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74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15
第二章傭兵的智慧
    傭兵是一類生存能力極強的人群,無論人類社會怎麼變遷,他們始終存在,甚至包容萬物,吸納了其他種族傭兵這種職業甚至輻射到了精靈和矮人的世界裡,阿瑪瑟在離開蘇拉瑪後就從事過一段時間的佣兵行業。

    人們一旦提起“傭兵”這個字眼,腦海中就會出現一個嗜財如命,性格豪爽,時刻準備戰鬥的魁梧男子形象,可實際上這個群體包羅萬象,遠非一個形象可以概括。

    不同於劍士、法師協會的段位晉升需要考核,也不像玩家一樣每個人都有面板和等級供別人查詢,傭兵有一套自成體系的積分和等階晉升系統。它既確保了有能力的人才不會被埋沒,又確保了那些有腦子、在冒險中積累了大量經驗、又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硬實力上不去的人擁有與綜合實力匹配的評價,可以說比任何協會的考核都靠譜。

    這或許就是所謂大眾的智慧了吧。

    有人曾開玩笑說,一個掛著金階徽章的佣兵,不一定打得過一位鎏金段位的劍士,更遑論一位紫袍法師。但將這三者一齊扔到滿佈魔獸的荒野,最後活下來的一定是傭兵。

    而對於這種人來說,各種各樣的委託、任務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東西了。

    那些公佈任務的魔法光板上,通常會掛上一些形狀不一的徽記,可能是下水道的黑老鼠,田野間的大山貓,又或是金線蛇或血爪虎,傭兵工會從各個等級的魔獸中取具代表性的物種來表現表現任務難度。

    鼠級一般是跑腿送信或尋找丟失東西的任務,山貓級大都涉及了指定目標的擊殺、清理一類,金線蛇就要求採集資源,或是危險地方的藥劑,或是某種魔獸身上的部件。血爪虎一般代表護送等大型任務,需要組團進行。

    至於德列斯隨口一提的“巨龍”級,那是不知道多久前出現過的任務了,至少在晨星建立以前。

    某個城邦的城主突發奇想要屠龍,乾脆公佈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巨龍級任務,拉扯起三千人、大大小小共計59個團的部隊,一股腦送給了巨龍當口糧。

    從那以後這東西就只活在傳說裡了,德列斯當然也不過開個玩笑而已。

    ……

    “雖然只是'山貓'級,可難度卻比'巨龍'級還要高。”

    尤金輕蔑道,作為一個金階傭兵兼44人團隊的團長,他對任務本質的判斷一向很準。

    畢竟傭兵這一行水太深了,稍有不慎就能把家底賠進去。

    任務難度由任務內容而定,內容是雇主提交給工會,由專業人士進行判斷。難度又和押金、撫卹金及佣金區間有關,這就產生了不少無良雇主故意隱瞞情報,以此來減少開支的情況。

    一年前有個採集4公斤炎火草的任務,地點是一座許久未噴發的死火山魯克瑪爾附近,當時這個任務被定為蛇級。

    因為委託沒有設置上限,所以不管是否接受委託,都有一大票團隊前往魯克瑪爾採草。一時間那座火山腳下擠滿了傭兵,連唯一的水源一座小池塘都乾涸了。

    然後悲劇發生那座火山噴發了。

    如果不是某位白袍法師正在火山口附近做實驗的話,那一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最後是他張開結界,勉強支撐了十多分鐘,才讓這群人從山腳下撤走,沒被活活燙死。

    尤金就是那次的生還者之一,不過他屬於自髮型生還者他在抵達魯克瑪爾外十公里的小鎮時就已經察覺到不妥。從魯克瑪爾流出的溪水過於溫熱,不少喜寒的魚被活活烤死,浮在水上,河邊也長著枯黃的爍星草,這一切都不合常理。

    豐富的經驗讓他躲過一劫,也讓他從此以後都長了個心眼:對那些特意隱去身份信息的雇主敬謝不敏,也對那些劣跡斑斑的雇主敬而遠之。

    比如現在這個,被他掛在嘴邊開玩笑的任務,就是這種類型。

    任務很簡單,尋找貼身僕人,掌握通用語,聲音清亮,擅長朗誦者優先,熟悉、、最好。

    任務頒佈人同樣隱藏了身份。

    ……

    聽尤金這麼一說,德列斯也明白過來了,這其實算是珈藍學院人盡皆知,但明面上都不戳破的“秘密”了。

    威廉校長的孫子,也就是道奇威廉老師的兒子,揚森,是個廢人。

    當然,這句話也就同學們私底下這麼說,明面上誰都不敢這麼稱呼他,甚至不敢提姓名,偶有涉及也用“那個孩子”代替。

    據說揚森一生下來四肢就是萎縮的,這種畸形兒放在一般家庭或許就被遺棄了,但他畢竟是威廉這種白袍法師的孫子,得到了救治,勉強成長為一個外表健全的人,但也因此僅有腰部以上具有生理機能。

    大概在五年前,德列斯剛進入珈藍時就听說道奇老師在高年級學生中為自己的孩子挑選啟蒙老師,雖然佣金不菲,但最後應聘者卻寥寥無幾,這讓他很費解。後來幾經打聽才了解到,這一切都是因為揚森古怪的脾氣。

    他不光對接近者表現的很排斥,而且喜怒無常,性情乖戾,應聘者幾乎都是被他趕跑的,除了當初照顧過他母親的乳娘莎娜太太以外,沒有人能受得了這種脾氣,就連道奇本人試圖接近兒子都不得不起手一個昏睡咒,再小心翼翼地上前。

    在經歷過一段時間的“尋師”風波後,道奇消停了,他似乎意識到這樣做會為兒子和自己帶來困擾,乾脆放棄了,一直兩頭跑親自照顧兒子。幾年後,或說半年前,道奇死在晨星的那場風波里,被安置在法藍城的塞因沙墓園。一周前,揚森的照看者莎娜太太也因眼疾回到了鄉下,迫不得已,威廉校長才把這個任務發佈到了傭兵工會。

    一連七天了,應聘者絡繹不絕,但都受不了揚森的脾氣。礙於威廉家族給的高額封口費,他們又不能多言,也就尤金這樣消息靈通的知道其中曲折了。

    他說這是“巨龍”級任務也不為過。

    “老瞎眼杜克你還記得麼,”尤金笑道:“杜克說那小子就是吃飽了撐的,毛病都是慣出來的,要換成他來當僕人,直接給扔野外凍一宿,保證治的服服帖帖,再也不鬧騰。他還指望憑這一手去碰碰運氣呢。”

    “那你們可要攔住他了,別讓他另一條腿也被威廉家的護衛打斷了。”德列斯笑笑。

    老瞎眼是尤金手下的團員,年輕時候是個出色的斥候,可後來被魔獸咬斷一條腿,還瞎了隻眼,尤金看他可憐就收留了下來,他教過德列斯很多東西。

    “不說這些了,我這兒有個大買賣找你。”尤金這才道明了來意。

    “什麼大買賣?”

    “巷子口新開了一家酒館,叫'黃昏酒館',老闆會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們去邊吃邊聊。”尤金摟著德列斯的肩膀向外走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15
第三章交易
    尤金口中的“黃昏酒館”的確很古怪。頂點小說

    它的建築風格、室內裝潢、吟遊詩人演奏的樂曲,甚至是那種昏暗奢靡的燈光都沒問題,不僅不古怪,反而顯得很合適,老闆很顯然是下了功夫研究過的。

    問題主要出在食物上。

    德列斯從沒見過如此古怪的食物,但放眼望過去其他食客都吃的很開心。

    那是一個獸人頭顱那麼大的木桶,大概二十公分高,裡面裝滿了食物,似乎分兩種口味。一位高個子侍者會先問詢你喜辛辣還是甘甜,然後再根據需求送上不同口味。

    德列斯看到一個熟人面前的桶裡裝著煎至金黃的蛋漿牛排切塊,還有奇異果和炸土豆,上面塗著某種暗紅色的醬,旁邊點綴蒔蘿和羅勒葉。他一隻手拿著手帕不住地擦汗,另一隻手著不住地往嘴里送食物。

    至於吃的這麼急嗎?

    德列斯記得這傢伙來自黑棘森林附近的沃頓平原,那兒生產辣椒。

    可他什麼時候被辣成這個樣子過?

    還有他的妻子一個比尤金腰還粗的女半獸人,她正伸出舌頭舔桶裡的奶油,糊的滿臉都是,似乎是混合著熟而不焦的玉米粒和奶油冰沙。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德列斯看的一頭霧水,在他眼裡這種桶就是盛泔水用的,可面前這些人卻吃的這麼開心……這讓他很排斥。

    “你確定這些東西很好吃?”他忍不住問。

    “味道棒極了,我用人格擔保!”尤金拍著胸膛道:“這家店是半個月前開的,老闆比我還壯一圈,但是做出來的東西,那味道……”

    尤金微閉著眼睛,露出回憶之色。

    “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母親做的南瓜派,一樣的柔軟香甜。”

    “尤金團長,你上次才說過她死於難產……”

    “是嗎?那可能是我弟弟的母親。”

    “……”德列斯翻了個白眼,他不想再和對方兜圈子。“說吧,有什麼事兒?”

    這時那位高個子侍者端著兩桶食物過來了。

    “您的食物。”

    他放下東西,手腳很輕,木質桶底和桌面接觸竟然沒發出任何聲音,整個過程手也沒有一絲顫抖。

    德列斯望著侍者的手,有些發呆,尤金已經開始了自顧自地講解。

    “事情是這樣的,我聽說前段時間有很多精靈翻過橫斷山脈,往東邊去了……”

    他壓低了聲音,故作深沉地說著。

    德列斯沒有聽進去,他的注意力還在侍者的手上。然而當尤金提到“精靈”這個單詞時,他明顯看到那隻手上的肌肉僵硬了一瞬。

    很細微的動作,如果不是他恰好盯著看,一定不會發現。

    奇怪的侍者,這雙手為什麼會這麼穩?

    “……事情就是這樣,我知道你之前有經驗……餵,德列斯,你有沒有在聽我說?”

    “啊,啊?”德列斯回過神來,侍者已經走出去老遠,尤金正伸手搖著他的肩膀。

    “該死,你從哪裡開始走神的?”

    “嗯……你弟弟的母親死於難產,而你並沒有。”德列斯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只有一個親生弟弟……”

    “天吶……”尤金捂著臉。“我整理了那麼久的措辭,剛才已經發揮的很完美了……”

    他不得不從頭再講一遍。

    ……

    尤金的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客串一次捕奴隊。

    德列斯早些時候有過類似的經歷,而且身手矯健,因此被他看重。

    其實在德列斯本人看來,尤金團長多半是看上了他的身份:只要能從珈藍學院順利畢業,他的前途就不可限量。

    無論是加入珈藍的情報部門“陰影腳步”,還是留校在斥候科任教,亦或是為某位法師閣下擔任喉舌,他都會成為這個龐大帝國真正的一份子換言之,成為一個貴族。

    這也是尤金想要交好他的原因,像他這樣的佣兵,一輩子都沒法成為真正的貴族那種買來的騎士身份是不被認可的,大家都對此心知肚明。

    如果將來成為了貴族的德列斯收下尤金的兒子作為養子,那他也有機會走上一條和德列斯一樣的路,不過會更輕鬆,更平坦,不像德列斯這樣受盡了歧視和白眼。

    但德列斯拒絕了。

    坎薩之旅讓他知道了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不再對自己的實力抱有盲目自信。而且他見識過了精靈的強大之處,不想再招惹這些尖耳朵的長生種。

    “別拒絕的這麼乾脆。”尤金抿了一口果酒,壓低聲音道:“我還聽人說,銀月城出了點變故,現在那些精靈都像可憐的流浪貓一樣,已經沒有哨兵在庇護他們了。”

    “什麼?”

    “小點聲……”尤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四下環顧一圈。

    “我有個朋友,是橫斷山脈附近的山民,他說那座古老的城市已經淪為了死城,甚至靜謐森林也開始荒蕪了。不斷有精靈翻過橫斷山脈,他們看上去都失魂落魄的,一有風吹草動就嚇得不得了。”

    “可這不代表他們很好對付,他們可是精”

    “聽我說,小子。”尤金粗暴地打斷他,臉上浮現一抹狠色。“你今年十七歲,想要最快從珈藍畢業,還要4年對嗎?”

    德列斯點點頭。

    “四年,每年的學費五千金幣,四年就是兩萬金幣,兩萬金幣啊!我還聽人說你得罪了七葉草商行的漢斯老爺……這是不是真的?”

    德列斯眉毛一挑。

    七葉草商行是漢斯家開的,壟斷了藥劑行業,然後以高價出售,被傭兵私底下成為“七首海德拉”,意為長著七顆腦袋,吸人血的毒蛇。

    他沒想過自己和漢斯小小的間隙會被發展到這種地步,他還真是小覷了那傢伙的噁心程度。

    他不知道的是漢斯在追求艾瑪途中被路西安狠狠羞辱,無處發洩的怒火全降到了他身上。要這麼算的話,這鍋應該路西安來背。

    “是真的吧。”尤金見他這副樣子就明白了七七八八,再次語重心長道:“你以前是怎麼捱過來的我心裡都清楚,但之後肯定會受影響。我也不敢把話說太滿,比如以後還頂著壓力幫你怎麼怎麼樣,畢竟整整一個團的人還指望我吃飯呢。但這一次我可以做主,事成之後我那份佣金也給你,保證你兩年內不用再為學費發愁。”

    德列斯聽完後有些驚訝,這麼一筆捕奴隊的買賣竟然能分一萬金幣?繼而又有些感動,他知道尤金不是無償幫自己,但這世界上又有什麼事是免費的呢?他總好過那些不把事情說明白的人。

    端起果酒喝了口,冰涼的液體讓德列斯冷靜了下來。

    “時間,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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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變故
    2月3日,距離珈藍學院開學還有不到一個月時間。頂點小說

    清晨,德列斯收拾好東西踏出了房門。

    他背著自己的魔法包裹,除了必須的裝備道具外,裡面還裝上了足夠的狼糞蠟那是坎薩之行中許下的誓言,他是個擅長踐行承諾的人。

    說起來他和馬丁已經快習慣這股惡臭了,就是鄰居不太樂意。

    馬丁也去銅火巷找了份侍者的工作,也不知道是哪家酒館收留了他。這小子一天早出晚歸,回來倒頭就睡,累的跟條死狗一樣,但過的非常充實。

    再次深吸一口氣,感受冰涼充斥著肺葉,德列斯邁步走向西城門方向。

    尤金和他約好一個小時後在西門見面。

    ……

    半個小時後,德列斯還沒走到西門,突然看到杜克拖著一條殘腿著急忙慌地推開人群,朝自己走來。

    “怎麼了?”

    他急忙迎了上去。

    在他印像中老瞎眼杜克臉上永遠帶著輕蔑的笑容,只有撫摸金幣時才會瞇起眼睛露出一副享受的神色,可這樣慌亂他還是頭一次見。

    “尤,尤金他……”

    “尤金怎麼了?”

    “他失踪了!”

    “什麼??”

    德列斯心下大驚,他拽著杜克走進一條巷道,趕走了盤踞在這兒的流浪貓狗,握緊他的肩膀。

    “現在說,尤金怎麼了?”

    杜克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然後語速飛快道:

    “今天早上,他沒有和往常一樣早起喊那群懶蛋起床,甚至沒去偷看拉蒂娜換衣服,我以為他昨晚喝多了,就沒放在心上……”

    他簡單概括了一遍事情,大意就是本來今天要集結隊伍去和雇主碰面,可所有人都沒等到尤金起床,敲門也得不到回應,最後強行破開房門,卻發現尤金不知道去了哪兒,床上的被子都疊得整整齊齊,他本人卻不翼而飛了。

    現場沒留下任何信息。

    聽完這詭異的一幕敘述,德列斯原本絲毫沒有任何頭緒,卻在杜克碎碎念“這會不會是精靈幹的”時身體一震。

    他本能地想到了那天在黃昏酒館所見到的。

    會是那家店的人幹的嗎?

    德列斯帶著一絲不確定趕往尤金的住處。

    他必須親眼看看現場是否真如杜克所言。

    ……

    兩個小時後,德列斯無功而返,他再次踏入了黃昏酒館。

    這一回他感覺這兒的空氣都有些不一般了。

    接近正午,差不多是酒館里人第二多的時候,其他酒館都洋溢著吵鬧和喧嘩,粗魯的叫罵和女人被揩油的尖叫交織在一起,還夾雜著玻璃杯碰撞的清脆聲音。

    但這裡,一如既往地安靜。

    這在德列斯上次來時似乎也感覺到了,可那時他被尤金纏著,竟沒察覺有多不可思議。

    吟遊詩人彈著魯特琴,唱著一首他沒聽過的歌,因為沒有多少嘈雜,所以歌聲格外清澈,動聽。

    “我們舉杯痛飲,為逝去的日子乾杯。

    被束縛的紀元即將過去,

    讓我們叩響真理的門扉。

    真相在陽光下曝曬,消散腐朽的氣味。

    蕩滌玷污夢想和希望的污穢。

    我們將被召喚,以血肉築起堡壘。

    我們終將勝利,懷著信念的人英勇無畏。

    ……

    吟遊詩人唱的很賣力,也很陶醉,德列斯眼見地瞥見他的魯特琴比別人的稍大一圈,琴箱也從半犁形變成了上小下大的葫蘆形,乍一看不倫不類,但看久了卻有種莫名順眼的感覺。

    最下端似乎還刻著他的名字。

    “埃里克?”

    德列斯很確定自己沒聽過這個名字,珈藍各大酒館的吟遊詩人他都很清楚,不會有人起這種名字,他們大都叫諸如“香榭麗的自由之翼”,“叢林之夜鶯”,“熱情的紅發奧倫”這種浮誇的名字。

    他一面聽著琴聲,一面盯著被撥動的琴弦,竟然都沒有註意到有個人走到了他面前。

    “德,德列斯?”

    他感覺聲音有些熟悉,一抬頭,驚呆了。

    “馬丁?你,你在這兒工作?”

    “當然!”馬丁答道。他的聲音有些大,旁邊的高個兒咳嗽了一聲,他立刻做出噤聲的樣子。

    “你們可以去外面聊完天再進來。”高個子說道。

    “謝謝你,湯姆先生。”馬丁拉著德列斯溜出了酒館。

    德列斯看的一頭霧水,竟然還有這麼追求安靜的酒館,而且食客們竟然還享受其中?

    兩人來到屋外,馬丁一臉雀躍道:“德列斯,你怎麼來了?我正打算晚上回去後告訴你呢,烏諾先生說我的考核結束了,明天就是正式工作了!”

    “你?在這家奇怪的酒館?”

    德列斯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緊張。

    “怎麼了?這兒不好嗎?”馬丁問。

    “不,不好不是,我是說,嗯……”德列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你有沒有覺得這兒很奇怪?比如氣氛,比如……那個高個子侍者,對,是他,他似乎不是個普通人。”

    “你是說湯姆先生?”馬丁捏著下巴想了想。“似乎是這樣,湯姆先生的嗅覺好的讓我有些吃驚,我早上特意提前一個小時起床,還被風吹了那麼久,可他依舊一見面就發現我之前浸泡在狼糞蠟的氣味中… …”

    “該死,不是這些!”

    德列斯有些急躁,他抓了抓頭髮。

    “我是說……”

    “放心吧,德列斯。”馬丁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知道你擔心我被他們欺負,不會的,傑瑞和湯姆先生人很好,烏諾先生也不錯,他們對我都很好,別擔心了。”

    很顯然他會錯了意,但德列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看得出來,這段時間馬丁也過的很壓抑,現在他終於找到了正常的生活節奏,可他卻要扮演一個破壞者的角色……

    該死!

    德列斯瞟了眼馬丁背後的酒館,透過窗戶他看到那個高個子叫湯姆的傢伙正盯著兩人,他似笑非笑,見他望過來,指了指先前的座位,又指了指頭頂,然後走開了。

    起初德列斯不明所以,但他順著對方的指向望過去,看到了一串夜啼子果實外殼做成的風鈴。

    那是一種只會在夜晚綻放的花朵,產自費伍德,因為花瓣長得又細又長,夜晚盛開時在風中搖曳身姿,格外好看,所以被當地人稱作夜晚的精靈舞孃。

    精靈?夜晚?

    而且,似乎尤金也是費伍德人?

    德列斯瞳孔微縮,他瞬間讀懂了對方的暗示。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15
第5章地窖 小說: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德列斯在酒館裡坐著,抱著可以“續杯”的果汁,從暮色一直喝到了傍晚。

起初馬丁以為他在等自己一起回家,可直到後來負責夜班的傑瑞來頂替了他,德列斯依舊坐在那兒,屁股上好像生了根。

“你……不走?”

“我不走。”

“為什麼?”

德列斯覺得很難解釋,乾脆不解釋了。

馬丁狐疑地盯著他,看了許久,直到德列斯忍不住轉過頭去。

“我知道了。”

“誒?”

“你一定是後悔買了太多狼糞蠟,現在受不了那個味道了對不對?”

“……”

德列斯雖然很想說不是這樣的,但他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藉口。

他稍稍挪了挪屁股,讓這個角度下馬丁不會看到自己的魔法包裹。

“嗯……也可以這樣理解。”他輕咳一聲,“但我不後悔。”

馬丁無奈地攤攤手,然後回家了。

他走之後,德列斯一下子丟掉了懶散的外表,像鷹隼一樣緊盯著那個叫湯姆的高個子。

不論湯姆走到哪裡,他都死死盯著他,生怕有風吹草動自己就會著了道。

但他明顯低估了這家酒館的內涵,湯姆始終沒做出任何反應,全身心投入到收拾杯盤狼藉中去,倒垃圾、擦桌子、涮洗玻璃杯,從他面前經過時正眼都不帶瞧的。

德列斯盯了許久,直到他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才放鬆了一絲警惕。

然而當他回過頭,發現杯子裡的果汁不知何時已經被喝乾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小紙條。

我討厭紙條!

他在心中怒吼,有那麼一瞬手上青筋暴起,差點把杯子捏碎,還好他忍住了。

德列斯環顧四周,並未發現任何可以的傢伙,這下他更緊張了。

打開紙條,上面寫著一行字,毫不客氣的說,很醜。

“真相就在地窖裡。”

地窖?

德列斯伸長脖子往櫃檯那邊看了眼,發現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半開著,裡面黑漆漆的。

那個叫傑瑞的矮個站在高腳凳上調酒,見他望過去,眉毛一挑,用大拇指示意就是這扇門沒錯。

德列斯咽了口口水,四周還有許多客人,看樣子對方是不想驚擾了客人。

他開始覺得留下來不是好主意,可轉念一想,對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尤金,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杯子裡留下紙條……圖什麼?

好玩?

惡作劇?

不是吧,還有人這麼無聊的?

難道說他們也對那個叫扎伊克斯的巫妖,或說珈藍的坎薩之行感興趣?

德列斯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大麻煩,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自從在白岩礦場莫名其妙成了救世主,回來後又收了那麼多禮物,他就知道自己會有一天為此付出代價的。

顯然光是照顧馬丁還不夠,他透支太多未來的好運了……

想到這兒,他硬著頭皮站了起來,故作鎮定地走向櫃檯後面。

“請問地窖在這後面嗎?”

“別問,走就是了。”

矮個子還在擦手裡的玻璃杯,頭也沒抬。

該死!

“不要在心裡咒罵我,我聽得到。”

“……”

德列斯一陣鬱悶,上次這麼被人噎住依舊是在白岩礦場。

他緩緩推開小門,讓外面的燈光招進來,果然,正前方是一路向下的階梯。

這只是一個地窖而已,稀鬆平常,家家戶戶都有。

他這樣安慰自己,然後掏出一塊熒光石走了下去。

台階不高,但這條路很幽深,他大概下了五十來級才看到前面橘黃色的光芒。



轉過一個拐角,德列斯本來已經做好了看到尤金正在遭受酷刑折磨的心理準備,可誇張的現實還是讓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出來。

“彌婭在上,你他媽在幹什麼?”

“啊?”

尤金傻傻地抬起頭,看到是德列斯,激動的淚水都湧了出來。

“德,德列斯……”

“你在幹什麼?”

德列斯瞪大了眼睛,尤金被綁在一張凳子上,赤著腳,藤蔓似乎從地下長出來。他面前放著一張桌子,橘黃色的燈光來自於桌上的燈。

他曾在通識科教語言的道恩老師辦公室裡見過這種複古的魔法燈。

多說一句,他偷偷潛入老人家的辦公室是想偷到期末考試的捲子。

在他進來時,尤金正趴在桌上滿頭大汗地抄書德列斯發誓,尤金當初給拉蒂娜寫情書時都沒這麼認真。他捏著一根古怪的羽毛筆,一旦停下來,尾巴上的羽毛就開始瘋長,延伸到地上去撓他的腳心。

就比如現在,看到他進來,尤金一激動,手裡的筆停了,羽毛立刻伸得老長,在尤金腳底板上瘋狂地撓。這位平時以威猛著稱的團長忍不住身體亂顫,急的差點哭出聲來,但始終被藤蔓死死綁在椅子上。

“救救……哈哈哈……我……哈哈……”

他連求救聲都斷斷續續。
德列斯二話不說掏出匕首衝了上去。

他本以為會受到阻礙,然而直到他劃開了藤蔓,都沒受到任何阻撓。

什麼情況?

德列斯顧不上這麼多,鬆綁後尤金似乎因為身體痙攣沒法走路,他把對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打算帶他離開這兒。

好奇心驅使他看了眼尤金在抄什麼。

這是什麼?四個單詞?

尤金字跡潦草,他費勁地辨認了會兒,才發現是“團結”、“友愛”、“和平”、“誠信”……

什麼意思?綁走尤金的人是神經病嗎??

就在他詫異間,紙張旁邊突然出現了一雙鞋,一個人影緩緩浮現在桌子上,就這麼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德列斯抬起頭,那是個戴著面具的矮個子,一對山羊角戳破面具探了出來。

他本能地扔下尤金,一匕首朝著對方胸口刺了出去。

面具男一點兒不慌,他甚至沒有伸手格擋,匕首即將刺中時輕輕側身,德列斯就刺到了空處。

但後者似乎料到如此,緊接著橫向拉過來,閃著寒光的匕刃在昏暗的燈光中宛如一條線。

面具男依舊那麼風輕雲淡,他身子後傾,上半身像橡皮泥做的一樣往回凹陷,德列斯伸到極限的匕尖堪堪擦著衣服劃了過去。

然後他似乎玩夠了,伸出兩根指頭夾著德列斯來不及收回的手腕,稍微用力,一陣劇痛襲來,他的匕首“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冷靜點,小傢伙,我們是來談買賣的。”
本帖最後由 我是獅子我是王 於 2018-6-22 16:18 編輯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18
第六章敲打
    “……我們沒有惡意,之所以抓住這傢伙,並對他進行思想教育,僅是他的想法實在混球,精靈已經很可憐了,不要再去……餵,小子,你有沒有在聽? ”

    面具男伸出手在德列斯面前揮了揮,後者這才突然醒悟。

    他一直在盯著對方戳破面具的山羊角看,而且那一口蹩腳的通用語讓他怎麼聽怎麼齣戲。

    似乎隱隱有種道恩先生那種複古的口癖……

    “嗯……我很認同您的觀點,這的確不符合'團結'、'友愛'、'和平'……可'誠信'又是從哪兒來的?”他忍不住問。

    他本能地感覺這群人沒有惡意他們明明那麼強,卻淨做出一些古怪的事,比如傳達給他的暗示,又比如剛才的抄寫……現在想起來都令他忍俊不禁。

    不過現在可不是笑的時候。

    “我昨晚抓他的時候,承諾過不對他動手,但前提是他乖乖的,不要鬧。”面具男說道,德列斯明顯感覺對方砸了下嘴。

    “可這傢伙竟然想當著我的面逃跑?這是在侮辱偉大的瑞奇先生嗎?這難道不是一種失信的表現嗎?”

    “似乎的確是……”

    “是是是……”

    尤金團長點頭如搗蒜,他此刻癱軟在凳子上,提不起一點反抗的意識。

    他也在後悔昨天晚上為什麼要輕舉妄動,對方起初說的是“請”他去做客,但因為他的反抗,就成了這種結果。

    “那……閣下的意思,尤金團長和我只要退出這次行動,就沒有問題了對嗎?”德列斯有些小心地問。

    自稱瑞奇的面具男似乎是習慣性地摸著下巴,那兒有一撮小鬍子。

    “對他而言是這樣的,懲罰他也做了,抄寫三千遍'團結、友愛、和平、誠信'。可對你而言,就沒這麼簡單了。”

    “我?”

    “沒錯,你現在也是俘虜,要么接受懲罰,要么拿出贖金。”

    “我們什麼時候又是俘虜了?”

    “這間地窖是專門囚禁俘虜的,你覺得自己現在在哪兒?”

    “可我是主動進來的!”

    “對啊,有能耐你再走出去啊?”

    “我……”

    隔著面具德列斯都能聽出對方這句話裡的狡黠。

    我可以罵人嗎?

    德列斯心中憤憤,可又不敢表現出來。他剛才只是下意識地試圖發起襲擊,手臂上的肌肉還未發力,就感覺自己入贅冰窟。

    那不是開玩笑,絕對不是。

    他一點兒都不懷疑對方對他的殺意,只是收放自如而已,稍微洩露一絲就讓人呼吸都快要窒息。

    這已經不是貓在玩弄耗子了,耗子好歹還能逃跑、反抗,可他呢?他想起了賭場裡被圍在結界中的鬥雞,不管再怎麼凶狠,都是人類手中的玩具。

    “那閣下要我接受什麼懲罰?”

    面具男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乾脆。

    “你不考慮考慮贖金?”

    “不!”

    德列斯這回更乾脆了。

    “我無力拿出贖金。”

    面具男愣了半晌,隨即眉眼彎彎,似乎在笑。

    “很好。”

    他的身形爾消失,下一瞬就打暈了尤金,然後打了個響指。

    高個子侍者沿著台階走下來,兩人耳語幾句,尤金就被他抬走了。

    “別擔心,他會放了他。”

    似乎看出了德列斯的憂慮,他解釋道:“對於你這樣看重朋友的人,我們向來都是優待的。”

    優待?

    德列斯翻了個白眼。

    我能說髒話嗎?

    ……

    雙月升到頭頂的時候,德列斯才從地窖裡鑽了出來。

    酒館裡還有不少過夜的酒鬼,正圍著那個叫埃里克的吟遊詩人瞎起哄,讓他唱一首能夠“令男人愉悅”的歌。

    看起來這讓詩人很為難,他收起怪異的魯特琴轉身離開了,倒是讓不少人很掃興。

    德列斯跟在他後面走出酒館,恰好聽到對方正在低聲哼唱一首曲子。

    “噢,山腳下冷霧瀰漫……”

    似乎……這首曲子有些耳熟?

    他本想上去攀談兩句,可對方腳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巷子拐角。

    考慮到萬一這位和酒館裡那些人存在聯繫,那他的打擾無異於找死,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德列斯,他心道。

    剛才那個自稱瑞奇的面具男並沒有刁難他,只是給他佈置了一項很古怪的任務。

    對方說三天后會有一個年輕的東方人帶著僕人來到珈藍,他必須引薦這位東方人去威廉公爵家裡,讓他成為揚森的男僕,甚至是老師。

    德列斯首先很詫異對方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巨龍”級任務,其次更詫異對方為什麼要把別人往火坑里推。

    對於照顧揚森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兒他早有耳聞,五年前試圖去當啟蒙老師賺取那筆佣金的無不是他這種學生長輩用買來的騎士身份作為敲門磚,讓他們有機會進入珈藍他們這群不被貴族認可的人群自發組成了小圈子,所以平時經常交流。也因此,他聽到的抱怨太多了。

    “那簡直是個不近人情的小瘋子!”

    “如果有魔鬼的話,他一定是,我不願在他身邊多呆一秒。”

    “那是個貨真價實的貴族,他嘴裡那些刻薄的譏諷簡直太'貴族'了。”

    他們紛紛這樣說。

    明明是個苦差事,為什麼一定要搶著去呢?

    但面具男的口氣斬釘截鐵,他似乎和這個年輕人有仇隙,一定要對方難堪,德列斯只好答應。

    他隱約明白對方有可能是朝著威廉校長去的,畢竟他老人家才是威廉家族的主心骨。

    “可我不保證一定可以。”他當時這樣回复。

    接著更讓人驚訝,對方竟然表示他一定可以做到這件事。

    “相信我,只要你表明身份,那個揚森一定會對你感興趣,然後只要你開口,他就一定會答應。”

    雖然很費解,但德列斯總歸是點頭答應了。

    他打算先拖著,畢竟還有三天,他認識陰影腳步的科勒先生,他們不會放任這麼危險的人群待在珈藍的。

    等著瞧吧,面具閣下。

    德列斯恨恨地想。

    ……

    酒館裡,埃里克離開後,酒鬼們也紛紛走乾淨,氣氛一下子冷清下來了。

    傑瑞跳上桌子伸了個懶腰,把最後一塊抹布準確甩進了櫥櫃。

    “瑞奇先生,沐言有說過他什麼時候到嗎?”

    某處空氣中隱隱浮現出一個藍皮膚的傢伙,他摘掉面具,伸出手,讓窗戶裡射進來的月光打在自己受傷。

    塔林人很喜歡月光。

    “三天吧,他說了三天后到。不過話都沒說完通訊石就被蘇利亞粗暴地一劍劈壞了,似乎我們打攪了某人的好事……”瑞奇摸著下巴促狹道:“年輕人嘛,一觸即發,這不得燒個十天半個月的,我覺得三天都不一定夠。”

    “我倒覺得,沐言說了三天,那就一定三天。”湯姆突然冒出來插話道:“這期間還得盯著那小子,別讓他破壞了計劃。”

    “陰影腳步嘛,沐言說過的。”瑞奇笑笑。“沒想到即使來到了洛坎,我也和這個名字脫不開關係。”

    “這或許就是彌婭在冥冥之中的安排。”

    傑瑞頗神棍地來了句,逗得兩人哈哈大笑。

    ……

    第二天一早,德列斯早起後發現床頭刻著一行字。

    “面具男正盯著你呢。”

    他被嚇的尿意都縮了回去,本打算去陰影腳步的想法頓時跑的沒影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18
第七章安靜上
    晨星,晨風學院。23s.com更新最快

    學院裡有一片喬魯格樹林,面積不大的土地上無一例外種著高大的喬魯格木。

    這種高大喬木主要產地是晨星以南的高拉爾地區,是黑衣劍聖對學院的饋贈。每到冬天,這片樹林都會散發出奇異的香味,讓人心曠神怡,心緒也為之安靜。

    這些樹還有一個特性,因為表皮的天然紋路隱隱向恆溫結界靠攏,所以即便是寒冷的2月初,樹林裡也像四月暖春,一片芬芳溫暖。

    其中坐落著三座莊園,分別是皇室的夏宮,晨風的林木實驗室,以及埃德華茲家族的臨時住所,兼蘇利亞學生時代的公寓。它們圍繞最中心的人工湖呈三角形分佈,中間隔著大片花園和苗圃,看不到彼此,彷彿各自坐擁一座森林。

    晨星的薔薇花在這一點上受到了公主般的待遇,別人需要同舍友擠在狹小的宿舍裡,好一些就是昂貴的公寓,可她一個人就住著一座城堡,很久以前這兒甚至搬進來了四十幾口傭人,就為了照顧她一個。

    但現在,整座城堡就住著兩個人。

    蘇利亞的回歸沒有驚動任何人,埃德華茲家族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很少走路風聲就像某人逃婚那次,就連傳奇學者都不知道。

    不過有件事倒是讓蘇利亞很驚訝,沐言不僅知道這座莊園的存在,還對於如何神秘入侵晨風學院顯得駕輕就熟。她驚訝地看著沐言帶自己一路破除結界穿梭於後門,嫻熟地就像在自家院子一樣。

    為此她詢問過很多次,但都被學者打著哈哈糊弄過去了,久而久之她也就不琢磨了。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乾脆不要想的好,在這一點上,古斯塔沃的性格感染了所有人。

    畢竟族長大人是活得最開心的那個。

    ……

    清晨時分,森林中溫暖的空氣遭遇頭頂的寒流,在莊園四周聚起了淡淡的薄霧。

    沐言趴在露台邊的護欄上,赤著上半身,清新的薄霧就像濕漉漉的手,撫摸著他的每一寸肌膚,讓人心曠神怡。

    學者不知道在想什麼,嘴角帶著笑意,目光彷彿刺透了晨曦的薄霧,看到了深處。

    “想什麼呢?”

    蘇利亞不知什麼時候靠了過來,從後面抱住了他。少女身上不著寸縷,僅在背後披著條毯子,將燙紅的臉頰也貼在他背上。

    背後傳來柔軟的觸感,沐言笑笑,轉過身拉著被子裹緊了她,就像包一個春捲,然後摟著少女的肩膀,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我在想啊……你劈壞了通訊石,瑞奇他們會怎麼想。”

    一抹紅暈攀上少女的臉頰,她嬌嗔似的把頭埋在沐言胸口。

    “誰讓你……那時候……”

    聲音到後面已經細若蚊喃。

    看到她這副可愛的樣子,沐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臉蛋。

    “我以前一個朋友說過,男人隱藏在骨子裡的衝動往往依靠性和暴力來挖掘,只可惜我以前從沒機會體驗任一。現在想想他說的真是很有哲理,即便這麼容易輕鬆的環境,我也很容易想起一些事,還真是天生勞碌命。”

    “誒?”

    “沒什麼,感慨一下而已。”

    沐言微笑著搖搖頭,再度望向遠處。

    休息了整整一個月,也思考的夠清楚了,是時候活動活動筋骨了。

    “我們去看看懷恩校長吧。”

    ……

    一年前那場浩劫中,懷恩校長和蘇利亞被捲入莫名渦流不見踪跡,只是當時場面混亂,沒幾個人看到,再加上後來各方都三緘其口,整件事也就沒多少人知道。

    但就在那場浩劫後沒多久,甚至還不到一天,昏迷的懷恩校長就從天而降,脆弱的身體砸壞了學院大禮堂的棚頂,整個人也差點摔成肉醬。

    從那時起,他就一直陷入昏迷,到現在為止過去一年了。如果不是聖言教派的牧師們用神術為他續命,可能他早已混歸赫魯了。

    但即便如此,比起以前他也形若枯槁,眼見進的氣比出的氣還要少了。

    現在的他被靜養在學院的林木實驗室就是那三處莊園其一。兩位樞機主教以上的神官奉命待在這裡,時刻照看他的身體狀況。

    蘇利亞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對門外的石雕守衛出示了自己的證件,裡面的人立刻清楚是誰來了。

    “蘇利亞小姐。”

    兩名主教一左一右站立,對她微微躬身,少女也頷首以示回應。

    那場浩劫過後,除了元素高塔被從晨星完全驅逐出去以外,聖言教會也受到了波及。

    廣大民眾素來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傳統,在那以後對宗教和信仰格外敏感,以至於本就不怎麼活躍的聖言教會不得不更畏縮了。

    按理來說兩位樞機主教在蘇利亞這種實際上沒什麼爵位的公爵之女面前不會緊張,但現在這加起來有一百五十歲的哥倆卻有種莫名的壓抑感,不僅是因為對方的身份,更多的是實力。

    就像……不久前面對那個頭髮花白的中年人。

    “我進去看看懷恩老師,可以嗎?”蘇利亞問。

    “當然。”

    左邊那位當即在結界上開了一個洞,蘇利亞點點頭,側身慢吞吞地走了進去,最後猛的一蹦,穩穩落在屋子的木質地板上,踩出“咚”的一聲悶響,然後頑皮地吐了吐舌頭。

    右邊的樞機主教擦了把冷汗,他突然想起來眼前這位晨星的薔薇花今年還不滿20歲,正是調皮貪玩的年紀。

    可她身上這股駭人的氣勢……聽說埃德華茲家族和神秘的東方人有來往,或許這也是原因之一吧。

    ……

    蘇利亞被兩人帶到懷恩面前,老人緊閉著雙眼躺在床上,嘴唇很薄,顏色髮灰,上面結了一層厚厚的痂。頭髮和鬍鬚都很長,但如枯草根一樣毛躁。

    少女嘆了口氣,輕輕握住老人的手,感覺就像握著一截白骨。

    “我想跟懷恩老師單獨聊聊。”她對兩人說。

    兩位主教連忙告退。

    過了半晌,確認兩人的確離開後,沐言的身形才緩緩浮現。他布下一道隱匿魔法波動的結界,又在其中布下一道隔音結界,這才端詳起懷恩。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19
第八章安靜下
    懷恩身上散發出一股死氣,就連聖言教會的牧師都無能為力。

    別人或許難以察覺什麼,但沐言卻異常熟悉,

    這東西是奧杜因身上的,往近了說,李奧瑞克身上也有這還是蘭斯洛告訴他的。

    送維妮婭王后去高拉爾之後,他和蘭斯洛聊了聊,基本理清了奧杜因的想法。

    很顯然,滅世者沒安好心,他之所以表現的這麼友善,只是兩手準備而已。

    一方面他早在七百年前就誘惑李奧瑞克墮落,讓昔日的劍花王朝分崩離析,給了伊卡莉的元素高塔向牧馬平原滲透的機會。

    另一方面,他救了沐言,還救了格雷澤,他清楚扎伊克斯也會因此得救。這三個失去了原本身份的真傳奇法師在洛坎成為了徹頭徹尾的自由人,他們會攪起怎樣的風雨他從不懷疑。

    這也正是他所做的:一方面壯大伊卡莉的實力,一方面培養與伊卡莉敵對的實力,他要讓洛坎這趟渾水越來越渾,直到兩者宛如小行星撞地球,兩敗俱傷之際再出來坐收漁翁之利。

    這不是陰謀,這是陽謀。

    沒有人可以拒絕的陽謀。

    就像伊卡莉不可能坐視改變人類信仰的機會無動於衷,沐言也不會看著這個世界一步步落入伊卡莉手中。雙方都有各自的信念,他要做的只是提供一個舞台,當大幕拉開,他只負責看戲便是。

    這不正是滅世者最愛幹的麼,即使伊卡莉不情願,她也淪為了棋子只是這顆棋子有些活潑,不好掌控,奧杜因不得不用一些其他手段讓她乖乖走上棋盤。

    當然,一切猜測都只是一個大的方向。因為是陽謀,所以沐言沒有反抗的餘地,但也因為是陽謀,兩者不存在徹底撕破臉皮的可能,奧杜因所想就是沐言想做的,所以他也會支持沐言這麼做,至於最終的結果……路還很長,誰也說不准。

    畢竟奧杜因對他隱藏了什麼,還撒了一些謊。

    一個人一旦有所隱瞞,有所顧忌,那這必定是他不能掌握、超出了他可控範圍的,這也是唯一的變數。

    對渴望跳出棋盤的沐言來說,變數就意味著機會,機會即是勝算。

    現在,就有一個擺在眼前。

    ……

    “我醒來後是迷霧歷9月24日,折算到信仰歷正好是2月6日……”蘇利亞掰著指頭算道:“我們是一齊被漩渦吸進去的,可他們說懷恩老師是當天晚上從天而降的……”

    “也就是說,他是被奧杜因送回來的。”

    沐言將手放在懷恩額頭上,他明顯感覺到那股力量在向自己示好。

    就像流落在外的家貓在用腦袋蹭他的手一樣。

    是因為奧杜因的鱗片嗎?

    “可他為什麼要送懷恩老師回來?”蘇利亞問。

    “兩種可能,一種是他主動這麼做,為了某個精心設計的局,必須要懷恩回到洛坎才能完整,而另一種……”

    “是什麼?”

    “他不得不這樣做。”沐言把手收了回來。

    他沒有貿然收回那股死氣,生與死之間是相互依存的,它既在源源不斷地吞噬懷恩的生命,又在提供給他的靈魂提供養分。那些來自神官的法術治不了他,反而是這股死氣吊著他的命。

    雖然是飲鴆止渴,可一旦毒藥被移除,唯一的支架也就毀了,懷恩會像年久失修的木屋,頃刻間坍塌,衰老,然後死亡。

    “不得不?為什麼?他害怕將懷恩老師留在赫魯嗎?”

    “是啊,他為什麼要害怕?”

    沐言咀嚼著這句話,在屋裡來回踱步。

    “他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懷恩?是不能,還是不敢?如果不考慮這些,懷恩為什麼不能留在赫魯?如果他留下來,會發生什麼?”

    已知情報太少,每個問題都能延伸出無數新的問題……

    “那他豈不是也會遇到你?就和我們一樣?”

    沐言突然停了下來,彷彿抓住了什麼。

    “他留在赫魯,就會遇到我。現在我被送回了洛坎,但他卻開不了口……也即是說,懷恩是一個'奧杜因不敢對其出手'又'身上蘊藏著秘密'的人?”

    蘇利亞聽的似懂非懂,這時走廊里傳來了腳步聲。

    “有人來了。”

    沐言往外瞥了眼,開啟幽靈漫步,身形隨兩道結界一齊消失。

    蘇利亞整理好情緒,握著懷恩宛如枯骨的手,抵在自己額頭上,微閉著雙眼,嘴唇囁嚅,似乎在為他祈禱。

    兩位主教本打算進來催促,可看到少女祈禱的樣子,到嘴邊的話不禁咽了回去。

    左邊那位給同伴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先說,右邊那位翻了個白眼,也不願當出頭鳥。兩人就這麼互相干瞪著,最後連蘇利亞都看不下去了,裝作恍然的樣子站了起來。

    “抱歉,耽擱太久了,讓兩位久等了。”

    “沒什麼,蘇利亞小姐對懷恩校長的尊敬我們都看在眼裡,聖言者會保佑他的。”

    “也保佑您。”

    “謝謝。”

    蘇利亞感覺沐言拉了拉自己的小拇指,知道是時候離開了。

    “那還請兩位送我出去吧。”

    “好的。”

    ……

    喬魯格樹林裡,沐言牽著蘇利亞的手漫步在樹蔭下,雖然四周的樹木看上去一成不變,但他可是幾乎每一棵都認識。

    當初在遊戲裡,但凡步入這座森林的玩家都會獲得一個buff,名為“靜思”,效果是技能熟練度增長速度加快10%。作為晨風的特邀教師,擁有隨時進出權限的他經常在這兒抄寫書籍、和對著空氣演講一類。

    除了他,林子裡清一色都是偷偷進來的盜賊系職業,在這兒混潛行熟練度,刷的不亦樂乎。所以這兒又被稱為盜賊森林,號稱一道火牆拍下去能燒出10個盜賊的地方。

    不經意間,沐言瞥到了一棵樹幹異常粗壯、但下端帶著划痕的樹,不出意外的話,十五年後,也就是遊戲中的黃昏14年,這棵樹會成為他最常靠坐的一棵。

    “在這兒坐坐吧。”他隨手一指。

    “可是地是濕的。”

    蘇利亞咬著嘴唇望著他,似乎在期待他能說些什麼。

    “你在小看一位傳奇法師麼?”

    沐言眉毛一挑,掛在草皮上的水霧立刻脫離並浮起,凝結成一塊拳頭大小的水球,被一團火燒了個乾淨。

    “瞧!”他得意道。

    可沒想到蘇利亞皺著鼻子,一臉不開心地轉過了身。即便兩人坐在樹底下,她也是背對著沐言。

    學者仰著頭,望著交錯的樹枝,他此時想到了近十條理由。

    “餵。”他說。

    “哼!”

    “好了,乖嘛。”

    “哼哼!”

    雖然很想說這種聲音像某種動物,但感性告訴他這話說不得。沐言只好無奈地笑笑,湊到少女耳邊溫聲道:“對不起,親愛的,那……你要坐在我腿上嗎?”

    蘇利亞顯然受不了沐言這樣講話,臉紅到了耳朵根。

    “哼……”

    這次底氣就沒那麼足了。

    見狀沐言也停止了調戲行為,身體往下一滑,頭枕在了她的腿上。

    少女的大腿因為長久鍛煉而結實飽滿,雖不至於僵硬,但也沒有柔軟到枕頭的地步以至於枕起來並不很舒服。

    果然影視作品裡都是騙人的。

    腹誹間,沐言看到蘇利亞也在怔怔望著他。

    “怎麼了?”

    “你這是要走了嗎?”

    誒?這傻妞怎麼突然變聰明了?

    “是的吧?”蘇利亞摸著他的臉頰,喃喃道:“格莉絲小姐說,男人就像不粘人的小狗,只有兩種情況下才會搖尾巴和你套近乎,一種是發情,一種是犯了錯或即將犯錯。”

    “……”

    沐言摸了摸鼻子,心虛地將目光移到別處。

    達米安老師究竟過著怎樣水深火熱的生活……

    此時位於圖靈帝國的紮老師打了個噴嚏,暗道是誰在詛咒我,然後繼續專心地洗著碗筷……

    “你是要走了對吧?”蘇利亞一面說一面篤定的點著頭:“所以才趁機討好我,說不定從昨晚上就開始了……”

    “這就是你劈了通訊石的原因嗎?”

    “唔,可以這麼說吧!就算是討好也要做足樣子嘛!難得你聰明一次。”

    這次換成少女揉著他的臉。

    “我可不會攔你哦,我不想再成為'累贅',一次也不想了。”

    沐言看到她眼裡似乎有亮晶晶的東西,但很快就消失在頻繁的眨眼中。

    他支起身子,抱住蘇利亞,摩挲著少女柔順的金發。

    “你不是累贅,”他說:“沒有人比你更好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19
第九章衝突
    2月6日,珈藍。23s.com更新最快

    紅魔格雷澤的餘燼高塔矗立在法藍城郊外一處偏僻的農場中,從表面上看,這兒就是一處平平凡凡不起眼的小農場,周圍種著金紅兩色的鬱金香,在魔法加持下,即使冬天也如熊熊燃燒的火焰般熱情。

    所謂法師塔在幻術作用下呈現出一座磨坊的樣子,毫不起眼,即使有一兩個不長眼的路人試圖靠近,也會被周遭的魔獸嚇跑。如果他再頭硬一些,非要闖入,那就會觸動更嚴重的機關,直至死亡。

    比起那些塔外結界直接讓闖入者屍骨無存的同僚,格雷澤在這方面足以稱得上“善良”。

    那些由純元素構成的魔獸不同於元素造物,它們沒有神智,像幽魂一樣在四周徘徊。所以又有人稱這兒為“鬧鬼的紅磨坊”,一度成為法藍城的怪談。

    但在遊戲中,這裡卻是玩家的練級聖地,因為幻術可以源源不斷地生成元素生物,比起其他找怪五分鐘殺怪一分鐘的糟糕體驗,這兒簡直稱得上是天堂。唯一壞處是元素野獸沒有任何掉落物,死了連屍體都沒有,只有純粹的經驗收益。

    原本作為傳奇的法師塔,餘燼高塔不會被絕大多數玩家熟知,只有一小部分人有機會接觸其真正的面目,可從“亡者的意志”版本開始,因為法師協會傳送陣高昂的費用,元素高塔在坎薩建立了聖光之願後,改借餘燼高塔的單向傳送陣作為中轉,來為廣大玩家提供便利,讓這裡成為了僅次於晨星城的第二熱鬧場所。

    無數從前線歸來,從這兒前往晨星各城的玩家在此地自發組成了聚落。

    但現在,餘燼高塔,或說紅磨坊還是一副被塵封已久的樣子,花園裡雜草叢生,法師塔內也落滿灰塵。

    突然,高塔中部的神秘屋中傳來異響,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年歲的魔紋突然亮起,光芒交織,在空中組成一個傳送門,一位年輕的法師從中走了出來。

    ……

    從傳送門走出的沐言感覺一身輕鬆,絲毫沒有遠距離傳送帶來的眩暈感。

    破解單向傳送門對他而言並不難,因為空間線是沒有方向的,所以傳送門也沒有,所謂單向只是關閉了一部分內容,這個開關的靈活程度與繪圖法師的技巧成正比,越精湛激活起來就越方便,而且傳送的舒適度也與此有關。

    可他問過老人,格雷澤表示自己對這些傳送門根本不知情,那麼明顯就出自伊卡莉手筆了,再不濟也是她的元素使徒所為,難怪如此技藝嫻熟。

    除了無法被常人察覺的空間波動以外,這次傳送沒有逸散任何魔力,讓他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他也不擔心迎面撞上西貝貨格雷澤雖然不清楚他去了哪兒,但一定不在塔里。因為靈傭會在熟悉的人面前露出破綻,而這座農場卻是依德麗爾常來的地方。

    一定程度上這算伊卡莉自己坑了自己。

    因為從沒在遊戲中經歷過殺怪練級的過程,沐言只能小小地瞻仰一下這座聖地,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沒走多久,他將感知延伸出去,覆蓋了周圍一公里,試圖尋找精靈的踪跡。

    他和阿瑪瑟約好了這個時間點在此碰面,而且也約好了是他老丈人的法師塔附近,可這傢伙人呢?

    沐言放出海德薇,讓傻鳥在高空尋找,沒過多久,他感受到了一絲呼喚。

    只是從傻鳥那邊傳來的模糊信息,似乎並不是“我找到了人的踪跡”,而是一種更熱切的呼喚,就像……

    “嘿!快來看熱鬧呀!”

    ……

    法藍城郊,罕見地聚集著一群人。

    具體說是兩撥,為首的兩人都是法師,身後跟著各自的護衛侍從或者說嘍。

    最中間是一身白袍的麗娜因巴斯。不同於一般精靈纖細的身材,她似乎格外豐滿,胸口部位的彩虹徽章刺繡都被撐成了立體圖形。

    但沒有多少人敢起邪念在這對顫巍巍的高聳上多瞄一眼,畢竟以一位白袍法師的感知,就算躲在人堆裡也會被一把揪出來。

    而且身為嘍,尤其是混到這份上的嘍更不會覬覦主子的目標,兩位爭風吃醋的正主正忙著對視呢,眼神在空中交匯,彷彿帶著劈裡啪啦的電流聲。

    銀髮那位率先開口了,他壯的不像個法師,像一頭牛。

    “塞繆爾閣下,你帶著這麼多人過來,萬一打擾了麗娜小姐,豈不是不太好?”

    “呵呵。”

    被稱作塞繆爾的傢伙冷笑一聲,他就是那種身材消瘦,眼神陰鷙,一眼就能看出是心思詭秘的法師。

    “巴里法師,我只是來向麗娜小姐傳達一個訊息,說完了就走。至於到時候她還是不是會跟著你離開,那就另當別論了。”

    巴里皺起眉頭。

    “你又想污衊我什麼?”

    “我可是聽說閣下聯繫了一隻捕奴隊,本來三天前就要出發了,可不知因為什麼事耽擱了。至於閣下為什麼身居法藍城卻還覬覦千里外的精靈少女,那可就不是我能胡亂猜測的了。”塞繆爾笑笑,故意隱去了下文。

    他們雖然都不知道依德麗爾半精靈的身份,但多少了解這位女士的脾性她是個善良的人,甚至公開抨擊過珈藍的貴族,說他們僱傭捕奴隊、抓捕精靈作為玩物,這種行為是不道德的,會招致災禍云云只是沒什麼市場罷了。

    她的確是珈藍百年難遇的天才,可也僅此而已,傳奇法師的女兒這一重身份為她帶來了無數光環,她飛速增長的實力也讓人瞠目結舌,可這些能帶來的只是尊敬和敬仰,而非敬畏。想要以一己之力改變現狀,尊敬沒一點兒用,別人得怕你才會不敢這麼做,否則也僅是陽奉陰違。

    所以在塞繆爾和巴里這種人看來,她也只是個天真的少女罷了,懷著一些不切合實際的想法。

    ……

    果然,塞繆爾這話一出,依德麗爾臉色瞬變。

    她想起了巴里邀請自己出行的理由對方聲稱自己發現了一隻捕奴隊的踪跡,並表示對這種行為深惡痛絕,要和她一起出手淨化法藍城……

    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設好的局而已。

    “呵呵,空口無憑罷了,沒想到塞繆爾閣下也像撒潑打滾的賤民一樣,試圖用身下的污水濺臟我的衣服嗎?”

    “不就是要證據嘛。”塞繆爾笑笑,打了個響指,尤金就被身後的嘍扔了出來。

    這位團長完全沒有五天前在德列斯面前意氣風發的樣子,鼻青臉腫,連眼睛都睜不開,一隻胳膊更是被扭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背在身後,很顯然已經斷了,肘關節因為瘀血高高鼓起,皮下已然發黑。

    一個嘍踩在他背上,兩耳光扇醒尤金,揪著他的頭髮。

    “說,你的雇主是不是眼前這位巴里閣下?”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19
第十章正義
    法藍城最中心的真理廣場上,有一道直插雲霄的光柱,常年閃耀著光芒,不過只有在夜間才看得清。

    同樣,只有在夜間,鋪在每棟屋子頂部的輪廓線也會閃亮,一路延伸到城中心,和光柱連在一起,遠遠看起來就像一條j型曲線旋轉一周組成的錐面,從內向外坡度緩慢降低。

    此時德列斯正在外圍的屋頂上飛奔,他腳步輕盈,靈巧的像一隻猴子,不過這種行為在坡度逐漸降低的法藍城更像是滑雪,而非遊蕩在林間。

    他還在加速,恨不得自己有法師那種本領,能一口氣傳送到城郊。

    大概一個小時前,老瞎眼杜克再次慌亂地找到他,告訴他尤金又被人抓走了。

    這個“又”可真是把他嚇了個半死,好在杜克後來補充說是雇主的人,而非神秘消失。

    德列斯頓感詫異明明委託已經取消了,違約金也給過了,為什麼雇主會突然派人來抓走尤金?緊接著杜克又告訴他,雇主是名為巴里佩雷斯的貴族老爺。

    聽到這個名字,德列斯幾乎是瞬間搞清楚了這裡面的彎彎繞。

    巴里佩雷斯,曾經的傳奇法師倫達夫佩雷斯的第不知道多少代孫子,血脈純正,紅袍法師四環,珈藍學院為數不多的有天賦但“沒腦子”的法師。

    從他的體型很難判斷出這是個法師,因為他比某些獸人還要強壯接近兩米的個頭,腰比水桶還要粗。雖然銀色長發容易給人柔弱的感覺,可那頭毛頂在他頭上卻有種出離的違和感。

    就像玉米棒子上僅剩的一綹穗,隨風搖曳。

    他的內心也如粗獷的外表一樣豪放,一點兒沒有法師高貴、神秘的氣質。

    他是不少人眼中的惡魔,因為他性情殘暴,很早之前就劣跡斑斑,是個不折不扣的紈固貴族。後來為了能順利珈藍學院,佩雷斯家族派人將巴里少爺當年犯下的罪行一條接一條抹去了。

    那些被他欺侮過的平民女性無不攜家帶口遷到別處,不從者後來都被發現在貧民窟外圍的污水溝裡。就連在酒館宣揚這種暴行的詩人也很快銷聲匿跡,事後有人說佩雷斯家惡犬的牙縫裡殘留著褐色的劣質衣料,其意不言而喻。

    他們用這種近乎殘忍的方式和大把金幣成功將巴里送進了珈藍,這座久負盛名的學院。

    後來巴里收斂多了,一來學院的要求很嚴格,二來他有了新的目標,即被譽為彩虹魔女的麗娜因巴斯小姐。為了追求她,不得不收斂本性,裝作一副紳士的模樣。

    德列斯這才明悟,為什麼這次簡單的捕奴隊客串行動會這麼昂貴精靈雖然值錢,可也達不到那個標準。

    雇主需要的只是個由頭,藉此製造出一場假象,在關鍵時刻他扮演正義使者的角色從天而降,親手製止這種惡行。而尤金只是恰好知道了銀月城的劇變,以為雇主也和他一樣看到了這個機會,恰好撞在槍口上而已。

    嘖,有錢人甚至連正義都買得到,這個世道可真是太公平了。

    德列斯在心裡哂笑不已。

    那為什麼現在尤金又被抓走了呢?

    也不難猜測,德列斯估摸八成是這位少爺在遭到拒絕後惱羞成怒,打算在女士面前強行吹噓自己尚未取得的戰果“看吶,麗娜小姐,我阻止了一場即將發生的惡行。這群狡猾的傢伙竟然提前發現不對勁,看穿了我的計劃。”

    麗娜小姐有多麼厭惡捕奴隊這是整個珈藍都知道的事,難得這位少爺動了腦子想出這麼“複雜”的計劃。

    可為什麼我要來救尤金?

    杜克甚至沒多說一句哀求的話,只是用他僅剩的那隻眼睛望著他。

    那眼裡有什麼?信任?

    德列斯又一次開始鄙夷自己的假惺惺。

    為什麼一定要去救尤金呢?你和他又不是那種非常親近的關係,只是勉強算得上朋友而已……想想吧,對方可是臭名昭著的巴里佩雷斯,這種貨色雖然礙於同學面子不敢對你動手,但誰知道背地裡會使什麼絆子。難道得罪“七首海德拉”的漢斯家對你而言還不夠嗎?

    想到這兒,德列斯奔跑的速度都慢了下來,吹在臉頰上的風也沒那麼凌厲了,他似乎在猶豫……

    該死,你竟然猶豫了?

    德列斯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為什麼這麼在意原因?

    為什麼一定要說服自己?

    你難道不是生來就喜歡多管閒事嗎?

    忘了白岩礦場發生的事了嗎?現在想想,如果那時候沒有挺身而出,沒有選擇拯救他們,你現在該有多愧疚?

    現在後悔當初的選擇嗎?

    不,一點兒都不。

    那麼很顯然,當初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繼續那樣做就是了。

    繼續貫徹你那廉價的正義感。

    德列斯撇撇嘴,臉上浮起自嘲。

    ……

    城郊,尤金被人拽著頭髮,腫脹的眼睛微瞇著,他看不清四周,眼前似乎都是血色。

    耳邊傳來咒罵聲,緊接著又是一腳踢在他的肋骨上。

    疼痛讓尤金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可有人踩著他的背,還揪著他的頭髮,強行把他掰直。

    “餵,說話!”

    說話,說什麼?

    這次他看清了,面前站著一群人,看衣服做工都不是他有可能與之發生交際的,尤其是最中間那位白衣少女。

    她美的不像凡人,尤其是胸前那對顫巍巍的軟肉,讓尤金想起了拉蒂娜。

    那次她似乎想要脫掉羊毛衫,竟然被卡住了……真是大的可怕。

    該死,你在想什麼?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思想女人?

    “該死,你他媽在往哪兒看?”

    他的小動作被巴里發現了,衝上來就是一腳。

    完了,付出代價了,尤金心想。

    可這一腳並沒踢到他臉上,而是被一層空氣屏障攔住了。

    “兩位,鬧劇到這兒還不結束嗎?”

    麗娜淡淡道。

    巴里止步,他看了眼塞繆爾,後者對他聳聳肩,隨手一揮,尤金就被人帶下去了。

    “一切都如您所見,麗娜小姐,我實在不忍心看著您被這傢伙愚弄。你也看到巴里少爺是多麼緊張了吧,他額頭上的汗滴就是最好的證明,我想也不必我多費甚麼口舌。這一切都是串通好的,剛剛這傢伙就是捕奴隊的頭目,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將他們一整隊的人都抓過來,任憑處置。”

    麗娜沒接茬,只是嘴角微揚對他微微欠身,似乎在以示友好。

    這個微笑讓塞繆爾魂都快飛了,他現在恨不得將尤金一個團的人都抓過來獻祭了,就為了讓剛才的微笑再重現一次。

    這買賣簡直太划算了。

    見狀巴里急忙辯駁道:“這只是一個謊言,蹩腳的謊言!是塞繆爾找來陷害我的!我根本就不認識他!那種骯髒的賤民,為了金幣可以出賣自己的靈魂!麗娜小姐一定不要被他騙了啊!”

    “呵呵,巴里”

    “這只是一個誤會。”麗娜輕聲道,但不容置喙。

    她打斷了塞繆爾的揶揄,微笑對兩人道:“這只是一個誤會,兩位。剛才那位尤金團長我也略有耳聞,他的團隊不足以穿越大半個牧馬平原,翻越橫斷山脈再抵達灰谷。就算去了,那兒的魔獸也會令他們苦不堪言,更別說奴役精靈了,剛結束哨兵役的精靈都比他們強。”

    環顧四周,她接著道:“所以這只是一個騙局,我相信巴里先生聽到這個消息後也很氣憤,所以第一時間聯絡了他,想要親手揭穿他的面目。而你,塞繆爾閣下,你也是一位正義的紳士。 ”

    她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皆大歡喜,也給足了在場兩位爭風者面子。

    然而就在這時,她突然轉頭看向斜上方的樹杈。

    “誰!?”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19
第十一章救場
    讓我們把時間倒回五分鐘前,地點依舊是衝突發生的這片土地。
    ……

    沐言人還沒到就發現了阿瑪瑟的身影。

    這傢伙正隱藏在樹上安靜地做一名吃瓜群眾,傻鳥先看到了熱鬧,再注意到他,於是欣喜地飛了下去,被阿瑪瑟眼疾手快一把捏住鳥嘴並捂在懷裡,這才沒壞了精靈的事。

    他悄悄竄上樹杈後看到海德薇已經快被憋死了,阿瑪瑟也用能殺人的眼神瞪著他,只好悻悻將傻鳥收了回去。

    抬手布下一個隔音結界,精靈的表情才緩和幾分。

    “很熟練嘛,最近沒少用?”他揶揄道。

    沐言笑嘻嘻地沒搭理他,轉而看向空地。

    看到最中心那道身影,沐言不由得眉毛一挑。

    “喲,一來就遇上正主了,怎麼不去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啊?”

    阿瑪瑟抿著嘴唇搖了搖頭,似乎有些難以言表。

    “怎麼了?”

    “你說……”精靈的眼神突然有些縹緲。“在她的世界裡,我已經死了。你說她如果因此喜歡上了一個人類,那該怎麼辦?”

    “唔,這是一道送分題。人類又熬不過你,你只要等他自然老死就好了。”

    這話一出,沐言分明感受到了殺氣。

    “……怎麼,你還想讓他提前死亡?”

    “你在檢驗我們的友誼嗎?”

    “什麼?我們之間還有友誼嗎?我以為那東西只存在於你和埃里克之間…… ”

    沐言故作驚訝道,他這副樣子讓阿瑪瑟不禁莞爾,剛才那種莫名傷感的氣氛也消散了不少。

    見插科打諢起了效果,沐言故作老成地拍拍精靈的肩。

    “放心吧。我以人格擔保,她還是她,沒發生一點兒變化,你需要的只是一個恰當的機會出現在她面前,就像一個蓋世英雄,身披銀甲聖衣,踏著七彩祥雲。 ”

    “但願如此吧。”

    阿瑪瑟笑笑,正想再說點什麼,兩人正前方的樹上傳來了一陣聲。

    “還有人?不過這種蹩腳的隱藏技術應該會被發現吧?”

    “沒錯,而且還是個熟人。”沐言似乎早就察覺到了,絲毫不顯得詫異。

    “這小子……臥槽!?”

    話沒說完,他就手忙腳亂地撐開防護結界,順便將前面的德列斯也罩了進去。

    迎面撲來的是一藍一紅兩道五環法術,聲勢浩大。

    ……

    “誰!?”

    麗娜剛回頭,還未有所反應,兩位法師就爭先恐後的出手了。

    正應了《黃昏紀元》裡那句老話:法師的團戰是炫富,單挑才是炫技。這兩人為了獻殷勤,甚至來不及吟唱或者說他們的施法技巧不足以瞬發,就先後撕開了捲軸。

    分別是五環法術冰晶爆轟和炙灼之息,後者是冰尖柱的火元素版,據說靈感來源於龍息,輸出爆表,易於操控,是五環法術中最廣受歡迎的。

    一藍一紅兩道攻擊轉瞬即至,十多米高的樺木瞬間籠罩在冰火交織的白茫茫裡,這時身為法師的兩位貴族才不換不忙地各自吟唱起簡單的氣係法術,吹走蒸汽,露出了藏身的人。

    “德列斯?”

    “你們是誰?”

    兩道截然不同的驚疑發出,多出來的三個人讓場面一下熱鬧了起來。

    倖免於難的德列斯正心有餘悸,他放下護著腦袋的雙手,慢慢環顧四周,似乎在詫異自己為何苟活了下來。

    節儉如他很少有用到法術捲軸的時候,就算是執行委託也很少和法師搭伙,但這不影響他知道剛才差點弄死自己的絢麗煙花值多少錢……那是一個讓他忍不住感慨“這死的真值”的數字。

    有錢真好。

    可問題也隨之而來。

    以他為中心,方圓數十米內當真寸草不生,原本十米多高的樺木頃刻間被汽化了,但他腳下這塊泥土卻保存完好。在他身後還有兩道人影,正面帶微笑,顯得落落大方,一點兒沒有作為偷窺者被發現了的覺悟。

    現身的剎那,巴里在質問他,塞繆爾則對他身後的兩人發出疑問。

    “你們兩位,是乾什麼的?”

    他略過德列斯,直接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尤金是他抓來的,而他之所以知道這事兒還是漢斯家那小子告訴他的。他們最近盯緊了德列斯,對他的一舉一動都很上心,可以說尤金只是一個躺槍的人。

    阿瑪瑟在落地的瞬間就變了樣子,現在和人類無誤。

    這是古斯塔沃有關變形術的小技巧,作為一個混血兒,他雖然沒法讓精靈像他一樣在動物形態間來回變換,可他能幫助阿瑪瑟進行面容的微調。

    沐言甩了甩袖子,輕輕咳嗽幾聲,緩步退到阿瑪瑟身後,擺出一副高傲但很矜持的樣子。

    精靈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上前一步,朗聲道:“我們家少爺遊歷至此,一時見獵心喜,多看了兩眼熱鬧,如有打擾,還望各位海涵。”

    巴里和塞繆爾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驚訝。

    “東方人?”巴里試探道,他的目光掠過阿瑪瑟,落在沐言臉上。

    印像中只有來自蟠龍脊的那群人會這樣講話。

    “正是。”阿瑪瑟點點頭。

    他的聲音雖然也變了,但精靈還是有些忐忑。他強忍著不去過分關注依德麗爾,可少女的目光不時在他身上掃過,眼中透露出幾絲迷茫和遲疑,看的他心都要碎了。

    昔日戀人就在眼前,可他卻沒法伸出手去擁抱她,這又何嘗不是種煎熬?

    “東方人來法藍城做什麼,販賣茶葉和絲綢嗎?那不應該去卡爾坦城找凱恩之角的總部嗎?”塞繆爾小聲嘀咕了幾句,將目光暫時從兩人身上移開。

    人類對未知的東西總是抱著一種敬畏,他決定先不管這兩個古怪的東方人。

    “那麼你呢,德列斯……同學?”

    他明知故問道,臉上帶著嘲弄的表情。

    德列斯此時心中如翻江倒海,他也注意到了沐言不同的外表,想起了對瑞奇的承諾。

    這運氣也沒誰了,自己還沒主動去找,目標就自動出現了,只是現在這個時機……

    這也是透支太多運氣帶來的厄運嗎?所有麻煩事兒都攪在了一起,可當務之急是把尤金從這兒救走……可我辦得到嗎?

    德列斯強壓下混亂的思緒,定了定神,故作輕佻地聳聳肩:“塞繆爾閣下,你知道的,我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的人,聽說這兒有些熱鬧,就特意跑過來了。 ”

    “是嗎?”塞繆爾笑笑,他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眼前這位同學可是珈藍一個非常有趣的人,他用買來的騎士身份混進學院,不但沒有被其他貨真價實的貴族甩在身後,反而憑藉出色的實力得到了廣泛認可,甚至被陰影腳步的人看重。就連他,也在一年前代表家族對其發出了招攬。

    可結果令人大跌眼鏡,對方拒絕了。原因更是可笑的令人無法想像,他說塞繆爾曾經侮辱過他的朋友。

    塞繆爾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或說根本沒放在心上過,他也懶得去查明具體什麼就算查明了又能怎麼樣,道歉嗎?別開玩笑了,向一個賤民的朋友當然也是賤民道歉,就為了招攬他的朋友,有這個必要嗎?

    不過在那之後,德列斯這個名字就被他記了下來。直到這次重新被提起時,他立刻意識到,“哦,是那個人”。

    他也不難想到對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多半又是為了那點可憐的“友誼”來救人的,他聽說尤金和德列斯關係不錯,甚至刻意討好後者,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尤金誤認為是德列斯背叛了自己,現在又來假惺惺地救人……那會是什麼情形?

    場面一定非常精彩吧?

    這些賤民會發現自己珍視的友誼是那麼脆弱,那麼不堪一擊,然後互相失望,陷入長久的失落和懊惱中無法自拔。

    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尤金,後者因為聽到了德列斯的聲音,掙扎著直起身子,眼睛裡也有了神光。

    嘖,這種令人作嘔的惺惺相惜,看上去就令人討厭。

    “我知道了,”他裝作一副恍然的樣子道:“你是來檢視自己的成果對嗎?”

    “什麼?”

    “難道不是嗎?”塞繆爾一臉驚訝,“難道不是你用密信告訴我巴里先生和尤金團長之間的勾當,說他們試圖合謀誆騙麗娜小姐嗎?”

    “塞繆爾,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密信?”德列斯皺著眉頭。

    從看到尤金是被這傢伙抓走開始,他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如果不是巴里惱羞成怒,那會是誰了解到這一系列事情?

    塞繆爾輕蔑地望著他,嘴裡嘖嘖稱奇。

    “事到如今還要裝模作樣嗎?你真是讓我倍感噁心。三天前尤金離奇失踪,除了陰影腳步,還有誰有這個實力做到讓一個金階的佣兵團長人間蒸發?在場的除了你就只有麗娜小姐和陰影腳步的人熟悉,不是你難道是她做的?”

    “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我為什麼要繞一大圈這麼做呢?”德列斯冷聲道。

    “這就是閣下的過人之處了。”塞繆爾哂笑道:“你和巴里之間有沒有恩怨我不清楚,但像你們這種靠買來的身份珈藍的人,想必都喜歡看到他出糗吧?而且,就連巴里這種腦子都能想到討好麗娜小姐,你又怎麼想不到呢?麗娜小姐和陰影腳步的幾人也關係匪淺,如何討好她在珈藍已經不是秘密了吧?”

    說著他彎下腰,附在尤金耳邊,面帶嘲弄道:“你現在總算知道,上一次和德列斯一起當精靈販子的那個團為什麼全軍覆沒,僅剩他一人了吧?”

    尤金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瞪大眼睛,囁嚅著嘴唇。

    塞繆爾蹲下身子,恰好擋住尤金的視線。

    “你知道德列斯閣下之前那趟任務,賺了多少金幣嗎?”

    “他在時光金巷銀行存入了整整兩萬金幣!這一點如果我不說,或許你永遠都想不到吧?你覺得他還有必要陪你們去遙遠的灰谷冒險嗎?”

    尤金團長徹底陷入了崩潰,他伸出僅剩的手,試圖推開塞繆爾,直視他身後的德列斯。

    後者也很配合的讓開了,讓尤金充斥著怒火的目光直接落在德列斯身上。

    不僅如此,麗娜原本平靜的目光也帶上了一絲鄙夷。

    在不了解事情全貌的情況下,她看到的德列斯就是這樣一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她討厭這種人。

    這時候巴里少爺察言觀色的本事就體現出來了,他敏銳捕捉到麗娜表情的細微變化,並和身後的嘍半包圍了德列斯,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趨勢。

    ……

    德列斯起初還想為自己辯解,可被尤金這麼一望,他突然覺得辯解是那麼蒼白無力。

    辯解只說給理性的人聽,可他面前沒有理性的人,都是一群傻子。

    尤金可能從未徹底相信過自己,所以才會被別人的話干擾,就像他也不完全相信尤金,所以有所隱瞞,這點原本微妙的距離此時就成了鴻溝,塞繆爾之前擋住了兩人,也堵死了最後一分餘地。

    而其他兩個,更像愚蠢的猴子在爭奪配偶。

    雄性魔獸在發情時會拼命展現自己強壯的肌肉和羽毛,完全沒有理智可言。他很篤定,巴里不會在乎他說了什麼,他只在乎自己的面子。塞繆爾也是,他的話破綻百出,但他很享受這個抽絲剝繭自以為很有道理的過程,又或者他乾脆就是為了栽贓而栽贓。

    德列斯突然覺得有些乏味,似乎像自己這樣看清眼前的一切也挺無聊,他從未有今天這樣的挫敗感,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該來。

    他無比期待這場鬧劇儘早結束,然後他帶著這兩個東方人去威廉校長家裡,接著回家聞著狼糞蠟的刺鼻味兒好好睡一覺。

    他討厭今天。

    ……

    被冷落在一旁的兩人倒有些無趣了,阿瑪瑟不清楚狀況,沐言給他傳音解釋了一番。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那個叫塞繆爾的隨口編了一個新劇本,才華大概有埃里克一根頭髮那麼多,他要陷害德列斯,就是暴露我們位置那小子。銀髮的智商和古斯塔沃一樣,我估計他一句都沒聽懂。”

    “那依麗呢?”

    “唔,看起來你的女人也被塞繆爾騙了,你看她現在憤怒的小眼神……”

    “不可饒恕!”

    “哈?”

    “竟然欺騙依德麗爾,不可饒恕!”

    “你這關注點不對吧餵,現在難道不是……餵,你是不是也沒聽懂?整件事和陰影腳步沒關係,是瑞奇那傢伙幹的,他的目的是……”

    “別說了,我上了。”

    “哈?”

    在沐言詫異的眼神中,阿瑪瑟腳步微錯,站在了德列斯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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