是盯著那些抗日分子嗎,怎麼會對這個案子感興趣?”竹內雲子皺眉道。

  “這恰恰跟抗日分子有關,我們分析,綁架紀雲清的並不是因為什麼幫派仇殺或者私人恩怨。”淺野一郎道,“世群兄的判斷,這很想是軍統的手法,但又有些差別。”

  “什麼差別?”

  “軍統綁架,喜歡用直接的方法,但是這一次設計了這麼一個精巧的局,巧妙的脫身,幾乎沒有留下半點痕跡,以往沒有過,這讓我想起了秋山雅子和晴氣君,這兩位被綁架的行動都是堪稱完美。”淺野一郎道。

  “軍師?”竹內雲子聽明白了。

  “是的,雖然現場沒有足夠的證據,三起綁架案,至少前兩起是可以證實的,秋山雅子和晴氣君都是軍師以及麾下鐵血鋤奸團所為。”淺野一郎道。

  “說一說你的理由。”

  “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軍統上海區目前已經換了負責人,前任區長鄒淮因為‘湯少公’遇刺一案遭到牽連,被撤職,接任者是誰我們還不得而知,但鄒淮的撤職跟現在代理區長的趙立軍有關,鄒淮想要在臨走之前撈一票,盯上了紀雲清這批剛運回來的遼土,行動計畫洩露,被紀雲清生擒活捉,不過,紀雲清應該不知道他抓的人是軍統上海區的前區長,他只想用拿回上一回的損失,鄒淮在任上促成了軍統跟鐵血鋤奸團的合作,他們兩方聯手,給我們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和傷亡,所以,以他們良好的關係,有理由懷疑這一次是軍師出手幫了鄒淮。”淺野一郎細細敘述道。

  “這是你的分析還是林世群告訴你的?”竹內雲子問道。

  “大部分是世群兄分析,還有一些是我自己的想法。”淺野一郎鄭重的道。

  “你想抓軍師,對嗎?”竹內雲子一抬頭,目光清澈冷冽的注視著淺野一郎,發問道。

  “軍師一日不除,帝國在上海推行的和平政策將無法進行。”淺野一郎認真道。

  “林世群跟你說了什麼?”

  “……”

  “說,別想對我隱瞞,只要我想,我就能知道一切。”竹內雲子冷喝一聲。

  “哈伊!”淺野一郎低頭道,“世群兄對我說,對付軍統和軍師以及共產黨這樣的地下抗日分子,不能一味的使用武力,以殺止殺是殺不完的,有時候得用懷柔政策,策反歸省他們的人為我所用,這才是上策。”

  “還有呢?”

  “世群兄跟我說了一個特工訓練計畫,他正在寫,還沒有完稿,我覺得很有見識,在當前的局面下,是完全可行的。”淺野一郎道。

  “有初稿嗎?”

  “我看到了初稿,內容記得一些,但是他沒有把計畫書都給我看,我只記得裡面有這樣幾條,奪取敵人的組織為我所有……收集情報的手段,除了探訪和奪取敵人的文件之外,還可以使用綁架的手段,強迫其坦白,公開登報自首等等,儘可能的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的,科學搜查,竊聽等等,預先掌握敵人的企圖,關於組織的經費來源,主要是捐獻……”淺野一郎道。

  雖然只是寥寥幾條,讓竹內雲子這個老間諜聽了都有些不寒而慄,這個計畫一旦實施的話,只怕上海灘的腥風血雨是現在的十倍。

  但是,似乎找不到比這個更快速有效的辦法了,帝國需要盡快征服這片土地,需要大量的資源來填補戰爭帶來的損失。

  “林世群這個人野心很大,如果讓他掌握這麼大的權柄,可想而知,他會在上海灘掀起怎樣的風暴?”竹內雲子道。

  “雲子小姐,林世群現在不過是一隻喪家之犬,只有我們才能庇護他的安全,他想要獲得這份安全,就必須牢牢的聽我們的話,他若是不聽話,這樣的人,我們可以隨時讓他消失。”淺野一郎受傷渾濁的眼珠子裡閃過一絲攝人的寒光。

  “淺野君有信心能讓林世群聽你的話嗎?”

  “我對自己有信心。”

  “好吧,你可以去試一下,不過,注意分寸,他跟芳子前輩的關係還是很特殊的。”竹內雲子提醒一聲道。

  “哈伊!”

  ……

  大西路67號,無家可歸的吳四寶被林世群請了過去,當他看到了淺野一郎也在場的時候,嚎啕大哭!

  一個長得滿臉橫肉的大漢,那哭鼻子抹淚兒的場景,畫面實在是難以想像。

  “四寶兄弟,哥哥知道你委屈,你大概還不知道,紀先生也是上了對手的當了,從你們兩口子鬧那麼一出,到汽車行出事兒,那鄒淮被人救走,再到紀先生被人綁架,這都是一個連環套。”林世群好不容易才將吳四寶給勸住了,三個人坐在酒桌上說了開來。

  “林大哥,是誰,我不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吳四寶一聽,頓時就炸了,咬牙切齒。

  “這幕後黑手是誰,咱慢慢說,不著急。”林世群含笑著給吳四寶倒酒,“哥哥接下了一個差事,滬西警署偵緝隊隊長,你來幫哥哥做事如何,副隊長的位置,每個月還有大洋一百二的薪水。”

  “林大哥,還有這好事兒?”

  “四寶兄弟,你手下弟兄也可以過來,不過要經過考核才行。”林世群道。

  “真的?”吳四寶心動了,跟老頭子鬧翻了,現在家裡那位又不依不饒的要跟他離婚,正無處安身之際,這簡直就是瞌睡送上了枕頭。

  “當然,淺野先生做擔保,你還不相信嗎?”林世群微微一笑,手一指淺野一郎道。

  “吳桑,我保證,世群兄的承諾必會實現。”淺野一郎點了點頭。

  吳四寶一激動,端起酒杯,仰脖子一口飲下,“啪”的一聲砸在桌子上:“承蒙林大哥看得起,四寶跟你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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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情如危卵

  “陸希言同志,廣州淪陷了……”

  胡蘊之緊急約見陸希言,說的第一句話。

  “怎麼會這樣?”陸希言感覺尾椎骨一股寒流直接就衝到了後腦門兒,這個消息太令人震驚了。

  “就在昨天,我也是剛接到的消息。”胡蘊之一張臉擰的比苦瓜還難看,“廣州港是我們現在唯一的出海港,可以接受對外的物資援助,而現在,這個渠道沒了,日軍沿著粵漢鐵路進攻,武漢已經沒有守下去的意義了……”

  “老胡,這不過早晚的事情,其實未必就是壞事兒。”陸希言沉吟一聲。

  “你說什麼?”

  “武漢不可守,這已經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我們已經消耗了日軍不少有生力量了,從七月份的日本的五相會議看,這場戰爭對日本來說,只怕也未能達到他們自己想要的目標,改變對華策略也已經初見端倪了。”陸希言道。

  “你有什麼根據?”

  “戰爭打的是錢糧,沒錢沒資源,仗怎麼打,而日本又是一個資源匱乏的國家,其中還還包括兵員。”陸希言道,“雖然日本有完善的動員機制,有數量龐大的預備役,但是他們胃口太大,戰線拉的太長,兵力上有些促襟見肘了,再說財力,日本人現在都需要用販賣鴉片在籌措軍費,那麼他們國內的經濟可想而知了。”

  “你說的有些道理,這些你都是從哪兒知道的?”

  “分析,學習。”陸希言道,既然走上這條路,他當然不能只顧著打打殺殺,對於戰爭和時局的走向,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很少對外表達而已。

  “你自己小心點兒,聽說江筱庵那個漢奸也弄了一個什麼黑名單,上面可是有不少抗日誌士呢。”

  “我知道,沒有我。”陸希言嘿嘿一笑。

  “我走了,出海通道沒了,接下來我們接受國際援助就會更加困難了,日本人經濟困難,我們何嘗又不是呢。”胡蘊之嘆息一聲。

  “老胡,要相信自己,多少次我們都處在滅國的邊緣,可最後還不是涅槃重生了,這個世界上能打敗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陸希言認真的道。

  “對,能打敗的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

  ……

  三天過去了,鄒淮再一次出現在紀雲清的跟前。

  此事的紀雲清已經餓的奄奄一息了,畢竟是上了年紀,又是錦衣玉食慣了,自然是不能比了。

  這種感覺紀雲清小的時候有過,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又讓他嘗到了,飢餓的滋味兒正是生不如死。

  “紀先生,挨餓的滋味兒如何?”鄒淮笑著蹲了下來。

  “姓鄒的,你這麼做,會遭報應的……”紀雲清有氣無力的說道。

  “我遭不遭報應,也不是你說了就算的,紀先生,你失蹤的這三天,外面可熱鬧了,除了你的老婆和兒子外,你的那些徒子徒孫們一個個的盼望著你早一點兒死掉呢,這樣他們就可以瓜分你的產業呢,時間拖得越久,就算你活著回去了,只怕是剩不下多少了,嘿嘿。”

  “你,你卑鄙……”

  “你是什麼人,你的徒子徒孫又都是些什麼人,你心裡不清楚嗎?”鄒淮道,“我只是求財而已,您又何必苦撐著呢,不就是兩百根金條嗎?”

  “兩百根,你不是說一百根嗎?”紀雲清瞪大眼珠子,驚愕的問道。

  “那是三天前的價,三天之後還一樣嗎,紀先生,您也是老江湖了,這點兒規矩都不懂嗎?”

  紀雲清有些慌了,坐地起價,以往都是他對被人,現在是輪到自己了,自己要是在硬挺下去,贖金只怕又要翻倍了。

  這鄒淮如此自信自己藏在這裡不會被發現,而三天過去了,外面的人如果能找到自己,早就找到了。

  後悔之餘,內心還有一股子恨意。

  恨鄒淮,恨軍統,自己都已經被劫過一次了,為什麼這些人還是不放過自己,還要來第二次?

  他們這是故意的欺負他嗎?

  軍統這些人要是脫了那一身官衣兒,只怕比土匪還土匪。

  “容我考慮一下?”

  “紀先生還想要考慮多久,三天嗎?”鄒淮嘿嘿一笑。

  “兩百根金條,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紀雲清一抬眼,問道。

  “可以折算成美元或者英鎊。”

  紀雲清臉上那殘存的一點血色瞬間褪的乾乾淨淨,眼神之中閃過一絲無言的憤怒和不甘。

  “鄒長官,籌措這樣一大筆錢需要時間……”

  “多久?”

  “怎麼的也要一個星期?”

  “三天,最多只能給你的家人三天時間,三天如果籌不到這筆錢的話,那我可又要漲價了?”鄒淮道。

  “好,我寫信,讓他們籌錢。”紀雲清終於點頭答應下來,“可是,我被你們綁來,連衣服都沒有,就算有信,他們也未必會相信?”

  “放心吧,你的衣服和隨身物品都在我們這裡。”鄒淮呵呵一笑,“信物什麼的,不用擔心。”

  “好,好……”

  鄒淮親自去取來文房四寶,監督之下,讓紀雲清親筆書寫了一封信。

  鄒淮拿著信親自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又交給了譚四,再檢查了一遍,沒有問題。

  這才裝入了一個信封。

  然後隨便在大街上找了一個小乞丐,給了他一塊大洋,讓他連同紀雲清貼身的一塊懷錶給紀公館送了去。

  紀雲清的老婆金寶一見到熟悉的懷錶,就驚呼出聲:“老爺的懷錶,哪來的?”

  “剛才一個小乞丐送來的,還有這封信。”門房趕緊又把自己手裡拿著的信封遞了上去。

  “太太,小心有毒……”

  “老爺的信,哪來的毒。”金寶怒瞪那提醒的管家一眼。

  看完信上的內容,金寶臉色大變,馬上將信收了起來,吩咐道:“馬上將家裡的人都叫回來,我有重要之事要跟大家商量。”

  “是,太太。”

  ……

  “紀公館傳來消息,綁匪主動聯繫紀家了,索要贖金,金條或者美金,具體多少,還不清楚。”

  吳四寶雖然被紀雲清趕走了,可他畢竟跟紀家多年的關係,紀雲清的保鏢中,好些個都跟他不錯。

  紀雲清隨時都可能完蛋,這些人自然未雨綢繆了,因此紀公館有什麼風吹草動,吳四寶是第一個知道。

  吳四寶知道了,林世群自然知道了,吳四寶沒了紀雲清這個靠山,誰敢怕他,林世群背後是日本人,靠山比紀雲清還要硬,他自然要靠上去了。

  “能弄清楚綁匪要多少贖金,還有他們怎麼交換人質和贖金嗎?”林世群眼睛一亮。

  自己要是能夠把紀雲清給救回來,再抓住綁匪的話,不但可以獲得紀雲清的信任,也向日本人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他在滬西的局面也就打開了。

  “我師娘跟師父這麼多年感情,一定會救他的,法捕房那邊對這個案子根本就不上心,磨洋工,綁匪的要求的贖金不是小數字,只要我們盯著紀家的人,弄清楚這個不難。”吳四寶道。

  “那就拜託四寶兄弟了。”林世群抱拳道,“若是能把紀先生救出來,你跟師父的誤會也就解釋清楚了,到時候弟妹那邊,師娘肯定會幫你說話的。”

  “嗯,多謝林大哥了。”吳四寶點了點頭,沒了於愛珍給他提點,出主意,他還真是處處碰壁。

  林世群也看中了於愛珍的能力,若是能攏到自己麾下做事兒,那也是一員得力的干將。

  兩百根金條,不是小數字。

  雖說紀雲清家大業大,可一下子抽出這麼一大筆資金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關鍵是時間有點兒緊。

  只有三天時間。

  但是紀家還是在三天內籌到了這麼一筆錢,全部兌換成了金條。

  兩百根金條,那是兩百斤,至少需要兩個壯漢才能搬得動,按照信中的要求,打造了四口結實的箱子,一個箱子五十根。

  錢是籌到了,可怎麼聯繫綁匪呢?

  三天之後,10月25日晚。

  紀雲清的老婆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從公共租界一個公用電話亭打過去的,時間很短,前後說話不到30秒就掛了。

  “上午九點半,莊記砂石場,一輛車,只允許兩個人。”

  卻不知,紀雲清家裡的電話早已被人竊聽了。

  “四寶兄弟,多虧你了,現在咱們知道了他們交易的地點,接下來就等著將綁匪揪出來了。”林世群興奮道。

  憑他的能力,是搞不到竊.聽設備的,但是淺野一郎可以,特高課就有這樣的設備,借出來一套並不難。

  綁匪傳遞消息,無非找人送信和電話。

  公用電話非常難以監控,但只要盯著紀公館家的電話就可以了,憑吳四寶對紀家的瞭解,在紀家裝一個竊.聽的設備那非常容易。

  “莊記砂石場,怎麼這麼耳熟呢?”吳四寶忽然一皺眉道,“林大哥,我想起來了,那個莊重,不,鄒淮答應給我的那個砂石場就叫莊記!”

  “看來,我們的判斷沒錯,綁架紀先生的人就是鄒淮,軍統上海區前區長!”林世群興奮的一搓手,這要是能逮住鄒淮這個軍統元老級的人物,那可是大功一件了。

  淺野一郎點了點頭:“世群兄,吳桑,我覺得沒那麼簡單,這次交易,他們一定會非常小心的,所以,我們的行動一定要嚴格保密。”

  “這個當然,而且工部局警務處也盯著紀公館,紀家接到綁匪的信件的消息只怕他們也早就知道了。”林世群道。

  “可以想辦法幫紀家的人引開巡捕房的監視?”淺野一郎道。

  “我去。”吳四寶突然說道。

  “吳桑你……”林世群和淺野一郎都很吃驚。

  “這些天我家那婆娘都住在紀公館,我明天主動去認錯,並且送一筆錢過去,主動請纓,你們看怎麼樣?”

  “你這一進一出,巡捕房不會懷疑,這個方法不錯。”林世群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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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選擇只有一個

  從紀雲清那邊獲得的贖金,關係到購買軍火的資金,每進展一步,譚四都會事無鉅細的向陸希言匯報。

  交贖金這一步,是最後一步,陸希言更是親自召集了相關參與行動的人員開會,佈置任務。

  “這一次任務風險性很大,凡是參加的人都要給我提高警惕,不得出一絲一毫的差錯。”陸希言鄭重的道。

  “黑貓!”

  “在,先生。”

  “你的小組隨時盯著紀公館和公共租界巡捕房,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報告。”陸希言命令道。

  “是,先生。”

  “言虎,明天的交易由你帶隊,務必做到謹慎小心,有撤退預案沒有?”陸希言問道。

  “有,我們已經對砂石場周邊的環境進行過詳細的走訪可勘察,制定詳細的進退路線,除了陸上的,我們還有預留了從水上撤離的方案。”言虎道。

  “很少,凡是多算一點兒,準備充分一點兒,那怕是最後用不上,都沒有壞處。”陸希言點了點頭。

  “先生,有一個情況?”滬西情報組組長符越站起來說道。

  “講。”

  “最近幾日,吳四寶經常前往大西路67號的林公館,還有,日本憲兵隊特高課的淺野一郎也不時的便衣的過去,有時候,一待就是個把小時。”符越道。

  “淺野一郎怎麼跟林世群攪和在一起了?”黃三奇怪的問道。

  “他們早就攪在一起了。”譚四沉聲說道。

  “你早知道?”

  “三哥,你這個腦子總是記不住事兒,你忘了,晴氣慶胤的事兒,這二人可是一起出現過的……”譚四提醒道。

  “哦,哦,我想起來了。”黃三尷尬的一笑。

  當初二人一起去拜訪過陸希言,可是,現在的陸希言是以“軍師”的面目出現在眾人面前,有些話自然不能明說了。

  林世群,吳四寶,淺野一郎這三個人湊到了一起,這讓陸希言趕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淺野一郎跟他暗中交過手,這傢伙不好對付,林世群,此人是那種表面可以跟你稱兄道弟,背地裡捅你一刀的那種陰詭之人,至於吳四寶,只是一個孔武有力莽夫而已。

  這三人單獨對付起來都不難,可三個人湊在一起的話,那可就不太好說了。

  大西路67號林公館,雖然裡面的人不多,可防備太嚴了,根本無法刺探到裡面的情況。

  “先生,我們需不需要提防著點兒?”譚四問道。

  “派人盯著大西路67號和寶麗汽車行,臨時調度指揮中心設在什麼地方?”陸希言問道。

  “在極司菲爾路38號的錢家巷,通訊技術小組已經提前進駐了。”譚四道。

  “好,明天我親自去。”陸希言決定道。

  “先生,太危險了。”眾人紛紛勸說。

  “你們做的就不危險嗎,做完這件事,我們將暫停一切刺殺或者暗殺行動,聽明白了嗎?”陸希言鄭重的下令道。

  “聽明白了。”

  ……

  回到家中。

  “閆磊,明天上午九點,不論你找個什麼理由,給醫院打個電話,讓我可以請兩個小時的假就可以了。”陸希言把閆磊叫進書房吩咐道。

  “您要親自指揮這一次行動?”閆磊驚訝的道。

  “我有一種不太安的感覺,這次行動我必須親自到場坐鎮,才放心。”陸希言點了點頭。

  “那我說家裡失火了?”

  “不行。”陸希言搖了搖頭。

  “孟小姐生病了,不舒服……”

  “可以,但事後我又該怎麼跟繁星解釋呢?”陸希言反問一聲,“就沒有別的一個更好的藉口了嗎?”

  “您可以不小心把腳崴了,直接回家休息,連假都不用請了。”閆磊低頭看了陸希言的腿腳道。

  “這倒是個辦法。”陸希言喃喃自語一聲,裝傷,就可以不用上班,請假也就理所當然了。

  “先生,或許這只是一個餿主意……”閆磊訕訕一笑,他沒想到陸希言會認同自己這個隨口一說的提議。

  “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就這個了,你也忙了一天了,早點下去休息吧。”陸希言一揮手,他還要在腦海裡把明天的交易的計畫過一遍,看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細節,查遺補缺。

  不要低估自己的對手,他們都是老江湖了。

  ……

  26日,一大早,紀公館。

  “你們誰打算挺身而出,去跟綁匪交涉,把錢送去,把老爺接回來?”金寶客廳主位上一坐,霸氣的開口問道。

  紀雲清不在,整個紀公館能做主的就是這位曾經當過女牢頭的金寶了。

  她那一套整治女犯的手段,可是被後來繼任者奉為圭臬,什麼“螞蟻上樹”,“蜻蜓點水”,一套下來,女犯們一個個哭天嗆地,把該說的都說了。

  自從嫁了紀雲清,不干這營生之後,漸漸的有人就把她的過去給忘了,她可也是一個狠角色。

  紀雲清的兒子們一個個臉色發窘,沒有一個出頭,真是英雄的老子生了一堆狗熊的兒子,金寶微微一搖頭,這些軟蛋慫包是指望不上了。

  “乾娘,我去!”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金寶身後傳來。

  金寶訝然一回頭,居然是干女兒於愛珍,一身幹練的打扮,頭髮盤起,還戴了一頂鴨舌帽。

  “你?”

  “乾娘,四寶犯下大錯,我去把乾爹接回來,為他贖罪。”於愛珍說道。

  “珍珍,好閨女,你乾爹沒有白疼你。”金寶有些激動的道,家裡這麼多人,都還不如一個外面收的乾女兒。

  “乾娘,請您能給女兒一個機會。”

  “好,既然你們都不去,那就我跟珍珍去,綁匪限定只有兩個人,剛好,我們娘倆!”金寶站起來宣佈道。

  一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太太,吳四寶來了,說又要事求見!”管家急匆匆的從門外進來,微微一彎腰,稟告一聲。

  “他還來做什麼,忘恩負義的東西!”於愛珍臉上閃過一絲煞氣道。

  “吳四寶說,他是來給太太以及公子負荊請罪的。”管家道。

  “讓他滾,這種人我們不配再踏進我們紀家的大門!”紀大公子終於逮到了說話的機會,大聲呵斥道。

  “是,大公子……”

  “慢,請他進來,我倒要聽一聽他今天來都說些什麼。”金寶一伸手,攔了下來,吩咐管家一聲。

  “乾糧……”

  “珍珍,既然他敢來,說明是條漢子,聽他說一說又何妨?”金寶道,她可不是紀大公子,雖然有個叱咤江湖多年的老頭子,可卻未必有老頭子的經驗和眼光。

  從發生的這一些列的事情看,吳四寶可能真的是被冤枉了,至於他在外面養小的,那是被對手抓住了把柄,給設計了。

  吳四寶一進來,就噗通一聲跪在金寶的面前,大聲哭訴道:“乾娘,我是冤枉的,乾爹對四寶是恩重如山,如同親生父親一般,我怎麼可能為了一點兒錢而背叛乾爹呢,您老明察秋毫,一定要給四寶做主呀。”

  “吳四寶,你個狼心狗肺的,你說你冤屈,為什麼在你離開寶麗汽車行,匪徒隨後就進入其中,而且,他們對裡面的情況瞭如指掌,不到十分鐘,就就走了關在了地牢中的重要人犯?”紀大公子怒斥道,“如果不是你們串通好了,這怎麼可能?”

  “對呀,你怎麼解釋……”紀家人一個個義憤填膺。

  吳四寶額頭上汗珠不斷滾落,一眨眼的功夫,後背都濕透了,他也不解釋,就跪在那裡。

  “好了,四寶,你先起來,你有沒有背叛老爺,等老爺平安回來之後再說。”金寶制止了眾人道。

  “乾娘,我知道,你們今天要跟綁匪交易,所以,我一是來負荊請罪,二來是,希往可以跟乾娘一起去,把乾爹接回來。”

  “你要跟我一起去?”

  “是的,乾娘,現在紀公館前後門都有巡捕房的人盯著,你們只要一出去,他們肯定知道,一旦驚動了綁匪,只怕他們不會跟您進行交換的。”吳四寶道,“這群綁匪絕非一般人,他們行事周密,我敢斷定,紀公館的附近就有他們的眼線,我們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中。”

  “什麼?”金寶微微皺眉,吳四寶都能知道他們今天跟綁匪交易,那巡捕房的人只怕也知道了。

  只是這消息怎麼洩露出去的呢?

  綁匪的信件只有她一個人看過,電話也是她接的,除了準備的錢數之外,具體內容她沒有對外透露半個字。

  不過交換贖金的事情,她不可能對紀家的人隱瞞,大廳內的所有人都是清楚的,那誰走漏了風聲就不好說了。

  “這件事巡捕房要插手嗎?”

  “綁架勒索是大案,巡捕房自然是要調查的。”吳四寶道,“而且憑藉乾爹在上海灘的聲望和地位,他們若是不聞不問,到時候追究起來,他們也有責任的,所以……”

  “那怎麼辦?”

  “乾娘,我這不是來了嗎,巡捕房雖然知道咱們可能會跟綁匪交易,但他們並不知道時間和地點……”

  “吳四寶,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乾娘,我也就是聽了一些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吳四寶小心翼翼的道。

  “這個家是越來越藏不住秘密了,你們都巴不得老爺現在就死,你們好繼承遺產嗎?”金寶怒吼一聲。

  “你都知道了,巡捕房只怕也知道了。”金寶冷哼一聲,“只要我們從紀公館出去,巡捕房的人就跟上了吧?”

  “是的。”吳四寶道。

  “你來,負荊請罪是藉口,戴罪立功才是真的吧?”金寶問道。

  “師娘慧眼,一切都讓您猜出來了。”吳四寶微微一咧嘴,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罷了,眼下我能用之人也就你們兩口子了。”金寶長嘆一聲,她明白,要不驚動外面的巡捕從紀公館出去,就只有借助吳四寶的手了。

  還得演一齣戲給外面的人看。

  但是,吳四寶是沒有這個腦子的,那背後必然有指點他的高人,是誰呢,是這個主動站出來跟自己一同赴險的乾女兒於愛珍,還是另有其人呢?

  金寶已經沒有時間想那麼多了,擺在她面前的選擇只有一個。
Babcorn 發表於 2018-6-23 17:25
第236章:對手

  極司菲爾路38號,錢家巷內,一棟石庫門建築內。

  陸希言乘坐一輛黃包車趕到,撐著了一把傘下來,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剛好下起了小雨。

  “先生來了。”開門的是郭漢傑。

  “嗯,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吧?”

  “一切就緒,先生,您這腳怎麼了?”郭漢傑接過陸希言手中的雨傘,忽然注意到他走路的時候,右腳稍微的有些不自然。

  “沒事兒,不小心碰了一下。”陸希言輕描淡寫的說道,不找個藉口,上班時間還真不好請假離開呢。

  雖然閆磊額主意有些餿,可是它慣用呀,醫院也不能讓一個醫生帶傷工作呀,何況還是一名外科大夫。

  “四哥呢?”

  “在樓上呢。”郭漢傑回答道。

  “嗯,我上去找他。”陸希言點了點頭,一瘸一拐的上了樓。

  ……

  “怎麼樣,現在都有什麼消息?”見到了譚四,陸希言徑直走了進去,先找了一個椅子坐了下來,問道。

  “其他一切正常,除了黑貓報告說,吳四寶十分鐘前進了紀公館。”譚四道端了一杯熱茶過來,“先生,喝點兒熱茶,去去寒。”

  “哦?”陸希言微微一皺眉,這可是一個不太尋常的信號,吳四寶在這個時候去紀公館,動機不得不讓人懷疑。

  “你怎麼看吳四寶這個時候去紀公館?”

  “這傢伙應該是聽到了一些消息,而且,紀公館內的人居然讓他進去了,這肯定有問題。”譚四判斷道。

  “有沒有可能是紀公館主動叫吳四寶過去的呢?”陸希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股暖意在胸腔裡散發開來。

  入秋了,天涼了,這一場秋雨一場寒,需要添加衣服了。

  “不太可能,以紀家現在跟吳四寶的關係,他們是斷然不可能這麼快修復關係的。”譚四搖了搖頭道。

  “咱們有沒有對紀公館的電話採用技術手段?”

  “有,但從昨天到現在,沒有任何異常。”譚四回答道。

  “公共租界巡捕房那邊有什麼動靜?”陸希言吹了一口水面上的茶葉沫,抬頭問道。“他們在紀公館附近進行了布控,日夜監視紀公館的動向。”

  “沒發現日本便衣?”

  “這個目前還沒有發現,但是吳四寶手下倒是發現過好幾個,他們跟紀公館內的保鏢有過接觸。”譚四道。

  “砂石場那邊呢?”

  “言虎他們已經悄悄替換了所有砂石場的工人,所有人進入指定位置。”

  “紀雲清到什麼位置?”

  “已經進入公共租界了,等待命令。”

  “那剩下的就只有等了。”陸希言點了點頭。

  “一切都在先生運籌帷幄之中。”譚四嘿嘿一笑,不失時機的拍了一記馬屁。

  “會下棋嗎?”

  “象棋倒是會一些。”譚四訕訕一笑。

  “閒著也是閒著,咱們殺一盤兒?”陸希言笑道,總繃著不好,腦子裡的弦兒容易斷的。

  “我怕不是先生的對手。”

  “堂堂譚四爺還怕輸?”

  “當然不怕了,不過,還請先生手下留情……”

  ……

  紀公館的一舉一動,盯著的不光是巡捕房,還有紀雲清手下的那些徒子徒孫們呢,金寶籌錢的時候,也找了一些人。

  有些人還算有良心,多的三五根金條,少的給個一二百大洋,什麼時候交贖金,那大家自然是關心的了。

  紀公館附近一下子比過去熱鬧多了,許多生面孔,趕都趕不走。

  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就算巡捕來了,也沒辦法,大路朝天,人家又沒礙著你,你還能抓人不成?

  想要從紀公館出來,不被發現,太難了。

  金寶也考慮過這件事,甚至還在腦海裡想了好幾個掩人耳目的方案,但都不如吳四寶這個方法好。

  假裝把吳四寶趕出紀公館,她跟於愛珍悄悄的藏在吳四寶的車上出來,另外再派人穿上自己的衣服,偽裝成自己從後門出去。

  既達到了悄悄出去的目的,又引開了紀公館外面的這些耳目。

  一舉兩得。

  於是,吳四寶被紀家人趕了出來,倉皇的上了自己的汽車,開著車迅速的離開了紀公館。

  就在吳四寶離開後不久,一輛黑色的雪佛蘭汽車從紀公館的車庫裡開了出來,從後門出來,悄悄的駛上了馬路。

  透過車窗,依稀可以看到裡面坐著的是紀雲清的老婆金寶和紀家大公子。

  ……

  “先生,我可以把我的馬再拿回來嗎?”譚四小心翼翼的問道。

  “四哥,這是第三回了,咱能不能下完這盤兒再說?”

  “先生,我這不是不想輸的太難看嘛……”譚四訕訕一笑。

  “咚咚……”

  “進來。”

  “先生,四哥,紀雲清老婆金寶出來,帶著紀大公子。”郭漢傑進來稟告一聲道。

  “你確定?”陸希言微微一皺眉,金寶這個女人有這個魄力,他能想到,可紀家大公子,那可是一個不學無術的風.流公子,他有這膽量?

  “黑貓親眼所見,應該不會有假。”

  “吳四寶呢,他離開紀公館沒有?”陸希言問道。

  “離開了,被紀家人給罵出來的,然後自己開車離開了。”郭漢傑道。

  “吳四寶從進紀公館到被罵出來,總共待了多長時間時間?”陸希言眼神微微一眯,繼續問道,直覺告訴他,這裡面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東西。

  “前後大概有一刻鐘左右。”

  “四哥,看來,我們都小瞧吳四寶了,我敢肯定,黑貓看到的金寶是假的,真的金寶在吳四寶的車上,兩百根金條也在。”陸希言斷然道。

  “先生,這不大可能吧,紀家跟吳四寶的關係已經決裂了,他們怎麼可能還能聯合呢?”譚四驚訝的張大嘴巴道。

  “不信,讓黑貓仔細觀察一下金寶和紀大少爺乘坐的那輛汽車的後輪胎。”陸希言道,“兩個人加一百公斤的黃金,後輪胎的承重絕對是不一樣的。”

  “我去。”郭漢傑聞言,馬上衝了下去。

  五分鐘後,郭漢傑急匆匆的上樓來。

  “先生猜測的真準,那輛從後門出來的汽車後輪胎的變化不大,不像是後備箱承重的樣子,而且,這輛車從紀公館出來就南京路方向駛去,與我們指定交易的地點是根本就是兩個南轅北轍。”郭漢傑道。

  “這還不明白嗎?”陸希言放下手中的棋子道,“金寶和吳四寶聯手耍了那些紀公館周圍的眼線,當然,也包括了我們。”

  “已經是金寶,這個女人不簡單,居然還有這一手。”

  “未必就是她,我擔心的是另有其人呀。”陸希言道,“紀雲清跟日本人走的如此近,這一次,除了江筱庵剛當上偽市長,借題發揮的給租界當局施加一些壓力之外,日本人那邊好像沒什麼動靜?”

  “是好像有些不對勁兒。”

  “日本人販賣到上海的鴉片,想要賣出去,靠誰,還不是靠紀雲清這些賣身投靠的黑道幫派分子。”陸希言道:“做買賣可不比打仗,紀雲清對日本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先生分析的很有道理。”

  “通知言虎,馬上撤離砂石場,要快,從水上撤離。”陸希言迅速的下令道。

  “先生,我們不跟紀家人交易了?”

  “當然不是,只是我們必須把主動權抓在手中,砂石場已經暴露了,我敢肯定,肯定有埋伏。”陸希言道。

  “您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我之所以選在砂石場交易,也是一種試探,紀家人是不知道砂石場存在的,可吳四寶知道。”陸希言道,“我只是稍微的留了一個心眼兒,沒想到,還是讓我給料中了。”

  “吳四寶,林世群,淺野一郎,先生,我明白了!”譚四驚呼一聲。

  “通知黃三哥,第二套方案,由他接手接下來的交易。”陸希言再吩咐一聲。

  “還有第二套方案?”

  譚四很驚訝。

  “四哥,第二套方案在我腦子裡,除了黃三哥,我誰都沒有說,因為第一套方案如果完成交易,就不需要第二套方案了。”陸希言解釋道。

  譚四和郭漢傑都點了點頭,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是有時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黃三他們難道還不信任嗎?

  一道道命令迅速的通過電波或者電話傳遞了下去。

  陸希言管戴雨農要的設備可不是放在家裡的擺設,這些設備在許多次行動中都發揮關鍵作用。

  ……

  “四寶,今天這不是你的主意吧?”汽車上,金寶背靠後排坐著,於愛珍緊挨著她,表情都緊繃著。

  “乾娘,您對我恩重如山,現在乾爹出事兒了,我豈能袖手旁觀,再說,我們都是被人設計了,才鬧到這步田地。”吳四寶道。

  “你別跟乾娘說這些沒用的,你的腦袋裡有幾根筋我還不知道,是不是世群給你出的主意?”金寶問道。

  “乾娘,您真是慧眼如炬,沒錯,就是林世群林大哥給我出的主意,如果不這樣,那些警察肯定會跟著咱們,到時候綁匪還會不會跟我們交易,那就難說了,這些人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惹怒了他們,直接就撕票了。”吳四寶承認道。

  “你覺得,我們給了錢,他們就會放人嗎?”金寶問道。

  “乾娘,您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乾爹救出來的,錢不夠,我車裡還有五千大洋。”吳四寶道。

  “也算是你有心了,這一次如果能換回老爺最好,不能的話,這就是他命中的劫數。”金寶哀嘆一聲。

  “乾娘,您放心,乾爹一定會吉人天相的。”於愛珍勸慰一聲。

  “乾娘,我們現在去哪兒?”

  “麥根路莊記砂石場。”

  “好。”吳四寶聽到這個地址,不由的微微的側過臉去,嘴角泛起一絲得意的微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8-6-23 17:25
第237章:環環相扣

  吳四寶駕駛汽車沿著膠平脫路往北,再往東駛入昌平路,往東不遠就是麥根路了,莊記砂石場就在麥根路靠河邊的一塊地方。

  這個砂石場主要經營的是黃沙和碎石料,鄒淮這個擁有者也沒指望它能給自己掙錢,主要是一個身份掩護。

  日軍去年大轟炸之後,許多建築損毀,砂石場是興旺了一段時間,但後來還是因為經濟的惡化。

  老百姓也沒多少錢來修繕自己的房屋,只能稍微的修補一下,能過去就過去了。

  砂石場的黃沙是碎石料主要還是供應租界內的富商修建更堅固的地下室和其他的防空設施。

  總體來說,砂石場還是掙錢的。

  刨去工人工資和各種名目的稅收和孝敬,這個砂石場一個月也有三五百大洋的收益,幸虧從吳四寶手裡把契約給弄回來了。

  身份暴露了,這個砂石場也是經營不下去了,鄒淮心裡自然是有些怨恨的,本來身份沒暴露。

  這個砂石場他還可以繼續經營,每個月的收益可以通過其他方法匯款給他。

  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

  就算他想繼續經營下去,吳四寶會放過這個砂石場嗎?

  ……

  靜安寺兆豐公園,一輛黑色的汽車靜靜的停在公園廣場的一角,車簾子是拉著的,側面是看不到裡面任何物體。

  “老闆,先生說,計畫有變,執行第二套方案。”

  一名身穿灰格子西裝的年輕人,從不遠處的一個電話亭子走了過來,拉開車門,一扭頭對身後說道。

  “知道了,把車開去同福裡吳四寶家。”一道略顯驚訝的聲音響起。

  “是。”年輕人答應一聲,發動汽車,掉了一個頭,緩緩的駛出了兆豐公園。

  ……

  “先生有令,砂石場有變,改變接應任務,變更第二套方案!”

  “明白,撤。”黃三接到電話,馬上率領在砂石場外接應的小組迅速撤離,趕往第二套方案的執行地點。

  ……

  砂石場緊靠蘇州河對岸的一棟樓房頂上,丁鵬飛帶著一名觀察手,就趴在上面,從他這個位置道砂石場的距離,目測至少有四百米。

  天氣晴朗的情況下,在這個位置,砂石場的幾乎全部暴露在他的槍口之下。

  他的任務也是接應和應付隨時可能的突發情況。

  雖然上午下起了小雨,但雨量並不大,對射擊影響不大,不過,考慮到對手也是一位神槍手,一旦幹起來,那就不好說了。

  吳四寶雖然說槍法不錯,有百步穿楊的美譽,可他平時用的都是小槍,他使的都是步槍。

  所以說,佔優勢的還是他。

  “咦,不對,言虎他們怎麼過河了?”河面上,忽然兩艘小船從砂石場的碼頭離開了,而且還是下游的另一處碼頭過去了。

  這是要撤離砂石場?

  “下去看看。”丁鵬飛微微抬頭,衝自己的而觀察手打了一個手勢,讓他馬上聯繫指揮部。

  觀察手點了點頭,貓著腰下去了。

  ……

  沒過多久,觀察手就上來了,靠著丁鵬飛,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丁鵬飛點了點頭。

  繼續趴在屋頂上一動不動,身上的偽裝的蓑衣也都被雨絲漸漸打濕了,但眼睛從來沒有從砂石場的位置挪開過。

  終於來了。

  看到一輛黑色的汽車緩緩的駛入了砂石場的大門,望遠鏡內,一張滿臉橫肉的臉清晰可見。

  開車的正是吳四寶。

  在車上等了大約有兩三分鐘,沒有任何人出現,吳四寶推開了車門,走了下來,前後四處找了找,一個人影都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電話鈴聲響起。

  聽聲音,這個電話就在身邊。

  吳四寶驚訝的一回頭,看到了在一個草蓆搭建的雨棚,簡陋的桌子上擺放著一隻黑色的電話機。

  電話鈴聲就是從這部電話機內發出來的。

  車上的金寶和於愛珍也聽到了,兩個女人也從車上下來,撐起了雨傘。

  “乾娘,愛珍,我去接個電話……”

  “四寶,你小心。”金寶點了點頭。

  吳四寶走了過去,拿起桌上的電話聽筒:“姓莊的,別欺人太甚,錢我們帶來了,我乾爹呢?”

  “吳四寶,你還真有本事,居然用這麼一招就把巡捕房那些人甩掉了,不過,你不該投靠林世群,還想著要抓我,現在砂石場周圍都是林世群跟你的人吧?本來我只是求財而已,沒打算要紀先生的性命,可惜了,哎!”

  “姓莊的,你別血口噴人,我根本沒有投靠林世群。”吳四寶緊張的四下里張望,下的脖子後面直冒冷汗。

  佈置這麼周密,對方是怎麼知道的。

  “看在那兩天你對我還不錯的份上,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贖金再加一百根金條,什麼時候交易,等我的通知。”

  “喂,喂……”吳四寶急吼道,但是電話那頭已經掛斷了。

  ……

  “什麼,綁匪加價,再加一百根金條?”金寶聽了這個消息,頓時腦子一空,差一點兒就倒了下去。

  “乾娘。”好在於愛珍在一旁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金寶。

  “吳四寶,看你幹的好事兒!”於愛珍惡狠狠的瞪了吳四寶一眼。

  “愛珍,這真不不關我的事兒,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發現的……”吳四寶委屈不已,“大不了這一百根金條我出就是了。”

  “你出,現在還有錢嗎?”於愛珍把金寶扶上了車,狠狠的白了吳四寶一眼,要不是現在還要用他,她都想一腳把這個男人給踢下車了。

  “珍珍,這不是還有你嘛。”吳四寶訕訕一笑。

  “滾,開車,先送乾娘回去。”於愛珍罵了一聲。

  “是,是。”

  ……

  大西路67號林公館,接到埋伏在砂石場周圍的手下報告,林世群有些懵了,綁匪居然沒有去砂石場。

  吳四寶開車與金寶、於愛珍帶著兩百根金條原路返回。

  這是什麼情況?

  綁匪發現了砂石場附近他們的埋伏了嗎?

  沒可能呀,他親自佈置的,天沒亮就已經進入埋伏在那裡了,不應該會被發現的。

  最令他心驚膽寒的是,綁匪居然知道他,還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幕後策劃的,而他卻並不清楚對手是誰。

  鄒淮,或者那被傳的神乎其神的“軍師”?

  憑他對鄒淮的瞭解,只怕是還做不到這一點,那只有那個神秘莫測的“軍師”了,這個人他早就聽說過了,但真正見過的人卻非常少。

  甚至連一張正面的照片都留下一張,這個人太神秘了。

  “世群兄,你現在對‘軍師’這個人有了一個直觀的瞭解了吧,我就是這樣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淺野一郎略帶恨意的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左眼。

  “此人果然有莫測之能,不過,只要能拿下此人,那上海租界內的抗日分子就不足為慮了,您說呢,淺野君。”林世群似乎被激發了某種鬥志,有些興奮的握緊了拳頭,眼神之中露出了一絲狠厲的光芒。

  “世群兄有如此鬥志,那是最好不過了。”淺野一郎何嘗不是有繼續較量下去的意思。

  “我判斷,軍師手中一定掌握了一個我們不知道的情報網絡,它組織非常嚴密和高效,而我們知道他存在,卻不知道如何找到它。”林世群興奮的道,“當務之急,就是找到他,把它的情報網絡挖出來。”

  “世群兄有什麼好的辦法嗎?”淺野一郎微微一傾身,他對這個也是相當有興趣。

  “人,軍師和鐵血鋤奸團都是從原來的虎頭幫發展起來的,雖然現在虎頭幫解散了,可還有大量的原虎頭幫成員在,我們可以從外圍入手。”林世群說到興奮處,手舞足蹈道。

  “這是個辦法,但如同大海撈針,撞運氣,除非我們有目標?”淺野一郎分析道。

  “目標總會有的,淺野君,我需要招募大量的人員,還有設備,武器裝備以及經費,否則,一切都是空談。”林世群激動道。

  “世群兄,這個我無法答應你,但你可以把你的那個特工計畫寫出來,我可以幫你交給上面,比如南田課長?”

  林世群眼底上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他的特工計畫豈是一個特高課的課長能夠明白的。

  要呈送的至少也是楠本實隆或者土肥原賢二這樣手握實權的將軍。

  “多謝淺野君了。”林世群明白,自己還是地位太淺了,得不到日本高層的重視,如果不是川島芳子的話,他指不定還在做冷板凳呢。

  這給日本人做事也不見得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

  “世群兄,可以把我們的人撤回來了。”淺野一郎道。

  “嗯,我這就下命令。”

  ……

  “乾娘,咱們直接回去公館嗎?”

  “不,先去你家裡。”金寶此刻已經甦醒過來,依靠在於愛珍的身上,有氣無力的一聲。

  “去我家裡?”吳四寶一愣,自己車上可是有兩百根金條,這萬一路上出點兒什麼事兒,他可擔待不起。

  “乾娘想在咱們家休息一下再回去,你還不明白嗎?”於愛珍怒斥一聲。

  “是,是,明白,明白。”吳四寶忙不迭的點頭答應下來。

  汽車開進同福裡吳四寶的家中。

  鄒淮已經等候多時了。

  其實,交易的地點早就寫在了那封紀雲清的親筆信上了,就算在砂石場完成金條交割,最終交人的地方也在同福裡吳四寶的家中。

  這只怕是誰都想不到的。

  秘密只有金寶一個人知道,但她如果說了出去,那紀雲清的命肯定是回不去了,而且,同福裡已經被花和尚魯達帶人先行布控了。

  言虎也帶著人準備隨時接應。

  一環套一環,環環相扣,無懈可擊。
Babcorn 發表於 2018-6-23 17:26
第238章:來而不往非禮也

  “珍珍,你出門之後沒關門嗎?”

  家裡大門輕輕一推,就開了,開車駛入。

  從車上下來,吳四寶一個激靈,一股寒意從尾椎骨一下子衝到了頭上百會穴,他後腦門上被頂上了一支槍。

  他也是用槍的,對槍的感覺尤為敏銳。

  大門關上,徹底的與外界隔絕了。

  “你們什麼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闖入民宅行兇,知道老子是什麼人嗎?”吳四寶道。

  “吳四寶,還認得在下嗎?”鄒淮一襲長衫,從屋內走了出來,摘下鼻樑上戴的墨鏡問道。

  “姓莊的,是你!”吳四寶驚恐萬分。

  “忘了,你在砂石場接的的那個電話了,那就是我在你家裡打的。”鄒淮嘿嘿一笑,心情說不出的一種爽快。

  “你……”

  於愛珍扶著金寶從車上下來,兩個女人的臉色自然都是不好看的,不過她們還算有些膽識,跟一般的女人不同。

  “莊先生,我們按照約定來了,我丈夫呢?”金寶努力的保持鎮定的問道。

  “當然,我們是守信用的,您丈夫紀雲清先生,完好無損,就在裡面,你們可以進去見他。”鄒淮微微一笑解釋道。

  “珍珍,陪乾娘進去。”金寶輕聲說道。

  “是,乾娘!”

  “慢,紀太太可以進去,但這我吳太太不行。”鄒淮攔了下來。

  “為什麼,莊先生還怕一個弱質女流嗎?”於愛珍哼哼一聲,反問道。

  “吳太太可不是弱質女流,這一點,我是很清楚的,不過,莊某人也不至於怕了,吳太太想要進去,也不是不可以。”鄒淮道。

  “什麼?”

  “把身上的武器留下。”鄒淮說道。

  於愛珍想了一下,要是讓金寶一個人進去,她有些不放心,一咬牙,取出腰間藏匿的手槍遞了過去。

  “請。”鄒淮拿在手裡掂了一下這支勃朗寧手槍,看槍上的編號和文字,居然是比利時原產的。

  這小槍可是不可多得呢。

  ……

  “來而不往非禮也,吳四寶,要怪就怪你跟林世群攪和在一起,尹平,給他穿上。”鄒淮命令一聲。

  “是,老闆。”尹平微微一點頭,取來一件馬甲,露在外面的全是紅藍色的線,胸口還有一塊大圓鐘。

  炸彈!

  吳四寶頓時嚇的腿都發軟了,這是要整死他呀。

  “別動,你是想現在死,還是待一會兒再死,想清楚了。”尹平摁住了吳四寶抖動的身軀。

  “莊先生,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冤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吳四寶恐懼的額頭上直冒汗珠。

  “想知道原因,一會兒你就明白了。”鄒淮呵呵一笑,“尹平,動作快點兒。”

  “老闆,吳先生他不配合呀。”

  “不配合,你就不能讓他配合一點兒。”鄒淮斥道。

  “明白,老闆。”尹平嘿嘿一聲滲人的笑聲,突然一拳猛的一擊在吳四寶的小腹上。

  驟然重擊,吳四寶頓時疼的忍不住彎腰下來,一臉的痛苦的表情,尹平順勢就把那件炸彈背心兒給他套上了。

  “時間太緊,設計的有些倉促,吳先生湊合了穿吧。”鄒淮道,“家裡保險箱的密碼是多少?”

  “姓莊的,你別欺人太甚!”吳四寶捂著肚子,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大不了咱們同歸於盡。”

  “是呀,你現在身上穿著炸彈呢,不過它還沒啟動呢。”鄒淮嘿嘿一笑。

  “沒啟動?”吳四寶一看,胸口那塊大圓鐘上的指針並沒有動。

  “不過,你要是想要脫掉它話,它立刻就會啟動,而且十分鐘內,你脫不掉的話,它就會爆炸,到時候,你就會被炸的粉身碎骨。”

  吳四寶眼睛內的凶光徹底的沒了。

  “說了,我們只是求財,只是你自作聰明,害人終害己,時間不多了,你家裡的保險櫃,我們想要打開,無非是耗費一些時間而已,而現在,我們有的是時間。”鄒淮笑道。

  “怎麼,捨命不捨財?”鄒淮看吳四寶道,“錢沒了可以再掙,命沒了,可就一了百了了?”

  “……”

  “很好,你放心,我們只求財,你那些煙館,賭檔,堂子什麼的,我們不感興趣。”鄒淮笑道。

  吳四寶笑的比哭還難看,家裡保險櫃裡現金雖然不多,折算起來也有十幾萬法幣了,這就等於是從他身上剜了一大塊肉,血淋淋的。

  “老闆,打開了。”

  “委屈了。”鄒淮一揮手,命人將吳四寶架了進去。

  ……

  “看到這根香了嗎?”鄒淮點燃了一根香道,“這根香燃盡之後,你們面前的這把斧子會落下,然後斬斷麻繩,你們就算是自由了。”

  “當然,吳四寶先生跟你們的待遇稍微不同,他的命得看他的運氣了。”鄒淮輕輕的一揮手,“再見,後會有期喲。”

  開走汽車,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從吳四寶家裡離開了。

  “通知你們先生,事兒辦成了,回家吃飯。”

  “好。”

  金條運進了法租界,藏在蒙安公司的保險庫內,誰也想不到,從吳四寶家裡獲得的財物,還有車上的五千大洋。

  五千大洋是這一次行動的額外收穫。

  陸希言全部發下去了,用於獎勵才加這一次行動的所有一線行動人員,一個外圍放風的,都能拿到二十塊大洋的獎勵,不可謂不豐厚。

  吳四寶家裡的獲得的財物,除了現金之外,還有一些金銀首飾,現金是沒法查的,但金銀首飾這東西很容易露破綻。

  所以,貴重金屬類的,直接融化了,那樣誰也看不出來。

  現金之類的,陸希言一分都沒要,全部都給了鄒淮,這次行動,人家也出力了,一分錢不給,不合適,還會對方產生怨恨心理。

  用吳四寶的錢收買鄒淮,這比買賣很划算的。

  鄒淮非常感激,有了這筆錢,他就算回到重慶坐冷板凳,日子也不會太難過了,這培訓課上,就更加賣力了。

  ……

  “多少?”胡蘊之一哆嗦。

  “金條兩百根。”陸希言嘿嘿一笑,買軍火的錢應該是夠了,費恩那個傢伙估計是漫天要價。

  他的那批軍火,又不是最新的,就算現在軍火價格不低,也值不了那麼多。

  “你真從紀雲清手裡敲詐了兩百根金條?”胡蘊之還是不相信,陸希言就這麼順利的從紀雲清手裡弄到了這麼多錢。

  “你不信,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我信了,信了,現在這購買軍火的錢有了,你打算這怎麼跟費恩交易?”胡蘊之問道。

  “還在談價格,據我們的情報,對這批軍火有興趣買家不少,軍統那邊忠義救國軍通過杜大亨的管家萬墨霖也在接觸費恩,還有以黑龍會為後台的日本特務機關井上機關……”陸希言道。

  “這三家,以我們的財力是最弱的,其餘兩家,都是財大器粗,不過,他們也都不是冤大頭,所以,都在接觸,還沒有談下來。”

  “日本跟德國現在是軸心國,這個費恩會不會因為這個傾向跟日本人交易?”

  “據我所知,費恩是一名猶太籍,他賣掉這批軍火的目的是想移民美國,不然他也不會要求黃金或者美元做交易了。”陸希言道。

  “如果他想移民美國,為何不直接要求美元交易?”

  “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了,如果直接索要美元,那不就是告訴別人,他的目的就是移民美國嗎?”陸希言道,“如果有人用這個設置障礙威脅他的話,那他的期望不就落空了嗎?”

  “你說的有道理,可你怎麼知道他有移民美國的想法?”胡蘊之問道。

  “很簡單,現在的德國,自從阿道夫上台後,對猶太人採取了種族壓迫的政策,生活在德國的猶太人要麼離開,要麼受到了非人的對待,費恩肯定回不去了,但他還有家人在德國,所以,最近他頻繁的跟國內聯繫,想辦法幫自己的家人從德國轉移出來,出來之後去哪兒呢?”陸希言道,“上海並不算是理想的避難之所,只能是一個中轉站,他的最終目的是去美國,但是,想要疏通國內的關係和去美國工作,都需要錢,而且還是一大筆錢,所以,他手中這批軍火是他唯一的籌碼。”

  胡蘊之頻頻點頭,雖然他也在收集有關費恩的消息,但是,他得到的消息還是不如陸希言的全面。

  “如果我們能夠解決費恩這兩件事,我想這批軍火的價錢至少能砍掉一半兒!”陸希言道。

  “你說的輕鬆,這兩件事沒一件是可以隨隨便便解決的。”胡蘊之道,“去美國,這事兒到不太難辦,只要拿到美國大使館的簽證,一張船票就可以去了,這從德國國內把人弄出來,這就難了。”

  “其實說難也不難。”陸希言道,“只是以我的能力辦不到,但是組織應該可以做到的。”

  “噢,說來聽聽?”

  “費恩的家人已經從德國逃到奧地利,今年三月份,德國佔領了奧地利,奧地利跟德國國內的局勢差不多,但是想要從奧地利出來,必須要獲得可收留國家的簽證,但目前歐洲各國都停止了對猶太人發放簽證,只有我們駐奧地利的總領事館還在偷偷的給猶太人發放簽證。”陸希言道。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胡蘊之吃驚道,陸希言在國內,怎麼能知道上萬公里外的奧地利的情況。

  “這個不難,上海就有不少從奧地利逃難來的猶太人,只要用心打聽一下,就知道了。”陸希言道。

  有些事情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想不到,只要想到了,其實坐起來,並不難,陸希言是大夫,又會德語,跟那些從德國逃出來的猶太人交流起來毫無障礙。

  他想要獲得這些消息自然是非常簡單了,甚至根本不需要特意的打聽,從病人自己的談話中就能獲得他想要的信息了。

  廣慈醫院內就有不少從德國逃出來的猶太病人,這可是他獲取歐洲信息的重要來源。
Babcorn 發表於 2018-6-23 17:26
第239章:轉折點

  胡蘊之心裡沒底,國內的事情,只要不超過他的能力範圍,還能應承,這到了國外,他就無法掌控了。

  這還涉及到外交,這事兒不好辦呀。

  “老胡,這事兒得快,日本人那邊先天條件比我們便利,要是讓他們搶了先,這批軍火就輪不到我們了。”陸希言道。

  “要不,咱們來個黑吃黑?”

  陸希言一愣,伸手摸了一下胡蘊之的頭。

  “別摸,我沒發燒,我不就是隨口這麼一說。”胡蘊之惱羞的將陸希言伸過來的手一打,“再說了,我還沒那麼天真。”

  “就算杜老闆那邊也比我們要暢通的多,我們現在半點兒優勢都不佔。”陸希言嘆息一聲。

  “不是還有去美國的簽證嗎,這個費恩也不容易辦吧,他可是有犯罪前科的。”胡蘊之點了點頭,陸希言說的都是事實。

  “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給足了錢,在上海辦一張去美國的簽證並不難。”陸希言道,“只要租界方面不為難的話,就不會有問題。”

  “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忙。”胡蘊之道。

  “誰?”

  “黑貓酒吧的老闆,傑克。”胡蘊之道,“他跟美國駐上海大使館的關係非常密切,並且認識大使館的武官詹姆士少校,傳說他們還是同學。”

  “你確定?”陸希言驚訝道。

  他一直很好奇這個傑克,中文名田淼的酒吧老闆,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能量在法租界開這樣一間類似於情報交易所的酒吧。

  這個人背後一定有著相當大的背景,否則,法租界當局怎麼能容忍他的存在。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們可以試一試?”胡蘊之道。

  “這事兒,我不能出面,老胡,得看你了。”陸希言道。

  “我沒錢,你知道,傑克認錢不認人的。”胡蘊之一攤手,一副我很抱歉的表情。

  “你需要多少?”

  “市場價辦理一張去美國的簽證至少一百美金,可如果是費恩這樣的人的話,加上他的家人,至少需要一千美金以上。”胡蘊之算了一下道。

  “一千美金,這麼貴?”

  “沒辦法,現在上海有越來越多的猶太人避難,而猶太人又是一群相當有經商頭腦的人,他們都比一般人富有,所以,你懂的。”胡蘊之道。

  “看來,號稱最講自由民主的美國人也不算是什麼好東西。”陸希言啐罵了一聲。

  “他們的自由民主是只用在他們自己身上的,對外人,從來就只有拳頭和大棒,你在歐洲求學五年,還沒明白這個道理?”胡蘊之白了他一眼道。

  “你什麼時候能給我消息?”陸希言問道。

  “三天吧,三天後我聯繫你。”胡蘊之提起公文包,戴上一頂灰色的禮貌,站起來從陸希言身邊離開。

  ……

  “梅梅,我回來了。”

  “先生,太太今天好像有些不高興。”何小芬上來接過陸希言手上的外套,將其掛到衣架之上。

  “怎麼了,這是?”陸希言有些驚訝,孟繁星一向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緒的,一個情報工作者而言,情緒外露那是大忌。

  “閆磊回來沒有?”

  “閆先生說在公司處理事務,晚些時候再回來。”何小芬道。

  “那誰送太太回來的?”陸希言奇怪的問道。

  “是藍小姐。”

  “噢,我知道了,小何,晚飯做了嗎?”陸希言點了點頭,問道。

  “在做呢,還有一會兒就好了。”何小芬道。

  “你忙,我上去看看。”

  ……

  “梅梅,梅梅,怎麼了這是?”陸希言推開虛掩的房門,看到孟繁星一個人坐在那梳妝台前發愣,臉色不太好,走過去,微微彎腰下來,柔聲問道,“梅梅,哪裡不舒服嗎?”

  “安子哥,武漢淪陷了。”孟繁星看到陸希言,一下子撲到懷中。

  武漢淪陷了?

  陸希言一怔,雖然他早就有這個心理準備了,但聽到這個消息,他還是有些忍不住一絲悲涼。

  “梅梅,我們現在就是要用空間換時間,日軍的戰線拉的越長,他們的後勤補給和兵力就會越困難,只要我們堅持抗戰,最終勝利是會屬於我們的。”陸希言輕輕的撫慰一聲道。

  “我知道,可我一想到日軍在南京的殘暴,武漢的老百姓會不會重蹈覆轍?”孟繁星道。

  “這個應該不會,日本現在的國際環境並不是很好,加上他們自身的困難,如果再倒行逆施,再用大屠殺的手段迫使我們屈服的話,那根本就是適得其反,何況,武漢不是南京,他們只怕是沒有能力做到。”陸希言解釋分析道,“你呀,想多了。”

  在陸希言的安撫下,孟繁星的情緒很快就穩定下來,她只是驟然聽到這個消息,心生感觸而已。

  “走,小何把飯做好了,我們下去吃飯吧。”陸希言道。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去,不吃飯哪有力氣做事兒?”

  ……

  吃過飯後,孟繁星情緒不好,回房休息了,閆磊跟陸希言上了樓,進了書房。

  “先生,軍統總台發來的密電,武漢已於今天失守。”閆磊匯報的第一個消息就是武漢淪陷的消息。

  “嗯,武漢淪陷,大半山河都落入日寇之手,接下來日人恐怕會更加猖狂了。”陸希言道。

  “是呀,軍統這幾日跟那個34號特工隊交手好幾次了,互有傷亡,趙立軍明顯是想要做出一點兒戰績來,樹立自己的權威,好消除鄒淮的影響力。”閆磊道。

  “他們的行動我們有參與嗎?”

  “具體行動我們沒有參與,但情報共享方面,因為有協議,該提供的,我們還是提供了。”閆磊道。

  “情報我們可以提供,但情報來源一定要保密,你回頭跟漢傑說一下,減少跟軍統方面的直接聯繫。”陸希言道。

  “鄒淮提供了一份名單,是他單獨在上海發展的,本來他是打算交給繼任者的,但是,他覺得不如把他們交給我們。”閆磊道。

  “噢,有這樣的好事兒?”陸希言驚訝道。

  “通過被抓這件事,他算是看清楚軍統是個冷冰冰,毫無人情味的組織,他雖然出不來了,但也不希望這些人日後也遭遇同樣的下場,所以,還不如把關係轉到我們戰略特勤組。”閆磊道。

  “名單上有多少人?”

  “不多,也就五個人。”閆磊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了陸希言。

  “陳三奇,清華大學畢業,哥倫比亞電機專業……黃瑤光,上海聖約翰大學金融學畢業……”

  “鄒淮說,這五個人都是他物色的高級人才,年輕,有報國理想,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有一定的海外背景。”閆磊道。

  “有才能的人必定都是有些傲氣的,光看他們這份簡單的履歷就知道,這五個人都不簡單,鄒淮是從哪裡找到這五個人的?”陸希言很好奇。

  “軍統過去在上海灘勢力很大,又跟幫派千絲萬縷的關係,找幾個人並不難。”閆磊道。

  “這份名單都有誰知道?”

  “名單是四哥交給我的,四哥應該是知道的,至於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閆磊道。

  “聯繫方式呢?”

  “四哥讓我記在了腦子裡,我可以說給先生聽?”閆磊忙道。

  “不用了,這五個人,以後由你負責聯絡,先建立關係,瞭解一下他們的為人和性格,這件事你只能自己去做,不能假手他人,並且只對我一個人負責,明白嗎?”陸希言想了一下,命令道。

  “明白,今後我就是先生與這五個人之間的唯一的交通員,這五個人的事情只由我一個人處理,並且只對先生一個人匯報。”閆磊道。

  “嗯,吳四寶,林世群那邊什麼情況?”

  “從同福裡離開後不久,大約過了一個小時,一輛紀公館的汽車停在了吳四寶的家門口,接走了紀雲清和金寶,然後沒多久,林世群也驅車也過來了,前後大概過了十多分鐘,林世群的保鏢扶著他從裡面出來,上了汽車離開了。”閆磊道。

  “看來,林世群拆掉了吳四寶身上的炸彈,這一回合,似乎打了一個平手。”陸希言呵呵一聲。

  “應該是這樣。”

  ……

  林世群這個對手,似乎比淺野一郎要狡猾多了,而且他更像是一條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

  軍統那邊好像有過幾次暗殺計畫,但都因為種種原因放棄了。

  林世群太熟悉軍統的手法了,根本不會給給對方機會,而且他現在是深居簡出,又不顯山不顯水的。

  要殺這麼一個人,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再加上一個淺野一郎,這個傢伙居然沒死在南丫島上,真是有點兒可惜了。

  從25日宣佈棄守武漢,到27日下午日軍第15師團佔領漢陽,不過兩日,武漢三鎮就落入日寇之手。

  棄守之時,重慶方面下達了“焦土抗戰”的命令,凡敵軍能夠使用的設施全部予以破壞和摧毀,不給日寇留一草一木,使的整個武漢燃燒了兩天。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日軍雖然佔領了武漢,可連續不斷的征戰,暴露的問題也越來越明顯,首先是兵力問題,佔領一地,就要派兵固守,以至於戰線拉的太長,兵力吃緊。

  再就是後勤補給,已經深秋了,日軍還穿著夏天的衣服作戰,白天還能撐一下,到了晚上,幾乎沒有禦寒的衣物,只能到處搶掠。

  然後是士兵連續數月作戰,得不到休整,早已疲憊不堪,加上軍費亮紅燈,已經沒有能力在發起一次大規模的會戰了。

  在軍事上戰略目光的人,都意識到,武漢會戰會是抗日戰爭的一個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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